第十一章
隔日一大早,天還未亮,巫依雪正睡得迷糊,突然感覺到自己被抱起來,這熟悉的懷抱,她不用睜眼也知道是邢覆雨。
她半睜眼簾,看了他一眼,咕噥道︰「去哪?」
「咱們出城去。」他的聲音輕輕的,在她耳畔呢喃低語。
她不再說話,只是動了動,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子,繼續夢周公。在他面前,她變回了小女娃,也變回了那個率性自在的小性子。
她感到額頭一暖,是他的唇印在自己的額上,芳唇微彎,她滿足地偎在這熟悉的懷中安然酐睡。
不知睡了多久,等她再度醒來時,馬車已經在郊外的路上,離東湖城已有半日的車程了。
她從他懷里爬起來,掀開車簾朝外看去,沿途的風景很美,清澈的湖水像一面鏡子,倒映著青山白雲,也映照在她的心田上。她感到無比的輕松自在,不知是美景取悅了她的心,還是因為跟邢覆雨在一起的關系?
她側過臉瞄了他一眼,他正在閱讀手上一封文件,若有所思。從她這個角度看去,他的五官立體,鼻梁挺直,膚色是淡淡的麥色,有七分武人的剛冷栗悍、三分文人的俊逸儒雅,氣宇不凡,十分好看,難怪被江湖人稱為三大美男子之一。
邢覆雨轉過臉來,含笑看她。「好看嗎?」她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轉開臉,繼續欣賞遠方的青山綠水。
邢覆雨失笑,將文件卷起收入竹筒內封好後,遞給跟在馬車旁的手下,並吩咐了些事。
他做這些事時,都沒有避諱她,所以巫依雪知道那是要傳回宮里的密信。
等到那名手下離開後,她又回頭看向邢覆雨,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置我?送回京城大牢嗎?」他可是奉了皇上的命令來逮她的,她不信他會違抗皇命,那可是死罪。
邢覆雨只是望著她,接著對她伸出手,輕聲道︰「過來。」他的聲音溫柔,帶著蠱惑,看她時的眼神有著毫不掩藏的深邃和柔情,她臉兒一熱,雖羞,卻沒拒絕,把手遞給他,任他握住。
邢覆雨將她拉過來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低問道︰「你可曾讓人為你畫過一幅像?」巫依雪楞住,想不到他會突然提出這個問題,不由得抬頭看他,想了想,點頭道︰「萬花谷中有一位厲害的畫師曾為我作畫,怎麼了?」邢覆雨嘆息一聲。「幫你作畫之人筆觸高明,將你畫得栩栩如生,如天仙之姿,這幅畫後來傳到漠北,被有心人買去,進宮獻給皇上,皇上看了你的畫像後,當天便給了我一道密旨,務必要活捉你回宮。」
「啊?」她十分驚訝,料不到有這種事,難不成皇上派兵攻入萬花谷,不是為了鐵礦或是驅逐邪教,而是為了她?
巫依雪臉色垮下來,一股怒火油然而生,邢覆雨見她听明白了,輕輕一笑,撫著她的背安撫她的火氣,繼續在她耳邊輕聲細語,說著不為人知的宮中秘密。
「皇上下密令給我時,剛好各大門派要聯合進攻鬼谷山,皇上便要我乘機帶兵西進,暗中命我必定要活捉你。」巫依雪用泛著水霧的美眸怒瞪他,十分委屈地控訴。「可是你廢了我的武功,還把我打落懸崖下。」說著說著,又記上仇來了。
邢覆雨心頭咯 一聲,立即尷尬地賠不是。「我這不是很後悔嗎?皇上說了不準傷你,所以我想,最好的辦法就是廢了你的悟空(武功)——」他的臉又被掐到變形。
巫依雪很生氣,什麼驅遂邪教都只是借口罷了,這可真是印證了師父的那句話——江湖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傳言不可盡信!為了自身利益,什麼鬼話都編得出來,有機會她一定要把皇帝打到吐血求饒!
「你掐吧,掐到你氣消為止。」邢覆雨收緊雙臂將她摟緊,承諾道︰「你放心,我不會把你交出去。」
「哼,你也不是好東西,見色起意!」
「瞧你說的,這哪是見色起意,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才對。我心悅于你,只對你好,要色也只對你色而已,更何況除了抱抱你、親親你,哪兒逾越了?倒是你,越來越皮了,在外人面前都敢掐我的臉,我這面子都被你掐掉了。」巫依雪原本挺氣他的,听他說得憋屈,又忍不住想笑,他對她的疼寵,她豈會不知?若說這世上對她最好的是師父,那麼第二好的就是邢覆雨了。
邢覆雨見她明明想笑,卻又故意繃著臉,繼續哄佳人開心。
「你以為我為何從西山一路追到東湖?不是為了抓你,而是怕你落入其他門派的手里,江湖險路重重,我怕失去功力的你遭遇到不測,派出所有探子追查你的行蹤,你可真是叫我好找。」他的語氣充滿了擔憂,她若真的有什麼閃失,他絕不會好過的。
巫依雪听了動容,的確是多得了他,自己才能從藺蒼悠手中逃出,說到這里,她突然想起來——「對了,你怎麼知道我被藺蒼悠抓去?」邢覆雨也不瞞她,將掛在脖子上的那塊紫玉牌掏出來給她瞧。「全靠這塊紫玉上頭的圖案。」
「我的紫玉牌!」她驚呼,伸手就要搶。
「別急,我沒說不還你,只是幫你保管罷了。還有這個,」他騰出一只手,拉開座椅下的櫃子,拿出一個包袱。「喏,你的。」一見到這個包袱,巫依雪驚喜得臉上笑開了一朵花,這包袱正是她當初從邢覆雨那兒逃走時來不及帶走的包袱,里頭有她從山洞中帶出的銀兩和藥瓶,想不到兜兜轉轉,這包袱最後又回到她手上了。
如今紫玉牌失而復得,包袱也回到她手上,有如撥雲見日,她的心情大好。不得不說,邢覆雨這番作為的確讓她感動,尤其是把重要的紫玉牌還給她,足見誠意十足。
「現在高興了?」他促狹地問。
她當然高興了,把東西抱在懷里,輕哼一聲。「這東西本來就是我的,你只是物歸原主,有什麼好得意的。」
「好好好,你說的都對。」他失笑,語氣中滿是寵溺。
巫依雪知道他對自己是真心實意,她也心悅于他,可是她沒忘記最重要的事。
她雙手突然抓住他的衣襟,故意氣呼呼地威脅。「你到底何時要讓我恢復原狀?」老是當個六歲女娃兒實在不方便,她想盡快恢復原本的樣子。
「別急,過幾天就讓你恢復。」
「為什麼要過幾天?現在都已經出了東湖城,你是不是故意賴皮?我不管,你快還給我、還給我。」說著說著,她的眼眶又紅了,委屈的模樣十分讓人心疼。
邢覆雨深深一嘆,將她摟入懷中,低啞道︰「傻瓜,現在讓你恢復的話才最危險,你女娃兒的樣子很安全,這樣我才不會……」
「不會什麼?」她納悶地抬頭,一雙淚眸無辜地望著他。
邢覆雨的無奈更深了,果然是涉世未深,只好明白地提醒她。
「如果抱著少女的你,你以為我會有多高的定力?」巫依雪頓住,狐疑地望著他,在他眼中瞧見了某種熾熱壓抑的光芒,他話中的意思︰個難懂,她也從師父那兒學過男女情事,立即明白他所暗示的意思,沒料到他竟如此坦白自己對她的。
她終于紅了臉,不自在地把臉轉開。是呀,如果她現在恢復成姑娘家的樣子,兩人孤男寡女同處一輛馬車,難保不會出什麼事,想到上回他面對自己少女的樣貌時,把她吻得昏天暗地,打也打不走、推也推不開,難纏得緊,實在好危險。
好吧,她承認,她也怕自己情難自禁,目前還是維持原樣較好。
「依雪……」邢覆雨略帶磁性的嗓音太溫柔,令她胸口撲通一跳,身體莫名地躁熱起來,這氣氛太曖昧,她得轉移話題,正好瞄到他臉上的抓痕。
「你臉上的傷太礙眼,我幫你抹藥吧,這樣傷痕才好得快。」說著就去翻包袱找跌打損傷藥。
佳人難得主動對他好,邢覆雨當然不會拒絕,這證明自己的一番心血沒白費,總算把她的心給焐熱了些,懂得心疼他的傷了。
巫依雪拿出藥瓶為他上藥,除了臉上的傷痕,還包括脖子和手背都有她施暴的痕跡,她一邊搽一邊覺得不好意思,但又告訴自己這是他活該自找的,甚至還有些小小的得意——大內高手遇上她,也只有被她打的分,她怎能不得意?
馬車轆轆,行駛在山水間。對邢覆雨來說,如詩如畫的美景,哪里比得上懷中的嬌姑娘,她欣賞著沿途的風景,他的眼中卻只有她這幅美人圖。
入夜後,馬車行駛到一處宅子,她被邢覆雨抱下車,半睜眼簾瞧了下四周。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她知道邢覆雨落腳的地方很多,反正吃住全交給他就好,她打了個呵欠,把頭枕在他肩上。
進了屋,過來伺候她更衣梳洗的依然是先前在村寨里服侍她的女侍衛,可見邢覆雨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沒有太責難女侍衛,巫依雪心頭甚是歡喜。
簡單梳洗後,她沾床就睡了,這一夜睡了個飽,隔日一覺醒來,都到了用早膳的時刻,依然沒看到邢覆雨來找她,她正想詢問女侍衛,突然有個身影沒有通報就闖進屋子里來。
「阿雪!」巫依雪楞住,听這歡快熟悉的少年聲音,莫非是——「阿鴻!」闖進來的正是俊小子阿鴻,幾個月不見,這小子不但長高,相貌也更俊了。
阿鴻高興地跑過來,不由分說,一把將她抱入懷中。
「阿雪,我終于見到你了!」巫依雪也很高興見到阿鴻,這一路走來,阿鴻可是她患難與共的小伙伴,當日她不告而別,只留了一張簡短的字條給他就離開了,心中不無遺憾,如今再相見,她當然欣慰又開心。
「阿鴻,你長高了!」她亦熱情地回抱他,她把阿鴻當孩子,所以也不覺得兩人這般抱在一起有何不妥。
一旁的女侍衛也認為孩子們還小,便沒阻止,而且阿鴻又是邢大人的徒弟,過去和阿雪小姑娘本就常常玩在一塊,兩小無猜嘛,沒什麼不妥。
當邢覆雨進屋時,看到的畫面,他的依雪正被阿鴻抱在懷里。阿鴻再過兩個月就要十一歲了,這年紀的男孩長得很快,尤其自從他被邢覆雨收作徒弟後,吃得好、住得好,每日練武,那成長的速度更是快得驚人,身高多了半個頭,身子也越來越結實,將來定是個俊逸無匹的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