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在老嬤嬤陪侍下,回到自己的院落。
房里的浴桶已經被搬走了,但在更早之前,當她親自為淚眼汪汪的淳淳洗澡時,小女娃後肩上的龍紋胎記讓她如雷擊身,差點驚叫出聲。
她深吸口氣,想了想,還是走到佛堂,看著供奉在上方那尊神情慈悲的觀音菩薩。
她雙手合十的合上眼眸,菩薩保佑,老太婆謝謝菩薩保佑啊。
五年多前,先皇纏臥病榻,日漸病重,朝廷風起雲涌,因形勢所逼,為安穩朝政,太子妃雖產下女嬰,但東宮一眾卻一致對外稱太子妃產下男娃,好藉此穩固太子的地位。
這事,她是參與其中的,只因,她的身分除了是梅家老太君外,她的母族與皇室也有關連,太子妃生產是大事,早在她陣痛時,她已進宮陪產,所以,女嬰身上似龍形的胎記,她也是親眼看到的,而這胎記,先帝有、太子身上也有,知情的皇族都尊稱此為龍紋,乃真命天子、天女才有。
想到這里,齊氏睜開眼眸,眉頭一擰,傅雨柔是軍醫之女,淳淳卻是皇族,傅雨柔跟孫子之間,又是什麼關系?真是小妾而已?!
清晨時分,一輛輛馬車陸續在枝茂蓊郁的山林間奔馳,終于抵達一座被林木環繞的隱密園林宅第。
這里是皇太後位于京城近郊的山上私宅,除了用來與單親王幽會外,這里更是她收買人心、議事謀略的秘密議事處,四周戒備森嚴。
畢竟在宮中議事,商討如何解決保皇派的日漸坐大就怕隔牆有耳,只是,眼見朝中氣勢敵強我弱,她特意召了幾名老臣前來議事,這幾名老臣的方法了無新意,還是清君側!
單岳勛也是座上客,而且,已在這里待了兩晚,他看著眾臣道︰「幾位大臣可以繼續不用腦袋,只是,不知是誰默許兒子在寧城剝削農民的大片土地?又是誰私下賣官,貪贓枉法——」他見眾人面色丕變,冷笑一聲,「大家都在同一條船上,要日後讓太後賞金賜爵,還是窮困潦倒?相信各位都不是傻瓜。」
眾人互看一眼,尷尬的點頭,再努力的思索一些可行之計,但那些在宮闈權力斗爭中根本說不上是謀略與手段,這讓皇太後愈加堅信,只有一個人可以幫助她達成君臨天下的女皇夢。
揮手讓那群無用的老臣下山,她一手拉著單岳勛就往臥室的後方走,映入眼簾的就是迭石為岩的一大水池,白茫茫的,繚繞的氤氳煙氣,可以聞到淡淡的硫磺味,夏日山上微涼,這地熱溫泉溫度不致太高。
外衣太累贅,她風情萬種的月兌掉後,著一身輕薄衫裙,步入溫水中,沾水的薄衫如第二層肌膚緊緊的粘貼身上,再加上濕漉漉的肚兜,別有一番誘人風情。
她拉下薄衫,再柔媚的解開細繩帶,凹凸有致的胴體一寸寸的暴露在單岳勛眼前,再上前勾住他的脖頸,送上自己的吻。
兩人在水中一番雲雨後,洗淨身子,回到房間,兩人依偎坐著。
「听說,梅城桓的心肝兒相中了于家老宅開醫館。」皇太後喃喃說著。
多年相處下來,單岳勛明白她定有計劃,「太後想做什麼?」
「相爺如今春風得意,是國之棟梁,又是天子百姓所仰賴,還有紅粉知己,」說到這里,她臉色一冷,「他的聲勢如日中天,如今,除了幾名與哀家關系較密切的朝臣外,其余都傾向保皇派。」
「這一點,本王的暗衛多數都出動了,一些老臣都有些見不得光的污穢事,再不久,他們便會轉向太後,太後不必憂心。」他說。
她突然又一笑,「很好,但讓梅城桓過得太好,哀家心里就不舒坦,所以,」她定定的看著他,「等傅雨柔的醫館開張,哀家要你請她去替你的妻子看病。」
「宛宛?」
見他一臉不解,皇太後忍不住笑了,「是啊,她得了厭食癥,」她一手輕撫他俊秀的臉龐,「你對哀家的事真的很盡責啊,連自己妻子得了厭食癥都不知?太醫們都到王府去幾趟了。」
他不知道的事,太後卻掌握得如此清楚,看來,他不該將太多信任的人派去處理她的事,讓她有機會在自己身邊安排更多的耳目。
他面色難掩沉重,「傅雨柔的醫術不錯,但……太後並非是讓她去治好宛宛的病吧?」
聞言,她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傅雨柔只是軍醫之女,是相爺的第三個妾,可偏偏是相爺的心上人,哀家好久沒看好戲了,想看看,一個沒出身沒地位的小妾要是醫死了王妃,相爺要怎麼給親王,還有王妃的母族交代?」
他臉色悚地一變。
「反正你對柳宛宛始終不待見,她死了,親王便算解月兌不是?只不過,」她笑咪咪的以指輕刮他俊秀的臉龐,「她暫時還不能死,你現在就回府安撫她,逼她吃點東西。」
為了未來到手的權勢,單岳勛沒有異議,他隨即乘坐馬車下山,回到王府後,他立即喚來管事,詢問柳宛宛的病情。
管事一楞,從來只將王妃當不存在的主子竟然會主動問起王妃的病情?
「楞著干啥?還不說!」
單岳勛喝斥一聲後,腳步未歇的邊走邊听著府中管事向他說明,王妃一開始是沒有食欲,但還有餓的感覺,但這陣子下來,餓的感覺不僅沒了,看到食物還會作惡,廚房已經努力的想法子變花樣,但王妃吃不下,只一直干嘔,他們也請大夫或太醫來看過了,但一樣沒轍。
單岳勛沉吟的點點頭後,一腳走進充滿藥味且無聲的房間,看到穿著一身白絹衣的妻子背對著門口躺在貴妃椅上,張眼凝睇著雕紋花窗外的院中景致。
他朝她走近,「王妃怎麼不吃東西?」
他的聲音一起,柳宛宛身子一震,難以置信的轉過身來,再撐著身子坐起身來,但同樣令單岳勛難以相信的是她的削瘦與虛弱。
「終于有時間來看我?」她悲涼的說,面容不見喜悅,她的心早死了。
「王妃怎麼如此說?」他難掩心虛,曾經如花一般的樣貌此時不僅不見,一張臉蒼白如紙。
「你一直都很忙。」淚水再度跌落眼眶,口氣中無法平息的怨慰日夜糾纏,她吃不下也睡不著,尤其在那天花宴,看到皇太後雍容美麗的膾,那是偷走她丈夫的愛而容光煥發的臉龐,讓她更恨。
單岳勛抿抿唇,「我陪你吃一點吧。」他回頭看著桌上一看就不曾動過的早膳。
她孱弱的搖搖頭,「不吃了。」
他回頭吩咐丫鬟拿碗粥跟湯匙過來,他接過手,丫鬟也立即搬了張椅子,讓他坐在主子面前,得以親自喂她。
柳宛宛淚眼朦的看著他,心里的怨慰更深了,「這算什麼?成親後,王爺不是不知道我常常黯然垂首,也看到我臉上的落寞愁苦,卻都無視,寧可陪太後——對,不管外界嘲笑,也不在乎身為你妻子的我心里的痛,可現在怎麼了?太後不要你了嗎?」
他抿緊唇,直覺的想起身走人,但一想到太後的計劃,他勉強擠出笑容,「爺不過是太後的玩物,爺只是明白了這事兒,你吃吧。」
他溫柔的舀了點粥到她唇邊,她微微顫抖的張唇,吃了些,但不過幾口,她就難受的開始作嘔,胃部一陣陣痙攣,吃的幾口粥全吐到單岳勛身上。,
「該死的,你髒死了!」他丟掉手上的粥跟湯匙,甩著衣服,咒罵出聲。
見他一臉嫌惡,柳宛宛哭了,雙手抱著肚子又往前嘔了,然後,看著她的丈夫急急轉身令下人備水讓他梳洗,大步的離開她的房間。
「主子,你沒事吧,我去叫大夫……」丫鬟一邊哭一邊拿帕子擦拭她的嘴。
她怎麼可能沒事?她好怨、好氣'好恨,心口更是劇烈的疼痛收縮著,淚一串串、一串串的滾落眼眶……
梅城桓賞給鄭正彤的一巴掌,鄭芷彤火大了兩天仍怒氣難消,于是萬分委屈的一狀告到太後那里去。
「相爺寵傅雨柔那女人已寵得無法無天,我不過甩了她一巴掌,他卻回了這巴掌——」她刻意抹了淡妝,讓右臉頰的紅腫清楚可見,再哭了出來。
皇太後臉色陰沉,她不是不知道梅城桓怎麼對鄭芷彤的,但她對鄭芷彤也是失望,食色性也,尤其男人更,她卻無法勾引梅城桓,將他收服。
「姑姑,你一定要替我出氣啊,傅雨柔現在完全沒將我放在眼里,還讓那些世家大族的夫人也刻意忽視我,宴會名單上只有她,她還行醫,女子行醫是不入流的,不就是個醫女,但那些人卻個個將她當成寶……」
鄭芷彤淚如雨下的發泄一肚子怨氣,卻愈說愈多,欲罷不能。
「好了,哀家都知道了。」皇太後听到耳朵都要疼了,手一揮,「來人,擺駕,哀家要走一趟相爺府。」
鄭芷彤一臉大喜,急急拭淚。
只是,當她跟太後同乘轎子,在太監、宮女的隨侍下,浩浩蕩蕩的抵達相府大門,還趾高氣揚的刻意讓管事去通報太後駕到時,在看到來到門前迎接的四人,她也不禁愣住了。
除了傅雨柔母女外,近半個月來,根本見不到人的梅城桓也在,他身邊還站著她最討厭的羅靖磊。
皇太後也沒料到忙得不可開交的梅城桓也在,臉色略僵,但一行人請安行禮後,她也不得不挽著鄭芷彤一起走進相府,而她身後隨侍的嬤嬤、宮女、太監則忙著向相爺等人哈腰行禮。
一行人隨即進入廳堂,皇太後坐下後,就有小廝送上冷熱適中的好茶,不過,她的目光落到鄭芷彤身上,而鄭芷彤也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