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幽蘭還是第一次來安泰居請安見到章家所有的姑娘,各個臉上堆滿了笑容,像花兒一樣嬌艷,真是令人賞心悅目。
「今兒個是什麼日子?」章幽蘭低聲問著章蕙蘭。
章蕙蘭受不了的送上一個白眼,三姐姐對府里的事真的一點都不關心。「今兒個請了琳瓏閣為每一個姑娘量身,挑選衣服和首飾樣式。」
章幽蘭悄悄的豎起大拇指。了不起,琳瓏閣竟然連自家的生意都做到了!
「又要換季了嗎?」章家一年四季都要做新衣,主子四套,奴才兩套,當然,各房往往都會另外追加,主子兩套,奴才一套,即使跟著三叔父去了益城的三嬸娘,也不忘交代陪房的女乃嬤嬤辦理此事。
章蕙蘭忍不住重重的嘆了聲氣,「你不知道下個月是皇家秋獵嗎?」
章幽蘭怔愣了下,唇角抽動了一下。什麼皇家秋獵,皇家任何活動,根本是官家千金在宮中貴人面前殼相的好機會,若是被瞧上了,說不定就成為某位皇子或世子爺的妃子,當然,側妃也很有面子,總之,就是嫁進權貴之家的機會。
但她連太子妃都不想當了,又豈會在這個時候搶風頭,不過姐妹添制新衣首飾,若她說不要,反而顯得特立獨行,說不定還會換來一句「虛偽」,她當然跟著一起湊熱鬧。
雖然她對賞花宴之類的宴席沒興趣,但是說到皇家舉辦的秋獵,她可就興致勃勃。皇家舉辦的秋獵分為男女兩組,必須是三品以上官家子女,男的是年滿十六未訂親,而女的則是年滿十二未訂親。就是因為皇家秋獵,官家千金對騎射多少有涉獵,不過,大伙兒也只是做個樣子,最重要的是能夠優雅的在貴人面前上馬、手握弓箭,能否射到獵物根本不是重點。
她與他人想法不同,她是真的想射到獵物,因為射到最多獵物的人可以得到一個彩頭,通常是一個恩賜。
年滿十二歲之後,她不是不在京城,就是病了,因此還沒有機會參加秋獵,至于前世,此時皇上已經下旨賜婚,她當然也沒資格參加秋獵。
「七妹妹,我們去莊子練習騎射。」章幽蘭充滿期待的道。
章蕙蘭雙肩垮了。「我不能參加。」
頓了一下,章幽蘭訕訕一笑。「對哦,忘了你未滿十二。」
「這是什麼爛規矩,為何不訂十歲呢?」章蕙蘭懊惱的噘著嘴。
這是因為大周的姑娘通常十二歲開始議親。「你不參加,為何要添制新衣首飾?」
「祖母要咱們也一起跟著添制新衣首飾,我就來了啊。」
章幽蘭明白的點點頭。從公中出銀子,當然要講公平啊。
「雖然不能參加,但是我可以陪三姐姐去莊子練騎射。」章蕙蘭兩眼閃閃發殼。
「你會上馬嗎?」
「當然會啊。」章蕙蘭抗議一瞪,可是隨即蔫蔫補上一句,「只是姿態不美。」
章幽蘭不難想象她爬上去又滑下來的模樣,強忍著笑意,故作鎮定道︰「三姐姐教你,保證過些日子你就可以優雅上馬。」
「我真的可以跟三姐姐去莊子嗎?」
「當然可以,只要哥哥空得出時間帶我們去莊子。」
過去章蕙蘭年紀小,除了章家姑娘一起出游,她往往不被允許出門,可是如今已經搬出安泰居,算是獨立了,又有哥哥姐姐作陪,出門就不是那麼困難的事。
這一日,秋高氣爽,很適合出游,章蕙蘭興奮得就像放出籠子的鳥兒。
「三姐姐,我們去釣魚。」
章幽蘭好笑的揚起眉。「你去莊子的目的不是為了練習騎射嗎?」
「不急,我們先去釣魚。」
章幽蘭刮了刮她的鼻子。「我看你啊,根本是貪玩。」
「三姐姐不知道府里有多悶,無論走到哪兒,琢磨的全是親事,你說累不累人?」
「琢磨親事的又不是你,人家累死了也與你無關吧。」
頓了一下,章蕙蘭的聲音更悶了。「三姐姐,我小時候定了一門親事,你知道嗎?」知道,可是她必須假裝不知道,還要問︰「有這種事?」
「三姐姐去北關時,雲家找上門;雲家表哥要留在京城,想要住在我們府上,可是祖母拒絕了,說是兩家有婚約,收留雲家表哥不妥。我因為好奇雲家的事,偷听到祖母和王嬤嫂說話,才知道與雲家表哥有婚約的是我。」
「祖父可知道此事?」
「我不清楚,那些天祖父夜宿宮中,雲家人待了三日見不到祖父就離開了。」
章幽蘭歪著腦袋瓜瞅著章蕙蘭。「你不想要這門親事?」
章蕙蘭連忙搖了搖頭,臉兒微紅。「我……實在太好奇雲家表哥了,忍不住跑去偷看一眼,卻被他瞧見了……我們聊了許多,雲表哥很好,有氣度、有志氣。」
「你想嫁給雲家表哥?」
章蕙蘭害羞得臉更紅了。「三姐姐不要取笑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哪是我能決定的事?」
「你覺得他有氣度、有志氣,你們又有婚約,這不是很好嗎?」
「雲家如今處境不太好,祖母好像不願意我嫁給雲表哥。」
「只要你想嫁,三姐姐就請祖父為你作主。」
「這……好嗎?為了幾位姐姐的親事,祖母跟祖父吵得不可開交。」章蕙蘭滿懷期待又擔憂的看著章幽蘭。這件事在她心里壓得好苦,許多次想告訴三姐姐,又怕不小心傳到祖母那兒,清寧院的人都是祖母安排的,一有風吹草動,祖母那兒就會知道,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從小就跟著她的兩名丫鬟。
「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無論雲家今日處境如何,章家都不該背信忘義。祖父能夠受人敬重,正是因為他信守承諾,若因為祖母的私心,嫌貧愛富,這豈不是讓祖父一生的清白盡毀?」
章蕙蘭聞言用力點頭。「對啊,為何我沒想到這一點呢?」
「你養在祖母膝下,難免不忍心傷祖母的心,可是凡事總要講道理,祖母有錯,豈能由著她背負昊名錯到底?」
章蕙蘭的陰霾一掃而空,歡喜的道︰「三姐姐說得對極了,凡事總要講道理,除非雲表哥不想娶我,我一疋要嫁給石表哥。」
「不過,雲表哥如今在哪兒?」
「我不知道,可是雲表哥說了,他會留在京城,他想從戎……啊!」馬車猛然停住,章蕙蘭一時不備撲向對面,還好章幽蘭及時將她拉回來,圈在懷里,不過因為她,章幽蘭反倒撞到頭。
「兩位小姐,有個人突然從路旁沖出來。」車夫連忙出聲道。
「什麼人?」章幽蘭不由得繃緊神經。難道又是珍貴妃搞的鬼?
這時,隨行護衛首領來到馬車邊,低聲報告,「三小姐,對方自稱姓雲,說是老太爺母舅家的人,病得很嚴重,盼能見七姑娘一面。」
「雲表哥!」章蕙蘭反應激動推開章幽蘭,跳下馬車,章幽蘭只好跟下馬車。
一看到雲祈天瘦得嶙峋,再也沒有初次相見的高壯英挺,章蕙蘭控制不住的撲過去抱住他。「雲表哥,你怎麼了?為何病得如此嚴重?」
終于見到費心想再見上一面的人,雲祈天放心的閉上眼楮。
「雲表哥!」
章幽蘭走過去,探一下他的鼻息。沒事,可能是病得太重了,全身精力盡失,暈過去而已。于是安撫的拍了拍章蕙蘭,要她別擔心,便轉頭吩咐小廝何大將人送到後面的馬車,然後指示已經全部下馬車靠過來的丫鬟們——靛藍和采晴繼續留在原來的馬車照顧雲祈天,而重絛和采菁則換到前面的馬車。
很快的,一行人又很有秩序的繼續上路,約莫半個時辰,終于到了莊子。
站在門外,看著屋內的兩個人——雲祈天和章蕙蘭,他們看著對方的眼神是喜悅的、幸福的,章幽蘭感覺自己前世留在心底最深的遺憾沒了,不過,同時有一股淡淡的傷感爬上心頭,若是可以,她只要這般簡簡單單的幸福。
「你有何打算?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莊子不送走。」
自從三妹妹第一次主動來找,章莫恩就知道她有多麼大膽,竟背著祖母幫助七妹妹與雲祈天,這可是公然跟祖母作對。
他知道雲家的事,也知道祖母藏了何種心思,不過他對章家向來主張冷眼旁觀……這個習慣自從跟三妹妹攪和在一起之後就變了,不過可以置身事外,他絕對不會跳進去,就怕惹了一身腥,逼得他對章家不再有任何眷戀。
「哥哥知道雲家的事嗎?」
略微一頓,章莫恩點頭道︰「知道又如何?章家又不是我在作主,我也不可能幫雲祈天在軍中立足,不過,我還是拜托宋老幫他一把,教他不至于餓死,誰知道他跟著商隊走了一趟南方回來就不見了。我已經盡力了,是死是活與我無關,倒是沒想到這個小子病得如此嚴重,仍想方設法要見七妹妹一面……若非七妹妹跟你來莊子,說不定他至死都見不到七妹妹。」
雲祈天命不該絕,三日前沒有攔住章家的馬車,也會遇到好心人。如此一來,她若想見到他,將他引薦給朱孟觀,總是要繞上一大圈。
「這個人不適合經商,他應該成為將軍。」章幽蘭斷言道。
前世,她就見識到雲祈天帶兵的能力,不過,他是透過四皇子推薦給皇上,在攻打南蠻時嶄露頭角,皇上還因為雲祈天對四皇子稱贊有加,那段時間開始有不少人醞釀換太子,只是朱孟觀此時手上已有一支強悍的驃騎隊,驃騎隊是一支足以跟北夷騎兵隊一較高下的焊將,而深受寵愛的大公主鬧了家丑,遭到皇上厭惡,也因此換太子的風波很快就過去了。
可是,朱孟觀卻因為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繼位之後不願意用雲祈天,轉而給了上官逍崛起的機會。但無論是雲祈天,還是上官逍,他們都是抗南蠻的好將領。
章莫恩一副見鬼的瞪大眼楮,「你如何知道他是將軍的命?」
「雲家祖籍並非在西北,而是在南方。曾祖母的父親是赫赫有名的抗南蠻名將,可是隨著朝廷重文輕武的政策,雲家後代子孫也跟著當起讀書人,曾祖母會許配給曾祖父,正是因為看上章家書香傳家。不過,終究不是讀書的料,雲家也就漸漸沒落下來,從南方一路北遷,最後落在西北,或許是想,雲家應該回到軍中。」
章莫恩听得目瞪口呆。這個丫頭如何知道得如此詳細?
「這些事我托玉妹妹調查的。宋家經商,對北方和西北更是了若指掌,我當然將雲家的事托付給她。」在天霧山的時候,雖然七妹妹來不及對她提及雲家的事,可是回來之後,她還是覺得應該有所行動,只是沒想到剛剛打听到消息,就在前來莊子的路上救了他。
雖然還是有很多疑惑,可是章莫恩只關心一件事。「因為曾祖母的父親是赫赫有名的抗南蠻名將,你就認為他會成為將軍?」
「他跟著宋老可以養活自己,甚至還能照顧遠在西北的家人,但是,他選擇放棄這條平順的路,這不就足以證明他身上流著武將的血嗎?」
章莫恩想反駁,覺得她太過草率,可是又吐不出一個字,好像也不是沒道理。
「哥哥相信我,這個人的體內流著武將的血。」
章莫恩探頭看了一眼,寞的無法想象。「我看他風一吹就會倒了。」
「他病了,養一些日子就好了。」她沒見過如此執著痴情的男子,為了見七妹妹一面,將銀子花費在四處請托,以至于病了,沒有銀子上醫館。
皺著眉,章莫恩擔憂的道︰「難道你想將他藏在這兒?」
章幽蘭送上一個白眼。她會做出如此沒大腦的事嗎?「過幾日他身體好了,哥哥將他送到太子那兒。」
「什麼?!」章莫恩驚愕得瞪直雙眼。
「雲家將他送到京城,原是想藉著祖父進入軍中,可是祖母暗中攔阻,連見到祖父的機會都沒有。當然,我可以安排他見祖父,不過他已經對章家有了疙瘩,他不會相信祖父會真心幫他,而且,祖父是文官,即使頗得武將敬重,終究沒有太子在軍中的地位,太子能夠給他的幫助更大。」
「若祖母知道你幫他,想成全他和七妹妹,祖母一定會鬧得你不得安寧。」
章幽蘭驕傲的揚起眉。「難道我會怕祖母嗎?」
他真是羨慕啊!「有祖父當你的靠山,果然很有魄力!」
「我不是因為有祖父當靠山,而是我有道理,祖母只能妥協。」
「祖母那個人會講道理嗎?」
「她講理,不過,只能在她的弱點講道理。」
看著她,章莫恩忍不住贊嘆,「你啊,果然不是普通人物!」
若非已經經過一世,她哪能看得如此明白?「哥哥只要將他的情況如實告訴太子,至于太子如何安排,不必過問。」
「你不擔心太子將他扔在一旁嗎?」
「太子胸懷天下、重才惜才,相信太子與他交談之後,或者讓身邊的侍衛與他打上一場,就會知道他有多大本事,自然可以對他做出最好的安排。」
章莫恩稀奇的挑了挑眉,「你對太子的評價很高嘛!」
「我從來沒說太子昏庸無能。」
「那你為何不嫁?」
「英明不代表會成為良人。」
細細品味一番,章莫恩只有一個結論,「我看你啊,就是喜歡習難人家,自個兒毛病一籮筐,還嫌棄人家這兒不好、那兒不好,不是良人……你又還沒嫁他,如何知道他是不是良人?」
章幽蘭斜眼一瞪,「你究竟是誰的哥哥?」
「我們做人要有良心,我這是公道話。」
章幽蘭若有所思的眯著眼楮瞅著章莫恩,看得他全身發毛,頻頻後退,她隨即不懷好意的一笑。「哥哥是不是老在太子面前出賣我?」
「……沒有,我豈是胳臂往外彎的哥哥……啊!」心虛的結果就是不小心摔下台階,不過,這還不足以教他想挖地洞鑽進去,真正令人狼狽的是她過分歡快的笑聲,還有覺得他罪有應得的丫鬟們……
不能不承認一件事,三妹妹在章府的地位真是無人能及……沒關系,當他成為章家的頂梁柱,她們就一個個搶著諂媚巴結他,屆時換他歡快的哈哈大笑……
等一下,屆時三妹妹會不會已經成了太子妃?為何他突然有一種難以翻身的感覺?算了,他的野心很小,不過就是成了大周最了不起的巨賈……不是不是,是成為走遍大江南北的商賈……感覺真是不妙,他的人生是不是已經走上不同的路了?
為期五日的皇家秋獵是在京城北方大燕嶺,各家千金爭奇斗艷,一個比一個還惹眼,真不知道是來秋獵,還是來選妃,相較之下,章幽蘭就顯得過于素雅,一身玉色白,袖口衣襟處滾上金蔥紅邊,裙擺繡上一朵朵造型別致的雲紋,外面罩著同色連帽斗篷滾著兔毛。
朱孟觀坐在皇家看台上,目光不自覺落在章幽蘭身上,即使在一群艷色當中,她依然可以在第一眼就奪住眾人的目光,這不單單因為容貌,更是因為那份沉穩淡定的氣質,在豪邁壯閫的天地之間,竟不見失色。
珍貴妃今日會冒險動手嗎?朱孟觀的視線掃過珍貴妃,見她努力壓抑怒火的瞪著某人,他下意識的順著目光望過去——老四?老四因為茶館的事與珍貴妃鬧得不偷快,可終究是母子,不至于因此反目成仇……雖然不能因此就認定他們反目成仇,可是珍貴妃不曾對老四如此生氣……這是為何?
朱孟觀鬼使神差的順著朱孟懷的視線望去……毫無疑問,是那群一個比一個還鮮艷的閨閣千金,除了章幽蘭,可是他在看誰?朱孟觀的目光不知不覺就落在章幽蘭身上……怎麼可能?他臉色一沉,視線再度移向朱孟懷,正巧,朱孟懷也將目光轉向他,兩人四目相對,朱孟懷好像做壞事被逮著似的,連忙心虛的轉開頭,朱孟觀見狀心更沉了。
不過,他還是告訴自個兒,不可能,章幽蘭可不是喜歡參加賞花宴的閨閣千金,她絕不可能跟老四有任何往來……
「殿下!」朱雲仁悄悄來到他身邊。「我們的人在馬廄附近的草叢發現一名侍衛的尸首,經過確認,乃管理馬匹的侍衛,馬匹只怕遭人動手腳了。」
臉色一變,朱孟觀匆匆收拾混亂的思緒。「即刻扣下馬廄所有的侍衛。」
「已經扣下了,如今正在盤查。」
朱孟觀快步來到皇上身邊,行禮道︰「父皇,兒臣有事稟報。」
「何事?」
「馬廄附近的草叢發現侍衛的尸首,此人為負責管理此行馬匹的侍衛之一,因此兒臣擔心馬匹出了問題,必須暫停狩獵。」可是話落,就听見一匹匹馬兒歡騰而去的聲音,來不及阻止了,他轉而道︰「父皇,請容許兒臣帶著侍衛一起進入林子。」
皇上急忙的點點頭。「這事就交給你了。」
朱孟觀行禮告退,匆匆召集侍衛上馬跟進林子。
皇後和珍貴妃同時轉向皇上,默默的詢問皇上發生什麼事,皇上只是笑著安撫,「一點點小事,之自會處理。」
此時,朱孟觀瘋狂的尋找那道素雅的身影,這兒沒有,立刻轉向,這兒再沒有,再轉向……還好不久,就有人放出信號,尋到人了,他趕緊朝著信號的方向飛馳,可是當他見到章幽蘭時,她的坐騎已經發狂了,不難看出馬兒承受極大的痛楚。
章幽蘭企圖將馬兒停下來,不過馬兒完全不受控制,她索性一狠,準備找機會跳馬,那一刻,朱孟觀以為自個兒的心跳會暫停,還好身體本能的做出反應,抽出腰上堅韌的軟鞭,揮向章幽蘭的腰,將她卷進自己的懷里,同時勒住馬兒停止向前。
「你不要命了嗎?!」朱孟觀驚魂未定的怒斥。
章幽蘭緊緊抓著朱孟觀的衣襟,抬起蒼白的臉兒看著他,可是聲音微微顫抖,氣勢卻不輸于他。「跳馬還有機會,不跳馬只有死路一條。」
是啊,可是一想到剛剛那一刻,若是再晚一步,他很可能就失去她,他的心情就難以平靜下來。「明知道珍貴妃要取你的命,你干啥跟著來大燕嶺?」
「我想要秋猶的彩頭。」
朱孟觀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楮。「你就為了秋獵的彩頭?」
「我想要得到皇上的恩賜,這有何不對?」她不敢妄想免死金牌,但是可以爭取一次抗旨的恩賜。
朱孟觀唇角冷冷的一勾。「你想要什麼恩賜?」
她不自在的撇開頭。「如今已經沒有獲勝的機會了,何必說呢?」
不錯嘛,還知道心虛嘛!朱孟觀蠻橫的握住她的下巴,逼著她直視他。「我來猜猜看如何?是不是可以讓你拒絕賜婚的恩賜?」
「……若是免死金牌,我會更喜歡。」這種感覺真不好,他根本將她模透了!
「這不是一樣嗎?」
章幽蘭惱羞成怒。「你有必要為了這點小事糾纏不清嗎?」
「這是小事嗎?今日你差點喪命在此!」雖然不明白她為何可以看淡生死,但是無論如何他不放手,不開心,她也要待在他身邊,不過相信他終究會得到她的心。
「我……」
朱孟觀突然伸手捂住她的嘴巴,急切而霸道的道︰「不準再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只能給我好好的活著,要不,我讓你在意的人給你陪葬!」
章幽蘭兩眼圓瞪。他瘋了嗎?!
他豁然開朗的一笑。「我為何沒想到呢?早該用你身邊的人威脅你。」
章幽蘭推開他的手,心急的道︰「你怎麼可以如此無賴?」
「無賴嗎?我還可以更無賴,你要試試嗎?」他沒有等她回應,便靠過去的吻她的唇。
她顯然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整個人呆住了,他似乎很滿意她傻乎乎的樣子,又靠過去吻了一下,再一下……她反應過來的伸手擋在兩人中間,不過沒關系,他可以吻她的手心,別有一番滋味。
「你這個人真的很無賴!」章幽蘭真是氣急敗壞。
「我就是喜歡對你無賴,你又能如何?」
這時有馬蹄聲靠過來,章幽蘭終于想到自己還在朱孟觀懷里,急著想下馬,可是朱孟觀緊緊摟著她。「你認為這會兒再劃清界線,來得及嗎?發現管理馬廠的侍衛被殺,我便領了父皇之命進林子救人,而你的馬只怕已經撞壁或摔下山谷死了,眾人不難想象我當時是在哪種危險的情況下救了你。」
章幽蘭知道這是事實,可是不管如何,她還是極力掙月兌他跳下馬,而尋來的侍衛果然已經看見剛剛的情景,向朱孟觀點頭致意後,便背過身子。
雖然她是受害者,不是她自願落入這種處境,章幽蘭還是忍不住狠瞪他,不過,這只是讓他笑得更開心。
「你要上來,還是走回去?」
雙腳還在顫抖,她有可能走得回去嗎?不過,她並不是只有這樣的選擇,她還有另外一種變通方式。章幽蘭不疾不徐的道︰「我上去,你下來。」
朱孟觀忍不住嘆氣,「你就不能笨一點嗎?」
「若是你不能忍受笨蛋,我可以當笨蛋。」
「你就是變成笨蛋,也應該很可愛。」朱孟觀還是跳下馬,將坐騎讓給她,不過如同他所言,即使兩個人不是一起坐在馬背上出現在眾人面前,眾人的目光也是很噯昧,章幽蘭第一次嘗到苦不堪言的滋味。
雖然看淡生死,但是今日與死亡擦肩而過,那一刻的震撼依舊在腦海里徘徊不去,章幽蘭當然睡不著覺,而朱孟觀顯然猜到她睡不著,便派了章莫恩過來請她過去。
理論上,她應該拒絕,半夜去見男人,這像話嗎?何況眾人皆住在此地的皇家別院,若有人出來游蕩,見到她跑去跟太子幽倉,她的名聲真是徹底毀了。
可是,也許是覺得與他抗爭已經沒有意義,最後她還是很乖巧的跟著哥哥來到八方樓。
八方樓是皇家別院觀景最佳的地方,可是夜深了,只見散落在每個角落的殼點,是一盞盞引路的宮燈。
「喝了。」朱孟觀煮好了安神茶等她。
章幽蘭已經越來越習慣他的霸道,雙手捧著茶盞緩緩喝下……細細琢磨一番,她放下茶盞,好奇的來了興致。「這安神茶有麥芽、百合、靈芝和酸棗仁,是嗎?」
朱孟觀驚訝的挑起眉,「你如何知道?」
「玉妹妹是藥材和香料方面最好的師傅。」玉妹妹說,她對氣味有著異于常人的敏銳,因此短短幾個月,已能辨識絕大部分的藥材和香料。
「玉妹妹是章莫恩的心上人嗎?」
說到心上人,章莫恩就害羞得耳根子紅了,趕緊轉身背對他們,朱孟觀見了調皮的對章幽蘭擠眉弄眼,然後迅雷不及掩耳的靠過去吻她的唇。
章幽蘭驚愕得瞪大眼楮。他怎麼可以如此無賴……不,這已非無賴可以形容,簡直是目中無人!
他顯然覺得惹她生氣是很有趣的事,還挑釁的示意她可以向章莫恩告狀,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因為章莫恩會堅持她非嫁不可。他優雅的喝了一盞茶,若無其事的道︰「我最喜歡竹香,你呢?最喜歡何種味道?」
「蘭花香……不是,梅花香。」她無意隱藏自己,但不喜歡這種在他面前越來越無所保留的感覺。
朱孟觀似笑非笑的唇角一翹,「是蘭花香,還是梅花香?」
「這種小事不值得殿下惦記。」她已經被他搞得頭都暈了。
「你還真是小氣。」
「是啊,我就是小氣,我就不在這兒惹殿下不開心。」章幽蘭逮著機會準備溜之大吉,不過,這種小伎倆豈能在他面前得逞?
「坐著。」
「殿下想如何?」
「一發現有管理馬匹的侍衛被殺,雲仁就扣下馬廄所有的侍衛進行盤查,可惜那名冒充者已經不見蹤影,不過,已經繪出他的畫像,遲早會查出對方的身分。」
原來請她來此是有正事,章幽蘭恢復冷靜的道︰「查出對方的身分又如何?只怕又足,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這事應該與珍貴妃有關。」
「我實在想不明白,珍貴妃有必要置我于死地嗎?和妍寧想殺我的可能性更大。」自從那一夜收到他的警告之後,她就不時苦思,為何?珍貴妃不樂意她嫁給朱孟觀,不難理解,但是動了殺機,這事就不會如此單純。
「和妍寧如今還被珍貴妃禁足。
「珍貴妃管得還真多。」
「若是她未過門的媳婦再惹事,她就不能不換媳婦,可是和家下一個嫡女只有十歲,她只怕沒法子等那麼久。」
回想前世,她所認識的和妍寧不至于笨得教人搖頭嘆氣,當然,和妍寧還是一樣的壞脾氣,又愛吃醋,可是在外人面前,絕對是無可挑剔的大家閨秀。
「你與四弟熟嗎?」
怔愣了下,章幽蘭不明白的看著他。
「我曾經見過你們有說有笑。」
「我何時與四皇子有說有笑?」見到四皇子,她可以說是相當冷淡,一來是想拉開彼此的距離,免得教人見了胡思亂想,二來是珍貴妃生性多疑,與四皇子太過親近,引來珍貴妃的關注,那可就不好了。
「我就是親眼見過。」
章幽蘭不喜歡他的口氣,好像她偷偷背著他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實在莫名其妙,不過這種事閃躲倒像是做賊似的,還是實實在在的回答。「太子殿下難道不知道我祖父曾是四皇子的棋藝師傅嗎?」
朱孟觀想起來了,第一次在御花圖見到章幽蘭之後,四弟就一直吵著父皇要章閣老當棋藝師傅,一開始父皇並不答應,當時大周各地災難頻傳——水災造成潰堤導致百姓流離失所、盜匪猖撅為害地方、惡官奸商勾結欺壓百姓引發民變……章閣老成日忙得腳不沾地,哪有閑功夫指導四弟下棋?可是四弟纏磨人的功夫實在了得,後來父皇松口了,待國事平穩下來,就讓章閣老指導他下棋。
之後,四弟好像等了一兩年,終于有機會拜章閣老為棋藝師傅,不過只有幾個月。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四弟如此堅持拜某人為師。」當初,他還以為這是珍貴妃的主意,珍貴妃想讓四弟與章閣老多親近,將來必要時刻,章閣老會偏祖四弟,不過他並沒放在心上,因為章閣老從不在立儲上頭表態。
沒想到他錯了,原來是四弟對她動了不該有的心思,請章老閣指導下棋不過是要接近她。
「祖父的棋藝足以擔任任何人的師傅。」
「當時,他是不是常常纏著你下棋?」
「這倒沒有,不過,祖父倒是讓我陪四皇子下了幾次棋。」
「那之後,你還有跟四弟下棋嗎?」
章幽蘭真的很想賞他一個白眼。「沒有,男女七歲不同席,何況他是皇子。」
他相信她不曾試圖靠近四弟,否則珍貴妃早就對她出手了,不過,今日他幾乎確定珍貴妃容不下她是因為四弟。
朱孟觀輕拍一下手,有一名女子從暗處走出來,向章幽蘭行禮。「她是煙紅,接下來這幾日她都會跟著你,別讓她離開你左右。」
「今日經此一鬧,她應該不敢再對我出手。」她實在不喜歡搞得太高調,況且今日她為朱孟觀所救,不少耳語已經悄悄傳開來,身邊再出現一個高手,這不是等于向眾人證實她與太子有噯昧嗎?
「寧可謹慎一點。」
章幽蘭惱怒的瞪著朱孟觀。他是故意的,逼著她不得不嫁給他!
「沒了煙紅,你就能從今日的事月兌身嗎?」
章幽蘭是太子的女人——這已經深深打在眾人的心上,她的抗拒確實沒意義。
「那就有勞煙紅姑娘費心了。」
「小姐請喚奴婢煙紅。」
「我累了。」這次她可不管他同意與否,起身走人。
煙紅利落的向朱孟觀行禮告退,再悄悄跟上。
接下來幾日,章幽蘭都平安度過,如同她的猜測,珍貴妃再也沒有任何舉動,而她與朱孟觀的噯昧好像滾雪球,從私下的耳語轉成明面上的酸言酸語,每個姑娘都恨不得騎上那匹馬的是她們,太子英雄救美的是她們,太子妃也就成了她們總之,此情此景,即使她不管不顧眾人的目光,祖父何必須將她嫁給朱孟觀。
果然,從大燕嶺回來三日,祖父就派人將她請到致遠齋。
「為何沒听你提起大燕嶺的事?」章老太爺眉宇舒展,顯然章幽蘭終于要嫁給朱孟觀讓他松了一口氣。最令他驕傲的孫女原本就是當未來的皇後教養,如今不需要他來下決心,他如釋重負。
「有許多人搶著向祖父告狀,孫女何必多此一舉?」就她所知,回來第一日,祖母從幾個妹妹那兒知道此事,便迫不及待找上祖父,而其他與祖父交好的官員,想必私下也會向祖父道聲恭喜。
「祖父不在意別人如何說,只想知道你的想法。」
章幽蘭苦澀的一笑。「這事還能由得我嗎?」
「祖父並不畏懼流言,你與太子又不是做了苟且之事,難道有人要加害于你,太子出手救了你,你就必須嫁給太子嗎?只是,太子昨夜來見過祖父了。」
章幽蘭不由得一怔。他怎麼也湊上一腳?難道擔心沒有人告狀嗎?
「太子將你如今的處境細細向祖父陳明,祖父不得不點頭應允這門親事,不單單為了保護你,更是為了章家。」雖然他一開始是不願自己寶貝的孫女嫁給太子,但听了太子的話後,他改變了心意。
「為了章家?」
「珍貴妃因為你的關系必然遷怒章家,無論章家是否站在太子這一邊,章家已經與珍貴妃站在敵對立場。
如今章家唯有成為皇家姻親,珍貴妃才不會輕易動章家。」
她沒想到這一點,是啊,從珍貴妃將她視為敵人,章家就成了珍貴妃的眼中釕。
「幽兒,不必費心猜測你如何得罪珍貴妃,有些事,並非你心之所願,事已至此,我們只能想方設法保全自己。」昨夜太子,直言此事緣由,他真不知說什麼才好,他為自個兒能教養出如此出色的孫女得意洋洋,卻沒想到竟為她帶來如此大的災難。
可是,問他後悔嗎?他不後悔,有誰不妄想有個光耀門霉的子孫?可惜她頂多能當皇後、太後,無法成為另外一個首輔。
「孫女不想跟自個兒過不去,如同祖父所言,有些事並非心之所願。」她知道,答案就在隔著一層紗的後面,可是她卻縮手了,何必非要搞清楚呢?也許結果並非她樂意知道的答案。
聞言,章老太爺終于放心了,他不願意孫女因為真相而義憤難平,她何其無辜。
「幽兒,可否答應祖父一件事?」
章幽蘭不由得繃緊神經。「祖父請說。」
「你要成為一個輔佐明君的好皇後。」
章幽蘭怔愣了下。前世祖父要求她守護章家,為何這一世變了?
「這些日子,祖父為了你的親事愁得不得了。原以為祖父再三婉拒,皇後娘娘應該會放棄你,另擇歐陽家的姑娘為太子妃,可是沒想到,皇後娘娘毫無改變心意的意思,甚至還給交好的官家夫人暗示。沒人敢跟皇後娘娘搶媳婦,當然不會有人上門提親,可是祖父實在不願意勉強你,不願意章家滅為你的負擔。
「如今,情勢將你推向未來皇後之路,祖父不敢妄想章家能成為你的靠山,只盼你成為一個輔佐明君的好皇後,章家可以因為你沾點光。」
看著祖父早已斑白的頭發,章幽蘭心疼極了。「祖父真的不擔心章家嗎?」
章老太爺故作輕松的擠眉弄眼。「你不是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嗎?」
其實,午夜夢回,他經常想起這句話,真的可以放手嗎?放手,章家會不會在他死了以後就敗落下來?可是若因為不成材的子孫拖累成材的子孫,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是,兒孫自有兒孫福,祖父也不可能一輩子看著,不過,若是祖父能為章家尋好下一個頂梁柱,讓章家在必要時候有一個做公斷的人,這也是好事。」
章老太爺懊惱的瞪她一眼。「章家若能找到接替祖父的頂梁柱,祖父就不必為你的親事苦苦掙扎。」
「我覺得哥哥很好,祖父不妨在他身上多費點心。」
「哥哥……莫恩?」章老太爺顯然很錯愕。
「祖父看哥哥,覺得他真是不成材,只懂得鑽營黃白之物;可是我看哥哥,覺得這個人真是了不起,不畏家族壓力,可以堅持走自個兒的路,還走得如此昂然闊步。哥哥只是不符合祖父的期待,並非表示他不足以擔負重責大任,關于這一點,太子殿下倒是比祖父更懂得用人。」
章老太爺還來不及細細琢磨章幽蘭話中的含意,就被「太子殿下」四個字打懵了。為何扯上太子殿下?
「哥哥好像跟太子合伙做事。」雖然她不是很清楚細節,但是看他們之間互動頻繁,說他們沒有合伙干什麼事,她絕對不相信。
章老太爺震驚得難以言語,無法想象最不看重的孫子竟入了太子的眼,若這位太子不學無術還可以理解。
「祖父可曾想過?大周飽讀詩書學子何其多,可是,他們各個都成材嗎?若祖父願意了解哥哥,必能看見哥哥過人之處。」
章老太爺的思緒實在太混亂了,但是從章幽蘭口中說出來的話,他卻是深信不疑。「這事容祖父再好好想想。」
「祖父若不懂得珍惜哥哥,這是章家的損失,哥哥倒是無所謂,他喜歡瀟灑過日子,野心不大,只想成為大周最了不起的巨賈。」
這還野心不大嗎?不過,他突然覺得這個孫子並非如此沒出息,值得期待。
「章家未來的頂梁柱,孫女已經為祖父找好了,接下來,孫女還要給祖父推薦一個很好的盟友——雲家表哥雲祈天。不過,祖父必須遵守承諾讓他跟七妹妹成親。」
章老太爺完全反應不過來。這丫頭今日是來算帳的嗎?「這又是怎麼回事?」
「這門親事是祖父跟雲家說好的,如今祖母嫌棄雲家是個落破戶,想要另外給七妹妹尋一門好親事,這是背信忘義之事,祖父應該覺得不妥吧。」
章老太爺臉色愀然一變,「為何我不知道此事?」
「祖父的心思都在朝堂,難免忽略府里的事,而祖母跟祖父又不同心,憾事當然無法避免。」
「你還是說清楚,要不,祖父如何給雲家一個交代?」
章幽蘭只好將一切仔細道來,並且道出雲祈天如今的下落。
章老太爺氣壞了。真是個短視又愚蠢的老太婆!若他不幸早死,章家就完了。可是,眼前不是計較那個老太婆的時候,他更在意一件事——「你將雲祈天推薦給太子?」
「再過幾年,大周南北戰火必起,而老將漸漸凋零,年輕將領卻還不知身在何處,太子若不盡早做好準備,將來就算順利承繼大統,他也要面對無將可用的難處。至于雲表哥,我相信只要給他機會,他一定可以成為名留大周青史的猛將。總而言之,無論是太子,還是雲表哥,他們都需要給對方一個機會。」
章老太爺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你對太子還真有心。」
章幽蘭瞬間臉紅了。「祖父!」
「你對太子如此用心,太子是不是很開心?」給了他最出色的太子妃,他肯定笑得闔不攏嘴,倒是自己這個老頭子開心不起來,損失實在太大了,最重要的是不能派人傳個話,就將人召到面前來。
「太子可能認為我有求于他。」因此,她不想知道朱孟觀如何用人。
「他若是如此不明事理,你就不會將人送過去了。」
章幽蘭突然想起一事,饒富興味的挑起眉。「祖父為何不好奇孫女與太子何以如此熟識?」
「昨夜太子已經說得夠清楚了,何必再問?」
這會兒章幽蘭可慌了,「他都說了什麼?」
「你在擔心什麼?」章老太爺反過來一問。
「……沒有啊,祖父可別忘了雲家的事。」她還是轉移話題比較妥當,因為她有預感,能說的,朱孟觀只怕全說了,她最好少說幾句,免得不小心說了不該說的。
章老太爺也無意糾纏不放,反正皇上賜婚的聖旨就要下了,這個丫頭將成為太子的人。「雲家的事,祖父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若是可以,兩家先交換庚帖,七妹妹一及弄就讓他們成親。」
章老太爺惡狠狠的瞪了一眼,不過顯然已經同意她的提議。
章幽蘭開心的笑了,雖然她沒有扭轉自個兒踏進皇家的命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未來如何,她不會再有遺憾。
不到三日,皇上賜婚的聖旨就到了,為此,章家鬧哄哄的,四處充滿了歡笑聲與討論聲,唯有清荷苑靜悄悄的,連某人的喘息聲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而此時應該接受眾人恭賀的女主角正冷著一張臉看著書案上的書信。
章幽蘭恨恨的咬牙切齒。他怎能如此?即使她已經是他既定的太子妃,他也不該如此過分,無視旁人目光,公然派人送信給她,還親自交到她手上……若他在此,她會一腳將他踹出去,讓他知道,別以為他是太子,就可以欺負人。
「小姐不看信嗎?」靛I監小聲的提醒。小姐再生氣也沒用,事情已經發生了。
章幽蘭恨不得將信給撕了,再派人送回去。不過,君與臣的距離如此殘酤,她還是忍住了,將信拆開,取出信箋一看,短短一行字,卻教她憤怒瞬間全消,滿滿的歡喜涌上心頭。
靛藍好奇死了,又不敢偷看。信上究竟寫了什麼?為何可以教小姐轉眼之間從憤怒變成歡喜?難道太子送了好東西討小姐歡心?不過除了信,未見其他東西啊。
這時,章蕙蘭像狂風似的吹進來,一張精巧的臉兒氣呼呼的鼓著。
「怎麼了?誰惹你不開心?」章幽蘭將信收好,走過去幫她解下斗篷放在架子上,然後拉著她在炕上坐下,而此時靛藍已經利落的為她倒了一盞桑葉桑椹茶。
章蕙蘭也不怕燙,一口氣的喝了。「好喝……沒事,只是來這兒的路上遇到一只呱呱呱吵死人的鴨子,好心情都變糟了。」
一頓,章幽蘭抬起手往她的額頭輕敲一下。「你竟然說二姐姐是鴨子!」
「她真的很像……咦?三姐姐如何知道我在說二姐姐?」章蕙蘭不可思議的瞪大眼楮,覺得三姐姐太神奇了。
章幽蘭好笑的搖搖頭,請靛藍為她換上一盞熱的桑葉桑椹茶,問道︰「二姐姐的親事定了,是刑部侍郎家的麼兒,已經是個秀才,可是二姐姐不滿意,是嗎?」這是那日離開致遠齋時,祖父告訴她的。從祖父為孫子孫女挑選的對象,她不能不說祖父用心良苦,不會顯赫張揚,但也不是毫無根基,更重要的是門風好,不會有亂七八糟的事。
「哇!三姐姐消息真是靈通,若非今日皇上給二姐姐下旨賜婚,我還不知道二姐姐的親事定了。」頓了一下,章蕙蘭忍不住吐舌頭道︰「我听說陳家三少爺很不錯,根本是二姐姐高攀了。」
「你听誰說陳家三少爺很不錯?」
「二哥、三哥他們都認識。」
章幽蘭想想也對,他們必定在書院對過照面。
章蕙蘭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二姐姐也不想想自個兒是什麼德行,老是挑三揀四的,好像不嫁皇家,就委屈她了,不過,這次連祖母都懶得理她。」
章幽蘭唇角冷冷一翹。章家出了一個太子妃,祖母應該舒心了。
「我說啊,二姐姐就是不懂得知足。」
人要知足,談何容易?若不是經歷失去,又豈能明白珍惜?「我要嫁給太子,而二姐姐只能嫁個侍郎家的小兒子,她難免覺得不平衡。」
「三姐姐也不願意啊,這還不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下旨賜婚,她當然覺得是皇上的意思,哪有人可以左右皇上的決定?
「雖然下旨賜婚的是皇上,可是真正定下這門親事的是皇後娘娘和祖父。」
「是嗎?那也不是三姐姐可以決定的啊。」
「這倒是,可惜二姐姐不明白,她只覺得我口是心非,明明要嫁太子,卻宣稱不想嫁太子。這就好比只有一顆仙桃,人人搶著要,最後卻是讓不想要的人得到,豈能不嘔人?」二姐姐還真的將朱孟觀當成了仙桃,只是二姐姐沒有明白一件事,仙桃是有主人的,要給誰,當然主人說了算數……若是朱孟觀知道她如何看待此事,他會不會臉都黑了?
章蕙蘭顯然覺得她的比喻很好笑,咯咯咯的笑了起來。「三姐姐說得真好,太子是仙桃,不過,這顆仙桃又不能吃,干啥搶得這麼累人?」
沒想到章蕙蘭會說出這樣的見解,章幽蘭頓時傻住了,不知道如何回應,而靛藍實在是忍無可忍,清了清嗓子道︰「兩位小姐,這種話說不得,太子身分何其尊貴,豈能當成一顆仙桃說三道四?」
「我們只是在這兒說著玩,有何關系?」
「我們在這兒說著玩,可是若隔牆有耳,人家不會一笑置之,結果會如何?凡事謹慎一點,不會有錯。」
章幽蘭總算知道不能放任七妹妹太過隨興了。
章蕙蘭想到清寧院就是很多隔牆的耳,忙不迭的像是做賊似的連忙往外一看,同時比了一個「噓」的動作,不過,清荷苑的人都很忙,沒有人閑在那兒听壁腳。
「好啦,我給七妹妹說個好消息,雲表哥已經進了京營,如今在魏將軍麾下。」她不能不說,朱孟觀果然是重才惜才的好主子。
章蕙蘭兩眼一殼,「真的嗎?這個魏將軍好不好?」
「魏將軍是少數有實地作戰經驗的將領,而且為人正直,也願意提拔後輩,只要雲表哥有實力,必然受到重用。」
眨了眨眼楮,章蕙蘭一臉的崇拜。「三姐姐好厲害,什麼都懂。」
「我不是什麼都懂,只是剛好知道。」不只是因為前世的關系,也因為她愛看史書,經常與祖父討論,因此祖父也經常講起朝堂上的事,有時候還會問她意見。祖父總是說,若她是他的戰友,那就更好了。
「總之,三姐姐好厲害,我就什麼都不懂。」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懂太多了不見得是好事。章幽蘭下了炕,從多寶格里取來一個木匣子,放在炕幾上,她再次坐下。「……你姨娘沒有留下任何嫁妝給你,公中也不可能給你出多少嫁妝,三姐姐為你準備一些,這里面最有價值的是藥膳閣的兩成股權。你可別小看這兩成股權,玉妹妹開的藥膳閣肯定賺錢。」
章蕙蘭張著嘴巴說不出話。
「你見過玉妹妹,以後要多多往來。玉妹妹是個有見識、胸襟寬闊的姑娘,若遇到不懂不解之事,可以向她討教,她不會笑話你。」
「……」章蕙蘭眼淚頓時嘩啦嘩啦的滾下來。雖然三姐姐從小就很疼她,可是三姐姐太出色了,總是教人不敢太靠近,直至那次落水醒來,三姐姐待她更溫柔更用心,處處為她著想、處處指點她,就怕她遭人欺負。
章幽蘭拿出手絹為她擦拭眼淚,「別哭了,小心哭壞眼楮,有人會心疼。」
章蕙蘭害羞得臉紅了。「三姐姐……」
「祖父已經知道雲家的事,也寫信給雲家了,過些日子,雲家會派人過來,兩家先交換庚帖,正式將你們兩個的親事定下來,待你及弄,你們就成親。」
半晌,章蕙蘭不敢相信的睜大眼楮。「這是真的嗎?︰」
「真的,祖父豈能容許祖母做出背信忘義的事?章家幾代累積下來的名聲怎能如此輕易的毀在祖母手上?」
章蕙蘭激動得整個人撲過去,差一點將炕幾上的東西全給弄到地上,還是靛藍反應快,快速將東西移至書案上。
章幽蘭見了又好笑又心疼。「你這丫頭別再毛毛躁躁了,沉著點。」
千言萬語,章蕙蘭只能化作一句,「謝謝三姐姐!」
「我們是親姐妹,你一定要過得很幸福。」
「三姐姐也是,要過得很幸福。」
太子的後院,將來是天子的後宮……章幽蘭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會是什麼,可是她的心情再也不同于前世,她不再背負沉重的包袱,也不再認為自個兒有多了不起,只想做好分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