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為什麼非要墨竹去金寶發?」說完,葉霜滿臉疑惑的望著衛昀康,等著他替她解惑。
整個京城只有這家當鋪嗎?還是它規模最大,給得起高價?也不對,給的價兒越高,利錢就得還得越多,所以……
「你不是想把事情鬧出去?」
「是。」
事情鬧大,讓滿城百姓都曉得,德王世子連買下人都拿不出錢,得靠世子妃的嫁妝撐著,不管哪個時代,八卦人人愛,鬧到王爺沒臉,他自然得回頭管管自家後院,到時,首當其沖的便是左氏。
葉霜不敢要求自立門戶,只想要財政、行政獨立。
想想,一個小院,吃的喝的用的全要向王妃伸手,這樣一來,下人的心思會向著誰?就算嚴嬤嬤再會拔眼線,可是王妃能掐住月銀,誰不想對她諂媚討好,能不把這院子里的大小事,件件往王妃跟前報?
衛昀康道︰「你以為任何一家當鋪,收下玉如意後,都敢把事情張揚出去?民不與官斗,這個道理你听過吧?」
葉霜頓時恍然大悟,看來她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時代不同、環境不同,要是在二十一世紀,行政院長家里傳出這種消息,隔天就會在水果日報及網路佔據頭版頭條,緊接著,名嘴在電視上炮轟、專家提出治家教養意見、左右鄰居專訪,事件絕對炒到人盡皆知,說不定還能逼得左氏燒炭自殺。
「爺的意思是,只有金寶發當鋪敢張揚?」
「它背後的主子是奉國公府,在朝堂上,奉國公與父王意見相左,兩人是死對頭,一旦奉國公知道這事,能不大肆張揚?說不定馬上會有言官參父王一本,說他家風不正、縱妻虐子。」
「皇上的態度會是喜或怒?」
聞言,衛昀康對她又多了一絲欣賞。
她說喜或怒,所以她也看出皇上對衛家的忌憚?難不成葉知瑾平日就會向她分析朝堂大事嗎?不對,他見過葉知瑾,那不是個能耐人,他一心巴上德王府,表示對局勢一無所知,那麼是誰告訴她這些的?他派人查過,自從葉老夫人離世,她再沒出過葉府,所以是她自己忖度出來的?如果是,他到底娶進怎樣的聰穎女子?
他寵溺的揉揉她的發,她沖動莽撞,卻又聰明到讓人驚艷,真是個矛盾的女人,不過這樣的她,卻讓他越看越順眼。
衛昀康回道︰「王府越亂,皇上越樂。」
她猜對了,是功高震主!德王府已經成為皇帝的眼中釘?
葉霜還想繼續追問,但幾個侍妾、通房已經在墨菊的引領下進屋。
衛昀康沒有回避,他坐到角落,不妨礙葉霜訓話,卻是擺明給新世子妃撐腰。
葉霜心存感激,與他對上一眼,這男人似乎沒有外傳的那麼糟糕。
八個女子排排站,一眼望去,清麗美艷各有豐姿,都是五官端麗柔美、身材窈窕縴細的女子,年紀不大,最老的也就二十歲左右,把八個人組合起來,可以訓練成S,而噱頭是——全團均為未整型的天然美女。
通房有三名,玫瑰、紫薇、海棠。三人均為瓜子臉、柳眉鳳眼、皮膚白晰的漂亮女子,氣質差了些,可氣質得靠銀子養著,她們出生就低人一等,能出落成眼下這副模樣,已經不容易了,相較之下,呂氏的樣貌還真排不上號。
侍妾有四名,封氏、米氏、凌氏、夏氏。她們的行為舉止一看就是大家閨秀,笑不露齒,怒不凝眉,舉止合宜,進退有度,行個禮不多不少、不增不減,每個角度都整齊到令人心生佩服,國慶日的儀隊表演,也就這個標準,只是不曉得她們有沒有事先集合排練?
就容貌來論,封氏溫婉端莊、凌氏俏皮可愛、夏氏高尚美艷,米氏是個冰山美人,都是百中選一的高檔貨。
左氏替衛昀康挑這些女人進門,也算是費了大心思,難怪人人贊她不偏心,對待前王妃的兒子比自家兒子還盡心。
可不是嗎?二房的江氏、三房的陳氏,容貌一般般、身材普普通通,唯有一雙眼楮看得出精明能干以及幾分狠戾,她挑嫡親媳婦的標準和挑衛昀康的枕邊人,很顯然,標準差距很大。
侍妾當中,封氏、米氏、凌氏的娘家父親,官位比葉家爹爹還高級,唯一的差別大概是,她們是沒福分掛在嫡母名下的小庶女。
由此可知,當年葉霜的親祖母多有遠見。
侍妾拜見,葉霜讓墨蘭將事先備下的禮物,一一贈予她們做為見面禮。
通房給銀簪,侍妾和呂氏給玉鐲,款式一模一樣,沒得挑分,即便如此,眾人的目光還是在呂氏身上轉過幾圈。
呂氏的背景身分確實登不上台面,一個賣唱女怎能和官家女子相提並論?
葉霜猜想,不需要她動手,這群女人就不會讓呂氏日子好過。
倘若易地而處,葉霜寧願當外室,至少天高皇帝遠,不必和一堆女人成天大小眼,倘若一個個都是心善的還好,倘若人人都是左氏的同道中人,有命進府,不知道有沒有命出府?
女人的黑暗戰爭,不會比男人明刀明劍的殺戮溫和。
心知她們不平,葉霜道︰「呂氏雖然身分不如你們,但她為世子爺生下玥兒,對王府有功,倘若你們有人能替世子爺生下一兒半女,本妃承諾,定會上表替請封側妃。」
這是空頭支票,明明猜出她們不可能誕下子嗣,說這些話不過為了安她們的心,順便替呂氏爭取空間,讓她的日子好過些許。
此話一出,四名侍妾浮起笑顏,齊齊低頭。「多謝世子妃抬舉。」
「抬舉不抬舉,還得看你們自己的本事。行了,往後不必天天過來伺候請安,我不好這套規矩,每逢初一、十五,大家一起到這里聚聚就行。平日沒事,你們彼此多走動走動,住在同一個院子里,姊妹齊心,方能家和萬事興,千萬別無事挑事,槍口去對著外人,別對自己人使,倘若讓本妃知道有誰做出骯髒事,定不會輕饒!」這番話,葉霜是模仿古裝劇里的皇後娘娘,說得恩威並施,至于學得好不好,她還真不敢確定。
「是,世子妃。」八人齊聲回答。
葉霜點點頭,本想揮手讓她們下去,卻發現呂氏的眸光直往世子爺身上勾,她揚起眉頭,不說話,端起杯子,細細品茗,靜看情況會怎麼發展。
衛昀康也察覺到呂氏的目光以及葉霜看好戲的神情,他不動聲色,把目光定在葉霜身上。
俏皮的凌氏瞄了呂氏一眼,鄙視道︰「呂姊姊,咱們這里可不是勾欄院,不興用這種眼光勾搭男人的。」
她的話讓呂氏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低頭道︰「妹妹說笑。」
但她卻不知她這樣的回話,可是犯了大忌,事有先來後到,呂氏不過是孩子生得早,年紀又比凌氏大上幾個月,可人家已經在這後院里熬過不少歲月,喊她一聲姊姊是客氣、是謙讓,她居然回凌氏一句妹妹。
噗哧一聲,幾個通房、侍妾全捂嘴樂了。
這一笑,呂氏更加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玫瑰抿唇,調笑道︰「凌姨娘這是好意提醒呂姨娘,這里是王府後院,可不是呂姨娘過去營生的地方,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凡事都有規矩在,呂姨娘對世子爺拋媚眼的行為,著實不登大雅之堂,唯有那低三下四的女子才做得來。」
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呂氏慌了,她向衛昀康投去求助的目光,偏偏他連看她一眼都不肯。
葉霜低頭,假裝對此事不聞不見,她還真想知道,當著爺的面,幾個女人能挑出多少事兒。
偏偏米氏不放過她,硬把她拉入戰爭中——
「世子妃,是不是該派個嬤嬤好生教導呂姨娘規矩?否則日後不曉得要鬧出多少笑話。」
葉霜皺眉,還以為米氏是冰山美人,不屑摻和這種事,沒想到這府里的女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米氏期待她怎麼做?落井下石?
米氏肯定認為她嫉恨呂氏吧,怎麼說人家已經把兒子生在前頭,她再趕進度也趕不出一個大胖兒子,且這會兒衛昀康又把玥兒養在她膝下,孩子養好了是正當,養壞了,她得承擔責任風險,所以她必定對呂氏滿懷憎恨。
可米氏錯了,她不恨呂氏,呂氏不過是衛昀康的代理孕母,如果他是雌雄同體,可以自己生下孩子,絕對不會多此一舉,讓呂氏走入他的生命,對呂氏,她反倒同情多于妒恨。
何況嫉妒這回事兒,總得先有愛,才會妒。她對衛昀康,頂多是一夜郎再加上大Boss,也許對他的有期許,但對他的人生?截至目前為止,她還沒有太多參與計劃。
她的計劃A是保住小命,計劃B是逃出生天,倘若能夠離開王府,也許她可以憑自己的手藝在這個時代闖出一片天。
怎麼說她都是穿越女,好歹前世的知識和記憶都存在腦海里,听過沒,知識就是力量,這個論點在穿越這種重大事件上,絕對適用。
總之,倘若葉霜依了米氏,派嬤嬤出手整治呂氏,說不定衛昀康會認為她心胸狹隘,連個無足輕重的女人都要對付;若不依米氏,所有人定會認為堂堂世子妃竟會怕一個母憑子貴的婢妾,此後再不把她放進眼里,所以無論如何,這個坑,她都非跳不可。
冰山美人的心機,夠冷也夠狠,相較起來,這才是狠角色!
「呂氏初入府,不懂的事多,你們多費點心思教導就是,眼下我手上得用的人少,哪有嬤嬤可以撥出去。」葉霜打定主意,不摻和這事。
愛爭的去爭、愛搶的去搶,只要不過分,她不會干預,但真要害了人命,她也不會手軟,眼下就算她們以為自己怕了呂氏也無妨,反正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時間還長得很,不必急著見真章。
听世子妃這樣說,海棠立刻朝呂氏靠過去,親親熱熱地勾起她的手道︰「呂姨娘可別把話擱在心頭,大伙兒習慣這般說說笑笑,平日玩鬧慣了,倒教呂姨娘揪心。」
「沒的事,我哪會擱心上。」呂氏連忙擠出笑意。
紫薇也靠過來,勾住呂氏的另一只手說︰「呂姨娘,咱們親熱親熱。」
「是啊,是該親熱親熱。」呂氏順著紫薇的話說。
玫瑰道︰「說來,我們幾個姊妹好多年沒出過府,不似呂姨娘自由自在,見識的事兒多,你可得跟我們講講外頭發生的新鮮事兒。」
「可以……」
葉霜又苦笑,她已經可以預見呂氏的悲慘下場。
一個個都像不經意似的,卻在轉眼功夫,把呂氏歸類到通房丫頭那個行列,她的侍妾身分,是沒有人會把她看在眼里了,虧她還特意抬舉。
不耐煩女人的心計,葉霜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
才來這麼一會兒就趕她們離開,是不樂意她們在世子爺跟前晃?是個善妒的主兒嗎?封氏若有所思,朝葉霜望去。
同樣的想法也在其他女人心頭繞了一圈。
有人把視線投向衛昀康,期待他出聲留人,但他一語不發,目光依舊定在葉霜身上。
這時墨蓮進屋稟告,「稟世子妃,王妃屋里的房嬤嬤來了。」
又來?葉霜笑道︰「有請房嬤嬤。」
葉霜說完,八個女人自動羅列成兩行,分站屋子兩側,空下主子跟前位置。
房嬤嬤進屋,她是掐準時辰過來的,知道這會兒八個侍妾通房全在葉霜跟前,趕緊來傳話。
昨兒個芷修院的粗使丫鬟,把呂氏招供的話給傳到王妃耳里。
王妃氣急敗壞,喝令不許任何人傳揚此事,否則一律杖斃。可防得了內院的小廝丫鬟,哪兒防得來外院管事、婆子?
二十年經營,任憑王妃再能耐也只能控制內院,外院里還有一批效忠老王爺、世子爺的管事、侍衛,要是真傳出去,王爺會怎麼想?
這才一早讓她來請世子妃過去敲打敲打,沒想到被嚴嬤嬤堵了回去。
王妃是個要強的,世子妃給她心里添堵,她絕不會讓世子妃好過。這不,又派她來傳這種惹人厭的話,可老實說,真要與世子妃對上,她確實感到不安。
葉氏畢竟和過去那幾個不一樣,前四任世子妃都是王妃精挑細選出來,一個個柔弱沒主見,王妃怎麼說她們便怎麼做,可現在這位,背後有皇太後撐腰,一次、兩次對峙,多少看得出來是個有想法的,倘若兩人真的對上,王妃真能像過去那樣全身而退嗎?
房嬤嬤進屋,屈身道︰「問世子妃安。」
葉霜打量對方,房嬤嬤身軀肥胖,卻有雙精明眼楮,一進屋就東瞧西瞧,到處使眼色,看來和這些侍妾通房都是熟悉的。
衛昀康可憐,枕邊人一個個站到敵方陣營,讓他怎能安寢?
「房嬤嬤別客氣,母妃讓你過來,不知何事?」
房嬤嬤抬起頭,正眼對上世子妃,這會兒才發現世子爺端坐在角落。
世子妃接見侍妾,世子爺待在屋里做什麼,給她撐腰?他真有這麼喜歡她?房嬤嬤眼底竄過一陣慌亂,當真如此,世子妃就更難對付了。
房嬤嬤的表情全都落進了衛昀康的眼里,她在想什麼,他豈能不知,人老成精,這麼快就嗅到不對勁,開始慌了嗎?這一慌,她回去會怎麼傳話?左氏會不會提早把十八般手段全使盡?如果是的話……
也好,反正他已經打算提早亮牌,至于皇上那邊,得盡快聯絡,總要每個時機點都配合上,戲才演得成。
「房嬤嬤。」葉霜輕喚一聲。
她連忙回過神,自我安慰,天底下男人心思一致,誰不愛眾星拱月、美女環伺?倘若不好這一口,王妃挑進來的女人,世子爺能照單全收?念頭一轉,她的心神也鎮定許多。「王妃怕世子妃不知道府里規矩,特讓老奴來傳句話。」
「房嬤嬤請說。」
「王府規矩是,每個月里,通房丫頭兩天,侍妾三天,正妃五天,後院女子齊心合力服侍世子爺,務求雨露均沾,開枝散葉。王府和低三下四的宅門後院不同,萬萬不能有專房霸寵的事兒發生,若是傳出事兒,王妃容不得,王爺更加容不得。」見無人反駁,房嬤嬤越說越硬氣。
葉霜聞言,非但不生氣,還忍不住抿唇輕笑。
古代男人真辛苦,日也操、夜也操,一個月三十天,他得做二十六天工,當中的二十一天還是做白工,不容易吶。
她的笑臉落進衛昀康的眼里,他反倒不樂意了,愛笑的臉板起來,眼底陰霾漸濃。
「不知世子妃可听清楚了?」房嬤嬤問道。
葉霜發現眾侍妾憋不住歡心鼓舞,連忙應道︰「勞房嬤嬤替我謝謝母妃提醒。」
「世子妃心里有底就行。」房嬤嬤見世子妃順服,心頭方定,終究是五品小官家的閨女,話重一點也就唬住了。
「多謝房嬤嬤,不知還有其他事兒嗎?」
房嬤嬤本想重提立規矩的事,早上被嚴嬤嬤駁回,正一肚子火氣,但那是皇太後的人,連王妃都得禮讓三分,這會兒要是世子妃親自應下,嚴嬤嬤還能有話說?她正要開口,好死不死,嚴嬤嬤在這時進屋,她連忙把話給憋回去。「沒其他事了,老奴回去向王妃復命。」
「房嬤嬤慢走。」
房嬤嬤點點頭,在旁等著,怎料世子妃竟然沒有任何表示,徑自轉頭與嚴嬤嬤說起話,她心頭那把火再度延燒,心頭暗罵,果然是小門小戶、小鼻子小眼楮,半點規矩都不懂。
誰不知王妃身邊的人要捧著、哄著,更別說她可是王妃身邊第一紅人,來芷修院傳話,世子妃怎能沒半點表示?!要不是世子妃在場,那些姨娘、通房恐怕都紛紛上前,往她兜里塞好東西了。
葉霜回頭看見房嬤嬤還在,楞了一下,問道︰「房嬤嬤還有其他事嗎?」
她咬咬牙,忍道︰「沒事,老奴回去了。」
見她走兩步一回顧,葉霜忍不住失笑。
直到再也看不見房嬤嬤的人,嚴嬤嬤才低聲道︰「那婆子在等著世子妃看賞。」
葉霜又不是沒眼楮,腦子也沒進水,怎麼會不知道,但她就是故意的。「咱們院子不是窮到連買下人的錢都沒有,哪兒來的銀子看賞?」說完,她忍不住失笑。
最好房嬤嬤能慫恿王妃多挑惹出幾件事,她正怕事小、事少、不夠亂,王爺提不起精神整治,何況那老巫婆是來指揮她把老公分享出去的,哪個女人得了這種命令,還會歡天喜地送銀子,又不是傻蛋!
葉霜只是開開玩笑,沒想到八美聞言當真,齊齊望向她。
堂堂世子妃連買下人的錢都沒有?王妃還掌著中饋呢,莫非以後都要看王妃臉色才得吃喝?早就听聞王妃對世子妃不滿意,才嫁進來兩天,王妃就大張旗鼓對付上了,那麼……她們要選邊站嗎?
幾人面面相覷,似乎打不定主意。
葉霜把眾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就說吧,攏絡人心最直接、最快速的法子,一是金錢權勢,二是利益好處。
嚴嬤嬤根本不理會她們的小心思,直接向世子妃請示,「世子妃,是不是要再買幾個下人,專門在小少爺房里服侍?」
這件事得衛昀康作主,于是葉霜轉頭問道︰「爺,可以把過去帶玥兒的丫鬟婆子領進王府嗎?玥兒多少會認人,有熟悉的人帶著,換新環境才不至于心慌。」
他寒著臉道︰「另外買人吧。」
「為什麼?」
「外宅那幾個全被毒死了。」他的聲音冷得像冰。
這回合他輸慘了,輸在大意,輸在不知呂氏竟蠢到這等程度,連朋友、敵人都分不清楚。
他早知呂氏是個蠢的,卻沒想到這麼蠢,之前葉霜詐她時騙她孩子被調包了,之後他隨便敷衍幾句就糊弄過去了,只能說她不只沒腦子,連母親也做得太不稱職了。
「被毒死?!」呂氏驚呼,臉色慘白,雙腿軟得站不穩,緊接著雙膝一曲,趴跪在地,待神志回籠,她跪爬到衛昀康跟前,放聲大哭。「爺,不是我,我以為那藥粉只會讓人昏睡,我真的不知道……爺,蓮兒傻,但絕無害人心思,蓮兒發誓,倘若知道,絕不會泯滅人性,做出這等髒事,我發誓,倘若我有此等惡毒心腸,教我下地獄……」她害怕他把帳算到自己頭上,拚命賭咒。
可是來不及了,衛昀康已經把帳算到她頭上,要不是為葉霜的名聲著想,她早就死過一百遍。
他揮手令侍妾們下去,其他人見情況不對,行禮後紛紛退了下去,就只有呂氏執意不走,嚴嬤嬤只好喚來兩個粗使婆子,把人給架出去。
葉霜聞言一樣大受驚嚇,首次親身經歷,這才曉得,原來ISIS早就存在,人命如螻蟻,那些人與左氏無怨恨,她竟然下此狠手。
衛昀康對嚴嬤嬤道︰「玥兒的事,還是勞煩兩位嬤嬤多費心。」
「是。」嚴嬤嬤領命下去,順手把門關起,她知道世子爺有話對世子妃說。
「嚇到了?」衛昀康走到葉霜身邊,拉起她,將她收進懷里,下巴擱在她的頭頂心,輕輕閉上眼楮。
「確定是王妃嗎?當真是那包藥粉造成的結果嗎?」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對,整整十一個人,一夜之間,全數須命。」
「這不是她第一次下手,你也曾經是她的對象,對嗎?」
「對,這就是祖父為什麼要把襁褓中的我抱進房里養的原因,本以為她的手伸不到祖父身邊,但在我十歲那年,還是著了一次道兒,差點死于非命,救回來之後,身子變得虛弱多病,祖父這才請來師傅教我練武。」
所以衛昀賢、衛昀良是文弱書生,只有他允文允武,這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不是當年練出一身好武藝,在祖父過世後的屢次追殺,他哪能安穩活到今日。
「祖父過世後,你花天酒地,招惹惡名,目的是避禍?」
「是。」
「王妃對付不了你,只能對付你身邊的女人?」
「對。」
「所以前任的世子妃……我想知道前因後果。」葉霜這話是肯定句,如果她是下一個受害者,她有權知道所有事。
衛昀康點點頭,幽幽的道︰「她們全是左氏挑選進府的女子。」
「她們站在王妃那邊,爺生氣,所以對她們動手……」她話未說完,就感覺到額頭一陣發疼,原來是他曲指敲了她的額頭一下,她捂著痛處,不滿的撅嘴抗議,「痛吶!」
「蠢女人,你以為是我操縱她們的死因?」他怒視她。
「不是就不是,我那叫理所當然的推論。分析錯了,爺好好說就是,何必動手動腳。」
她揉了揉額頭,手放下時,額頭浮現一塊紅印子。
見狀,衛昀康心生不舍,她的皮膚怎麼那麼女敕?看來下次動手時,他要節制點力氣。
粗粗的拇指按上她的紅印處,輕輕撫著,明明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動作,可不曉得為什麼,她的心甜滋滋的,像含了口芒果冰淇淋。
嘆息,他再度把她擁進懷里。
自從祖父過世後,他的心不曾放下,內憂加外患,答應祖父的事,像塊石頭,沉沉地壓在胸口,可是自從她來到他的生命之中,他意外發現,唯有抱著她的時候,他的心才能稍微感到安定和輕松。
「左氏賢名在外,我卻惡名昭彰,所以那些女人一進王府大門,便齊齊投入左氏陣營,人家要她們做什麼,她們來者不拒。」包括那些通房侍妾,全都是。
「傻!」葉霜想也不想,噴出這個字。
「自己傻,還說旁人說傻。」明明不是好笑的事,可話從她嘴里吐出,他就是忍不住想笑。
「當然傻,一進門就站錯陣線,還分不清楚自己追隨的是觀音還是羅剎,當然會死得不明不白。」像她,明明誤以為是藍胡子收了老婆的命,還是要挺起肩膀,硬往老公身上靠,瞧,是不是聰明得緊?
衛昀康想著她那觀音和羅剎的比喻,感到很有趣。
「她們確實站錯陣營,把我的日常舉止、生活瑣事,半點不漏的全往左氏跟前稟報,但她們是左氏挑進門的女人,我怎麼可能對她們放心?」
「所以你在府里也得戴上面具?」
戴面具?說得好,他輕淺一笑。「沒錯,我在她們面前扮演好丈夫,試圖把她們的心勾引過來,為我所用,我誘導她們發現左氏隱藏的陰暗面,再利用她們往左氏跟前傳遞假消息,以致于左氏相信我成了不長龜的廢物,對我掉以輕心。」
「之後,你策反了她們,老巫婆承受不住,便殺了她們?」
策反?老巫婆?他愛上她的巴結、有趣之後,又愛上她的形容詞。
「不全是這樣。第一任世子妃柳氏是左氏的遠房佷女,嫁進府之前,兩人做過什麼約定我不清楚,但那一年,我的吃食飲水里被下過十七次毒,我強忍著不生氣,對她分外殷勤,引誘她懷上我的孩子,但左氏怎麼可能讓她平安把孩子生下,于是動了手腳,一尸兩命。」
「自己的佷女也下得了手?」葉霜驚嘆,在絕對的權勢中,人命真的不算什麼嗎?
「誰讓她不听話。」衛昀康苦笑。
「第二任呢?」
「張氏像你說的那樣,聰明幾分,她知道丈夫才是自己的終生依靠,因此與左氏對著干,她意外發現衛芙與外男私相授受,迫不及待在府里鬧將出來。于是她只當了三個月的世子妃,在返回娘家的半路上被盜匪給劫走,找到的時候已經是一具白骨。」
衛芙?小姑?她現在才十五,往回推算……「當年衛芙不過十一、二歲,哪當得起私相授受這四倘字?」
「沒錯,但左氏好勝,三分貨色要賣七分價,半點難听風聲都不允許傳出來,張氏這是觸了左氏的逆麟。你當真以為衛芙有高才,是琴棋書畫樣樣通的京城名媛?不過是謠言吹捧出來的假象罷了,何況左氏想親上加親,把她送進宮里,當太子的側妃。」
昨兒倘就覺得她不是聰明人,怎會各項才藝樣樣精,原來左氏和盧氏是同一卦的,吹噓女兒的功力比教養女兒來得強。「第三任呢?」
「文氏把左氏當成正經婆婆,我的事,她巨細靡遺的向左氏稟報,她還企圖買通我的小廝,想知道我在外頭做什麼。」
「爺定容不下她,是不?」
「是啊,她想買通我的小廝,我便買通太醫,放出她有孕的假消息,並大張旗鼓,令滿院下人把她當皇後娘娘供著,可惜她只享了二十七天福氣,便染上「惡疾」,死于非命。」
葉霜接下他的話,「從那個時候起,京城里開始傳出爺命硬、克妻的說法,凡對女兒有幾分寵愛的,誰也不肯把女兒嫁給爺。」
「確實,皇姑婆是在那個時候動了賜婚念頭,想親自為我挑選媳婦。左氏怕皇姑婆挑選的女子不易控制,于是在父王的壽宴上安排一幕好戲。」
「什麼戲?」
「她給我下了藥,再把余氏塞到我身邊。」
「壞人名節,爺自然要負責,之後爺便娶了余氏?」
「對,但余氏未進門便先著了道兒。」
「什麼道兒?」
「左氏與余氏的嫡母是表姊妹,兩人打小便關系甚好,余氏出嫁前就被嫡母強灌了絕子藥。」
「這回左氏不想折騰了,干脆在爺身邊塞一個不會生育的女子,只要爺沒有子嗣,世子的位置爺就坐不穩。」
「確實,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怎麼都沒想到,余氏會和衛昀賢勾搭在一起。」
「衛昀賢?」他這樣正直的清廉好官,會做出盜人妻子的骯髒事?難道左氏所出的兒女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壞家伙,名聲全是吹捧出來的虛偽假象?「爺鬧出來了?」
「自然不是我鬧的,是父王不小心撞見。」這樣喪德敗行的世子妃,父王哪能讓她活在世間?
「當中定有爺的手筆,對不?」葉霜越來越覺得,衛昀康不是簡單人物。
他莞爾。「人在做,天在看,做壞事的人,怎能指望瞞天過海?」
她搖搖頭,他這等驕傲的男子,怎能容得下背叛?又怎能受制于旁人的安排?
她環住他的腰,把頭埋進他胸膛,輕聲道︰「爺,辛苦了。」
她這句輕飄飄的話,卻重重的嵌進衛昀康的心,他突然間發現,這世上還是有人心疼他、不舍他,也還是有人站在他這邊,這種不孤單的感覺,真好……
不過,衛昀康是睚訾必報之人,夜里他在床上把葉霜折騰得連一根手指頭也動彈不得,方才放過她。
她偏是個傻的,這會兒還不知道人家在生氣,懶懶地問道︰「爺今兒個吃了大力金剛丸嗎,怎麼力氣使不完?」
「能不使嗎?往後在你這兒只能待上五天,不使個夠本兒,讓爺剩下的幾天怎麼辦?」
他口氣很僵,擺出一副秋後算帳態度。
葉霜終算听明白了,可關她什麼事?這是王府的規矩,又不是她立下的,于是她不知死活的又問︰「爺是在生妾身的氣?」
衛昀康的回應是冷哼一聲後,背過身去。
還真的生氣了?為啥呀,夜夜換美女,不是比較不膩?于是她擠出所剩不多的清楚腦漿,再度分析,半晌,她擠擠鼻子,明白了!
他迫切需要一個嫡子,那些女人已經被壞了身子,她還讓他往她們身上使力……是該惱的。
葉霜從他背後貼上,額頭抵著他的背,手環住他的腰,低聲道︰「我知道錯了,以後不管什麼規矩不規矩,我一定要緊緊霸著爺,就算旁人批評妾身善妒,也不把爺給分出去。」
她說完,他樂了,明明想回身把她摟進懷里,但態度還是強撐著。「真知道錯了?」
「知道了,爺的身子矜貴著呢,怎能夜夜做白工,爺有力氣,還是往妾身身上使吧,早點生下嫡子,爺也少擔心一點。」
聞言,衛昀康臉色一變,明明她說的沒錯,但他就是突然覺得心頭郁悶極了。
他怒火中燒,急欲發泄,所以他翻過身,又欺上她的身子。
葉霜驚呼,不是才剛休戰嗎,還以為已經簽下和平條款,他怎麼轉眼又變臉了?她連忙哀求道︰「爺,我不行了,明兒個還得回門……」
衛昀康睨她一眼,求饒沒用!誰讓她把他惹火了。
三兩下,他又進入她的身子,恩愛間,他沒忘記調侃道︰「是你讓爺在你身上使勁兒的……」
意識模糊間,她罵了自己一句——
葉霜,活該你嘴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