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個星期過去了,天氣愈來愈冷,「黑輪.無敵」附近小區公園里的樹木在寒風凜凜下掉了滿地的落葉,帶來頗具北國風情的蕭瑟感。
灰蒙蒙的天空正下著雨,于澄郁撐著傘踩過滿是落葉的人行道,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地拉緊了身上的外套。
雖然紐約的冬天氣溫比台灣低上許多,但可能因為剛回來沒多久,台灣的濕冷讓她覺得身上就算穿再多衣服也沒辦法溫暖起來。
再加上她的生理期剛到,她下月復痛得舉步維艱,真懷疑自己是不是有辦法走回「黑輪.無敵」。
好不容易撐過那漫長的步行,她拿出鑰匙,直接走向因為她入住而開始落鎖的廚房後門。
她才把鑰匙插進鎖孔,門便喀啦一聲打開,映入眼簾的是關正梧關切的俊顏。
「吃過了嗎?」他在店前看她拖著蹣跚的腳步經過,擔心的抽空到後頭來看看她。
于澄郁強忍著身體的不適,扯了扯唇。「已經在外面吃過了。」
打開紗門,他側身讓她進來。「那快上去洗個澡休息。」
听她說這幾天丟出去的履歷有響應,所以她天天外出面試,但每天回來後她露出的疲憊神態總讓他不舍。
有好幾次他都想月兌口說要她別出去找工作,留在店里打打雜,他可以養她……
這樣的想法卻總在浮現後又被他狠狠的抑下。
她不是他的女人也不是他的女兒,更不是被他囚在籠里的金絲雀,他憑什麼養她?
再說她還年輕,是該到外頭的世界闖闖,擴大她的世界、眼界,讓她的生活過得更精采,他沒道理因為自己的想法局限了她的發展。
關正梧的關心讓她溫暖,于澄郁仰望著他柔聲開口︰「店里需要我幫忙嗎?」雖然她已經痛得連話都不想說,但若他開口,她也會咬牙幫忙。
關正梧只是用無限溫柔的口氣說︰「不用,有我就夠了。去休息吧!」
「好。」
听到她回答,他模了模她的發頂,才轉身到店里去忙。
于澄郁情不自禁的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發現與他相處的時間愈長,她喜歡他的感覺就愈強。
她不知道,當她對他的感覺漲滿了心口,再也裝不下更多的愛戀時,會不會失控的宣泄?
他若知道她的心情,會是什麼反應呢?
他會用什麼眼光看她?
于澄郁恍惚地想著,回到自己房間後連燈也沒開,一把抱住拼布小熊蜷在床上,模模糊糊地睡著了。
夜已深,店里熱絡喧嘩的氛圍散去,四周恢復靜謐。
關正梧做完清潔工作準備回房,腳步卻還是忍不住往于澄郁的房間移動。
上一次不小心看到她換衣服後,他曾告訴過于澄郁,教她要養成關門的習慣。
她的年紀雖小他許多,但畢竟也是個女人,當男人遇上女人,有突發狀況就很容易發生讓彼此都尷尬的事。
于澄郁口頭上應好,但也不知是忘記,還是沒打算養成關門的習慣,他只要比她晚睡,一定可以發現她房中的小夜燈透過半合的門,流泄出柔軟溫暖的光線。
每每看著那柔軟的光線,他總忍不住像個擔心女兒忘了蓋被子的老爸,情不自禁地走進房,看她有沒有蓋好被子。
今晚,他的腳步自有意識的往她房間移動,才到房門口,他卻听到一連串奇怪的低吟。
那聲音細細微微的,像是忍受著什麼痛楚。
一開始他以為自己听錯了,仔細捕捉聲音的來源,他才驚覺那聲音是于澄郁發出來的。
難道是身體不舒服?
關正梧走進房,看見她像只貓兒蜷在床上,懷里抱著她的拼布熊,而他不確定她是醒著,還是睡著無意識發出聲音。
他輕拍了拍她的肩,輕聲喊道︰「澄郁?」
于澄郁蜷在床上不知多久,痛意讓她睡得並不熟,听到關正梧溫柔的聲音,她緩緩轉過頭,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喊,「關哥……」
她沒哭,但眼眶、小巧的鼻都染上粉紅色的暈澤,像是隨時會哭出來,搞得他整個人緊張起來。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看著他緊張的模樣,于澄郁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忍不住向他撒嬌。「關哥,我好痛……」
听她用快要哭出來的嗓音說痛,關正梧心口一縮,緊張兮兮地慌聲問︰「哪里痛?是受傷了嗎?」
話落,他正準備幫她檢查傷口,于澄郁的眼淚已經忍不住滾了下來,抽抽噎噎地說︰「不……不是受傷。」
他一愣。「不是受傷?那……」
她咬了咬蒼白的唇,許久才說︰「我……那個來,生理痛。」
聞言,關正梧怔愣得更徹底。
他遇過各種痛、見過各種傷口,但沒遇過女人生理痛,不知道生理痛可以痛成這樣。
「那怎麼辦?有藥可以吃嗎?要送你去醫院嗎?」她蒼白的臉色讓他愈發緊張焦急。
于澄郁痛得幾乎沒辦法思考,但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說出那麼夸張的話,她勉為其難扯了扯唇。「這時間去醫院要掛急診,說是生理痛會被笑啦!」
關正梧露出不解的神情,還來不及開口,便听到于澄郁啞聲說︰「今天是第一天,熬過就沒那麼痛了。」
「那要吃止痛藥嗎?」
「沒效。」
「那怎麼做才可以讓你舒服一點?」
于澄郁有氣無力地答,「熱敷會好一點。」
她應該要去買個保溫袋,卻一直忘了。想到大冷天要拖著不舒服的身體去裝熱水拿毛巾熱敷,她就沒力。
關正梧聞言起身,于澄郁倏地伸手拉住他。「關哥,真的不要這麼麻煩啦!」
就算他沒說,她也知道他這時候離開是要做什麼。
「如果熱敷能讓你舒服一點,那就幫你熱敷一下。」
于澄郁愧疚的咬了咬唇瓣。「不要啦,很晚了,你去休息啦!」
「看你痛成這樣,你讓我怎麼睡得著!」不理會她無謂的堅持,關正梧拉開她的手,將她壓回床上躺好。「等等我,你乖乖躺好。」
見他的態度比她還堅持,于澄郁悶悶的躺回床上,想到他明天還要早起忙店務,有些後悔向他撒嬌喊痛。
但莫名的,在愧疚的心情下,她竟感覺一股說不出的甜味跟著涌上,漫溢了心口。
或許她就是知道關正梧會心疼她,才會看著他出現就不自覺的向他撒嬌。
這幾乎都快成為習慣了啊!
她不由得想,這樣過分的仰賴著他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如果有一天,他對她的關愛消失了,她該怎麼辦?
她五味雜陳地感受著小月復不間斷傳來的隱隱痛意,心情憂郁。
幾分鐘後,關正梧回到房間。
「這種天氣用毛巾熱敷散熱得很快,效果不好。貼這個試試好不好?」他拿了在日本買的貼布問。
「那是什麼?」
「我在日本買的頸肩熱敷貼布,貼上會產生熱氣,效果應該和「生理貼」、暖暖包差不多。」
雖然熱氣持續有一定的時間,但總比讓他一直幫她擰熱毛巾熱敷來得方便。
于澄郁衷心道︰「謝謝。」
關正梧微微笑,拍拍她的肩。「躺平,我幫你貼。」
「呃……」她呆住了。
關正梧由她驚訝的反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好像不太合適,窘迫的扯了扯唇。「還是你自己貼比較好。」他撕開外包裝以及貼布背面的貼紙,才將貼布遞給她,接著轉過身去。
于澄郁接過貼布,看著他的背影,這才發現自己的臉因為他說要幫她貼貼布而隱隱發燙。
雖然兩人連最親密的事都已經做過,她也拋開矜持偷偷勾引過他,但她還是沒辦法在他面前露出肚皮。
幸好,關正梧並沒有堅持。
她迅速將貼布貼在小月復上,沒多久就感覺一股溫暖透過肚皮滲進子宮,驅走了疼痛帶來的寒意。
等了好半晌听不到動靜,關正梧開口問︰「好了嗎?」
「好了、好了!」她答著,急忙拉下衣服蓋住肚皮。
「有熱熱的感覺嗎?」
她點點頭。「嗯,熱熱的,好舒服。」
關正梧緊繃的神經因為她的話稍稍舒緩。「它的熱度可以持續好幾個小時,若真的痛得受不了再喊我。」
「關哥,謝謝。」
他微微笑,帶著繭的大手溫柔地撫過她的臉。「那晚安了。」
「晚安。」
不知是因為熱熱貼的效果太好,還是心理作用,或者根本是關正梧溫暖了她的身與心,她在說完晚安後,累得閉上眼。
關正梧看著她那張被小夜燈的柔軟燈光映襯得如蜜桃的粉顏,思緒紛亂不已。
或許……或許他已經走出失去阿紫的陰霾,可以接受其它的女人了。
那個女人該是她嗎?
他不懂,為什麼在他刻意壓抑下,自己會變得愈來愈在意她,腦中甚至不斷浮現想對她做些什麼齷齪事的念頭。
他愈來愈喜歡她,卻也極度厭惡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