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知道討厭鬼姓甚名誰,也不知道他的科系、他的班級,可這完全不能讓一心要找碴的李蘇樂知難而退,她辦了悠游卡,天天去捷運站守株待兔。
這一招果然管用。
第二天,李蘇樂就在進站口撞見了陶慎言。
「嘿,好巧哇!」她故意露出夸張的笑。
陶慎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加快腳步,飛快地走過她身邊。
擦身而過之際,李蘇樂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有心理陰影的陶慎言反射性地側身,差點撞到身後的一個老人,連忙低下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待老人家揮揮手表示沒事,走遠了,他才直起頭,面前這個漂亮精致的女生笑得又可愛又俏皮,伸出手指對著臉上那甜甜的、醉人的酒窩,「對不起喔,我不是故意打噴嚏嚇你的,可你知道我感冒了,打噴嚏這種事也不是我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所以請見諒啊,心胸寬廣的你一定不會和我一般計較的對吧?」
陶慎言冷著臉,「妳來這里做什麼?」
「呀呀呀,原來你這麼笨啊。來這里還能干嘛,當然是坐捷運。」李蘇樂手拿悠游卡得意地在對方面前晃來晃去,「告訴你喔,以後我每天都要坐捷運上學。」
「妳又在搞什麼鬼?」
李蘇樂吐了吐舌頭,「我喜歡坐捷運不行嗎。以前沒人帶我坐,所以我才從來不坐,現在我突然覺得坐捷運好好玩喔,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出現在你面前,每個人都代表一種人生,光是猜測他們的人生故事就很有意義啊……」
「妳腦袋燒壞了吧,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陶慎言用看怪物的眼神瞪她。
「我知道啊。」李蘇樂無比自然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走啊,別磨蹭了,小心趕不上早課。」
陶慎言死死地盯著她拉著他手臂那只白白女敕女敕的小手,很想當場揮開,然而顧慮到這到底是公眾場合,皺著眉毛忍了,任由對方拉著他一路向前。
高峰時期,捷運站的人多得跟下餃子似的,李蘇樂緊緊地拉著他的手,像條小尾巴一樣都快長到他身上了。
屬于少女甜蜜柔軟的香氣穿透渾濁的空氣,以無比強勢的姿態攻佔了他的嗅覺,這個小女孩脾氣那麼壞、那麼臭,可這味道卻甜美如糖,真的沒道理啊……
從第一天在捷運站偶遇開始,陶慎言基本上每天都會看見這一抹明艷的身影,笑容燦爛無敵,酒窩深深,不顧他的冷臉,總是興高采烈地黏過來。
這家伙到底搞什麼鬼?
「喂,妳能不能離我遠點?」
「不能。」
「妳能不能別拉著我的手?」
「不能。」
「妳能不能別坐在我身邊?」
「不能。」
面對他直截了當的反感,永遠只有一個答案。
陶慎言當慣了紳士,對著這樣一個無理取鬧的女生,他還真不能拿她怎麼樣,總不能一拳頭揮過去吧,這樣的事他萬萬做不出來。
一路被她跟著走進校門,眼見對方越來越得寸進尺,到了他們系上都不肯放過他,他只好折過身在她面前站定,「喂,妳到底想干什麼?」
「呀,你沒看出來嗎,原來你這麼笨啊。」李蘇樂睜大圓溜溜的眼楮,像只小松鼠無辜又可愛,「我這麼努力,當然是在追你。你該不會沒被人追過吧?你長得不錯啊,行情不至于這麼差吧,難道是脾氣太壞?」她在他面前露出狡黠的笑,像只故意搗亂的小貓咪。
陶慎言發現自己居然完全沒法生氣,嘴角甚至不受控地要往上揚……他連忙背過身去,「我沒工夫陪妳玩這種游戲,妳趁早死心吧。」
像她這樣任意妄為、唯我獨尊的大小姐,他向來敬謝不敏。可為什麼,這句話一說出口,他的心里隱約掠過了一絲失落?這一定是錯覺。
「喂,你憑什麼說我在玩游戲,我真的很認真在追你嘛。告訴你,我李蘇樂做任何事情都會全力以赴,包括追求男人,我不會死心的……」
不管李蘇樂怎麼說,陶慎言還是義無反顧地往前走。
現在正是上課人潮的高峰期,人來人往,她可不想成為別人眼中的好戲。見這一招沒法打動陶慎言,只好悻悻作罷,跺了跺腳離開了。
下課後,寧右芯分明看見李家陳叔叔的車子已經開到校門口了,可這個李家大小姐卻還在門口東張西望。
「小樂,為什麼最近妳都不和我一起回家?」
「因為、因為我……」
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給她盼到了一道頎長清冷的熟悉身影。李蘇樂眼楮一亮,高興地沖上去攥住了陶慎言的手臂,轉過頭對寧右芯露出大大的笑容。
「因為他啊。」
「陶學長?」寧右芯怔住,她的目光落在親密緊挨的兩人身上,閃過一絲落寞。
「你們認識?」
李蘇樂抬頭問陶慎言,陶慎言十分傲嬌地不肯回答。
「我們同一個社團。」寧右芯開口了,「小樂,那我先走了,不能讓張叔久等。」
「喔,好,掰掰。」李蘇樂開心地揮了揮手,一點也沒發現好友情緒上的低落。
「陶學長,還滿好听的嘛。」她晃著陶慎言的手臂,「陶學長、陶學長、陶學長……」
陶慎言已經打定主意不再和李蘇樂說話,用完全漠視的態度讓她死心,即使面對她這樣磨人的攻勢,也是咬牙忍了,不做任何反應。
李蘇樂玩了一會就覺得沒有意思了,死死地盯著那張面無表情的俊臉,恨不得撲上去狠狠咬一口,看他還能不能保持這樣的面癱臉。
接下來好幾天,陶慎言竟真的一句話也沒回她,任由她像個小丑一樣在他面前又蹦又跳,別說表情,連一絲眼神波動都沒有。
這個討厭鬼還真難搞啊,看來她得再用點手段才行。比如說,欲擒故縱?
◎◎◎
「一天、兩天、三天……」
寧右芯看見李蘇樂皺著眉毛、嘟著嘴在寫寫畫畫,湊過去一看才發現她在數日子,「小樂,妳有心事?」
「啊,沒啦,只是習慣了坐捷運,習慣了熱熱鬧鬧出門,現在要讓陳叔送我,有點不太習慣啦。」
「那就別讓陳叔送了,我和妳一起坐捷運好了。」
「那怎麼行。」李蘇樂立刻搖頭,「捷運上人擠人,還不把妳擠扁了。我呀,也不是真心想坐捷運,我只是想捉弄一個人。」
「啊?」寧右芯輕呼出聲。
李蘇樂笑而不答,低下頭繼續寫,一天、兩天、三天……
寧右芯望著對方美好如洋女圭女圭的側臉,在胸腔里發酵了好幾天的酸意終于讓她憋不住,問了出來,「小樂,妳真的喜歡陶學長嗎,還是說只是在捉弄他?」
她了解李蘇樂,因為父母感情破裂讓她對愛情失去了信心,一直嚷著要堅持單身主義,這樣的她怎麼會主動積極地去追求一個男生呢。
何況,李蘇樂在去坐捷運之前還問過一個可怕的問題,要怎樣報復一個男生?
她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現在一聯想,簡直嚇得心髒都要休克,越想越不對勁。
她雖然在一進入社團後就喜歡陶慎言,可是如果李蘇樂是真心的,她願意永遠把這份喜歡放在心底,祝福最好的朋友和最喜歡的人幸福地在一起。
可是,如果李蘇樂只是為了報復呢?
「他那麼討厭,怎麼可能真的喜歡。」李蘇樂可愛地吐了吐舌頭,「不過這個家伙真的很難搞,我都努力追了這麼久都追不上……」
「妳跟我來。」寧右芯突然打斷了她,拉著她的手,無視講台上的教授,一直將她拉到了無人的樓梯轉角,一張清秀溫婉的臉上滿是凝重。
「右芯,妳怎麼了呀?」
「小樂,我不允許你傷害他。」寧右芯將雙手放在她肩上,「我不知道陶學長怎麼就惹妳討厭了,可我喜歡他,好喜歡他。我知道他是很好的人,妳能不能收起妳的大小姐脾氣,別這樣任意妄為可以嗎?」
李蘇樂听了臉色也僵掉了,「我哪里任意妄為了。右芯,那個家伙可討厭了,妳怎麼可以為了他這麼說我,虧我一直把妳當成好朋友,妳怎麼能見色忘友!」
「我見色忘友?」寧右芯怔了怔,唇角牽出一抹冷笑,「從小學開始,妳就把我當成妳的所有物,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我喜歡文科,卻被妳拉去讀了理科;我填了別的地方的大學,卻被妳改了志願;我就是想上自己喜歡的選修課,妳都要干預。不過因為我知道妳是真心和我做朋友,所以我都忍了。
可現在看看妳,妳要用這麼惡劣的方式去傷害一個我喜歡的人,難道我沒理由阻止?」
「右芯,這個不一樣。我對妳做的那些只是不想和妳分開,可是那個討厭鬼他對我做了好過分的事,所以我才……右芯,對不起,妳別生氣了,好不好……」李蘇樂眼見寧右芯動了真怒,嚇了一大跳,連忙放軟口氣道歉。
寧右芯嘆了一口氣,「只要妳答應我不傷害陶學長,我就不生氣。」
「這個、這個……除了這個,妳要我做什麼,都答應妳好不好?右芯……」
那個討厭鬼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而為了達到報復目的,這段時間她每天辛辛苦苦坐捷運,各種熱臉貼冷,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現在要她收手,她實在有點不甘心。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她就要成功了。
李蘇樂這個人的脾氣又臭又倔,一旦下定決心,八頭牛都拉不回來了。寧右芯見她不肯放松口風,就知道沒有回轉余地了,她氣得一把推開對方,怒氣沖沖地回了教室。
「右芯……」李蘇樂擔心地追了上去。
等兩人都離開,樓梯轉角下方走出了一道頎長的身影,是陶慎言,現在一張俊美的臉上結滿了雪霜,彷若從冰窟里走出來似的。
幾日不見李蘇樂,他竟然開始忍不住擔心這個驕縱任性的大小姐,該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還是他的態度太傷人,真的傷害到了她?
他擔心得沒辦法好好讀書、沒辦法好好听課,甚至沒辦法靜下心來,最後只好來看看這個把他搞得魂不守舍的大小姐。
然而,還沒走到她的教室,剛爬上樓梯,他的耳朵里就鑽進了這樣可怕的一段對話。
呵,他在想什麼呀,這樣才符合邏輯嘛。那個任性妄為的大小姐怎麼可能看上他,當然只是為了捉弄他,而他,差點,差點就當真了。如果他當真了,還不知她要怎樣奚落他。
這個李蘇樂,他一開始只以為她驕縱任性、目中無人了點,心腸不壞。現在他才知道自己到底小看了她,能想出這樣的報復手段,得有多大、多可怕的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