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李氏連作戲都不願意了,曾五福這回狠狠惹到她,于是她開口說︰「馬道婆,你就到處看看吧,蓮妹妹、福妹妹,你們各派兩個人跟著馬道婆,別讓她有機會動手腳。」
這話听似公平,事實上,該動的手腳早就動好,讓曾五福派人跟著,不過是讓她在事發之後無話可辯。
因此果果、紫裳跟著馬道婆走了。
李氏無心周旋,五福也不樂意應酬居心不善的女人,至于耿氏,她的心吊得很高,嘴角忍不住逸出詭笑,自從東西埋下那天,她就在等著今日。
她不信事情發生,四爺還敢維護曾五福,那可是關系皇後和玥貴妃的大事呢。
曾五福一死,男人能有多長情?這種鬼話她半點不信。
于是三人各自垂眉,屋瑞安靜得令人心驚。
五福面無表情,靜靜看著耿氏走入死路,李氏腦海里想著各種整治人的手段,至于耿氏……她已經開始想象自己躺在四爺懷抱里的嬌羞模樣。
終于,馬道婆從外頭進來,手里拿著一只布偶。
就是那個了!耿氏忍不住跳起身,那是她親手縫的,她認得出來。
耿氏急忙把人偶捧到李氏手中,李彤樺眼底泄露出無比恨意,抓到了!接下來該怎麼整治曾五福呢,眉心拉出無比舒泰,她彷佛看見曾五福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在地上翻滾的模樣。
李氏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馬道婆接口解釋,「這是害人的東西。」
「害人?一個布偶能害人?」李氏從頭到尾都在裝傻,卻裝得不很像。
「怎麼不能?夫人細看了,這不是普通的布偶,上頭寫著被害人的生辰八字,還用紅線釘住布偶的八個穴位,只要把這個人偶埋在泥地里,七七四十九天,被詛咒的人就會周身穴位酸痛不止,全身感到寒冷,待泥地里的濕氣浸透人偶,此人就會全身癱了。」馬道婆解釋得很清楚。
「這法子太陰毒,東西是在妹妹院子里挖出來,福妹妹你怎麼說?」耿氏跳出來說話。
在耿氏義憤填膺時,五福也緩步走近李氏,待耿氏閉嘴,臉上得意再也掩飾不住同時,五福緩緩開口。
短短兩句話,成功搧掉李氏與耿氏的自得。
五福先是驚呼一聲,作足十分戲後,惶恐道︰「這人偶上面怎麼寫了我的生辰八字,是誰想要害我?」
羽黃適時地插進話,「難怪主子最近常喊痛,奴婢把脈都尋不出因由,原來不是病、是詛咒啊,這等害人的手法太陰毒,皇子妃,您得為咱們主子主持公道!」
「你的生辰八字?不可能!這上頭明明就是……」耿氏月兌口而出,話說一半,這才驚覺自己講了什麼。
五福似笑非笑問︰「姊姊為什麼說不可能?這上頭明明是什麼?」
瞄一眼五福,李氏心知耿氏被擺一道,蠢!一件必勝的事也能搞成這樣,她的腦子到底是什麼做的?
事到如今,李氏只能改口,問︰「到底怎麼回事?蓮妹妹,你說!」
「我、我、我……不知道。」與預想截然不同的狀況讓耿氏措手不及,她想不出哪里出錯,為什麼上面的八字會、會變成曾五福的?
「蓮姊姊不知道?這可真奇怪,親近道姑的是你,想修練心性的是你,知道這等害人手法、說府里有妖氣、非到妹妹屋子里來搜查的還是你,所有事全圍著蓮姊姊,姊姊怎麼能月兌得了關系?」
五福一句一句咄咄逼人,她給過耿氏機會的,現在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于四爺是危機也是轉機,他必須將全副心力用在那上頭,後院女人就算不能給他添助力,至少不能制造事端。
耿氏被嘻住,回不了嘴。
李氏勃然大怒,曾五福慣來低調、不願惹事,而今變得如此強勢,難不成是四爺允諾她什麼?正妃之位?獨寵專房?
肯定是,那天四爺當著常嬤嬤的面說只要她們安分守己,就會留她們在府瑞安養天年,原來只是場面話,早晚一日,四爺會為曾五福動手將她們除去!
沒錯,所以一件必成之事才會翻盤。
曾五福早就死盯著唐院、清院,只要她們一個動彈,就會被抓到錯處,就會被擴大渲染,她要弄臭她們的名聲,只待時機成熟,她與耿氏將會死無葬身之地。
不,她不能束手就擒,她必須保住自己,她還沒有輸……閉上眼,李氏強迫自己冷靜,深吸幾口氣,再打開眼楮時,她已經恢復鎮定。
她把桌上的人偶往旁邊一掃,氣定神閑道︰「證據還沒找到呢,福妹妹就一口一聲,把箭頭全指向蓮妹妹,莫非福妹妹手上有什麼證據,足以證明此事是蓮妹妹所為,還是說……這整件事情里頭,福妹妹扮演了栽贓嫁禍的角色?」
五福忍不住失笑,直到這時候李氏還想將她掃落馬,李氏真當她是人善人欺?
她只是不願意爭鬧,不代表她是個傻子,可以讓人為所欲為,何況她已經立定志向,不管結局和自己想的是否一樣,她都要站在四爺身邊,與之並肩。
因此,軟弱已經不再是她的選項。
「要證據困難嗎?只要李姊姊別一心一意企圖把我給栽贓進局里,就會發現到處都是證據呢。
「姊姊可以把蓮姊姊身邊的人全抓起來、分別拷問,我不信蓮姊姊做這些事時,連下人也可以瞞個密不透風。
「再者,這布料不是普通市面上買得到的,這是貢品吶,查查庫房、查查每個人的嫁妝單子,旁人不敢講,妹妹我是敢說的,曾家家底薄,買不起這麼昂貴的布料做嫁妝,有這等本事的——」
她挑釁地朝李氏和耿氏掃去一眼,瞬間,李氏臉上陰晴變化不定,對,那是她交給耿氏的布。
一個表情,五福萬分失望,還以為是耿氏設下的局,沒想到李氏也有分,四爺的話不僅僅是教她們狗急跳牆,還讓她們想拚個魚死網破。
她們都太單純,以為少一個曾五福就有機會出頭天,卻沒想過玥貴妃、皇後都不是四爺要的,只要她們立定志向站在玥貴妃、皇後的背後,她們也不會是四爺的選項。
其實她想過的,待大事成,想個辦法替李氏、耿氏謀個好出路。
她不欲嫁給四爺,但賜婚聖旨下,她嫁了;她不欲獨寵後院,但她佔據四爺的全心,她不想制造李氏、耿氏的悲劇,但因為自己,她們成為悲劇。
五福心里對她們終是有幾分虧欠感,可惜現下……她們濫用了她的虧欠。
「福妹妹可別睜眼說瞎話,本妃明明記得皇上賜你一匹月光錦,這事不假吧!」
要不是因為那匹月光錦,她也舍不得將自己的布拿出來,那可是皇後為她添的妝。
「是,但姊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四爺手頭不寬裕,李親王老來得子,大宴賓客,消息傳到的時候咱們正在前往皇陵的半路上,四爺為著賀禮煩心,妾身嫁妝薄,沒別的好東西,就把皇上的賞賜給貢獻出去,那匹月光錦就在里頭,這事兒是李公公經的手,他可以作證。」所以,她沒有月光錦可以做布偶。
竟有此事?!她未免太好運,李氏氣恨,為什麼連老天爺都肯幫她一把。
「容妹妹說一句大不敬的話,倘若我是皇子妃,肯定要加快腳步、大張旗鼓逮捕凶手,盡快把事情給查個水落石出,否則外頭有一堆好事人,不知道明兒個又會傳出什麼話,萬一這盆髒水反潑到李姊姊頭上,說出姊姊『刻意縱容凶手』、『與凶手掛勾』之類的小話,怕對姊姊名聲不太好。」
五福瞄李氏一眼,提醒她,為保住小命,該抓住的把柄千萬別放過。
被五福一激,李氏不得不開始辦案,命令一條接一條,弄得風風火火、人盡皆知。
不多久,耿氏房里搜出沒用完的月光錦。
也是她貪小便宜,早該把剩下的布燒掉煙滅證據,偏偏心里不舍,想拿剩下的布做幾塊帕子,好到外頭炫耀。再加上幾個被屈打成招的丫頭,耿氏的罪名定下,被關在柴房,等待發落。
夜里四爺回府,狠狠責備李氏一頓,道︰「如果你沒能耐為爺管理後院,就把中饋交給福兒吧!」
這是要架空她?李氏又急又恨,一顆心慌亂無著落。
當夜,紫裳趴在柴房屋頂,果然等到預想中的李氏。
李氏進柴房,而耿氏不負眾望的威脅李氏,她說︰「就算我要死,也會拖李姊姊來墊背!」
李氏狂怒,卻不能不壓下性子,耐心安撫。「四爺這幾日沒空審問妹妹,我安排妹妹逃跑吧,先離開府里,找一個地方安身,待我把曾五福弄死之後,再編個故事,把這件事推到她頭上,塵埃落定之後,姊姊必會說服四爺,你是被冤枉的,到時定會把妹妹給接回來。」
說著,她交給耿氏一個包袱,鼓吹她離開。
耿氏不傻,反問道︰「姊姊這話能信嗎?我一旦出府,還能回得來?」
不過李氏的腦袋比耿氏聰明冷靜上十萬八千里,不多加思考,她便尋出話來說服對方。
「妹妹擔心我不讓你回來?我還怕妹妹在外面亂逛呢。妹妹手上有我的把柄,你以為我敢放任妹妹在外面放話嗎?女人的名譽再重要不過,這段日子,我讓曾五福害得連大門都不敢出,你以為我不恨她?
「成親數月,我在一旁悄悄觀察四爺,四爺不是個重的,我雖不知曾五福用什麼手段攏住四爺的心,但我敢保證,沒有曾五福,四爺大概不會再從外面找女人回來。
「往後府里就只有我和妹妹,我們有共同的秘密,我們同心齊力、好好相處,當對真正的姊妹好不?」
這話說得太高明,先賞一記巴掌,再給塊糖,之後允下未來希望。
一整天下來,耿秋蓮本已心如死灰,現在有人送來一把火,能不欣然接下?
那個晚上,耿秋蓮逃走了。
不過兩天後,耿秋蓮的尸體被找到,她死在一間廟里,旁邊還有個道婆的尸體,有人說是山賊所為,但沒有任何證據,事關四皇子,當地縣官查了又查,最終還是成了懸案。
事情就此告段落,李氏安靜了好一段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