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花樓位在齊天城城西的銷金窟里,樓高五層,一到掌燈時分,門庭若市,花娘迎來送往,好不熱鬧。
「好俊的爺兒。」老鴇迎上前來,一見夏侯歆,雙眼不禁發亮,不住地打量著他。「沒見過爺兒,肯定是外地人,是不?」
夏侯歆微漾笑意,正要開口時,身旁的太斗向前一步,湊在他耳邊低聲道︰「二爺,申大夫和若華姑娘正踏進廳里,你別回頭。」話落,太斗隨即混入人群里,省得待在他身邊,反教連若華認出。
夏侯歆聞言,沒回頭,微移了身形,壓低聲道︰「嬤嬤,備間上房。」
「這有什麼問題,就不知道爺兒要幾位花娘作陪?」
「隨便挑兩個便成。」他隨口道。
「那就交給我替爺兒處理了。」老鴇回頭喊了聲,差人領著他上樓。
夏侯歆跟著走,余光瞥見連若華跟著背著藥箱的申仲隱,朝另一頭的樓梯往上而去。
一進位在五樓的上房,伙計說花娘一會便來,先行退下。
夏侯歆等了一會,見太斗進房,便問︰「可有瞧見若華往哪去?」
太斗眼角抽了下,壓低聲嗓道︰「二爺,你記不記得咱們今兒個上花樓要做什麼的?」
應該是問他知府一行人在哪一字號房吧。
「有你在,會出差錯嗎?」上花樓的用意,本是隨意點幾位花娘進房伺候,再伺機溜出房竊听,可誰知道一來到就發現連若華和申仲隱上花樓……簡直是荒唐,申仲隱竟帶著她上花樓!
太斗微眯起眼,想了下,笑得一臉壞的道︰「二爺,你這話意是說,你要我自個兒去找他們,而你要去找若華姑娘?」
「她一個姑娘家待在花樓里象話嗎?」尤其她面貌姣好,要是教上門的尋芳客誤認為是花娘,對她上下其手,憑她逃得了嗎?
「她是跟著申大夫來的,你清醒一點。」
「這更是申仲隱罪不可赦之處。」他惱道。
太斗不禁抽動眼皮。「二爺是待在宮里,養在深閨,不解世事就是了?一個大夫上花樓能做什麼?不就是行醫嗎?會帶著若華姑娘,意味著診治對象必定是姑娘家,這點道理你都想不透?你是鬼遮眼了不成!」說到後頭,太斗都不禁火大起來,氣惱他正事沒擱在心上,簡直都不像他了。
夏侯歆聞言,不禁愣了下。
太斗所言是再合理不過,但他竟忘了,他……這是怎麼了?
太斗直睇著他冷沉的眉眼,嘆口氣道︰「好,一句話,如果你是將若華姑娘擱在心上的,我沒話說,你盡管找去,知府這頭交給我就成了。」
夏侯歆抽緊下顎,驀地起身。「誰將她擱在心上,正事要緊,趕緊走。」
太斗狐疑地揚起眉,見他真開門出去,只能沒轍地跟著他走。
花樓通廊兩側皆有廂房,他們走得極慢,听著里頭的交談,判斷是否為知府大人一行人,這時,遠遠地瞧見底間廂房外站著兩名官差,兩人不由對視一眼。
夏侯歆想了下,猜想大概只能上屋頂了,甫睨了太斗一眼,卻瞥見太斗右手邊的房門一下打開,他下意識回避的轉過身。
太斗見狀,也只能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走了幾步,便听見申仲隱的低聲交代,「你待在房里就好,別到外頭走動。」
「不了,房里頭的味道難聞,我要透口氣才成。」
「那你別走遠,待在門外就好,有什麼事喊一聲我就听見了。」
「知道了。」連若華揮了揮手,把門關上,吁了口氣。
真不是她要嫌棄,實在是房里那種燻香味簡直像是打破了劣質香水,味道又濃又嗆,聞得她頭都痛了。
本來說是有花娘生病,要申仲隱過來一趟,申仲隱怕花娘有其它婦科問題,所以拉她一道,可誰知道房里是一男一女,兩人都病著……要她猜,八成是玩樂過度,哪是生什麼病。
站在門外像站衛兵,她瞪著地板一會,旋即又皺起眉。
要她在房門外等,可這兒又沒窗子,那味道濃得連外頭都聞得到,再待下去她真怕自己會吐。
想了下,她往旁望去,見梯台邊上有面窗子,便朝那頭走去。
一直站在她斜角上的夏侯歆听見她的腳步聲,這才敢微微偷覷她一眼,見她停在窗口,猜想八成是這兒濃膩的香味教她受不住。
他想,他該要先上屋頂一趟才是,但是她一個姑娘站在那兒……這樓梯處人來人往……
才想著,另一頭正巧有幾個男人走來,經過她時不住地望著她,而後停下腳步。
夏侯歆眉眼不動地看著,就見一男人扣住她的手,她神色不快地掙扎著,但其余幾個男人將她團團圍住,或言語或動作地調戲著,教他心頭莫名生出一把火。
混帳東西,憑什麼踫她?!
他欲向前卻猛然頓住,怕她會認出自己,察覺自己雙腿能行,又擔心騷動過大引來底間那些人的注意,如此今晚的探查不就功虧一簣?只是,再多的猶豫在見到她快被拉進一間房時,全都拋到腦後。
他吸了一大口氣,吹熄通廊兩側數盞的油燈,四周瞬地暗了一大片,幾個男人回頭,趁這當頭,他身形飛快地朝前奔去,眨眼間,利落的以手刀砍向他們的頸項,就見一個個應聲倒下。
偏偏有兩個來不及處置,發出呼救聲,驚動了兩旁廂房里的人,位于底間的廂房有人開門查看,就連申仲隱也探出房門來看。
夏侯歆一把將連若華扯進懷里,借力使力地將她推往申仲隱的方向,隨即頭也不回地往前隱入黑暗中。
連若華踉蹌了數步才穩住,但她的眼一直追隨著離去的身影,只因方才在那人懷里時,她嗅聞到一股藥味,這是近來常在夏侯歆房里聞過的,再者那人身形像極了夏侯歆,但這又怎麼可能?
現在的他根本連門都踏不出……
「若華,發生什麼事了?」申仲隱瞧見她,直朝她跑來。
「沒事,只是有人找我麻煩,可又有人幫了我。」
「你……你還是趕緊跟我進房。」申仲隱聞言,余光瞥見通廊上的男人一個個全盯著她瞧,決意這一回不管她怎麼說,絕不再讓她踏出房門一步。
連若華無奈地抿了抿嘴,只能由他,因為她也不想惹上麻煩。
一趟花樓行,一無所獲。
回到後院客房里,太斗的臉色一直是冷著的。
夏侯歆不睬他,徑自解開朿發,褪去外袍躺上了床。
然而他才剛一沾枕,太斗隨即走到床邊,沉聲道︰「二爺不用對我稍加解釋嗎?」
「解釋什麼?」
「解釋二爺為何引發騷動,把那些官員都給嚇跑了。」太斗沉著聲道。「難道二爺會不知道這票官員作賊心虛又疑神疑鬼,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教他們以為隔牆有耳的快快散去?」
夏侯歆哼了聲。「散去又如何?在巡撫到來之前他們總是得談,要是他們不談,我也有法子去應證一些事。」
「好比說?」
「放出消息巡撫約莫三日後到,屆時由你假扮巡撫坐在馬車里,走西霧山進齊天城,路上要是出了事,就可以應證當初咱們摔馬是他們所為,就連別館山崩亦是。」
太斗吸了口氣,笑得有些猙獰。「听起來好像是個好計謀,不過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叫我去送死?」有對策他是可以不計較今晚被壞了好事,但這計謀听起來就覺得有幾分險。
「當然你不能死,因為我還需要你假扮巡撫好生處置他們,太斗,你好歹是一品帶刀侍衛,幾次護著大哥死里逃生,我認為你想死也很難。」
「承蒙二爺看得起,我會努力地活,但你要不要稍稍跟我提點一下後頭該怎麼做,要不我只會覺得你是臨時起意,隨口胡謅耍我的,只為掩飾你現下的心境。」太斗口條清晰,一字一句直戳進他心底。
「我又掩飾什麼了?」
「你要裝傻,我是不在意,但你要是真傻,我也沒轍。」
夏侯歆不耐地瞪著他。「說明白。」
「一句話,你把若華姑娘擺在哪個位置上,說明確點,我才知道該怎麼做。」
夏侯歆一陣沉默不語。
太斗說得一點都沒錯,他是有幾分自欺欺人,說什麼裝殘為方便行事,說什麼只是在意她是他沾染過的女人,說穿了都是私心,只是要盡其所能地誘她把心思全都擱在他身上。
直到她遭人騷擾的那瞬間,他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無法容忍自己以外的男人踫觸她!否則,他不會明知會壞了今晚的事,卻依舊出手救她。
「她是我要得到的女人。」他沉聲道。
太斗雙手一攤。「早說嘛。」他的眼楮雪亮得很,這點小事可沒逃過他的眼。「既然這樣,往後我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夏侯歆沒吭聲,徑自垂睫沉思。
「喏,別說兄弟不罩你,畢竟若華姑娘和尋常姑娘不大相同,想得她青睞,你往後干脆都果著上身,還是我想個法子在夜里把她拐進你房里,其余的你自己看著辦。」太斗滿臉凜然正氣,說的卻是下流伎倆。
「誰跟你兄弟,無恥。」
「嫌我無恥,你要是不加把勁……」太斗驀地頓住,只因他听見外頭的腳步聲,不禁壓低聲嗓問︰「大半夜的,若華姑娘怎會往你這兒來了?」
雖說連若華也住在後院,但她和采織是住在東廂那頭,和西廂這頭還隔了座廳和小院哪。
「許是方才出手救她時,被她認出。」他隨口說著。
「那要不要跟她說你已經歇下?」
「就這樣做。」
太斗隨即吹熄了燈,朝外走去,遇到正踏上廊階的連若華,笑問道︰「若華姑娘,這麼晚了,你怎麼會過來這兒?」
「你家主子睡了嗎?」
「已經睡了。」
「是嗎。」
而後,夏侯歆沒再听見交談聲,他想連若華應該是回房了,而此舉不知是否可以讓她釋疑……才想著,便听見房門咿呀一聲被推開。
他微眯起黑眸,瞧見連若華輕手闔上門,隨即輕步走到床邊,靜靜地看著自己。
她的眼力不及他的好,瞧不見他正看著她,但他看得見她正端詳著自己,不知道在沉思什麼,他只能猜想也許她真是對自己起疑,如今不過是一探究竟,確定虛實罷了。
然,才想著,她的手已經撫上他的腳,教他渾身一陣緊繃。
她的手沿著腳踝往上,動作極輕,唯有停留在膝頭時揉捏輕敲了下,隨即又逐漸往上。
他屏住呼吸。原以為她是想確定他的腿是否能行,但如今瞧來她似乎別有所圖。
是如此嗎?
她的手依舊未停,沿著腿上幾個穴輕掐,直到來到腿邊有意無意地撩撥,教他逐漸有了反應,然她卻在點了火後,決定離去。
眼見她轉過身,他隨即一把扣住她的手。
連若華嚇了一跳,像是沒想到會將他擾醒。「抱歉,把你吵醒了。」她硬著頭皮面向他。
真是的,申仲隱騙她,說什麼在他的藥里下了些安神的東西,可以讓他睡得沉、傷勢好得快,但要真安神的話,他怎會輕易醒來。
「你怎會來了?」他啞聲問,徐徐坐起。
「呃……」黑暗中,她模索著在床邊坐下。「剛才我和申仲隱去了群花樓,遇到了一點事。」
「喔,這跟你這時分過來有何關系?」
「就……群花樓是花樓,因為里頭有花娘病了,申仲隱怕是些婦科病癥便要我隨行,但因為房內的香味太濃,所以我就到外頭,可誰知道竟被誤以為是花娘,差點被拉進房時,有個男人救了我。」說著,她不禁望向他。
屋里沒點燈,只憑廊檐下微弱的垂燈,她壓根瞧不清他的表情。
「真是胡鬧,盡管如此也不該帶著你上花樓。」哪怕知道其用意,他依舊不滿,但也因而確定,她今晚前來只是想確定他到底是不是那個男人,而非有所圖,莫名的,他失望了。
「幫個忙而已,也沒什麼。」她應著,驀地在他身上聞到那股藥味,低頭湊近他。
「沒什麼?要是沒人救你,你現在……你做什麼?」他低頭瞧她不住地湊到自己胸前,秀麗的眉眼,微噘起的唇,勾得他心猿意馬。
「那個救我的人身上也有這種藥味。」她沒聞錯,確實是他喝了好幾天的藥,這藥味她沒記錯。
他心頭一頓,隨即道︰「申大夫開的藥方很尋常,用來安神化瘀,會在他處聞到並不意外。」
「是嗎?可是申仲隱說他用的藥材都是挺珍貴的,外頭應該沒有相仿的。」
「你以為現在的我有法子跑嗎?」夏侯歆撇了撇唇。哪里珍貴來著,不就是一些要逼他昏睡,無法使壞的藥罷了。
她听出他的自嘲,不禁安慰他。「你就盡管靜養,明天我再幫你測測你的腿,確定是否是筋絡方面的問題,總會有辦法的。」
她太依賴科學儀器,如今身邊沒有,根本無法判斷他傷到的神經到底能不能修復,以及他是否會有傷愈的一天。不過,雖說沒有儀器,但有些簡單的測試方法還是可以試試。
「我原以為你今兒個來,是因為你想要孩子。」他轉移話題,不希望她真有法子測出他的雙腿已復原。
連若華呆了下,小臉微微發燙著。
對喔,半夜避開太斗溜進他房里,這行徑實在是……可她之前霸王硬上弓更加大膽,怎麼那時壓根不緊張,現在反而覺得難為情了?
她沉默不語,教他以為她真是打算另謀出路,不禁又道︰「這幾日該是絕佳時機,你……不要嗎?」他就怕申仲隱太過忌憚他的存在,端出恩情逼迫她就範,屆時她要是傻傻答允了,這……他豈能忍受。
他卑微口氣里的央求,教她心頭微微顫著。她是想要孩子,但也沒有非要不可,當初是抱著姑且一試的態度,二來又可以避去他日申仲隱逼婚。
可惜的是,申仲隱沒再逼迫,而她也突然厭惡起夏侯歆用買賣的態度跟她交易……她還沒想透自己的心思轉變理由,也許……她根本不打算深究。
可是今晚那人突地出現救了自己,那懷抱和那一夜她背著他跌進樹叢後的擁抱極相似,還有那藥味……
「若華,今兒個沒有被嚇著吧?」
她緩緩抬眼。「有那麼一點。」誰不會被那陣仗給嚇著,一群男人目光猥瑣的想拖著她進房,她當場都呆住了。「後來听花樓里的人說,那幾個想拉我進房的男人,其中一人就是現在的知府大人,听說他正找著那個救我的男人呢。」
就因為擔心是他,她才會明知他睡了還是進房查探,但現在她確定他的腿是確實動不了。
「是嗎?」夏侯歆不著痕跡地輕吁口氣,無比慶幸今晚他也去了群花樓,否則後果根本不敢想象。
但因此引發知府追查,不知會不會連累到她?
「沒事,反正我沒事。」她無所謂地笑了笑。
「往後要更小心。」他嘆了聲,輕柔地將她拉進懷里。
連若華張大眼,像是被他突來的動作給嚇了一跳,竟也忘了掙開,這擁抱確實是像極了救她的人……到底是真的相似,還是純粹是她記掛著他的擁抱?
他的氣息拂過她的頸項,微微的熱氣激起她陣陣雞皮疙瘩,當他的大手撫上她的後腦杓時,更是教她屏住氣息不敢動彈。
這是極其親密的舉動,她應該將他推開,但是……
「你真不要個孩子嗎?」那低柔的嗓音在夜色里呢喃著,猶如惡魔的誘惑,教她不禁抬眼對上他的。
黑暗中,他的眼熠亮如星,閃爍著莫名教人沉淪的火花。
她知道他是好看的,只要他有心勾誘任何一個女人,少有女人能夠抗拒。她可以抗拒,更可以抽身置之度外,但她想要個孩子……一個像他那麼好看的孩子,因為他終究得要離開的,有個孩子伴著她,往後的日子也不至于太難捱。
夜色里,月兌衣解帶的窸窣聲低調地泛開,取而代之的是壓抑的申吟。
……
夏侯歆望穿秋水,倚坐在床柱旁,目光望向窗外那片綠林。
太過火了嗎?
思及昨晚,他的唇角不自覺微揚,但看時候都快晌午了依舊沒瞧見她的人,不免懷疑是昨晚惹火了她。
不該吻她嗎?她像是有些惱,完事後未置一詞地離去。
正忖著,不遠處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一步拖過一步,像是極不情願。
他望向從不掩上的窗口,就見連若華垂著臉,手上提了個小藤籃,走沒幾步便停住。她垂著臉,從他的角度瞧不見她的神情,只能靜心等著她到來。
等到她拖著牛步踏進房里時,他的手心已經汗濕一片。
「若華。」他神色自若,噙笑喊著。
連若華眉眼未抬,目光落在他蓋著被的雙腳,抬起臉時,眸中閃過一絲惱意又像是羞意。
夏侯歆神色不變,一雙春泓澄澈瑩亮,黑緞般的發披垂在肩,襯著玉白面容,說有多風情就有多風情,尤其唇上輕漾的笑意如清風朗月,有種教人迷醉的誘人豐采。
她注目不語,不知為何,她真的覺得這個男人在誘惑她,善用他全身的優勢,毫不保留地招惹她。
「若華。」
他再喊一聲,她瞪得就更用力。
她沒听過一個男人叫她可以叫到她渾身爆開雞皮疙瘩,就連頭皮都發麻了。
「怎麼了?」他問。
她撇了撇唇,收回視線,悶聲道︰「我要看你的雙腳。」測試一下反射神經,看看他的腿部有無傷愈的可能。
「你又不是大夫,看了有用?」他笑意不減,暗地里思忖到底是昨兒個花樓的騷動引起她懷疑,還是有人在她耳邊嚼舌根。
「我有獨門方式可以測試你的雙腳是否有復原的機會。」用最基本的腱反射亢進和膝部反射就可以做出推測,如果真的是神經元的問題,那她是真的無用武之地了。
「那你得要先幫我穿上褲子。」他面帶赧然地道。
「嗄?」
「昨晚……」他輕咳兩聲帶過。「你總是完事後就離開,未曾替我打理,然如此簡單的事,對我而言卻足艱難萬分。」
連若華呆愣地看著他,旋即背對著他抹抹臉。為什麼她覺得自己真的成了婬亂員外,欺凌了府中的丫鬟,而且完事後一走了之……
「既然太斗不在,那只能勞煩你了。」
余光瞥見床上的被子動了下,她二話不說地按住他的腳。「太斗怎麼不在?」
「他哪里閑得住,原本這趟到齊天城就是打算在城里四處玩樂、嘗遍美食的,我不能去,他只好代我去。」他硬是將身負重任的太斗說成無良隨從。「所以只好請你幫這個忙了,反正……又不是沒看過。」話到最後,竟有些淡淡的哀怨了。
連若華聞言,小臉羞得更紅了。
是啊,他里里外外,有哪處是她沒瞧過的?可問題是她是醫師啊!考上法醫之前,她是領有醫師執照的醫師,所以為了救他,把他全身看光有什麼不對?
再者,男人她是真的見多了,尤其是在法醫實習的那段日子里……但盡管內心再怎麼安撫自己,現在的她仍是無法正視這副軀體的。
「那個……其實也不急,等太斗回來再幫你處理,測試的事一點都不急。」她說著,沒勇氣回頭。
「那就這麼著吧。」他就賭,賭她不敢光天化日下替他穿褲子。「只是你怎麼突然想幫我測試雙腳?」
「因為申仲隱說你的雙腿應該逐漸恢復中才是,但你卻到現在還動不了。」平緩了心跳,她才轉過身來。「所以我才想確定一下。」
昨晚她模過他的腳,他雙腿肌肉並沒有出現反射顫動,不過光憑這一點不準,畢竟癱瘓的原因太多,總得要找出問題才能對癥下藥。
「原來如此。」說到底是那個小鼻子小眼楮的男人終于看不過去,打算采取行動就是了。「讓你費心了。」
「不……」一對上他如沐春風的笑,她又僵硬地垂下眼。
她的左臉有點麻麻的,有種被電流竄過的感覺,更扯的是那股酥麻電流竟一路竄進心底,猶如昨晚……
「若華。」他輕握住她的手。
她像是被燙到般,嚇得立刻抽手。
「你……」這反應是——
「我……」
「華姊,不好了,有好多官爺跑到隔壁醫館!」外頭小徑上傳來采織的呼叫。
連若華像松了口氣,立刻起身。「你歇著,我去瞧瞧。」
說著,她一溜煙地跑了。
夏侯歆揚眉望著她溜走的身影,不禁嘆了口氣。她一直是個隨性散漫的人,除了那回要躲盜賊而跑快外,就今日跑得最快。
是他方法弄錯了嗎?但是除了邀約夜度春宵,讓她懷有身孕外,他真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可以逼她點頭跟在他身邊。
不過眼前還是先去探探申仲隱出了什麼事吧。
他掀開被子,衣褲早已穿戴整齊,再抓了件外袍搭上便走出房外,一眨眼躍上了屋頂,沿著屋頂直朝隔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