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合,你還愛我嗎?」
這是雪凝每天必問的問題,他總是沉默不願回答。他的愛情專一,他的情感有潔癖,他不能接受背叛他的人,即便他對雪凝存有內疚,即便他對她有責任,但絕對無法回到過去。如果然然沒有出現,他只會以彌補的心情照顧她一輩子,但不會有婚姻,這是他真正的想法。
雪凝不知道然然的存在,但女人的敏銳直覺加上恐慌癥,讓她覺得曾經深愛自己的男人似乎不一樣了,她哭鬧不休,以割腕威脅,扯著嗓子不斷大吼尖叫,鎮定劑無法安撫她激動的情緒,在雪凝進一步傷害自己之前,他只能說「我愛你」……
他永遠忘不了回頭看到然然平靜望著他的那一幕,臉頰上的淚水,眸子里的豁然,她不哭也不鬧,完完全全的疏遠,那一刻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恐懼和無助。
他迅速以冷靜武裝自己,不然慌亂的他還能怎麼做?難道可以帶走然然離開所有厭惡的一切嗎?
然然笑著遞上辭呈,辭去GP副總的職位。
然然笑著說,她不曾擁有他。
然然笑著說,哪怕她被趕出穆家,也不願再和他有一絲關聯。
她和平又決裂,毅然決然轉身離開,讓他——寧懷合的世界再度深陷荒蕪。
那一年,因為雪凝,他不再相信所謂的愛情。
這兩個月,因為然然,他覺得有沒有愛情都無所謂,只要兩人開心就好,殊不知,那樣的陪伴就是愛情,那個他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妥協、再去傾一生深愛的愛情。
手機鈴聲響起,寧懷合接起——
「寧少,根據線報,穆家老爺將在明天正式對外界公告,穆副總和穆家斷絕關系。」
來電的是林主秘。
穆副總離開後,第一時間寧少隨即下達指令讓人關注穆家的行動,對穆老爺而言,最大利益就是保有和寧家的關系,如果長孫女又搞砸,穆老爺勢必會有動作,他不會管長孫女是否受到委屈,只會強硬逼她爬都要爬回寧家,如果還是不願妥協,為了保全和寧家的關系,「切割」的確是穆老爺想得出來的方式。
寧懷合听著,握著手機的手浮出青筋。「人呢?」
「穆副總目前人在範秘書家里。」
「……別讓她出事。」
「是,寧少,我會多安排人員顧著。」
結束通話後,寧懷合頹然地跌坐在床沿。
那一夜然然晚歸,雖然一臉的疲累,卻依然跨停動人。
然然對他的戒備好深,他怕她是不是知道雪凝的事,不顧她的掙扎強勢索愛,在她身上硬留下自己的印記,同時逼著然然承認她是愛他的。
他的鼻翼與唇間,彷佛還留著當時她馨香溫暖的氣息。
他還清晰記憶著,她潔白勝雪的容顏和軟柔迎合的嬌軀,以及她每個性感的反應,甚至高潮的紅霞是怎樣一點點從她白皙的耳根,一直蔓延至全身,她盈盈如水的雙眸,清楚寫滿羞澀的和對他的情意……
一幕一幕,無比熟悉,清清楚楚在他腦海中播放。
他擁有了世界,他光大了他的企業版圖,他不可一世,他富可敵國,但他怎麼能擁有了然然,又再失去她?
「如果我是你的呢?」那一夜,他問。
現在,他多麼希望能卑微地對她說——
然然,如果我是你的,你能不能繼續愛我?
「原來你說賣紅豆餅是真的!」娟娟哇哇大叫。
穆妍然一身合身的T恤、熱褲,束著高高的馬尾,才四月天,氣溫已經熱到讓人難受。
「不然咧?你以為我在唱歌嗎?」
娟娟搖頭,幫忙搬食材,再過兩天,紅豆餅店就要正式開幕營業了。
和穆家斷絕關系後,妍然的確消沈了幾天,但很快就恢復活力,也隨即確定自己未來的方向。呼,太好了,她就知道那些壞人一定打擊不了她家妍然的!
「在那個緊張的當下誰能夠唱歌啊?我是真的嚇到了,壓根兒沒想到你的紅豆餅計劃是來真的,我以為你至少會弄間民宿來玩玩。」
穆妍然大笑。「哈,我哪來的大錢開民宿?你又不是不曉得我被經濟制裁了,等于是淨身出穆家呢!幸好房子、車子都是自己名下的資產,也有一些積蓄,可以一間我的小小夢想紅豆餅店,我還跟著阿寬師傅上了半個月的課呢。」
她雖然廚藝不佳,但這些年也跟著GP的甜點師傅學了不少制作甜點的技巧,當然,以她的積蓄是開不成漂亮的甜點屋,但開家時髦的紅豆餅店還可以。
「我怎麼都不知道你回過GP找阿寬師傅上課?唉,你不在,大家全亂了陣腳,這陣子都是由林主秘坐鎮指揮的。」
穆妍然神色一黯,不想多提那邊的事。「呵,要進去還不簡單。」
娟娟也知道妍然不愛提,趕緊把話題繞開。「如果是阿寬師傅一手指導的,那我就不用擔心了,有他的祖傳配方,你的紅豆餅一定會大賣!」
穆妍然笑得很燦爛。
一個星期前,穆家和「叛逆背祖」的長孫女斷絕關系,穆家老爺子還高調地登報昭告全天下。穆妍然當然明白這是爺爺最後的進擊,爺爺可能認為她干了什麼大事,才會惹毛寧家,把她踢出門,連GP副總的位置都保不住,所以憤而與她斷絕關系以明志,清楚告訴全世界,那該死的長孫女所做的任何事都和穆家完全無關,撇清責任意圖明顯。
會難過嗎?當然會,畢竟是自己的親爺爺,但日子還是要過,難過是一天,快樂也是一天,何不快樂一點,也算善待自己。
「我就知道我家妍然絕對沒問題!」
「當然,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娟娟一听,氣得把手上的紙箱往地上一放。「吼,你說那是什麼話!什麼叫你一個人過?我範娟娟不是人嗎?你要開店,我們可以一起合伙啊,不是說好要同進退的嗎?要不然我離開GP是離假的喔!我都沒念你趁我去GP交接的這段期間,居然一個人弄了一家紅豆餅店,你現在還敢說這樣的話惹我傷心!」
穆妍然當然知道娟娟抗議歸抗議,也不是真的生氣,只是她心疼被丟到地上的紙箱,雖然里頭的紅豆不會被撞壞,可她還是會心疼的呀。「喂,你輕一點,那都是錢啊!扣掉機器、進料和裝潢,我只剩十多萬可以用,房租都還沒給呢!」
「十多萬?」她環視這間金店面,小歸小,卻開在最熱鬧的永康街,也是絡繹不絕的觀光客最愛來的地段。「這間店租連押金都超過十幾萬了好不好?你怎麼油嘴滑舌去給房東灌迷湯的?」
穆妍然擦著汗。「不是啦,那位房東阿姨是個好心人,很同情像我這種二度就業又要開小店的婦女,所以沒收我押金,第一個月兩萬的房租也先不收,她說她有的是錢,我才剛開業,錢要用在刀口上。」
娟娟大笑。「婦女個頭啦,你連婚都沒結過,跟人家婦女個什麼鬼!」
「至少我名義上訂過婚呀……」穆妍然咕噥。想起來雖然傷心,但是事實啊。
娟娟又搖頭。「這個地段一個月只要兩萬真的太奇怪了,我猜你這個店面一個月至少要六、七萬,但無所謂啦,就當你傻人有傻福,不好的事一堆,也總該輪到幾件好事了吧!」
穆妍然大笑。「沒錯!」
創業起頭難,這種黃金地段,租金還這麼便宜,她何樂而不為呢?只是在找店面時,她隨口問了附近的店家有沒有要出租的店面,那位房東阿姨居然就直接找上她,還說她們有緣分,要把店租給她……呵,就當好事臨門,不多猜想了。
兩個女生邊整理邊抬杠也挺愉快的,娟娟直吵著要把她的錢拿出來投資,要當合伙人,因為她看準妍然拚命三娘的能力。
穆妍然看著自己的店——「小穆紅豆餅」,黃底紅字的小招牌,不到五坪的長方型空間,門面只夠擺放一台方型四十八孔的紅豆餅機,另外一台圓型三十六孔的機器只能放在後頭,被兩台機器包夾,到盛夏時,就一邊烘餅一邊洗三溫暖好了。
不過能有工作讓自己忙到忘卻所有煩心事,她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