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硬的不成,容盼兮只好抓起手上被毀的證據裝可憐。「既然你不收留我,我只好穿著這件被毀的禮服,扛著我的行李到街上站壁……反正,外國人應該滿喜歡我這種長相的東方人……」說著便走進他的臥室,將房門一關,換回了自己的衣服。
換好衣服出來,方澤明站在門邊,無奈地問︰「你住哪家飯店?」
「羅斯福飯店。」回望他的眼神好無助。
「羅斯福?你瘋啦!沒錢還住那麼高級的飯店!」
對于他的怒氣,容盼兮的表情更委屈。「我知道自己不該這樣,但是你不用為我擔心,我自己會想辦法……謝謝你的收留。」
看著她黯然離去的身影,方澤明暗自詛咒一聲,然後喚住她。「等一下!我跟你去。」
容盼兮回頭對他笑得好虛弱。「我不該再麻煩你,我自己回去……」
看穿她低劣的演技,盡管懊惱不已,他還是說出自己的決定。「我去幫你把行李搬過來!」
容盼兮見詭計得逞,終于忍不住沖向方澤明,抱著他又叫又跳。「謝謝,你真是我的貴人!等我找到地方住就搬出去,絕不會打擾你太久!」
「別高興得太早,從大飯店搬到貧民窟,還不知你大小姐能不能適應。」
方澤明毫不客氣地潑她冷水。
「沒問題,你這地方只要稍微整理,也可以弄得很舒服,我很會布置,而且廚藝一流喔!」以前那個賢淑、愛管閑事的容盼兮又上身了。
「走吧,大小姐。」方澤明的心里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看出他有多麼心不甘情不願,她心虛地吐著舌頭,然後快步趕上他的腳步。
「不行!我不行了,休息一下……」
容盼兮放下手中的床墊,一坐在人行道邊的台階上不斷甩手,氣喘吁吁。
她和方澤明兩人搬著他朋友不要的床墊,一路走了五條街!
在狹窄的沙發上睡了兩晚,昨晚听說朋友有不要的床墊,今早方澤明特地趕在上班前帶她去看。
本以為他會借個小貨車去載,他卻嗤之以鼻︰「別傻了,你以為這里是台灣,要什麼有什麼?」于是,兩人四腳充當貨車,必須扛著床墊穿越十條街!
「休息夠了沒?大小姐,我上班快來不及了!」容盼兮還沒坐熱,方澤明就催促她上路。
「再一下下就好,我這雙手快廢了!」沒想到在紐約生活這麼不容易,尤其是窮光蛋。
唉,如果按照預期的計劃,她現在應該住進當肯的高級公寓,即使是客房,也應該會配備十幾萬的高級床墊,當然是全新的。
都怪那個大色胚太猴急,害她淪落至此。她一定要重新擬定新的淘金計劃,早日月兌離貧窮生活!
方澤明望著容盼兮漲紅的臉,也不忍再催促她。眼看時間相當緊迫,他決定自己來比較快。
「等你有力氣了自己走回來,我先回去了!」他一肩扛起床墊,一路往前方奔去。
「喂,我來幫忙,太重了……」容盼兮先是嚇了一跳,然後立即緊追在後,幫忙扶著後端。
望著他彎著腰馱著床墊的背影,突來的感動讓她忘了之前的疲累。
方澤明雖然講話毒了一點,態度高傲了一點,但他的心腸卻像豆腐般細膩柔軟,否則怎會收留一個認識兩天、先前他所瞧不起的女人?
他的體貼表現在行動上,比那些只會甜言蜜語卻不付出的男人好多了……只可惜太窮了!
這天,容盼兮對方澤明有了全新的觀感。
「你回來啦!」
容盼兮一听到開門聲,注意力立刻從電視轉到門口,開心得像個歡迎老公回家的新婚妻子。
從十點開始她就頻頻瞧著時鐘,鍋子里的牛肉炖馬鈴薯熱了又熱。
一開門就听到熱情的迎接,方澤明有些愣住,然後略帶羞澀地響應︰「我回來了。」
在異鄉住了那麼久,第一次回到家面對的不是一屋子寂寥,感覺很不適應,卻異常溫暖。
「肚子餓不餓?我炖了牛肉,還有白飯喔!」容盼兮忙著將爐子上的牛肉端上桌,拿碗裝了些飯。為了掩飾剛剛太過的熱情,她的一張嘴不斷叨絮著︰「我下午在附近逛了一下,發現一家不錯的肉鋪,牛肉看起來很新鮮……」
方澤明看著她忙進忙出,這樣的她和第一次見面時的模樣有著天壤之別,感覺特別率真可愛。
他笑著搖頭,遞出手中的紙袋。「甜點給你,從餐廳拿回來的。」
「哇,超贊的!」容盼兮開心地接下紙袋,迫不及待拿出里頭的甜點,「是紅豆麻糬耶!」
坐在客廳唯一的小餐桌前,方澤明開始吃著炖牛肉,容盼兮則心滿意足地品嘗甜點,氣氛頓時靜得有點尷尬。
容盼兮打破了沉默。「ㄟ,你來紐約多久了?為什麼來這兒?你在台灣有家人嗎?」
「你這樣好像在審問犯人。」方澤明看了她一眼,「還有沒有飯?」
容盼兮轉身裝飯的時候,他開始道出自己的身分背景。
「我出生在南投貧窮的鄉下,父母過世後來到紐約,因為唯一的姊姊在這里。本來在哥倫比亞大學念財經研究所,但我的興趣是繪畫,所以就休學改學畫畫……」接過飯碗,他在飯上淋了一大匙湯汁。
「現在是個等待機會的窮畫家,在成名之前只好打工維持生計,白天在Tiffany當門房,晚上當服務生……還有什麼要問的?」
他所描述的只是部分的事實。其實他的專長是財經,對于股票投資一向有獨到見解,在台大念書時便以打工的薪水玩股票,才存夠來紐約的旅費和學費。
他一直對繪畫有著莫名狂熱,來到這個藝術重鎮,才發現世界如此寬廣,從商並不是唯一的路,因此他毅然投入醉心的繪畫世界。為了宣示自己的決心,從此他不再接觸股票,更不願對任何人提起,徹底忘卻自己的天分。
「那……你怎麼不開畫展?你的畫風很特別,一定可以成名的!」容盼兮不知道這年頭還有人這麼執著于理想,以為這樣的情節只有在小說或電影中看得到。
「哈哈!世界不是傻子想的那樣……你知道紐約有多少等著出名的畫家嗎?如果找不到門路,再有實力的畫家也出不了頭!」這是他這兩年來累積的心得。
不過他不會回頭!這條路走來雖然艱辛,但至少是一條自己選擇的路。
「什麼樣的門路?」
「當然是有藝廊願意展出,有贊助人願意捧你,有人願意買你的畫……」
「可是,紐約的藝廊應該很多呀!而且你工作的地方都是高級場所,應該有機會認識有錢人,像你的老板勞勃‧迪尼諾就很有錢啊!」
這番天真的建議更讓他啼笑皆非。「小姐,你實在太單純了!那些有錢人眼里只有比他更有錢的人,我這種小角色根本不看在眼里。」
「那你可以將作品拿去畫廊,一家一家拜訪呀!」看他打工這麼辛苦,怎有時間作畫呢?藝術家不都很超然,每天不斷創作,才會進步嗎?
「好啦,謝謝你的關心,我自己會想辦法的。倒是你,怎麼想來紐約?莫非你真想在這里找個金龜婿?」
心思早已被他看穿,還有之前的糗樣都掀了底,她也不再隱瞞,一古腦地全盤托出被裁員、被拋棄,帶著所有積蓄來紐約找金龜婿的計劃。
和方澤明雖然剛認識,但好像什麼話都可以對他說,或許因為他是個窮光蛋,不是她鎖定的目標,所以不用在他面前刻意偽裝。
方澤明听完她的描述,覺得這女孩天真得讓他說不出話來。難怪她看來不像那些懂得操控男人的精明拜金女。
說實在的,這女人不夠大膽、不夠精明,只是一個自以為能操縱男人的菜鳥,否則早和當肯上床了!
「我對你的遭遇深表同情……接下來你有什麼計劃?想在紐約停留多久?」依他的揣測,她應該會繼續待在紐約尋找目標——雖然這樣的想法讓他心里很不舒服。
容盼兮也不知該怎麼回答。「這……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暫時不想回台灣,勢必要在紐約待下來,你……該不會趕我走吧?」
「都讓你搬進來了,趕得走你嗎?」想到她如此汲汲營營,方澤明不由得拉長了臉,不發一語地收拾桌子,自動將碗盤洗干淨。
以為他因自己硬要住進來而生氣,容盼兮趕緊解釋著,「你放心,只要找到住的地方,我一定盡快搬出去……不然這樣好了,我付你房租!」她怕增加他的負擔。
方澤明誤以為她所謂「找到住的地方」代表著「找到有錢男人」,胸口突然升上一股悶氣。
「房租倒不必了,我還負擔得起……我想很快就會有個男人邀請你住進高級公寓,我這破地方也留不了你多久!」他第一次為自己的貧窮感到窘迫。
對他的冷嘲熱諷,容盼兮有點火大。「你怎麼這麼說?我又沒嫌棄你家!」剛剛明明聊得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變臉了?
「隨便你怎麼想,我要去洗澡了!」煩悶得要命的他只想趕快沖個澡,洗去一身煩悶。
見他頭也不回地進房,容盼兮也生氣了。「什麼嘛,又是這跩樣!」她也轉身回房,賭氣地重重關上房門。
新娘真帶種!
愛從未離開
再次拾獲彼此的真心
只會讓人更覺珍貴
更加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