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錢多多贏了五萬塊,誰也想不到她竟是個撞球高手高高手。
回到家,眼看醉意醺然的她一趴上床,立刻就從皮包里取出那一迭鼓鼓的鈔票出來數,周在元又好氣又好笑。
「我說你這女人,真有這麼愛錢嗎?」
「當然啦,這麼可愛的鈔票,誰不愛?」她絲毫不知廉恥,將那迭鈔票朝他的方向搧了搧,接著送上自己的香唇作勢親吻。
竟然親那種充滿銅臭味的玩意兒!
周在元嫌棄地皺眉,長臂一探,一把搶過鈔票。「你不嫌髒嗎?這上頭也不知道有多少細菌!」
「還給我還給我啦!」她急著起身想把鈔票搶回來。
「不行,沒收!」他故意逗她。
「這是人家贏的賭金,你憑什麼沒收?」
「之前不曉得是誰欠了爺爺十萬塊賭金,卻賴皮地說先記在我帳上?」
「啊?」她眨眨眼。「那個……爺爺不可能真的來討債吧?」
「誰說不可能?我爺爺一向主張親兄弟明算帳,他最討厭親友之間扯上這種金錢利益的糾葛。」
「那……人家是他孫媳婦嘛,跟他下個棋打個賭只是玩玩而已,何必那麼當真,喔?」
「為什麼不當真?爺爺最討厭賴帳的人了。」
「我沒有要賴帳,就是……就是……」
「就是怎樣?」他依然板著一張臉。
不會吧?爺爺真會向她討賭債?那她以後每天陪爺爺下棋,豈不等于每天等著輸錢了?
想著,她哀怨地睇著他,微氳著霧氣的圓眸好似一頭受到欺負的小鹿,那麼委屆。
「別想對我裝可憐。」周在元強忍要浮上唇畔的笑意,嗓音冷冽。「這招對我沒用。」
「你很討厭耶!」她惱了,握拳忿忿地槌了槌床,可一轉念,那霧般的水眸又透出亮光。「我看下次要爺爺跟我改玩撞球好了,打撞球我一定贏他!」
不過短短的瞬間,她便從受盡欺凌的小鹿搖身一變為精明算計的野貓了。
這女人啊!他該怎麼說她才好?
周在元暗嘆,在床沿坐下,伸手揉了揉她頭頂,將她柔細的秀發揉成一團亂草。
她呆呆地任由他揉著,抗議的言語在唇畔吞吐,不知怎的,她並不覺得他這樣的舉動是在「欺負」自己,反倒更像是某種……愛憐?
心韻怦然加速,正當她覺得呼吸有些困難時,他清雋的嗓音悠悠揚起。「不過我很好奇,你撞球怎麼會打得靈好?誰教你的?又是哪個業余高手好朋友嗎?」
「不是。」她搖頭,心神仍有些恍惚。「是我媽教我的。」
「你媽?」他驚訝。
「我媽的技巧是我爸教的,他們談戀愛的時候,我爸每天都會教她打撞球,後來她就把這一身本領傳給我。」她澀澀地解釋,頓了頓,仿佛覺得自己的語氣太苦了,展顏一笑,又輕快起來。「以前我們母女倆流落街頭的時候,還曾經靠這個混一口飯吃喔,幸運的時候一天可以賺到五塊、十塊美金的,夠我們飽飽地吃一頓熱騰騰的飯。」
這意思是她們經常吃冷飯嗎?
周在元蹙眉,馨她以如此輕松淡然的口吻訴靈年往事,心頭霎時五味雜陳。
當年她父親怎麼能狠心拋棄這對手無縛雞之力的母女倆呢?
他也凝視她,手指又撥了撥她的發。「多多,你想見你爸嗎?」
根據他的調查,她的生父早已卸下外交官職務,如今在台中開了家小貿易公司,生意做得不錯。
「為什麼要見他?」她笑問。
「他畢竟是你爸。」
「不用了,他有他自己的家,有老婆有兒女,他不會想見到我的。」他猶豫片刻。「你怎麼知道?也許……」
她淡淡地打斷他。「如果他想見我,這些年來,他有的是機會找到我。」
「多多……」他幽幽嘆息,欲言又止。
她揚眸,清澄的目光與他相接。「你同情我嗎?」
他一愣。是同情嗎?或許吧,他說不清這橫梗在胸臆的是什麼樣復雜的情緒。
看他神情怔忡,她自嘲地彎了彎唇。「我以為你這麼冷傲的人不會同情別人。」
「你覺得我很冷傲嗎?」他定定地望著她,眸光似水,溫柔沉靜。
她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不覺別過臉。「以前我在飯店工作時,很多女職員暗暗仰慕你,可她們都說你傲,很難親近,眼楮長在頭頂上。」
「那你呢?」他低聲問。
「我啊。」她慕地笑了。「他們說你傲,說不你理人,我就偏偏要去惹你,你不也是被我惹得發火,才注意到我的嗎?」
確實是如此。
他深深地望著她,微微地笑。
她敏感地察覺到他灼熱的眼神,只覺得連臉頰都隱隱地刺痛,她斂下眸,努力想藏住內心的波動。「在元,你朋友跟我說,自從你初戀女友去世後,這些年來你幾乎沒踫過幾個女人。」,
他愕然一窒,數秒後,才懊惱地開口。「他們連這種事都告訴你?」
「嗯,我問他們究竟有幾個?他們說他們也不確定,反正屈指可數。」
「你問這個干麼?」
「只是好奇。」她默默地深呼吸,好一會兒,鼓起勇氣抬眸看他。「周在元,你該不會還是處男吧?」
「什麼?!」周在元倏地倒抽口氣,這女人怎麼膽敢這樣問?她不曉得這是在挑戰一個男人的尊嚴嗎?凌銳的眼刀狠狠地砍向她。「當然不是!」
「真的不是?」她不知死活地追根究柢。
他臉色難看。「我干麼騙你?」
她咬著下唇,許久,細聲細氣地揚嗓。「我不信,除非你證明給我看。」
「怎麼證明?」他沒好氣。
她凝睇他,明亮的眸又慢慢蒙上了水霧,臉頰也不知是否被醉意醺染的,透出粉色的霞暈,更添幾分明媚動人的韻味。
他不覺屏住呼吸,還未來得及理清腦海里那一片昏蒙,她已揚起藕臂勾摟他脖頸。
「這樣證明……」她朦朧地呢喃,軟唇輕輕貼了上去。
仿佛落雷在空中劈響,又似煙花在心海燦爛,他整個人傻住了,軟玉溫香抱滿懷,他覺得自己應該推拒,卻尋不出那樣的力氣。
這是生平第一次,他一動也不動地任由一個女人輕薄,這些年來不乏有女人想親近他,有些甚至會趁夜溜上他的床,又或者像她一樣,借著酒意向他挑逗,可他從來都是冷淡地推開那些不請自來的女人。
只有對她,不論是意外的或有意的接觸,是玩笑的或試探的親吻,他好似都沒法徹徹底底地無動于衷,相反的,他覺得自己在期待些什麼……
香唇輕輕吮著他,舌尖舌忝過他唇緣,貝齒似咬非咬地磨著他,她每一個細微的舉動,都在挑戰他強大的自制力。
忽地,他听見她唇畔隱約逸出一聲嬌吟,那軟膩的聲調烘熱了他耳根,而她調皮的手指也隨之而來,若有似無地揉著他耳朵。
不知過了多久,她像是吻夠了,又像是找回女人的矜持,突如其來地推開他,低眉斂眸,臉蛋嬌羞地紅透。
「對不起……」她扭捏地絞著手指,顫聲道歉。「我……瘋了,你別管我,就當……剛剛什麼也沒發生……」
也就是說,她在盡情地吃了他的豆腐後,便要他假裝沒這回事嗎?
她當他是什麼?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