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萬物俱寂,人也睡得正香甜。
滕挽兒也正與慈祥和藹的周公下著棋,美夢正酣,白淨的圓臉上掛著滿足的笑意,在她的臉上絲毫看不出因為旅途在外的不適。
睡夢中,她不自覺地舌忝了舌忝唇,一副垂涎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今天晚上所吃的肉末饅頭,那豐肉香女敕,入口即化,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麼香料熬煮出來的,讓人一吃就上癮,更別說那饅頭口感彈牙,跟那肉末搭配得恰到好處。
驀地,她呵呵地笑了起來,似乎想到那饅頭是她住店的時間晚了,老板找不到食材上正餐給她,才臨時做出來的美味,等明兒個一早,老板又買齊了材料,不知道會做出何等美味的佳肴,一思及此,她就忍不住口水直流。
半夜里,幽暗的房間中,听見女子低幽幽的笑聲,以某個角度來說,其實是有點嚇人的。
敖闕風倚在床畔,雙手抱胸,斂眸看著床上的女子一個人兀自在睡夢中傻笑著,心里直覺有點詭異。
她明明就有張堪稱清秀可愛的圓臉兒,模樣看起來應該很正常才對,跟在她身後一整天,發現她除了愛吃一點之外,並無任何異常之處,怎麼這會兒看起來就覺得她有點古怪?!
算了!不管她到底是正常或古怪,了解她這個人並不是他此趟前來的目的,他只需要把東西拿走就成了!
可是,他眼前遇上了一點困難,那就是她把包裹緊緊地抱在懷里,想要把東西拿走,就必須先挪開她的縴臂才可以。
「唔唔唔……」就在他伸出大手要握住她的手臂時,听見了一串無意義的聲音從她的嘴里申吟而出,
看她的樣子不像在作惡夢,可是,也不知道她究竟夢見了什麼,一雙縴細的膀子竟然把包袱越抱越緊,彷佛那包袱里有幾千萬兩黃金。
滕挽兒才不是夢到黃金,而是夢到那位掌櫃又端出一盤肉末饅頭,那顆饅頭大得她雙手都抱不住,里面塞了滿滿的鹵羊肉,她怕有人來搶走好吃的東西,所以緊緊地抱住。
啊……好好吃,好好吃喔!
敖闕風緩緩地加重力道,可是卻撼動不了她分毫。這妮子的內力不錯,手勁比他想象中還大,真看不出來那雙細瘦的膀于竟然如此有力。
有人要搶她的饅頭!
這時候的滕挽兒心里只有這個念頭,她並不是腕力好,而是只要有人想搶走她的食物,她就會發揮過人的潛能,像只小狗似的咬住肉骨頭不放。
「放開。」他沉著嗓,對著睡夢中的她說道。
「不要。」她竟然還對得上話。
不放!絕對不放!誰敢搶她的食物,而且還是那麼好吃的肉末饅頭,她就不饒過那個賊……不,是強盜才對!
實在懶得跟她再耗下去!
敖闕風轉動手腕,略施巧勁,輕而易舉地突破她的蠻力防守,將包袱給拎在手上,才正打算拿出東西閃身走人時,就感覺到有一股力量拉住了包袱角巾的另一端,他回頭,瞧見了她已經睜開眼楮,一臉哀怨地瞪著他。
她的肉末饅頭不見了,嗚……
「放開。」他挑起眉梢,沉嗓不悅地警告道。
「不要。」這一次他們的對話總算是正常了一點,至少她醒過來了。
滕挽兒不知道自己的房里為什麼會出現一個陌生男人,她沒印象自己有見過他,「你才應該要放開吧!這是我的東西,這里是我的房間,你拿著我的包袱,在我的房間里面,這才說不過去吧!」
「我不要你的包袱,只要里面的一件東西。」他掀唇微笑,心想她並不完全是個傻瓜嘛!
「銀兩?」她驀然睜圓又黑又亮的大眼楮,急忙搖頭,小手捉得更緊了,「這位大爺,求你不要搶我的銀兩啦!這樣我會沒辦法吃東西的。」
想到沒銀兩就沒好吃的食物可吃,她就沒啥節氣可言。
「我可以被亂刀砍死,掉到山谷死掉,或是被水給溺死,也可以因為病痛丟掉小命,就是不要這輩子是餓死的啦!」這大概是她這輩子最堅持的一件事情,絕對不能妥協。
敢情她上輩子是餓死鬼投胎,這輩子才無論如何都不肯被餓死嗎?聞言,敖闕風失笑出聲,覺得她這妮子真是有趣極了,「我不要你的銀兩,只要里面的盒子。」
「那更不行!」不,是都不行才對,不過滕挽兒沒能來得及修正,連忙地跳起身想搶回包袱,「那是我要運送的鏢貨,你不可以拿走!快把東西還我,要不然我對你不客氣喔!」
「打得贏我,東西就是你的。」他生平最討厭被人恐嚇。
厚!這男人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明明就是屬于她的東西,為什麼還要打贏他才可以拿回來?
「看招!」話才一出口,她就已經飛踢而出,打算直攻他心門。
哼!就算她在滕家武莊里算是倒數第幾名的三腳貓,但好歹頂著武莊的金字招牌,沒道理會打輸一個隨便就模進人家房里打算偷東西的壞人。
敖闕風輕而易舉地擒住她的腳踝,臉上的微笑不改,「你的下盤不穩,用力過猛,很容易站不穩,下回改進一點。」
「好——」她才正打算乖乖點頭,立刻發覺不太對勁,連忙抽回小腳,轉身又要給他一記飛踢。
敖闕風看起來好像文風不動,但她的飛踢卻沒踢到人,正中桌角,一時之間壺呀杯的轉轉轉地滾到地上,立刻碎了一地。
「啊……」滕挽兒慘叫,陶瓷破碎的聲音在黑夜之中,听起來比指甲刮地還要毛骨悚然。
「不要擔心,那些都是便宜貨,老板不會要你賠太多銀兩的。」他彎起微笑,雙手抱胸,靠在床柱邊涼涼地說道,好像這一切混亂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滕挽兒回頭,看見自己的包袱被他拎在手里晃呀晃的,無論怎麼看都覺得很礙眼,他剛才到底是怎麼閃開的啦?她連見都沒見到,人就已經不見了。
「這次你一定逃不掉了,再看我這一招!」
她掄起粉拳直攻他的門面,去勢既猛且快,就在擊頭快要落到他臉上,她心里得意這次他沒那麼好運的時候,她眼前一花,粉拳再度落空,她一個收不住腳,結結實實地撲倒在床楊上。
敖闕風很努力忍住唇畔噙起的微笑,伸出長臂將她從床上撈起來,剛才砰的那麼大聲,就算這床上鋪了被褥,她撞得也很疼吧!
「好痛……」滕挽兒捂著小鼻子,兩眼紅通通的,就快要哭出來。
就在這時,咚、咚、咚三聲巨響從牆壁響起,隨之而來的是男人火大的咆哮聲,「隔壁的,收斂一點,你們要恩愛是你們家的事情,爺兒我明天還要趕路,別吵到爺兒我睡覺!」
大漢的粗嗓門一吼完,又補踹了薄牆一腳,重重的悶響一聲之後,才又恢復了平靜。
滕挽兒眨眨美眸,抬起頭剛好對上他往下垂斂的目光,「你知道他說的恩愛是什麼意思嗎?」
「我知道。」他點頭,唇畔泛著邪惡的笑意,「隔壁房的那位大哥以為我們是夫妻。」
就算不是夫妻,大概也是姘頭。
「我們在打架,他怎麼會以為咱們是夫妻呢?」她努了努小嘴,心想夫妻恩愛明明就是如膠似漆,甜得像蜜一樣,哪會像他們一樣把東西打爛掉,這應該比較像在拆房子吧!
「通常夫妻都很恩愛,恩愛的時候會有點吵,可能會恩愛到讓隔壁的人不能睡覺。」他笑咪咪地替她解惑,卻發現她那張小臉顯得更加迷惑。
「不對吧!夫妻恩愛應該是相敬如賓,人家書上都是這麼寫的,哪有可能會吵到人家不能睡覺?」不要以為她年紀小就不懂事喔!所謂沒吃過豬肉總看過豬走路,她爹娘就恩愛得要命,可從來沒吵得家人睡不著覺呀!
「古人都很迂腐,不喜歡把房事擱在嘴邊說。」他附唇在她的耳邊低語了數句,看著她那張圓女敕的小臉兒像透了臨晚的彩霞,顏色越來越艷紅。
「你是說——」她吞了口唾液,被他一說,她忽然覺得被他摟在懷里好像有點曖味,感覺有點奇怪。
「對,因為我們很吵,所以我們是很恩愛的夫妻。」不然也算是很熱情如火的姘頭。
他揚起一抹邪氣到極點的微笑,明明知道事實,卻故意說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