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原以為萬媽媽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她真的把對象帶來咖啡廳了。
萬如意還反應不過來，就被她母親拉到人家面前坐下，然後只能傻傻朝對方微笑。
「如意，這位是沈先生，人家是在科學園區上班的。」萬媽媽熱心的向女兒介紹起對方職業，還有家世、興趣等個人資料。
「您好，我是萬如意。」
「萬小姐，你好。」他有些靦腆的朝她點頭。
萬如意則回以客氣的問好。
靜靜打量對方，他看起來是很憨厚的那種男人。
如果跟他共組家庭的話，他應該會是個好丈夫、好爸爸吧！
突然，她的頸項又被那不識時務的賈沁歆給圈住，他以著無比甜膩口吻道︰「如意，我的咖啡喝完了，可以為我倒一杯嗎？」
萬如意面無表情，似乎早已把他的破壞性給計算進去了。
「你們……這……我……」看著眼前這搶眼出眾的男人，老實的沈先生顯得手足無措。
賈沁歆一臉陰沉的朝對方嗆聲，「這個女人從頭到腳都是我的，請你放棄追求她的念頭！」
只差沒把滾這個字道出口，但已嚇得對方氣勢盡失，連咖啡都沒喝就退場了。
唉，總是這樣。萬如意只是喝口咖啡，一點也不意外會有這個結局。
她應該罵人的，不該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姑息他，可是她卻縱容著他，她是不是做錯了？才會讓他食髓知味的纏著她。
「如意，水掛歹顧啊。」看女兒迷惘的表情，萬媽媽語重心長道。
賈沁歆疑惑追問︰「伯母，您在說什麼？」
「媽，我知道。」這點道理她懂，她也知道自己無法駕馭這個男人，根本從未奢望過。
「如意，你可以翻譯剛剛那句話嗎？」賈沁歆有種被排拒在外的感覺。「喂，少年仔，不會台語是甭想做我女婿的！」萬媽媽不客氣道。
這句話他就听懂了。
「伯母，我跟如意已經有非常親密的關系，就算您想反對也來不及了。」賈唚歆說得自信滿滿。
「賈、沁、歆！」萬如意扯開他的手，站起身來，帶著怒氣的雙眼直瞪向一臉輕浮的他。
「那又怎樣？年輕時候玩玩有什麼不可以？你別以為我是老人家就食古不化！」萬媽媽倒是老神在在，很不以為意。
「耶？」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反應，殺得賈沁歆有點措手不及。
突然背後爆起如雷的鼓掌聲兼叫好聲——
「伯母，贊！」
「伯母，您思想超前衛的！」
「伯母，我欣賞您！」
原來咖啡廳內好幾雙眼楮都在盯著他們，這些愛好八卦的房客，真令萬如意有些哭笑不得。
「如意，你這里的怪人也不少，不過我喜歡！」萬媽媽仿佛很享受眾人的擁戴，開心的朝眾人揮手致意。
「媽，你出來這麼久，爸肯定很著急吧？」萬如意頻瞧時鐘，心底猛冒冷汗。
「不要轉移話題，我手上還有很多相親名單喔……」萬媽媽目光精銳道。
賈沁歆連忙出聲制止，「伯母，請您不要這樣做。」
「為什麼不可以？就算我女兒跟你有什麼關系那又怎樣？我只要我的女兒有人
好好疼她！那些以為奪去別人清白就可以脅迫結婚的男人，結婚後會真的對老婆好嗎？不是家暴就是不加珍惜，我女兒嫁那種混帳男人做什麼？更何況我家如意這麼好，不怕找不到男人！」萬媽媽愈講愈激動，右手往桌上一拍，氣勢驚人。
「老婆，你是在說我嗎？」突然一記渾厚男聲介入。
「你……你來這做什麼？如意，你居然偷偷通風報信！」萬媽媽馬上意識到誰是報馬仔了，看著女兒的目光凝著嗔怒。
「媽，對不起。」萬如意合掌致歉。老爸的哭訴，連她這女兒都受不了。
「老婆，我陪你去一0一逛逛好不好？」萬爸爸馬上黏到老婆身旁，極力想哄老婆開心。
「不要！我在跟女兒談心。」這老頭沒看見她現在有要事嗎？「老婆，可我好想你，不要又一聲不響離家出走好不好？」萬爸爸一臉可憐兮兮道。
「我不是有留紙條嗎？唉，你怎麼……算了，走啦！」再讓他講下去，肯定會在年輕人面前丟盡顏面。萬媽媽薄臉皮，拖著老公往外走，還不忘回頭道︰「如意，記得媽說的話。」
「嗯，爸、媽，再見！」萬如意眼眶微熱，目送那對愈鬧感情愈好的背影逐漸遠去。
所謂的幸福，應該就像她爸媽一樣吧。
相視著彼此，看著同樣的方向……
而不是像她，看著虛幻的一場夢……
「如意，你爸媽看起來好恩愛，而且還這麼開明，真是不容易。」裴凱若跑到櫃台前跟她哈啦。
「是啊，他們年輕時吃過不少苦。」想法當然與眾不同些，萬如意淡淡一笑。
「如意，伯母剛剛講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賈沁歆仍然覺得其中有鬼，否則如意的臉色怎那般難看？
「那不重要。」萬如意避而不談。
「喂，我說空有臉皮的死家伙，你慘了喔。」裴凱若意味深長的看著他，語氣有著明顯的冷嘲。
「怎麼說？」看來這個一點女人味都沒有的女人，肯定懂得萬伯母那句話的意思，可惡！
「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你卻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生氣，我看你很有可能被提前三振出局。」裴凱若幸災樂禍道。
賈沁歆才不在乎，「那又怎樣？我有如意就夠了——」
萬如意突然手顫了下，眼楮直盯著手上的雜志……
最新獨家揭露——
性感女艷星終于承認，她與月季已交往兩個月！關于兩人在飯店被人直擊的親密，女方也態度大方，不避諱談到與月季有超乎朋友的親密接觸，彼此之間都甚有好感，期待能繼續發展下去……
「如意，怎麼了？」賈沁歆察覺不對勁，站起身來，眼尖發現她手上的雜志。
「不，沒事。」萬如意放下雜志，神情有些木然。「可是你臉色好差……」賈沁歆一臉凝重，不認為她真的沒事。
「不要踫我！」閃過他伸來的手，她的表情顯得極度不自然。
「如意，那是……」他只好轉向拿起那本雜志，看著標題臉上神情也愈發難看。
「不會吧！又是你的新聞？」裴凱若好奇湊上前看。哇！這家伙是發電機不成？爛桃花這麼多，真讓人不放心。
放下雜志，賈沁歆極力辯駁，「如意，這根本不是真的！」
他該如何解釋，這些都是莫須有的事，若是要怪只能怪他所處的世界。
畢竟伴隨而來的八卦和緋聞是他無法掌控與擺月兌的無奈，他根本沒有辦法抵制這種無中生有的新聞……
「那麼什麼才是真的？」萬如意語氣疲憊。
若是眼見不能為憑，還有什麼是可以值得相信的？比較不能相信的人應該是他才對吧。
「如意，听我解釋！」
「你不需要解釋，真的沒有必要。」
即使解釋了又怎樣？這是個三人成虎的世界，虛虛實實，她不想抱著這種疑神疑鬼的態度來苛待自己。
她只會變得更加丑陋，在意那些無所謂的新聞，悵然若失之下卻毫無所得……她真的不願變成那樣。
終究還是跟他處在不同的世界，只要看見與他有關的新聞，這樣的念頭就會一次比一次還要強烈，所以，還是算了吧！
「我……」賈沁歆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這是你要的咖啡。」萬如意把他的咖啡擱在桌上，臉上噙著那抹清淡不行的微笑。
賈沁歆的心再度冷卻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她總是不願相信他？
難道他是不值得信任的男人嗎？為什麼他費盡心思，用力證明過後，老天像是在看笑話一樣，再度抹殺他的苦心，一切又得重頭再來？
他真的好想吼她，如意，到底還要我怎麼做？你才高興！
媽的話，多少讓她想通了。
她不要這樣消沉下去，不要被他影響心情，不要總是悲觀的看待自己。或許找個時間跟他好好說清楚吧。
對！既然她不想一個人孤苦一生，就得從自己開始改變。
于是萬如意答應了母親的提議，開始認真的相親。
她要替自己的人生做不後悔的決定，以便日後回頭看這段歲月，她不會感到後悔、虛度光陰，或是毫無所獲。
但面對她這樣劇烈的轉變，看在另外一個人眼里簡直是氣急敗壞。
「如意，不要跟那些男人來往！」等最後一個客人走後，賈沁歆走到櫃台前，一開口就是命令式的口吻。
絕對不是他的錯覺，也不是他多心，這幾天店內醉翁之意不在咖啡的男人變多了，這個現象讓他心里大拉警報。
萬如意擦著咖啡杯，語氣很輕的反問，「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他賭氣回道。
「賈沁歆，我已經二十八歲了，不年輕了。」她突然有感而發，幽幽嘆了一口氣。
「你才不老，你忘了，我們是同年……」在他心中，她依然秀麗如當年，不曾改變過。
「我想要相親，想要結婚。」放下杯子，萬如意正眼看著他，用再認真不過的語氣道。
「不可以！」賈沁歆發現自己好吃味，好嫉妒。為什麼她這麼認真的表情不是為他而起的？
「我想要一個平凡的家庭，和一個溫柔的男人攜手共度未來，也許他不會甜言蜜語，可是他會照顧我，會听我心里的話，會包容我的喜怒愛樂，會認真的看著我一個人——其實，我的想法很平凡，只要一個小小的家和溫暖。」一直以來，她就只有這個微不足道的心願而已。
忘記是誰跟她說過，愛人不如被愛。
愛人太過辛苦，被愛至少能享受對方百分百的呵護疼惜，若是僅能擇其一，她寧可選擇好好被人所愛，至少那樣的人會好好珍惜她……
「你憑什麼認為我做不到？」他也可以，也絕對給得起她想要的那種生活。
「你還是不懂……」萬如意自嘲的笑了。
這男人根本不懂自己在做什麼，也不懂自己任性的舉動是在蹉跎女人最寶貴的青春。
「如意，那些我都可以給你。」只要她開口，他會毫不猶豫的給她所有，為何他不行？
萬如意淒涼的搖了搖頭，又是一抹無奈的微笑。
他是在同情她吧？什麼都沒有、年華即將老去的女人，講這種話像是在博取對方的憐憫……
她有這麼可悲嗎？
「如意，我也可以娶你！」他想知道他哪里不可以？為什麼他從沒被列入她的考慮名單內？
他的語氣听起來像極了施舍，而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賈沁歆，不要用你的意見來掌控我的人生，我也有選擇自己幸福的權利。」萬如意試著用道理說服他。
「請給我選擇，不要幫我決定。」這句話很早就想跟他說，沒想到竟拖到此刻才言明。
看來這男人擾亂了不只是她的心，還包括她的理智。
賈沁歆急瘋了，「如意，你听我說——」她可不可以不要擅自下了如此絕情的決定？
「那麼，可以請你听我說嗎？你總是不肯好好听我說話，從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你可不可以好好听我說？」徹底放低姿態，萬如意微微偏頭，看著他的眼神充滿乞求。
「好……」賈沁歆只好硬生生把話吞回去。
「我累了，真的好累好累，你讓我疲于奔命，我真的想好好的休息，你知道我陪了你幾年嗎？我已經沒有力氣了……」
她已經厭倦和他只能當朋友的關系，也不想再這樣繼續折磨著自己了。
「如意，我……」她為何執意如此？他還有好多好多話沒說完。
「真的，拜托。」萬如意朝他低頭，堅決的請托。
不……賈沁歆傻傻看著對他低頭的萬如意，好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從未見過她這樣，低聲下氣，疲憊不堪。
他痛心的別過眼陣，黑色長發消失在夜里，拒絕將她的話烙在心上他絕對絕對不要就這樣接受……
近來，苦命的賈家姐妹花，見面的問候語便是——你今天接到幾通哀號哭訴的電話？
不僅經紀公司跳腳，一再向她們請托加求情，卻沒有什麼用。
賈沁歆拗起來的模樣，連自家親人也是頭一次見識到。
不僅見識到她們大哥的偏執和任性，更讓她們真正感受到萬如意在大哥心目中的分量，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
她們怎會看走眼？大哥對如意姐超乎尋常的關注和欺負，就是陷入愛情的征狀呀！原來大哥不是說著好玩的，是認真的。
可惡！也不能怪她們懷疑，畢竟大哥那副玩世不恭樣，誰能看清他的真心？臭大哥，連愛個人也這麼別扭，超不直接的！
「如意姐，拜托你，請你去勸勸大哥好不好？！」賈棠心握著她的手，哀求道。
「是啊，他已經五天沒有踏出家門了。」賈馨馨一樣焦急。
「不用理他。」萬如意態度沉著且無動于衷，讓人無法置信。
「可是我們從沒見過他這樣……」為什麼如意姐還能這麼鎮定？賈家兩姐妹一愁莫展。
萬如意自嘲的笑了笑，「再加上這一次，已經是第二十一次了。」
沒想到他還是老樣子，怎不換個新招數，連她都覺得厭倦。
不過，她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無聊，居然還記得這麼清楚……
她真沒用！
「什麼？」賈家姐妹互看好幾眼，心頭驚疑不定。
如意姐這句話的意思，莫非……她家大哥並不是初犯？而是前科累累的可惡慣犯？
「他總是這樣，以此要脅。」萬如意倒咖啡的手突然顫抖，眼淚跟著不听使喚的掉下來。
無聲無息的淚意，已經到了盡頭，全然只剩記掛的苦澀……
「如意姐，你——」賈家姐妹更是震撼，眼前這不就是為情所苦的女人嗎？怎麼大哥會看不出來？
「每次都這樣，他不曾考慮過我的心情，只會給我帶來麻煩。」不知該氣還是該哭，她的心情總被他弄得烏煙瘴氣。
「根本就是吃定我絕不會丟著他不管。」她幽幽的嘆了一聲。「如意，你太縱容他了。」裴凱若生氣道。
「大哥他居然……」唉，到底大哥對人家造了多少孽呀，連她們都覺得理虧。
「如意，放手吧。」裴凱若拍拍她的背，勸慰道。
「我也這樣告訴過自己，可是他卻比我還要狠，甚至把自己糟蹋到得了肺炎才甘心……」
那是在她念大三的時候，記憶中救護車劃破黑夜震耳欲聾的鳴笛聲，至今仍讓她心有余悸。
小小的感冒居然可以釀成劇禍，竟然只因她恰巧回山上老家一趟，不過是放假回家一個星期而已。
她不知道他感冒，手機又收不到任何訊號，不知他高燒得那麼嚴重，直到她下山後，這才知道他居然任性到不肯去看醫生。
那時她慌了，他卻還是虛弱的對她笑著說︰「太好了……如意，原來你並沒有不理我……」
為什麼？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他就要她承受這種罪名？
她無法忘記，坐在救護車往醫院的路上，他緊緊抓著她的手不肯放，那股超乎常人的執念讓她印象深刻，也無法輕忽……
他就是那種不擇手段的男人，而她，根本敵不過他的千萬分之一。
「只要我不理他，他就可以比我更決絕，我真的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深深的無力感快要把她逼瘋了。
拜托，誰來告訴她該怎麼做才好，她已經快要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如意，不要再勉強自己了。」看著仿佛就要凋零的好友，讓裴凱若感到無比心疼。
「不，我怎麼可能放著他不管？」萬如意擦干眼淚，轉身離去的背影竟是那麼的滄桑落寞，讓人好是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