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陽光明艷,但在陽光背後的陰影卻也顯得更加陰暗,狹小的胡同里,幾乎是終年不見天日,來往的盡是三教九流的人物,在這個地方無論是多個人或是少個人,絕對沒有人會發現或是在意。
在胡同的盡頭有一扇陳舊的木門,門內是一個栽滿盆景的天井,意外地竟是胡同里唯一能見天日的地方。
「近日京城之中有任何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嗎?」
李允嗣臉上的表情不慍不火,雖然低沉的語氣是嚴肅的,但是銳眸之中卻藏著笑意,或許是想到了昨兒個一夜的春色無邊,心情格外愉悅吧!
文僑生身為兵部侍郎,在官場上一直都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物,與許多大臣關系交好。多年來,一直都在替李允嗣搜羅各方面的消息。
「回王爺,昨天在獵場所發生的事情,下官已經著手調查,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回來,只是有一件事情王爺必須知道,那就是十三皇子已經回京了。」
「你是說十三回京了?」一瞬間,李允嗣的眸光變得深沉。
「是,十三皇子一向與爺最是水火不容,幾年前,好不容易才讓皇上答應把他派遣到東南沿海邊境領軍駐守,听說這些年來,他招兵買馬,擴充軍備,在沿海一帶的勢力不可小覷。」
「本王知道,不過無論他多麼處心積慮,終究還是威脅不了本王,早在他到任之前,本王已經吩咐駐守長江沿岸的將領多加留意,就是要防堵他擴張勢力,多年來他們一直做得不動聲色,諒本王的十三小佷就算心有不滿,也逮不到證據可以反告本王。」
說起他那些皇佷的年紀,大多數與他相差不遠,但是同樣身為皇帝的兒子,所握的權柄卻是天差地遠,在他的攏絡之下,許多皇子不約而同轉而與他交好,但是排行第十三的李舒元從小就是野心勃勃,總是以為既然已經改朝換代,握在他手上的兵權也應該全數交出才對!
「王爺,眼下尚未找出刺傷王爺的凶手,十三皇子又恰好回京,來意不明。請您千萬要格外小心謹慎,不能沒有防人之心啊!」
「嗯。本王知道了。」李允嗣眸光低斂,神情深沉,「傳令下去,要大伙兒都格外留心。務必盡早擒住幕後主謀,絕對不能讓他有機可趁,更不能讓他踫到四姨太一根寒毛。」
「是。」文僑生拱手應道。
一陣輕風拂過,把盤踞在天邊的烏雲吹到當空中,李允嗣看著光影流轉,閉上雙眸,想起魚無艷那一雙明媚的鳳眼,唇角忍不住泛起一抹笑意……
☆☆☆
早上,當她醒來之時,他已經出門了。听府里的下人說王爺是進宮去了,為了昨晚夜盜闖進宮中一事向皇帝復命。
中午,滿桌子的午膳她只是隨便地扒了兩口,就對紅華說身子有些疲倦,
想要一個人歇會兒,不想要任何人打擾。
雖然說這話是為了要一個人獨處,但她覺得疲倦卻不是借口,昨兒個晚上,那過分狂熱的激情嚇壞她了,他如野獸般不知飽足的需索,一次次如潮水般洶涌地淹沒了她,讓她無法思考,只能隨著他喊叫、戰 ,最後終于不支暈厥了過去。
在她失去知覺的剎那間,她覺得整個人像是被沾黏在花蜜之中,甜美而且濃膩,讓她再也沒有任何招架之力,她還記得自己逸出一聲嘆息,只是她心里清楚那不是無奈的喟嘆,而是滿足的申吟。
魚無艷宛如柔弱無骨般躺在靠枕上,一只縴手把玩著書頁,本來想拿本書閱讀,說不定讀出興味之後,就能讓她忘我,讓她忘記自己原來有滿腦子不受控制的思緒。
但最後她放棄了,放開書本,挪動了下縴肩,讓自己躺得更加舒適,沉沉地,就要閉上雙眼。
但無論她多努力,就是無法讓自己入睡,一旦她閉上眼,在一片黑暗之中,留在她身子上的記憶就教人更加難以忍受。
她記得李允嗣昨晚殘留在她身上的一切痕跡,他的吻、他的掌握、他的擁抱與侵略,一切的一切宛如烙印般讓她的身子直至此刻還熱燙著,讓她的心口隱隱地發疼。
「該死的男人,該死……」她低咒了聲,但嬌女敕的低語之中卻沒有絲毫的怨恨,或許有些怨吧!但絕對沒有一絲毫的恨意。
「她還沒醒嗎?」
李允嗣渾厚的嗓音突如其來地響起,把她嚇了一大跳,听起來已經距離門口不遠了。她飛快地起身,不由自主地一陣慌張。
「醒了,四姨太早就醒了,剛才吃過了午膳,說倦了想歇會兒,現在可能在午睡吧!」回答的人是紅華。
「本王進去瞧瞧,你退下吧!」
他要進來了?!魚無艷沒來得及細思,就已經躲進了書櫃後。
她听見了門被推開的聲音,屏著氣息,听著他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由近而遠,似乎是不死心地想要把她袷找出來,否則他絕不罷休。
「艷兒,你不在嗎?」李允嗣輕揚的嗓音含著笑意,
魚無艷咬住唇沒回答,心想這男人真是有趣,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誰來回答他這個問題,封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問話,難不成他想讓空氣回答嗎?
而且,就算是真的要問。也應該是問她在囑?怎麼會是問她是否不在呢?要不是心里打定主意要躲避他,她還真想跳出來捉他的語病。
李允嗣站定梅花中央,動也不動,環視空無一人的房間,過了半晌,終于不再尋找,轉身走出房門。
听著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魚無艷松了口氣︰心里卻也覺得有些失落,不由得苦笑,明明是她決心要避開不見他,卻又暗惱他放棄得太快,
或許,他再多堅持一下,她就會肯出來見他了︰
是的!她當然要惱他,要是他再多花些功夫找她,一定就能夠找到她,她也不過才躲在書櫃後,又不是真的躲到天涯海角去了!
就在她失望地轉身之際,冷不妨地撞進一具厚實的男性胸膛,嚇得她往後一倒「啊——」
「嚇著你了?」李允嗣及時將她給扶住。
「你明明知道這樣無聲無息的出現會嚇著我,為什麼還是要嚇人?」_她試圖先聲奪人以壯大聲勢。
「我怕出埸的陣式擺得太大,又有人听聲音音就要躲起來了!」他嘻皮笑臉地說完,見她一臉無辜還打算跟他裝蒜.低沉的語氣幽幽的,說出來的話卻殺得她措手不及,「你在躲我?」
她瞪著美眸.好半晌沒法子出聲,最後只能心虛地避開他的注視.「沒這回事。我沒做虧心事,為什麼要躲你?」
「我也想不透你為什麼要躲我,明明我們就是一對恩愛的夫妻,能玩的游戲可多了,但無論如何也不該是你不見我、我不見你的捉迷藏吧!」
她忍住了滿肚子的好奇,沒出口問他能玩的「游戲」究竟有哪些,別開嬌顏,語氣生硬地說道︰「你早就知道我在房里了?」
所以他的問法才會顯得奇怪,因為早就知道她在房里卻不露面,才會問她是否不在,如令一想,他語氣之中的笑意古怪得很,要是她夠聰明的話,應該一下子就能听出來才封。
「不,本王並不確定。」他揚唇笑了,溫柔得宛如初春的雨池水塘,「如果你不願見我,不願與我說話,那就算是在,也如同不在。」
「你說的話太高深了,我听不懂。」
「我不要你的空殼子,我想要尋找的是藏在你這個軀殼里的靈魂,婦果你的靈魂神游四方去了,封我而言.你就是不在。」
「你說要找我的靈魂,如果我只是虛應你,只是一具心不甘情不願的行尸走肉,你真能分瓣得出來嗎?」
「本王沒有如此高深的道行,可是,我就是知道昨晚的你不是,你用自己每一寸靈性響應我的擁抱,至少這一點我敢肯定。」
她揚眸直視著他,討厭他的得意洋洋。也憎恨他的自以為是,就算他說的都是實話,也教她有一種被逮到痛處,並且狠很被踐踏的感蹙。
「你會不會太驕傲了一寫?本來不願澆你冷水,就好好讓你得意一下,可是是看你誤會得挺嚴重,我好像應該把話說清楚,什麼靈魂,什麼靈性,我全都不懂,我也承認自己昨晚很愉快,但那充其量也只是證明你翻雲覆雨的功夫了得,不過我也不應該意外,畢竟你是皇親國戚,多得是紅粉知己對你投懷送抱,讓你練習歡愛的技巧。」
「快住口,不要再說了,不要毀了我們之間難得的好氣氛。」他渾厚的嗓音壓得很低,充滿了山雨欲來的危險氣息,
魚無艷嬌顏沉凝地眯細了眸,心里更加不悅,听他這語氣說起來,好像全是她的錯誤,但如果不是他踩到了她的痛處,她絕對會收斂自己,絕對不會伸出爪子,把兩人之間好不容易得來的平和假像給撕得粉碎。
她不是沒有想過要跟他好相處,是他的錯!是他一次次的試探,妄想踩進她心底的最深處,想要對她為所欲為!
「如果你仍舊想要自欺欺人,那不如咱們什麼話都別說了!」說完,她掉頭就往門口走去,不想再與他多浪費唇舌。
「你說我自欺欺人,那你呢?為什麼?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李允嗣震怒地眯細眸,對著她的背影,沉渾的吼聲像雷鳴般懾人心魂。「你總是想盡辦法法一次次跟我作對,無論我對你有多好.你都無動于衷,無論我有多用心.都被你當成驢肝肺,魚無艷,你到底還想要本王如何對侍你?向你俯首稱臣?為你做牛做馬,被你踩在腳下視若敝屣?如此一來,你就能滿意嗎?」
魚無艷被他的話給喊住,她猛然回眸,大為光火地瞪著他,「你不要含血噴人,我從來就沒有要你對我好,一切都是你自己心甘情願做的,為什麼到最後都要怪到我頭上?」
她吼聲一落,久久的沉默,教兩人之間的空氯幾乎都為之凍結,
忽然,他笑了,冷冷的,淺得沒能滲進黑眸深處,「照彌這麼說來,一切都是本王自作自受?」
「是,當然你是自作自受,我從來都沒有要求你對我好,我沒求過你救我,既然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給的,如今怎能強硬要我感激你呢?還是,你想听我向你道謝。那一千句、一萬句「感激不盡」,你听了能滿意嗎?」
原本李允嗣心里的怒火就像初起的火苗般.只是將他的胸口燙得熱痛煎熬.而今被她的話一激,那火苗就像被澆了油,熊熊地燃燒了起來,幾乎燒紅了他的雙眼。
魚無艷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可怕的表情,一時心悸了下.轉身就要逃走,一個不留神絆到了門楷兒,整個人就要撲倒在地上。
「當心!」他沒暇多想自己在與她生氣.伸出的大掌及時撈住她就要跌倒的身子,一時用力過猛.讓他才剛收口的傷痕又裂了開,不一會兒功夫.鮮紅色的血已經滲濕了他白色的袍袖.忽如其來的疼痛讓他臉色瞬間慘白。
但他沒吭聲,咬著牙把這疼給強忍了下來。
魚無艷偎在他的懷里,沒瞧見他的臉色驟變,直到驚魂甫定,就看見他袖上的血痕像是漣漪般不斷地。
「你又流血了,」昨晚那觸目驚心的鮮紅再度在他的袍袖上蔓延,嚇得她手忙腳亂,「我要人去請太醫,你先坐著,我這就去請太醫。」
「不必了。」他冷笑了聲,冷淡之中顯得有些苦澀,「就當做是我欠你的,這傷其實不疼,比起你在我心上捅的血口子.這傷真的不疼。」
說完,李允嗣掙開她揪住他袖袍的縴手,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只留下她一個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你的傷。」她開口想喚住他,想要替他把傷袷裹好,但是他離去的腳步冷然而且決絕,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
終于,他高大的身影消沒在半掩的院門之間,讓她再也瞧不見,但是在她的美眸深處卻彷佛還能看見烙在他袖袍上的血印,如此地鮮紅,教人觸目驚心而除了心驚之外,一抹擔憂之情躍上她的眉心之間,擰成了淺溲的刻痕。
如果,她一開始就不與他爭鬧就好了!
他們之間又沒有深仇大恨,她為什麼就偏要與他過不去呢?
畢竟,他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算是名副其實的夫妻了!昨兒個她既然肯委身于他,為什麼現在就不能吞下這口氣呢?
「該死!該死的語無艷,你真該死!」
她懊悔地閉上雙眼,恨很地咬牙,無論給自己找了多少借口,試圖讓心里好過一站.卻終究都抵不過滿心的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