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好惡心,嘴里的是什麼味道?」
段靖宜從床上爬起來,嘴里古怪的藥味使她禁受不住折磨想要找茶水漱口,身上莫名的虛弱制止她的行動,被子下滑,她驚訝地發現自己沒有穿衣服,連忙環視四周,更發現這兒竟不是她的房間。
「這是哪里?」
昨晚她去抓采花賊,反而被yin賊抓走,還被喂了藥,後來、後來呢?可惡,趕快想起來呀,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房門「咿呀」一聲被推開,阻斷她絞盡腦汁的回想,她下意識抓住被子遮掩赤|果嬌軀,來人讓她松了口氣,也引起她陣陣不快,「江澈,怎麼會是你?」
「如果你覺得來的是采花賊比較好,那我無話可說。」他今兒個連府門都沒踏出半步,就為了等她醒來,看她情況如何、有沒有感覺好過一些,結果這小沒良心的……
「你把我怎麼了?」她想起來了,昨晚是江澈及時趕到救了她,可現在她一絲不掛地躺在他房間床上,不難想象昨晚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壞事。
「你該問你昨晚有沒有對我做過什麼。」
做賊喊抓賊明顯就是她這種人,昨晚他好不容易才忍住沒對她出手,剛才還跑去泡冷水讓自己好好清醒清醒,免得面對她時無限尷尬,或許他真不該有所期待,因為他喜歡的女人就是這麼個沒心沒肺的小東西。
「不可能,就算我再饑不擇食也不可能想要強上你。」太羞憤難當了,可是真的沒有嗎?她昨晚是不是真的做了什麼蠢事,「昨晚你為什麼不送我回段府?」分明就是想帶她回來佔便宜吧!
「若我送你回去,等你醒來,你大哥恐怕不會那麼容易善罷罷休。」
說得也是,大哥說不定還會借故把她打包送給他……
「還有沒有哪里覺得難受?」他走上前來,伸手要探她額上溫度。
「沒有,你別靠過來。」段靖宜滿臉嫌惡拍掉他的毛手,不滿質問道︰「你這混蛋,昨晚給我喝了什麼?為什麼我滿嘴都是惡心的味道?」
「不過是些清熱解毒的靈丹妙藥,喝了對你有益無害。」
「那我該感謝你羅?你……叫你離我遠一點啦!」段靖宜才發現他身上帶著濕氣,該是剛沐浴完,從發梢滴落的水珠貼著脖子蜿蜒而下,滑過形狀漂亮的鎖骨,隱沒進衣衫下的胸膛,可惡,她干嘛突然留意起這種事來了?臉還莫名熱燙起來。
「你給我出去,本公子要穿衣服!」她惱羞成怒,腦子一團漿糊,突然佩服起自己什麼都沒穿,縮在被子里就跟他胡扯大半天。
「的確是我考慮不周,你穿好以後再出來。」他顯然也愣了一愣,後退數步跟她拉開距離,轉身推門走出去。
段靖宜穿戴妥當出去時,他在外面等她。
「你要不要留在我府上用完早膳再回去?」救人救到底,可不能讓她可憐兮兮地餓著肚子回家。
「干嘛,想討好我呀?」
江澈府上有位叫玲瓏的廚娘,烹調手藝一絕,她曾向他討那名廚娘,不過那名廚娘先開口回絕,說要報答他的恩情。
最初以為他們兩人有什麼不清不楚的糾纏,這男人分明金屋藏嬌,還天天追在她後面跑,實在可恥,那段日子她對他仇恨到極點。
後來玲瓏跑來告訴段靖宜,江澈不過是出錢幫她葬父,還出手相救沒讓她成為某老爺的小妾,她對江澈心存感激,直到契約期滿前都願意留在他府上為奴為婢為他賣命。
好吧,段靖宜承認自己確實愛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月復,她知道江澈喜歡她,身邊的人也知道他喜歡她,可她不喜歡他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被他喜歡上的理由。
「玲瓏的賣身契約期滿,又找到戶好人家,近日就要出嫁了,你說過喜歡她做的膳食,在她離開江府之前再嘗一次吧。」
「是哦,真遺憾,新郎不是你。」他是想對她好,她卻說風涼話,十足十的沒心沒肺。
「靖靖,你該知道我喜歡的是你。」他的心意多堅決,從四年前……不,是從五年前開始就從未變過。
「謝謝,那麼請數出段靖宜的十項優點,若你能說出來,本公子就勉為其難回應你的感情,丑話說在前頭,我不接受『因為你美麗體貼、溫柔可愛、有顆為人著想的心』這樣的爛理由。」這樣的理由別人沒吐,她自己要先吐了。
江澈無語,這真是個難題,比科舉的試題還要難上千百倍。
「說不出來是吧?」段靖宜笑得好幸災樂禍,臉上明顯寫有「我就知道你說不出來」的表情。
「為什麼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他不了解,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感到心動,原因能有很多很多,或許是那個人的側臉、那個人的背影,又或許是那個人曾做過一件令自己印象深刻的事。
他不否認喜歡她是從最初那個膽怯如小白兔,嬌羞時可愛到令人招架不住的她開始,可即使面對現在這個她,他的心境也從未發生變化,喜歡是一種感情,它能令人產生太多不由自主,他不認為這個問題值得誰去自尋煩惱,非要硬掰個理由去剖解它。
「你吃飯需要理由嗎?」
「人餓了自然需要進食。」
「很好,那就請你給我一個喜歡我的理由。」她沒打算接受他,才盡給他出難題,她太壞了,但她經常以這樣的自己為榮,還沾沾自喜,她比天下最惡的惡人還要可惡。
「那麼我估計自己這一輩子都找不到為什麼會喜歡你的理由吧……」江澈苦笑著搖頭,低聲喃喃自語。
果然是自造孽不可活,當初是他說她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結果她現在變壞、變別扭,他只能在她身後追趕,踫觸不到她。
人家是飽暖思yin欲,她是吃飽沒事干就回憶起昨晚做過的糗事。
別人都說只有女孩子自己才知道有沒有吃過虧,她是很確定自己沒有吃虧,只是她好死不死地想起昨晚把她剝光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然後還在床上一直扭扭扭,扭到江澈回來,如饑似渴地撲到他身上……啊啊啊,她不要想、不要再想,好想一頭撞死,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江澈!
「大哥、大嫂,早啊,今天風和日麗,你們在賞花品茗培養感情呀?我不打擾你們,先回房了,再見!」從段府大門進來一路暢通無阻,直到遇上府里頭號棘手人物,段靖宜立刻換上平日欠扁的笑臉,打完招呼打算腳底抹油開溜。
「段靖宜,站住。」段大公子段毓華向來精明,哪會瞧不出她鬼鬼祟祟藏有心事,才不可能讓她蒙混過關。
「大哥,有事嗎?打擾你們談情說愛,我會很過意不去呀。」還用拳頭擊打兩下胸口,以示隱隱作痛的心。
「你昨晚一整夜去了哪里?」
「呃……棲鳳樓。」
這三個字令段毓華身旁的愛妻面露些許憂愁,想必是回想起不好的回憶。
段毓華的臉龐極度猙獰地扭曲了一下下,「我馬上派人上江府跟江大人談你的婚事。」長兄如父,既然他們家有個不成材的爹,他這個當大哥的就更要加把勁了。
「為什麼會突然提到江澈?」簡直不明所以。
「有人瞧見你昨天在第一樓前面撕了官府貼出的懸賞告示。」
「是這樣沒錯啦。」可惜她沒能成為百姓英雄。
「然後你今天一早是從江大人府上走出來的。」段靖宜一夜未歸,他索性派人去江大人府上監視,果真一大早就見她步出大門。
「你派人監視我!」
段毓華眯了眯眼,「什麼都能讓你胡來,只有這個不可以,你是個女子,該有身為女子的自覺,你跟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事要傳出去了,要有多難听就有多難听。」
「我跟他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能對天發誓,否則我段靖宜被五雷轟頂不得好死,再說外頭也沒有多少人記得我是女的。」叛逆期的孩子最難教,「大哥,那個江澈到底是什麼來歷呀?他干嘛老對我糾纏不清?」
「你問我?問你自己呀。」段毓華給她一個能抖掉她骨頭的溫和微笑,「你十三歲那年到帝都的司徒王府小住,結果住了整整一年才給我們死回來,回來的時候嘴里不停嚷著別人听不懂的話,爹還以為你中了邪,正打算找位高人來給你收驚驅邪時你卻莫名好了,性格變成這樣刁鑽古怪。」
大哥是想說我的妹妹也曾經溫柔善良過嗎?好惡心,拜托別這樣,段靖宜在心中無語了一陣,然後問道︰「大哥,我十三歲那年,江澈還在帝都是吧?」江澈是在帝都出了事才被貶到青羽城來的,她數了數手指頭,年份剛好吻合。
「所以我叫你問你自己。」
「我不要。」對于這個方面她很堅決,「我一想那種事就頭疼,然後就會有一個聲音不停告訴我江澈是壞蛋、江澈罪大惡極、江澈該下十八層地獄。」
她自己想會頭痛,她想跟江澈求證也會頭痛,于是她干脆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反正她討厭江澈,沒想過改變對他的觀點,就算他們真的曾經有過什麼,也一定是他對她做了人神共憤的事,她現在才會不願記起他,活該他只能在她身後拼命追趕。
「你這是偏見,江澈有什麼不好?難得有人對你一片痴心。」四年的時光足夠改變一個人太多,沒必要特地用熱臉去貼她的冷,偏偏江澈做了,還毫無怨言,連他都佩服江澈。
「他從頭到腳沒一處看了是能讓我感到順眼的,我看見他後面就恨他前面。」
對她這份厭惡厘不出半點頭緒,段毓華有些好笑地給予忠告,「靖靖,不要把別人對你的好當成理所當然,整天只想著要回報卻不願付出的人,最終只會落得一無所有的下場,我說完了,回房之前先在跟爹娘前露個臉,免得他們擔心。」
「我又沒叫他喜歡我,也沒讓他跟在我身後跑,愛收回就收回,愛不理我就別搭理我呀……」段靖宜自個兒小小聲嘰哩咕嚕,轉身走進長廊。
她明白大哥所說,不付出,哪來回報?只是她從未要求江澈為她做些什麼,從來都是他自己在一頭熱,她一直這麼想,但若有一天江澈不再纏著她了呢?有一天江澈不再喜歡她了?呀……不知為何,鼻頭一酸,連眼眶都有些濕熱酸澀。
「關我什麼事?跟我才沒有關系呢。」
是呀,沒有關系,半點也沒有,可是她用手踫觸額頭,模糊的記憶若有似無,昨晚好似有誰撥開她額前的劉海,數次為她擦去汗水、探她額頭的溫度。
「什麼叫好似有誰?分明只有他吧……」她好會找借口,就是不知他有沒有覺得她額上的疤痕很丑?那個連她自己都記不清到底是因為什麼而造成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