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雛點點頭,轉身就要往外走去,忽然,她頓了一頓,沒有回頭,背著身對身後的親爹說道︰「我走了,爹,以後女兒不在身邊,你老人家一定要保重。」
「我會的,這事已經不是你操心得上了。」南宮昭繃著臉,硬著聲說道,看見女兒走掉,雙眼已經是通紅的。
「才回來幾天而已,娘還沒給你多養出幾兩肉,怎麼就又要回去了?」听見女兒要走了,南宮夫人一方面驚愕,一方面不舍。
「他來接我了。」只是一句話,淡淡地交代而過。
鳳雛看著娘親,美眸深處有著惆悵,最後終究是深吸了口氣,勉強自己抿起一抹甜美的笑顏。
但那抹笑沒有騙過南宮夫人,總歸是自己親手帶大的女兒,還有誰能比她更清楚明白了,「雛娃,你終究還是沒告訴娘,日子過得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想要回來呢?」
「因為你們都不去看我,我想見你們,所以就自己回來了。」她拉住了娘親的手,到一旁的長榻並肩坐下,「我只是太想念你們了,太想、太想念了!所以,才會忍不住跳上馬車,趕回來探望你們。」
「不是他欺負了你吧?」
「當然不是,娘沒瞧他還親自來接我嗎?如果不是對我還有幾分上心,眼下這關頭,他哪會抽空來接我呢?」
聞言,南宮夫人也點點頭,「那倒是,虧他有這份心了。」
「娘,記得我告訴你的,無論今後你听說了什麼傳言,無論是好的壞的,都別掛上心。」鳳雛笑視著娘親,「你只能記著,雛娃會過得好好的,從今以後,無論你听見了什麼,都只要記著,我是好好的,可以嗎?」
「好,我記著了。」南宮夫人不知道女兒的心思,但是心里相信女兒所說的話肯定是真的,「可是,娘還是要告訴你,回去之後,要小心照顧自己,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了!不許再毛毛躁躁的,也不許你再上馬,不許貪吃生冷的飲食,也不許……」
「知道!知道!知道!」鳳雛連應了幾聲,半摀住兩年耳朵,一副楚楚可憐地瞅著娘親,「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娘就知道要叨念我,這教女兒以後怎麼敢輕易回來呢?」
「你……你這……」南宮夫人一時語塞,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不該繼續叨念下去,怕女兒一個賭氣,就真的不肯回來了。
看見親娘一臉拿她沒轍的無奈表情,鳳雛噗哧一笑,臉上露出久違的頑皮笑容,親昵地從背後環住娘親,「雛娃說笑的,娘千成別當真。」
南宮夫人笑嘆了口氣,拍了拍胸前女兒的手背,「孩子生了,立刻派人回來知會娘,知道嗎?」
「知道,孩子生下了,雛娃絕對第一個讓娘知道,我向娘保證,您會有一個好孫兒的,一定會的。」說出這些話時,鳳雛的眸色是朦朧悲傷的,只有噙在唇邊的那抹微笑,像綻放的花朵一樣深刻而鮮明。
「嗯。」南宮夫人點點頭,「等孩子生了,娘會尋個事頭去探望你,給你做做月子,到那時,別說是你爹,誰也攔不住我去瞧你!」
鳳雛張唇欲言,最後還是打住了,抿起一抹輕淺的微笑,點了點頭,最後一次將臉兒埋進娘親的懷里,汲取溫暖……
依依不舍地告別了父母,鳳雛隨著夫君坐上了馬車,一行人從南宮府邸離開,往北方一路漸行漸遠離去。
鳳雛坐在馬車中,緊握住雙拳,忍住了不讓自己回頭看。
她怕自己真回頭看了,會舍不得,眼淚會掉下來。
比起出嫁那日,今兒個,她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是出嫁的女兒了!身後越離越遠的南宮府邸,再也不是她說想回就回的家了!
「以後要回來,先問過我一聲,我會陪你回來。」齊天始坐在她的身畔,一臉沉靜地說道。
「我不需要你陪我回來,那里是我的家,我想回來就回來,不想問你。」她猶嘴硬著,眨了眨泛紅的美眸,不讓眼淚掉下來。
「你已經嫁給我,齊府才是你的家。」說完,他閉上雙眸,輕嘆了口氣,彷佛是為了心里的苦澀而嘆息。
「你不需要說這種話,我沒說,我沒告訴爹娘半句你的壞話,如果你擔心的是這一點,就請你盡管放寬心吧!」
說了又如何呢?
她不會說的,即便是死,她也一句怨言都不會對爹娘說的。
無論這段姻緣,這個男人,都是她自個兒選擇的,便是想怪想怨,她只能怨自個兒沒那福份。
「我不怕你說我壞話,我只是擔心你這樣不說一聲就跑回娘家,你的爹娘會以為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要是他們問起,我不好交代。」他以極淡漠的口吻說著,閉起的眼眸看不見她此刻的神情。
他的話,就像一片銳利的刀芒,再一次割上鳳雛已經血淋淋的心。
她不想回答他,干脆別過臉兒,閉上了眼楮,像是死了心般,不願也不想再多瞧他一眼。
靜默就像一片烏雲般籠罩住他們之間。
這時,齊天始睜開了眼楮,轉過眸看著她略顯得蒼白的嬌顏,他伸出的大掌頓在半空中,最後還是收了回去。
其實,他對她所說的那些話,並非是他的真心話,但他不想對她表現出內心的慌亂無措。
生平第一次,他覺得深深的害怕,怕從此失去了她,所以,即便是時機不宜,即便會教人看他齊天始的笑話,他都還是來接她回家。
只是,雖然如願地將她的人帶回身邊了,但,或許就某個意義而言,他已經失去她了!
回到齊府之後,一連數日,鳳雛閉門不出,除了幾個新近的人之外,她不接見任何人,就像是將自個兒關進了牢籠,不再對誰敞開心房。
當然,其中也包括了齊天始。
孩子小產的消息只讓幾位親近的家人與將領知道,一連幾天,幾家的夫人都想過來安慰她,她一個也沒見,只教綿柳出去傳話,希望她們能夠保守秘密,至于南宮家那方面,她會擇日選個恰當的時候告知兩位老人家,這也是她與齊天始的約定,他答應她,一切由她作主。
傍晚,天色逐漸地昏暗了起來,今兒個天氣稱得上是晴朗的,只是時辰越近晚,天邊的雲朵漸漸地堆棧了起來,緩慢西移的霞色,紅得就像是能淌得出血似的,將雲朵的顏色給映得十分瑰麗。
鳳雛靜靜地坐在屋內,看著屋子被籠罩在近晚的黃昏之中,慢慢地、慢慢地變暗,青姚進來說要上燈,卻被她給拒絕了。
「晚點再上燈吧!讓我一個人靜靜,青姚,綿柳要是回來了,就叫她直接來見我。」她笑視著青姚站在門口背對著光線的翦影。
「是,青姚知道了。」
人走了,屋子里又再謨一片寂靜,漸漸地,晚霞的光芒退盡了,屋子里漸漸地暗成一片,就連要看見東西都很難。
「小姐,綿柳回來了。」
青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她在廊外上了燈,並且交給綿柳一個燭台。
「小姐。」綿柳走進來,動作熟練輕巧地在房內的四周上燈,一時之間,屋子里從黑暗變得明亮,最後,她將燭台擱在桌子上,回到主子跟前,「小姐,綿柳回來了。」
「嗯。」鳳雛仰起眸,笑視著她,「我听見了。」
「我听青姚說,小姐一直在等我回來,連晚膳都還沒用,小姐,不如你先用晚膳吧!餓壞了身子……不好的。」
「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他說……小姐,大夫說……」
「你不把話說清楚,是要我親自拿著東西去見大夫,去問他嗎?」
「不,綿柳說,但是,在這之前,請小姐一定要平心靜氣。」綿柳深吸了口氣,從袖袋里掏出那個白底芍藥錦囊,交回到主子手里,「這錦囊里的幾味藥材,我已經拿去給大夫看過了,大夫證實這是皇宮里頭流出來的藥方,只要持續服用這些藥材,就算是受了男人的精血,也不易懷孕,但于陰于損,只要停止服用,也就好了。」
「原來,是宮里的藥材。」鳳雛緊緊地握住錦囊,唇畔勾起一抹諷刺的淺笑,「停止服藥也就好了,他以為自己是神嗎?他憑什麼……他憑什麼這樣對待我呢?為了求他的孩子……我還必須卑微的去求他,如今想來,那樣的我,真的好可笑。」
「小姐,身子要緊。」綿柳擔心地看著主子。
「我知道。」鳳雛閉上美眸,輕吐了口氣,仰眸朝著面前的好姐妹彎起一抹燦爛的微笑,「我知道,讓青姚張羅晚膳吧!我吃,放心,我答應過娘,一定會過得好好的,現在,我一定要好好的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