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清虛年紀長宮仲秋七歲,已是清風道觀管事的道長,他學的是流雲掌和流雲劍法,有十成火候。
不過他不是青崖道長收的最年長的徒弟,三弟子風越雲,四弟子雷向天,五弟子雲斬月,六弟子金霸等,除了曲款兒和十弟子石磊,其余數名年歲都不低,依入門先後排位,而不是以年紀,其中兩位比大師兄年長十歲有余。
今天因為師父的一句話,十名師兄妹全都到齊了,一個也沒漏,青崖道長掐算出此行的凶險,遂找齊徒弟們來幫個手,也好認認臉,以免哪天錯身而過自家人不認得自家人。
為了確保每一個徒弟都能平安歸來,他將一身功力散給學武的徒弟們,讓他們有余力幫助其他人,在危急時候能伸手相助,他則因體力透支而靜坐調息,吸納三川靈氣補元真。
「大師兄,你來評評理,是不是他不講理,論起功夫我是不行,可是這里有誰比我防護多?黃符一大迭,鬼奴一名,二十個術魂,再加上我背後四把斬妖除魔刀劍,我看要尋求保護的人是你們。」
曲款兒一一細數她防身的護具,每念一樣,除了神色冷峻的宮仲秋外,八個師兄、師弟便點頭,她念得越多,他們點頭越快,最後甚至被她說服了,師妹(師姐)是最強的防具,真要遇到生死關頭時就往她身後躲,以防萬一。
真的不說不清,說了就明白了,誰有她那麼強悍的氣場,空手一人卻好比有千軍萬馬守護,又是鬼奴,又是術魂,還有把人炸飛的符紙,是遇上她的敵人比較倒霉吧!
宮仲秋冷眸一掃,清虛不自在的一笑。「師妹說的有道理,同門師兄弟妹理應同進退,不過你是女子,師兄們再無恥也不能拿你當利劍用,你當我們的後盾,在後面搖旗吶喊,我們去去就回,絕不多耽擱一刻。」
對于他的話,宮仲秋滿意的點點頭。
「好呀!師兄們盡管走,反正你們前腳一離開,我後腳就跟上,少了師兄們前前後後的看顧,我要是斷腿缺胳臂什麼的也賴不到你們頭上。」比狠,比無賴,她是個中好手。
什麼短腿缺胳臂,她此話一出,所有人臉色發白,好像真見她倒在血泊中,斷臂殘肢齊飛,驚慌的大叫。
「師妹!」
「師姐?!」
「款兒……」很無奈的聲音。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相對無語,最後把目光放在宮仲秋身上,那個難纏的小丫頭是他的心上人,由他自個兒去擺平。
眼看膠著成難解的局面,總有一人要退讓,了解曲款兒性情的宮仲秋只有妥協,因為她是膽大到不知害怕的人,若是一味的強壓,她反而會不管不顧的和他硬著來。
與其讓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遭遇危險,倒不如鎖在身邊自己盯著,起碼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鬧也腦不出什麼風浪。
「你可以去,但要走在我後頭,不能看到魔獸就興奮得兩眼發光,搶著要沖到最前頭。」她骨子里是嗜血的,見到惡靈、鬼怪、妖魔等就像打了雞血,特別迫不及待。
「成啦,你真嗦,我答應你就是,絕不主動挑釁。」幾只小獸她還看不進眼里,她要的是控制皇宮的獸王,以及水神玄冥,她今日所有的準備都是為了對方。
達成協議後,由宮仲秋在宮里的內應帶路,那是一名唇紅齒白,年約二十的小太監,個子不高,長得很清秀。
一行人走在偏僻的小徑,草長過膝,由廢棄的冷宮繞到太湖石旁的宮殿,那曾是皇太後的居處,自從太後過世後,這處就空下來,不過每日仍有太監、宮女打掃,整理花木。
令人意外的是,太後的床榻一掀,底下竟是一條容一人通行的暗道,小太監先走下去,而後是清虛,接著眾人依序進入暗道,走最後的石頭把掀高的床榻拉回原處。
大約十七個階梯後是平坦的直路,空間也大了一倍,兩兩同行不成問題,小太監將著火的打火石投入牆上的一凹槽,暗道瞬間亮起來,凹槽里注滿了牛油,沒有異味。
清虛急著想完成救人的行動,他推開小太監就想沖出去,救了人就循原路退回。
可是他的手才一動,身後的宮仲秋就提醒他謹慎,「等等,先听听門後有沒有聲響再推開。」沖動容易壞事,謀定而後動,戒急,人一急就亂了。
于是一行人在暗道待了好一會兒,確定出口並無來回的走動聲,這猜小心翼翼地先探出頭探四周,再一個一個魚貫而出。
幸運地,他們很快便找到了宋東璣。
「你們到這里干什麼,快走,快走,不要逗留。」時時睜目警覺的宋東璣一見到他們,乍地跳起來,驅趕眾人。
「外公……」他怎麼瘦成這樣,兩頰都陷下去了。宮仲秋心口抽了一下,難掩酸澀。
「把皇上帶走,要快,外公不要緊,他們還要起草退位詔書,你們把人救了,帶到四郊的橫山寺暫避一陣子,走,不許回頭……」他還能擋一擋,假裝病重的皇上還躺在龍榻上。
「我不可能放著你不管,要走一起走,孫兒背你。」宮仲秋強行背起不肯走的外祖父,再一回頭瞧瞧其他師兄弟。
皇上奄奄一息的靠在大師兄背上,無力攀附,三師弟扶著他幾欲滑落的身子,四師弟開路,五師弟斷後,六師弟、七師弟、八師弟也都在……等等,款兒呢?!
一聲猿嘯驟起,一頭比人巨大好幾倍的黑猿從高粱躍下,牠頭上兩只彎曲的羊角尖角向外,兩顆眼珠大得像銅鈴,嘶吼著張大嘴,嘴里是兩排參差不齊的獠牙,兩只耳朵掛著十只銀鑄的重錘,牠一腳踩下,地面立時出現五寸深的六趾足印。
「曲款兒,你就不能不鬧事嗎?!」非常時刻她還非要亂上加亂,就不能忍到他們離開後再鬧翻天?
「不是我,不是我,我一直很安靜地躡足跟在你身後,是這只丑得要命的猴子在山頭邊睡覺,邊流口水,牠留下來的涎液很臭,滴到我了,我猜用轟天雷炸牠的腳底板。」
眾人听了很無言,明明是惹禍精還推給猴子……不,是听得懂人話的黑猿,被比做弱小猴子的牠很憤怒,仰頭大吼,拍打著胸膛,表示牠是獸王,不接受侮辱。
「你就不能少惹麻煩嗎?」宮仲秋邊說邊護著外祖父後退,把他交給五師弟照顧後,抽出腰上軟劍迎上直沖而來的大黑猿,一劍削掉牠半邊的羊角,讓牠左右不平衡的搖晃一下。
一見自己少了一角,黑猿更加怒不可遏,隨手抓了百斤重的石屏就往宮仲秋砸去,怒氣沖天的頓腳,要他他把角還給牠。
可是斷了就斷了哪能接得回去,牠吼得再大聲也沒用,力大無窮的曲款兒單手接住石屏,在師兄們驚詫的眼神中擲回去,那力道之大竟教黑猿抱不住,連連退後幾步,跌坐在地。
「不如我們收了牠,牠有七百年左右的獸丹。」好迷人的獸丹,是金焰帶紫,有鴿卵大小。
「不行,我們沒有時間多生枝節,下回我把牠誘到宮外撲殺。」看她興致勃勃的模樣,宮仲秋知道只能誘哄,讓她主動放棄。
「可是不取丹很可惜……」少見的獸火丹耶。
曲款兒表面上不再爭取,可是袖口下的瑩潤柔荑輕輕一動,悄悄放出術魂甲一,讓它去挑弄被打怕的黑猿,把猿性激到不死不休,以為有別的雄獸要來佔牠的地盤。
這是看準牠的獸域性,尤其是統領獸群的公獸,牠的地位不容許挑戰,一聞到外敵侵入的氣味便會陷入瘋狂的攻擊。
果不其然,黑猿一躍而起,用牠僅存的羊角要去頂宮仲秋等人,獸本就無理取鬧,又受到術魂的刺激,發了狂地逼近正欲進入暗道的眾人,把他們沖散開來,現場一片混亂。
「殺了吧!仲秋哥哥,不然我們一個也走不了。」你不好下手,我可以代勞,好久沒用斬魔刀了。
明知她的楚楚可憐是裝出來的,宮仲秋還是心口一柔被蠱惑了。「站遠點,不要被獸血濺到。」
「是的,仲秋哥哥,你對我真好。」快,頸子一劍,牠的內丹不在胸口,是在靠近肩膀的脖頸處。
听著嬌柔的媚嗓低喚,他的雙腿一軟,差點想要直接把人抱起,找個房舍洞房。
「別亂我。」
曲款兒嘻嘻直笑,眼帶得意。
黑猿不愧是獸王,蠻力十足,著實不好應付,宮仲秋好幾回被牠的長爪子撓破衣服,幸好他閃得快,衣破人未受傷,倒是黑猿吃力不討好,倒吃了他好幾劍,傷痕累累。
但是最可怕的是受了重傷的野獸在垂死前的反撲,眼見不敵的黑猿益發凶猛,每一起跺得地面震動不已,讓人不易站穩,宮仲秋好幾次險象環生,最後在千鈞一發之際反手一劍插入黑猿的肚皮,像切西瓜似的由下往上切開。
「啊!獸丹,我的。」一顆獸火丹從黑猿體內彈出,見狀的曲款兒笑眼眯眯的接著,臉上歡欣無比。
「敢殺本座的座騎,你們真夠膽,把命留下,用血祭我的獸,你們一個個將是天命滅亡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