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盡管雪花下了一陣又一陣,陳知儀仍乘轎回到睿親王府,還有心的準備了些禮物給家中長輩們,一陣熱絡寒暄後,敏銳的萬氏即以要跟她說些體己話,將她帶回自己的院落。
睿親王等人無奈也習慣了,在陳知儀憨病好了後,仍是跟她最親。
半晌後,充滿茶香的室內,萬氏啜了一口茶,要丫鬟們全退下後,看著孫女,「說吧,你是有事要問祖母吧。」
陳知儀放下手上的茶杯,微微一笑,「嗯,而且是件大事呢。」于是,她將昨天得知褚司容身世一事一五一十的陳述。
萬氏一臉驚愕,回憶過往,當時,褚臨安已是掌握朝中大權的人了,皇親國戚中,同期懷孕的就是卓皇後、阮貴妃,還有褚臨安的夫人王氏,原本听聞王氏母子難產而死,但後來又出現褚司容,這流言就不攻自破,誰也沒想到,他會是由外頭抱回去的……
在沉吟片刻後,她才開了口,「依褚臨安的個性,計謀算盡的他,不可能會白白撫養一個非己出的孩子,除非……」
「除非什麼?」陳知儀忍不住追問。
他的身分特殊,足以成為褚臨安日後的一枚棋子,才有留下扶養的價值,而褚臨安當年的聲勢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至于那一年,除王氏難產而死,另一個生下死胎的是皇後,也就是現在的卓太後。
她倒抽了口涼氣,雍容的臉上難得出現驚惶之色,她看著陳知儀問︰「司容的生辰是?」
陳知儀連忙將褚司容的出生年月日告知。
萬氏臉上的驚愕更深了,錯不了!那一日,得知皇後已有陣痛跡象,她還急急進宮,沒想到卻听到皇子一出生就夭折的惡耗,皇後痛哭失聲,誰也不見……
萬氏喃喃低語,「竟然是同一天,可能嗎?可能嗎?!」但依當時褚臨安在宮中能翻雲覆雨的勢力,真的要偷天換日,換走皇後的新生兒是有絕對的能力。
天啊,萬氏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可能嗎?褚臨安抱走皇後的孩子,再親自撫養?原因呢?他在算計什麼?那可是皇室血脈,下一任的皇帝人選……
「祖母,你到底想到什麼?別嚇我。」陳知儀見她的神情變化極快,最後更是震驚到臉色慘白,讓她不由得也跟著緊張起來。
萬氏擰眉看著她,不成!茲事體大,她不能貿然的將心中猜測說出,暗暗的做了個深呼吸,她拍拍陳知儀的手,「這事祖母回去查清楚,你就等我的消息。」
「好。」
陳知儀只能點頭,雖然從祖母的神情中,她隱隱覺得祖母肯定洞悉了什麼。
在陳知儀離開後,萬氏立即要下人備轎進宮。
身為睿親王府的老夫人,守宮門的侍衛早已識得,換了軟轎就直接進入宮中,再進到鮮少有訪客的皇太後寢宮。
「老王妃。」守門的宮女一見她到訪,連忙屈膝行禮。
「通報太後,老身有要事要覲見太後。」她嚴肅的說著。
宮女很快的去而復返,「太後說外頭冷,請老王妃快快進宮。」
萬氏走進寢宮,熟門熟路的走到後方的寢臥,就見到年近五十的卓太後端坐在椅上,一身綢緞綾羅的她,風韻仍存,雍容典雅。
「許久未見了,老王妃怎麼有空過來?」卓太後整個人連帶說話的語氣都帶了點沉抑,從失去愛子的那一年起,她就不曾真心的笑過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啊。」萬氏微微一笑,在見宮女送來香味四溢的茶湯後,她要身後伺候的丫鬟退出去,再向卓太後點了一下頭,卓太後立即明白的要宮女們全退下。
萬氏啜了一口香茶,抬頭看著抑郁過了二十多年歲月的太後,若是褚司容真是她的愛子,這張愁眉不展的容顏定能重展笑顏吧。她沉沉的吸了口氣,「太後深居簡出的過了二十多年,遠離了爭風吃醋的日子,對一切事都雲淡風輕,想來也不願聊當年喪子的傷心事吧?」
卓太後一愣,眼眶微微一紅,「不想聊,也不願意聊。」那是她這一生永遠的痛。
「那老身可能得強迫太後一次了,也要請太後回想一下,當年太後的皇子出生後,身上有沒有什麼胎記?還是什麼明顯的特征?」
她柳眉一皺,「什麼意思?事情都過多久了,為什麼提這些?」
萬氏知道再來要說的話,是冒險了些,但誠如孫女轉述褚司容身世一事,她反復思量,再對照時間點,褚司容是皇太後之子的可能性極大。
「老身只是在想,有沒有可能太後的皇兒還活著呢?」
卓太後臉色悚地一變,「老王妃是在尋哀家開心?!」這些年來的心痛與堅強陡然崩潰,她淚如雨下的起身,雙手握拳的沉痛怒喊,「你可知道,這些年哀家是在自責與愧疚中度過每一天的?身為一個母親,卻讓他連看一眼這世上的機會都沒有,每每想起,哀家就痛不欲生!」
「太後請息怒,這事老身還要再細問,但請太後相信,老身絕不會冒著會被砍頭的危險,來開這麼大的玩笑。」看著聲色厲的卓太後,萬氏是一臉的嚴肅,口氣誠懇。
卓太後怔怔的瞪著她,憤怒的情緒也慢慢的沉澱下來。也是,向來睿智過人的萬氏何必突然提起她的傷心事,這對她毫無好處,所以……
卓太後快步上前,將她的手牢牢握住,「是真的嗎?那哀家的皇兒在哪里?他在哪里?」
「太後請冷靜,這事還不能確定。」
她臉色又刷地一白,倏地松開了萬氏的手,神情茫然了,「哀家不明白。」
萬氏誠懇沉穩的道,「老身只是不希望給太後希望,又讓太後失望,所以,才要請教太後皇子身上可有任何胎記?」
她沮喪的垮下雙肩,「哀家怎麼知道有沒有胎記,」她哽咽了,「一抱到孩子,孩子是沒氣的,僵硬而冰冷……嗚嗚嗚……」
萬氏一愣,「不對,就算是死胎,但甫從肚子出來,不可能馬上僵硬冰冷啊!」
卓太後也一愣,仔細回想,當時她陣痛難耐,好不容易在使盡力氣下,娃兒出生,但沒听到孩子哭聲,她急著要抱、急著想看,接生的太醫才將娃兒抱給她,劈頭就說,
「皇後饒命,微臣不力,皇子早夭……」
她一听就呆了,伸著顫抖的手去測孩子的鼻息,沒有,他死了!她痛哭失聲,緊緊的將娃兒貼抱在自己的脖頸邊,所以,她感覺到他的僵硬、他的冰涼,她抱著孩子不肯放手,還是宮女跟太醫硬從她懷里搶走,然後,她就再也沒見到他……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但那是哀家的第一個孩子,我太悲傷、太震驚了,可孩子出生抱到我懷里不過瞬間,怎麼會冰涼,怎麼會僵硬,是不是?是不是?」卓太後語無倫次愈說愈激動,眼中的光芒也愈來愈亮。
「事情確實有蹊蹺,但老身還是希望太後先別存有太多的希望。當年那些伺候太後
的奴才可還在宮里?當然,接生太醫也能找來是最好,老身想親自問他們一些事……」
當萬氏為了褚司容的身世而忙碌時,陳知儀也在試圖一解自己的死亡之謎。
她一連兩天都到清心苑找巧兒,只是每回都欲語還休的離開,讓巧兒心里直打鼓,一次又一次的去找阮芝瑤問她到底說了什麼?
但阮芝瑤根本想不出來。
沒想到,之後兩天,她又听丫頭說,陳知儀連連派人將巧兒找到綺羅苑問話。
她愈來愈不安心,找機會就堵了巧兒的路,一把扣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到偏僻處,劈頭就問,「陳知儀沒事為什麼一直找你過去?她到底想做什麼?我警告你,「那件事」是你起的頭,我們都在同一條船上,我落水,也會拉著你一起下水!」
「你的疑心病不要這麼重,她什麼也沒問,我自然什麼也沒說,你別自亂陣腳了。」巧兒自己也很亂,但她心思細,猜測陳知儀可能已經知道了什麼,只是不知如何問起,只好一次一次的找她去。
但阮芝瑤怎麼相信,「什麼也沒問,她哪有那麼閑?我警告你,我要真出什麼事,你也月兌不了身!」氣呼呼的丟下這一席話,她轉身就走。
沒想到,才滿頭滿身雪花的回到側院,就見到陳知儀的貼身丫鬟小樂,「我家主子請阮姨娘到綺羅苑一敘。」
帶著不解跟濃濃的不安,阮芝瑤來到了綺羅苑。
陳知儀請她坐下後,開門見山的道,「這幾日,我多次找巧兒聊及鞏姐姐之死,也聊及妹妹提到藥單改了一事,巧兒便建議我去找當時到府看診的幾名大夫。」
什麼?!該死的賤丫頭竟在背後耍陰的,還說什麼都沒問!阮芝瑤雖然一肚子怒火,但仍裝出一臉困惑,「妹妹不懂,鞏棋……鞏姐姐死了都四、五年,姐姐為什麼還要查?是因為我那些醉話?」
「不瞞妹妹說,從你酒醉說了鞏姐姐的事後,我一連多日都夢到她,要我替她伸冤。」陳知儀輕嘆一聲,表情極為困擾。
阮芝瑤嚇得臉色發白,吞吞吐吐的道,「這……這……是真……真的嗎?」
她一臉真誠的頻點頭,「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如此積極,人在做,天在看,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她看來成了冤魂,我要不幫,怕會冤魂不散的纏著我啊。」
「冤、冤魂不散?你別嚇人!」她的心髒卜通狂跳,不安的看了看四周。
「一直被嚇的人是我,唉,」陳知儀嘆了一聲又說,「妹妹不覺得奇怪嗎?我為什麼直接找妹妹談,以妹妹說出口的那些醉話判斷,你應該知道鞏姐姐是怎麼死的吧?」她猛搖頭,「我、我怎麼會知道?那、那就只是醉話。」
「是嗎?」陳知儀深深的看著她,「那我就姑且相信吧,只是,如果鞏姐姐的冤魂仍纏著我不放,我會將這事告訴司容,你我都清楚他對她用情有多深,依他的能耐,要查出所謂的真相,應該也是易如反掌。」
阮芝瑤面如死灰,喉間干澀到說不出話來。
「我只能說,如果我是妹妹,也真的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內幕,我會主動說出來請求原諒,畢竟鞏姐姐已經死了,逝者已矣,來者可追,至少,不必再心驚膽顫的過後半輩子。」她是語重心長。
阮芝瑤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全身還不由自主的發抖著。
「我要說的話說完了,你若沒話說就走吧。」陳知儀沒有勉強她。
她點點頭,起身離開,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寒風剌骨、雪停了,但她手腳冷、心更冷,她知道一旦陳知儀告訴褚司容那些她曾出口的醉話後,她絕對死定了!無所不能的褚司容一定會查出來的!
一連幾日,她神情恍惚,只要有聲音,不管是窗戶被風雪吹動的嘎嘎聲、丫鬟進出的開門聲、甚至門外的談話聲,她都嚇得窩到床角,雙手環抱自己縮成一團,害怕是鞏棋華的魂魄來索命了!
她受不了!
她要雙喜去將巧兒叫來後,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扯著她就要去綺羅苑。
「走,我們去找大少女乃女乃,把陷害鞏棋華的事全說出來,再求她別告訴司容,這樣我們兩人才能活!」
巧兒臉色大變,想也沒想的就甩掉她的手,「不可以!絕對不行!」
「不行?!那你怎麼會建議陳知儀去找當時的幾名大夫,你是在替自己找退路、想將功贖罪?!」阮芝瑤像個瘋子的朝她大吼。
「你小聲點!」巧兒可沒亂了心,她急得一把搗住她的唇,「我沒有,我怎麼會笨到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阮芝瑤火大的拍掉她的手,「騙子!你還想騙我!」她看向雙喜,「幫我拖著她,我們一起去見大少女乃女乃!」
「好!」雙喜點點頭,主僕二人上前拉住巧兒的手臂。
巧兒急了、慌了,平日做粗活的她力氣可比嬌貴的阮芝瑤,還有負責伺候的雙喜還大,兩人根本拉不動她。
「咱們別亂了方寸啊,再想想別的法子吧!」但巧兒一時半刻也掙月兌不了兩人,一時間,房里乒乒乓乓的,桌上的杯壺都被她們在拉扯間撞落地板,碎聲四起。
「別的法子?等司容將當年替鞏棋華看診的大夫全找來嗎?」阮芝瑤怒目相向,「一旦東窗事發,我們都只有死路一條!」
「說了一樣是死路一條!」巧兒也怒道。
「不會的!大少女乃女乃很善良、她有給我機會,我不把握就是笨蛋,我要去請求原
請,告訴她,是你!是你帶著我去找姨娘,提出在藥中加毒,甚至還不忘提及請進府中把脈看診的大夫都要,一收買,以免露了餡。」
「你閉嘴,雙喜,快叫你家主子閉嘴!」巧兒簡直快氣瘋了!
雙喜搖頭,那件事她也知情的,她其實也好怕。
「我要說,再不說,不必等鞏棋華的冤魂索命,我就已經瘋了!這件事是我錯了,但姨娘默許了,沒人提醒我這是在害人啊!我也鬼迷心竅了,嗚嗚嗚……」
阮芝瑤突然無力的跌坐在地,她愈想愈恨自己,「我有錯,姨娘也有錯,她沒適時的提點我,讓我得以將自己人安插到鞏棋華的身邊,每日以喂藥名義,先讓鞏棋華喝下一點毒藥,在發現司容會以口喂她藥湯後,擔心事情敗露,改加在餐食里,這才讓鞏棋華的病不僅好不了,還越來越糟糕,終于香消玉殯……」
巧兒仍被雙喜死命的拉著,她氣炸的朝阮芝瑤怒叫,「你去說這一切又能如何?鞏棋華死了!」
「她死了,魂卻在,我能感覺得到她,她就在我們四周!」阮芝瑤大叫。
「你別自己嚇自己,冷靜點!」
「不!我要去說,我不要冷靜,就算死也比現在好,我好害怕、我怕死了!」房門外,兩人像瘋子似的怒叫聲全清清楚楚的傳了出來,也一字不差的落在站在門口的褚司容與陳知儀耳里,一旁還站著小樂,還有幾名侍衛。
听到這些種種,陳知儀幾乎無法承受,她閉上眼眸,卻鎖不住盈聚的淚水,讓滾燙的淚漫出了眼眶。
褚司容緊緊的擁著她,「我來處理,你先回房。」
她緩緩的搖頭,不,她要在場,她要問她們怎麼可以那麼殘忍?在她離幸福、在她離健康已經那麼近時,竟然狠心的下毒殘害她!
當巧兒跟阮芝瑤還在房內怒聲嗆罵時,褚司容讓她倚靠在小樂身上後,即大步上前,「砰」地一聲推開房門。
屋內的三人先是嚇了一大跳,然後一見到褚司容、陳知儀等人,紛紛倒抽了口涼氣,再緊緊的閉上嘴,,時之間,氣氛寂靜凝結。
褚司容走了進來,他全身上下都燃燒著熊熊怒火,阮芝瑤三人的身子狂抖,濃濃的恐懼往她們的四肢百骸蔓延,不必再問,光看褚司容全身發散的熊熊怒火,就知道他已經听到她們的對話。
「對不起,請饒了我們!」阮芝瑤哽聲的跪地求饒,雙喜也嚇得跪下。
「我們不是有心的,求求你,大少爺。」巧兒更是可憐兮兮的拚命磕頭。
他咬牙咆哮,「殺人償命,來人啊!把她們送到衙門去!」
幾名侍衛走上前,扣住三人的手臂,將她們拉起來,就要送往衙門去。
三人一路上又叫又哭的,這陣騷動也將賀姨娘引了過來,她不解的問,「這是在干什麼?」
「姨娘,出事了,我們害鞏棋華的事被發現了,怎麼辦?嗚嗚嗚……」阮芝瑤馬上對著她哭叫。
「賀姨娘,你也知情的、你也默許我們給鞏棋華下毒的,沒有理由你可以置身事外啊!」巧兒咬牙怒喊,她不甘願,憑什麼她自始至終要承擔最多!她是最可憐的人啊!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曾擁有!
賀姨娘一臉驚駭地望著兩人,「你們別胡說,誰知道……」
她抬頭看向褚司容,那陰鷙冒火的黑眸令她戰栗不安,「我、我……沒有——」
「把她一起帶走!」他憤怒的下令。
侍衛快步上前,一把抓著又慌又亂的賀姨娘,一行人隨即被帶往衙門。
褚司容擁著虛弱但堅強的陳知儀回到綺羅苑。
在房里,兩人靜靜依偎。
「對不起,是我的疏忽——」
褚司容的話未說完,陳知儀已伸手搗住他的唇,「別道歉,不是你的錯!」
他深情的拉下她的手,「我還是愧疚,沒能好好守護你。」
「不,你盡力了,」她靠回他懷里,「也都過去了,其實,我這麼努力的要查出真相,也是為了保護你,我擔心有人會傷害你。」
他低頭看著她闔眼疲累的小臉,他的人生有她,夫復何求?
寂靜的下雪夜,本該也是個快樂團圓的除夕夜。
但幾天前,賀姨娘、阮芝瑤、巧兒三人聯手毒殺鞏棋華的事被揭發後,雖然三人已和盤供出認了罪,當年一干失了醫德的大夫也二被判入獄,褚府上下仍沉浸在一股低靡的氛圍中,尤其鞏氏對孫女的冤死更是哭斷了腸,也因傷心傷身,臥病在床。
一個年過得草率。
好在,鞏氏在陳知儀、牧氏的悉心照顧、細細開導下,心情好了點,也對孫女之死釋然了些。
而被安排至北方商城重新生活的何茵茵,听到賀姨娘等人毒殺鞏棋華一事,她還特地返回褚府,見眾人生活已恢復過來,這才放心的再返回北方。
但對褚芳瑢與夫家鬧翻,跑去南方找褚司廷生活,染上花心惡習一事,則不願關注,自甘墮落的人,下場絕對淒慘。
新年過後,往年三、四月都是褚府的大日子,要忙于褚臨安的壽宴、還有祭祖一事,今年不同了,裙府為了壽宴送出去的帖子,名單有些不同,上面的文字也有改變。
褚司容親自擬定送帖的名單,帖文上面則注明,褚臨安身體長期不適,不宜見客同歡,故謝絕賀禮、賀客到訪,望多見諒。
這一封帖子褚司容還特別拿去給父親看。
褚臨安長期被控制自由,以一副長鏈腳鏡扣住他的雙腳,他在屋內能自由走動的範圍也就是長鏈的長度。
所以,這麼長的時間下來,他的身子並未見萎縮,再加上有專人伺候三餐,褚臨安除了了些,氣色是好的。
只是,某些特殊時刻,褚司容會為他點穴,免得他張牙舞爪的想咬人或揍人,就像此刻——
褚臨安被點了穴,只能動彈不得的躺臥床榻,他火冒三丈的看著下人拿到他眼前的帖子,在看完內容後,咬牙怒視著褚司容,「孽子!」
想當然耳,褚司容已取代他,在朝廷取得最大權勢,那些朝臣是什麼樣的人,他比誰都清楚,趨炎附勢!再這樣下去,他終究會被徹底遺忘。
「憤怒嗎?」褚司容冷笑的坐在他面前,「還有一件更值得你在乎的事,我正在查我的身世。」
褚臨安呼吸一窒,倏地瞪大了眼楮,「你、你怎麼可能……」
「是真的了!哈哈哈……從爹的反應,我就確定了我真的不是你的兒子!」褚司容笑了,笑得開心、也笑得悲憤,眼神陡地一冷,「我是誰的兒子?」
褚臨安郁怒的瞪著他,「你是我的兒子,也是個逆子!」
「你不說也沒關系,睿親王府的老王妃透過她的人脈已幫我追查,她是個睿智聰敏、交游廣闊的長者,相信不久應該有好消息。」
褚臨安啞口無言,但眼底有著連他都不知道的恐慌。
褚司容趨近,冷冷地俯視他,「一旦找到答案,我會親自來告訴你,我有多麼高興我的身上沒有流你的血!」
褚司容殘佞冷酷的黑眸直視著褚臨安益發志忑的眼,半晌後,他直起身,頭也不回的步出房門。
褚臨安抿緊了薄唇,心里極為混亂,怎麼辦?外面的世界到底變得如何了?
褚司容怎麼會懷疑起他的身世?該死的,萬一真的被他查出來,那一切的一切全毀了!可恨的是,他被軟禁,哪里也去不了,也沒有人能幫忙!
「卡!」一個輕微的聲音響起,他側眼看過去,本以為是有人又要開門進來,但他已被點穴,要兩個時辰後才能行動,要是有人在這當下想對他不利……
他心情忐忑,但久久沒有動靜。
驀地,一個身影竟然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的床邊,「你……」
陌生的蒙面男子飛快的伸手搗住他的口鼻,「請褚相爺安靜,我是伍得天大人派來的,有什麼需要他效勞,請相爺交代,他一定會努力達成。」
「伍得天,不愧是我的老友,還記得我……」
褚臨安示意黑衣人靠近他耳畔,在說了些話後,黑衣人點頭,往後方偏廳走,在褚臨安指示的地方找到幾本書,他從中拿出一本後,打開一看,果然,里面有一封看來已經泛黃的信,他很快的回到床邊,拿給褚臨安看。
「對,就是這一封,還有,」黑衣人再次俯身在褚臨安的唇邊,听他說,「告訴伍大人,阮太妃絕對留不得,還有信,一定要親自交到皇上手中,你跟伍大人說,只要辦妥這兩件事,我就能重獲自由,而且,一定保他當左丞相!」
黑衣蒙面男子的黑眸閃過一道困惑,就他所知,還是阮太妃給伍大人一份貴重的禮物後,才有今天之事,但褚相爺卻要她死?!
不過他也只是拿錢辦事的江湖人,點點頭,他將信揣入懷里,從窗戶翻身而出,再小心翼翼的飛掠出褚府,遁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