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可把我的副將們全問倒了,竟讓他們一個個落荒而逃。」用扇柄輕點紫煙的額頭,飛豫天笑容可楠、目光寵昵地望著她,「還有什麼事想間的嗎?」
「我……」紫煙輕咬著下唇,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這種事要她怎麼問?
難道他要她直接問他這個當事人,自己的親兄長是否搶奪了他未過門的妻子?還是要她問他,自己的親兄長真正的死因是什麼?
「將軍,我哥哥……有留下什麼物品嗎?」半晌後,紫煙低聲問著。
「物品……」飛豫天仰起臉沉吟了一會兒,「沒有留給妳的。」
「是嗎?」紫煙喃喃說著。沒有留給她的,那是留給誰的?
「但他留給了妳一身精湛的武藝,及那顆善良、忠誠的心,不是嗎?」望著紫煙有些失望的小臉,飛豫天含笑說著。
「是。」紫煙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又靜默了一會兒,終于鼓起勇氣問︰「那個……」
「問吧!」飛豫天溫柔地望著紫煙。
「將軍為什麼不成親?」紫煙的頭低得不能再低,而聲音幾乎細不可聞。
紫煙知道自己不該問,但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卻一直縈繞著這個問題,因為她好怕,好怕將軍若成了親,自己就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與他朝夕相伴,伺候、護衛著他了……
「成親?」听著紫煙的問題,飛豫天驀地愣了愣,然後突然笑了起來,只是笑容中似乎有些苦澀。「像我這樣的人,全天下有一個就夠了……」
望著飛豫天苦澀的笑容,紫煙的心突然抽疼了一下。
盡管心中還是有一大團沒有解開的迷霧,但此刻的紫煙卻怎麼也不敢再追問下去了。
因為即使她再不懂人情事故,也看得出飛豫天並不想談這些問題,所以她也只能將這些事全藏在心中,然後在每個睡不著的夜里靜靜思量、輾轉難眠……
也許是心情所致,也許是太多夜里無法安然入眠,向來不曾患病的紫煙竟染上了風寒。
「紫煙,今天覺得怎麼樣?」飛豫天用手背輕貼著紫煙的額頭,「似乎還有些微熱。」
「紫煙好多了。」躺在榻上,輕捉著薄被,紫煙低垂著眼說︰「紫煙不應該在這時染上風寒,勞將軍還得費心為紫煙擔心。」
「誰一生中沒個大病小病的?妳只要乖乖養病就行了,其它的什麼也別想。」飛豫天輕斥著,然後小心翼翼地扶起紫煙,「來,喝藥。」
「謝謝將軍。」紫煙靠坐在楊上,輕啟紅唇,一口一口將飛豫天句中的湯藥喝入口中。
幾滴藥汁不小心由紫煙的唇角流下,飛豫天輕輕放下手中的藥碗,用大拇指輕輕為她拭去。那種親昵又溫柔的氣氛,讓紫煙幾乎感動得落淚,她多麼希望時光就此停止,而她,就可以一生一世享受他的溫柔……
「將軍,西關的弟兄們來接您了。」就在此時,帳外突然傳來一個恭敬的聲音。
「好的,我馬上就好。」將最後一口藥汁喂入紫煙口中,飛豫天淡淡答道。
「將軍,您要離營?」听著帳外兄弟的通報,紫煙突然一愣。
「是的,最近西南邊關交界處有人為亂,魯將軍請我去一商議商議。」飛豫天站起身來,邊穿護甲邊柔聲說著。
什麼?!紫煙瞪大了眼楮,不敢相信飛豫天竟要到那麼危險的地方去。
雖然身為將軍,但他向來不至最前線,只在後方指揮作戰,而這回他竟要只身循著沙羅曼國人的邊界往西行,這實在太危險了!
「我也去……」毫不考慮地,紫煙掙扎著由床上爬坐起來,輕咳了兩聲後急忙找尋著自己的衣裳。
「妳留在營里休息,」溫柔地將紫煙的身子壓回床上,飛豫天為她將被子再度蓋好,「魯將軍已派人來接我,一路上不會有任何閃失的o」
「不行!」紫煙咬著下唇,「我是將軍的侍衛,我不能讓將軍……」
是啊!她明明是飛豫天的貼身侍衛,怎麼可以在這時染病?又怎麼可以在這時任他只身進入險境?她這侍衛究竟是怎麼當的!
「沒有不行、也沒有可是。」故意板起一張臉,但飛豫天的眼底依然是一片寧靜,「就因為妳是我的侍衛,所以妳更要好好養病,然後在我回來後好好保護我。」
「這紫煙明白了。」輕低下頭,紫煙有些自責又有些不舍地說。
因為飛豫天這一去,短則半個月,長則不知要多久,一想到有那麼長的時間無法見到他溫柔的臉龐、無法听及他溫和的嗓音,紫煙的心底便浮現出一股淡淡的惆悵。
更何況,萬一他發生了什麼事,萬一他……
「事情一處理完我便會回來的。」望著紫煙臉上的不舍與自責,飛豫天輕輕拍著紫煙的發梢,心中有些暖暖的。「妳好好養病,我走了。」
「將軍,你要小心……」听著那即將離去的腳步聲,紫煙輕叫了一聲,然後臉頰飛起一抹嫣紅,「紫煙會等將軍回來的。」
回身淺淺一笑,飛豫天就這樣走出紫煙的視線。
飛豫天走後的時光,就像是度日如年般令人難耐,雖然才過了不到一個時辰,但躺在床上的紫煙卻心亂地再也無法入眠。
最後,她索性在心里嘆了口氣,然後緩緩地起身,披上自己的外衣,走出帳外,望著早已不見人影的營口半晌後,才默默地走回內帳。
紫煙怎麼也沒有想到,沒有了飛豫天的將軍帳,竟會讓人感到如此寂寥,連空氣都冷清了起來。
為了不讓自己有空思念、有空胡思亂想,紫煙開始整理內帳,為所有的物品擦去灰塵、擺放在它們該在的地方。
當一切看得到的物品都收拾妥當之後,她開始把注意力放在那些有可能很久沒有清掃的地方。
她費盡力氣地拉開自己的床榻,正想好好地清掃時,卻發現榻下有兩口箱子。
為什麼這兩口看起來很普通、很平凡的箱子會出現在她的榻下?看著箱子上的灰塵,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開做過它們了。
帶著好奇與納悶,紫煙輕輕抹去箱上的灰塵,望著其中一個箱子的頂上緩緩浮現出兩個字——「紫龍」。
心神受到一股強烈的震撼,因為紫煙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看到哥哥的遺物!
一直以來,她雖然希望能保有一點哥哥的東西作為紀念,但飛豫天卻總是說紫龍沒有遺留下任何東西給她;若真是如此,這箱子里的東西又是給誰的?
掙扎又掙扎,紫煙知道擅自打開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是很嚴重的一件事,但忍不住心中對哥哥的想念,她還是悄悄地打開了箱子。
就見擺在箱子最上方的是一幅畫卷,她微顫著手,心跳加速地將畫卷打開,然後望著里頭浮現出一個巧笑倩兮的美人臉!
這女子的容顏是那樣絕美,而她眼中的神采是那樣翔翎如生,那樣靈動與柔順……
「這是誰……」紫煙望著畫中人喃喃低語著。
當視線轉往畫卷左上方那兩個字後,紫煙完全明白了!這女子的名字是「珂兒」,也就是飛豫天未過門的妻子,而畫幅的落款處則讓紫煙徹底明白畫者的身份——飛豫天。
他的未婚妻子竟是這樣月兌俗而絕美的女子,與她當真是天上與地下之別……
就這樣傻傻地望著畫中人,直到紫煙覺得自己的眼楮都開始發酸之後,她才小心翼翼地將畫卷卷回,將視線投射到箱子中。
畫卷之下,則是一襲女子的衣衫以及一些首飾及脂胭花粉。
「為什麼……」望著里頭的東西,紫煙真的不明白了。為什麼在名為她哥哥的箱子中,擺放的卻都不是屬于他的物品?
在更深的好奇之下,紫煙緩緩開做另一個寫著「珂兒」的箱子,就如同她心中猜想的一樣,這口箱子里全是她哥哥縈龍生前的物品。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誰將分屬于兩人的東西擺放在對方的箱子里?而又為什麼當她詢問飛豫天時,他總是說縈龍沒有留下半點東西?
思緒完全地混亂,當紫煙再度望著「紫龍」那口箱子時,她的手突然不听從她的意志,自動地將里面那襲衣服拿了起來,開始為自己換上,而後是那些首飾、金步搖和胭脂花粉……
飛豫天的內帳中沒有鏡子,因此紫煙完全不知道自己穿上這些衣物是什麼模樣,所以她決定走到帳外的水塘旁,借著水塘的倒影讓她明了自己的女裝打扮與用兒有著什麼樣的天壤之別……
但還未等紫煙走出內帳,帳內突然傳出一個讓她不可置信的低吼聲。
「月兌下它!」
「我……」倏地一回身,紫煙望著出發將近一個時辰、居然又出現在將軍帳中的飛豫天,「將軍?」
然而,最讓她感到震驚的是,飛豫天一向溫和的眼底竟出現一股從未出現過的嚴厲,那道目光竟讓她四肢冰冷、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再也無法動彈。
「誰讓妳穿上它的?」望著紫煙那一身打扮及穿著,飛豫天連眼底都是冰冷的,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回來看到的竟會是這樣的一幕——
紫煙穿著珂兒生前的衣物,亭亭玉立地站在他的帳中!
而他,不能忍受任何人穿上這身衣裳,特別是他眼前的這名女子!
「對不起……」在飛豫天的驚天怒吼下,紫煙慌亂地想將衣服褪下,但慌了手腳的她怎麼也無法利落地將衣服月兌下,只能不斷地喃喃說著,「我知道我不配……」
「不要再說了!」听了紫煙的話,飛豫天的臉色更是鐵青,聲音也更加凜冽。「給我立刻月兌了它!」
「是!」依然慌亂地扯著衣帶,但紫煙的眼眸中早已全是淚光。
因為她怎麼也沒想到飛豫天對這件事的反應竟會這麼激烈,一向溫文儒雅的他竟用如此冷峻的眼神望著她、竟用如此粗暴的語氣吼她……
但若不是她自己的無知、無恥,若不是她竟妄想與他心目中的珂兒相較,又怎麼會得到這樣的嚴厲斥責?
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般不斷地在紫煙的小臉上奔流,她怎麼也想不到,在飛豫天的心中,珂兒竟然佔有如此重的份量;而像她這樣身份的人,自然是不配動珂兒姑娘的東西、自然是不配穿珂兒姑娘的衣裳。
她實在是太自不量力了!
當紫煙將身上的衣物月兌得只剩下自己的褻衣褻褲時,飛豫天的眼眸依然沒有緩和下來,依然是那樣冷冽。
「對不起,將軍……」紫煙抱著雙臂不斷哽咽著,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羞赧至極。「是紫煙不該……請您責罰紫煙吧!就算是革了……」
「責罰?」將紫煙的衣服丟至她的身上,飛豫天冷冷地背過身去。「妳要我如何責罰妳?想要我將妳革職?或是依軍令打妳五十大板?」
「無論將軍如何責罰……」紫煙的心整個抽疼了起來,「紫煙絕無二話。」
「妳?!」听了紫煙的話,飛豫天猛地一回身,望著紫煙低垂的臉上那兩行清淚,臉色緊繃至極。「原來當不當我的侍衛對妳來說根本就不重要,亦或是妳徹頭徹尾都不想當我的侍衛?」
「不是……」听著飛豫天的話,紫煙揮著淚急著想解釋,「紫煙不是這個意思……」
「由現在起,至我回來之前,妳不可進入內帳半步,也不可離開將軍帳半步,更不許動任何東西!」再不理會紫煙,飛豫天隨意取走一件東西後,背過身去冷冷地說,「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是!」
淚光中,紫煙望著飛豫天毫不暫留的冷寒背影,心像被撕裂般地疼痛、苦澀不堪。
因為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她一時的無知,換來的竟是他對自己的不信任與濤天怒氣。
原來,在他的心中,真的一直沒有忘卻珂兒……
原來,在他的心中,她真的只是一個身份卑微的侍衛……
她早該知道的,不是嗎?風柳曳不是早就警告過她了嗎?
要不是傻、要不是痴,她怎麼會以為他對她是比較特別的,而忘了其實他對任何人都是一樣一視同仁、一樣的溫柔……
她實在太傻、太蠢了!
拼命地捶著自己的頭,紫煙一直捶到自己的手都酸了,依然沒有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