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文若纓回來放下皮包和手機後,直接進入總裁辦公室。
就跟她猜想的一樣,耿悠然還在睡覺,高大的身軀豪邁地躺在長沙發上,右手臂靠在額頭上,連她進來都不曉得,可見睡得有多熟。
快中午的時候,他打了內線給她,告知自己待會兒要小睡一下,午餐她吃什麼就順便也幫他打包一份,她猜昨天他大概又因為處理美國那邊投資的事,整晚沒有睡。成為他的秘書不久後,她才知道原來他在美國也有投資事業,安德魯是他的伙伴,偶爾他會飛到美國出差。
台灣這邊的工作已經夠多夠繁重了,再加上美國的事業,讓他連休息時間都沒有,更不用說好好睡上一覺了。長期這樣忙碌下來,盡管他的五官英挺好看,但細看會發現眼下有黑眼圈,旁邊還有小細紋呢,三十二歲嚴格說來已經是大叔了,是不是該勸他別再這樣拚下去?因為他連睡覺時,神情看起來都好疲累。
也許在外人看來,他的事業一帆風順,做什麼投資都賺錢,可是他們都不知道人後他有多努力,那幾乎是賣命在工作了。
為什麼要把自己逼到連好好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她隱約知道這和他家里的人有關,不過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才讓他變成這個樣子,而且,又為了什麼和家人斷絕往來呢?
耿悠然的父母親都是知名的大善人,耿氏建設又是信譽良好的公司,若要說他不是耿家的孩子才疏遠又不太對,因為他和耿董事長眉宇之間十分相像,一看就知道是父子,她查看過網絡數據,耿董事長有次接受訪問提及長子,語重心長的說那孩子從小不受教,很早就離開家門,和耿家沒有關系。
耿董事長的話讓她倍感不解,因為孩子再怎麼叛逆,都是自己的兒子,怎麼可能就這樣斷絕關系?她直覺另有隱情,不過,她只是個小秘書,縱使現在是特助,但工作內容還是一樣,依舊做著他吩咐的事,至于個人私事就不是她可以過問的。
她看了下表,再過十五分鐘就是下午的上班時間,她知道他對時間要求嚴格,再說,也許會有其它部門主管來找他,因此開口叫醒他。
「總裁,醒醒,起來吃午餐了,總裁?」文若纓原本是站立的,看見躺在沙發上的男人沒有反應,她將手上的午餐放在矮方桌上,然後蹲子。「總裁,醒醒,快到上班時間了。」她輕推了下他擱放在額上的手臂。
只見耿悠然張開惺忪睡眼,看了她一眼,隨即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上,彷佛要她別吵,然後又再度閉上眼楮。
文若纓沒想到他也會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見他像個貪睡的孩子不願醒來,忍不住偷笑了聲。
「文特助,我听到了,你現在是在笑我嗎?」
「我不敢,總裁。」她輕聲回道。
耿悠然張開眼楮,不悅地嘖了聲,放開她的手坐起身,表情又回到外人所熟悉的冷沉。
見他醒來了,她蹲在矮方桌旁打開袋子,將午餐拿出來,今天她買的是蝦仁蛋炒飯和魚湯。幫總裁買飯多年,她知道他不太挑嘴,只要東西好吃就行了,然後吃完了又去工作。
耿悠然看著蹲在前方,為他張羅午餐的文若纓,其實不只午餐,他幾乎三餐都是由她負責,早餐經常可以吃到她親手做的三明治,至于晚餐,她下班前會幫他買了之後才回去,然後還附上一盤餐後水果,知道他會工作到很晚,有時連宵夜也備上,一點也不需要擔心三餐會不正常,讓他可以更專注工作。
看著她擺上環保筷子和湯匙,他發現她總是習慣將長發挽上,白皙的頸子看起來很縴細,肌膚細女敕光滑,很美也誘人,莫名的讓人有種想在上面烙下痕跡的邪惡想法,他忍不住伸手觸模那細滑粉頸。
文若纓嚇了一跳,身體一僵,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模她的頸子。「總裁,怎麼了?」
「有髒東西。」耿悠然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泰然自若的說。
原來是這樣,害她嚇了一跳,想說他怎麼會突然模她的頸子。只是,還沒有拿掉嗎?文若纓僵住不敢動,任由那溫熱大手觸模著她的頸子,希望他快點,他這樣讓她很緊張,心跳不由得加快。
「文特助,有人這樣模過你的頸子嗎?」
「沒有。」沒事怎麼有人模她頸子啊?
「好了。」耿悠然收回手,坐正身體。
「謝謝總裁。」文若纓內心暗自松了口氣。
「我听說你幫正瀚準備了他的專屬咖啡杯?」
「對,因為顧總說他想要有自己的專屬杯子。」
「除了公事外,以後那家伙私下要你做什麼都別理他。」
「可是……」顧總是客戶,更是他的好友不是嗎?
「你是我的特助,不是他的特助,只要听我的就行了。」
「是。」雖然不太明白他為何下這個命令,但她微笑著順從點頭。
「我餓了,今天吃什麼?」
她將炒飯推到他面前。「今天吃蝦仁蛋炒飯和魚湯。」
他開始吃午餐後,文若纓走出辦公室,一顆心還因為剛剛的插曲而跳得飛快。
她伸手模向頸子,在心里暗罵自己也未免太夸張了吧,不過是被模了下,有必要這麼緊張嗎?
她輕吁了口氣,緩了緩太過緊張的情緒,回到自己的座位,繼續辦公。
星期六晚上,她陪著他出席了一個由建築公會理事長夫人主辦的慈善拍賣晚會,他一向很少參加這類活動,她猜他應該是有目的而來的。
耿悠然的突然出現在會場上引起不小的騷動,因為和理事長夫人是好姊妹的耿夫人柳素燕也出席了,不過大家都曉得耿氏夫妻早就已經和這個大兒子劃清界線了。
耿悠然目光幽深的和文若纓走上前,停在柳素燕和耿悠桐面前,頓時在場媒體閃光燈此起彼落地閃個不停,大家都想捕捉八卦話題。
「好久不見了,大家都好嗎?」耿悠然看似示好的和家人打招呼,但語氣卻十分冰冷。這是他回台灣多年後,第一次和耿家人正式見面,當然,相信以後他們會常常看到他。
五十多歲的柳素燕一張妝容優雅的臉龐僵冷,抿緊了唇,看起來像是隱忍著憤怒情緒,她心里恨不得馬上開口要耿悠然離開,但她也知道現場眾多媒體全部鎖定他們,她緊握著手,指甲都刺進手心肉里了。
她不知道耿悠然想做什麼,不過明顯是沖著她而來。
比起柳素燕的厭惡反應,一旁長相斯文的耿悠桐則像是受到驚嚇似的,手足無措、聲音微抖的喊著,「大哥。」
文若纓對耿悠桐的反應感到好奇。至于耿悠然對這一聲大哥則是完全漠視,他冷冷看向被譽為全台灣最有愛心的企業夫人柳素燕。「我也想做善事,您不會反對我來參加吧,耿夫人?」
大家臉上都難掩驚訝,因為耿悠然居然叫自己的媽媽為「耿夫人」。
過了好一會兒,柳素燕才開口,臉上擠出了應對媒體的笑容。「當然不反對,只要有愛心,想要幫助弱勢,每個人都可以來參加這有意義的活動。」
「耿夫人果然很有愛心,是吧?」耿悠然說完,轉身找了位子坐下,文若纓跟著坐在他旁邊。
因為耿悠然,現場氣氛頓時有些詭異,來賓們和眾多媒體無不把目光放在耿家人的互動,儼然成為全場最矚目的焦點。
慈善拍賣晚會開始,主辦人理事長夫人率先拿出自己所收藏的五個名牌包出來拍賣,全都是價值百萬元以上的柏金包,現場氣氛熱絡起來,也很順利的募得五百三十萬。
文若纓坐在耿悠然身旁,雖然他沒有說話,但她可以感覺得出來他心情不太好,表情也比平日要來得僵硬。
如果她剛剛沒有看錯,耿夫人似乎是怒瞪著他,他們母子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一個母親會用那種厭惡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兒子?可是耿悠桐的表情就完全和耿夫人不同,他看起來心虛又緊張。
此時柳素燕上台,她要拍賣的物品是她珍藏多年的紅寶石項鏈,那也是丈夫當年送給她的定情之物,她笑說就是因為有這麼美麗的項鏈,她和丈夫才會直到現在都還如此恩愛。
現場的人一听,莫不感動他們夫妻的情深意重,當然也明白像這樣具有意義的項鏈,通常是由自家人買下,再回送給原物主人,成就美事一樁,因此一開賣,果然耿悠桐就率先舉牌喊出一百萬。
台上的主持人開心喊道︰「耿悠桐先生喊出了一百萬,不愧是耿夫人的兒子,真有愛心,現場的人還有人要加價嗎?」
「兩百萬。」
大家望向後方舉牌喊價的人,見是耿悠然,頓時抽氣聲四起。
「兩百萬?後面舉牌的是三十三號耿悠然先生,還有人要加價嗎?」一般主持人只會喊買家的號碼報價,但現場相信沒有人不認識撒旦,听他一開口就多了一百萬,挑釁意味重,不少人等著看八卦。
耿悠桐緊張的看向母親,看到要他繼續加價的眼神後,他再度舉牌。「兩百一十萬。」每一次舉牌以十萬元為單位加價。
「我們的耿悠桐先生又喊價了,是兩百一十萬元,還有人要加價嗎?」主持人依例問著。
「三百萬。」耿悠然再次舉牌。
「三百萬!耿悠然先生喊出了三百萬,還有人要出更高價嗎?」
三百萬?耿悠桐很驚訝,母親特別交代過,拍賣金額不能超過兩百萬,最高上限是兩百五十萬元,但大哥居然喊了三百萬,那麼現在呢?
他抬起頭,見到母親像是不高興的要他別發呆,繼續喊價,只好再舉牌。
「三百一十萬元。」
「耿悠桐先生喊了三百一十萬元,非常高的價錢。」
「五百萬!」
當耿悠然喊出五百萬,現場頓時一陣驚呼,因為那條紅寶石項鏈的價值大概是一百萬元左右,現在卻拍賣到五百萬,盡管現場大多是有錢的企業家夫人,但其實大家捐款都是有上限的。
站在台上的柳素燕內心氣到不行,雖然知道不能再往上加價,不然丈夫會生氣的要她自己出錢,可是她哪吞得下這口氣,就算要拿出自己的私房錢,她也不想被耿悠然買走這條項鏈。
因此她要兒子繼續喊價,耿悠桐原本不贊同,但見到母親瞪他,他也只好照做,再次舉牌喊了五百一十萬元。
在耿悠桐喊價後,耿悠然不等主持人開口便再度舉牌。「一千萬!」
讓人瞠目結舌的高價一出,連主持人都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最後,紅寶石項煉被耿悠然以一千萬高價買下,此時耿悠然突然起身走向前方,大家都不曉得他想要做什麼,倒是台前的柳素燕死死瞪著他。
他慢條斯理的從拍賣桌上拿起裝著紅寶石項鏈的盒子。「這條紅寶石項鏈真美,對夫人來說充滿意義,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耿夫人,你說是吧?」
見到柳素燕臉色鐵青,恨不得給他一巴掌,他冷笑了聲,將盒子遞給她。「耿夫人,不知道你是否願意收下我這個「兒子」送給你的禮物?」
兒子的禮物?柳素燕的身體抖了下,她不知道耿悠然突然出現在這里的目的是什麼,但如果可以,她寧願他永遠不要出現在她面前。
她沒有伸手收下,夾帶著憤怒用氣音低聲說︰「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就是送禮物而已,不收下嗎?」
「你最好別跟我耍花樣,馬上離開!」
「你不願意見到我,是害怕還是心虛?」
「你!」
「你放心,你收下禮物我就離開,不過我要告訴你,就算你有多不願意見到我,未來的日子我們還是會常常見面。」
「什麼意思?!」
此時主持人開口打斷他們之間的低聲交談。「抱歉,耿夫人,耿先生,大家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耿夫人您不收下兒子送的禮物嗎?」
在眾目睽睽之下,柳素燕就算再怎麼不願意,也只能伸手接下,雖然這讓她有受辱的感覺,不過她仍擠出了虛偽的笑容讓媒體拍照。
耿悠然不陪她在鏡頭前耍猴戲,轉身就走。
今天他只是來下戰帖的,他很清楚柳素燕有多麼想要他消失,不過這次他不會消失,相反的,他會陰魂不散的纏著她。
撒旦的反撲已經開始了。
走出會場,耿悠然和文若纓坐上車,一個小時後,他送她回到租屋處。
文若纓下車前,開口問了在拍賣會上就很想問的事。「總裁,你和你母親之間是不是曾經發生什麼事?我想說的是,如果有什麼誤會,應該要好好談清楚,把誤會解開。」畢竟他們是母子,又不是什麼仇人。
誤會?耿悠然在心里冷哼,十分不以為然。
「總裁?」
「文特助,這不是你該問的事。」
「我知道,我只是……」有點擔心,他看起來心情很糟。
「你只是我的特助,做好你該做的工作就行了。」
「是。」
「很晚了,上去休息吧。」
「好。」
她走下車,才剛關上車門,耿悠然便驅車離去,她甚至還沒有跟他說再見呢。
文若纓輕嘆了口氣,內心有點小挫折,雖然天天一起工作,看似靠他很近,但其實距離還是很遠,他們之間會有真正靠近的一天嗎?
她不知道,不過就算如此,她仍然想要待在他身邊,就像她說過的,除非他開除她或者已經不需要她了,她才會離開。
在那之前,她會一直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