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小妻太猖狂(下) 第一章 作者 ︰ 沐清雨

陸軍醫院里,醫生幫賀熹處理肩傷,所幸刀口不深,只是失血過多讓她顯得比較虛弱,賀雅言立即安排病房讓賀熹先休息,但她堅持要等卓堯出手術室,厲行沉默。

直到卓堯月兌離危險,冷靜下來的賀熹才發現厲行左臂的袖子上有個破口,憑經驗判斷,那是子彈造成的,子彈出膛後的飛行速度是以秒來計算的,任憑厲行速度再快,在毫無遮掩的情況下,要毫發無傷地迎面避開陳彪的連續射擊,哪怕是特種兵出身,也絕對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說厲行中彈,依先前的情況而言是避無可避的。

如果說把無辜的米佧牽連進來讓賀熹內疚,那麼厲行為救她而受傷就令她心疼和難受了,哪里還有心思顧及肩膀的傷,她本能地抓住厲行的手腕。

厲行還因她以身涉險在氣頭上,被她突如其來的大幅度動作嚇得下意識「嘖」了一聲,他欲伸出另一只手擋開,卻被賀熹「啪」的一下打開。

強硬地挽高他潮濕的袖子,目光觸及厲行小臂上腥紅的傷口,賀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下來,「你怎麼……」不說呢三個字,她已經哽咽得說不出來了。

如果不是她,他現在肯定好好的留在部隊做他的參謀長、指揮官,怎麼會受槍傷,賀熹低著頭,覺得厲行有她這樣的女朋友真是倒霉,幸好傷的只是手臂,如果……她不敢再想下去。

這就是愛人,他疼,她比他更疼;這就是戀人,她疼,他恨不得代替她疼。

厲行看不見賀熹的表情,只是听到她像小動物嗚咽般一遍遍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隨即改拉他去找醫生。

怒氣被她低低的道歉聲化解了,厲行反手握住賀熹冰冷的小手,緩和了口氣,「沒事,皮肉傷。」先前眼里心里都是她,他只隱約感覺到手臂上似是被利器扎了一下,隨後交手時更是無暇顧及,如果不是賀熹發現,厲行根本沒意識到自己也掛彩了。

實際上這樣的輕傷比起他在特種大隊服役時所經歷的根本不值一提,曾經槍林彈雨的日子、那些令他隨時可能送命的任務,以及留在他身上的一枚枚勛章,哪個不比今天嚴重、凶險?身為一名職業軍人,厲行身穿的是軍裝,頭戴的是國徽,肩膀上扛的是責任,他沒有後退的權利。

身為一個男人,他為了自己的女人拚命更是義不容辭,總之在厲行看來都是分內事。

賀熹心里難受,竭力控制住眼淚,她加快了腳步。

厲行的手臂中彈,所幸只是被子彈穿透了皮肉沒有傷到骨頭,不過由于傷口沒有及時處理,先是打斗又再雨淋,加上他先前有過超高燒的病例,賀雅言建議留院觀察。

軍演在即,身為指揮官的他怎麼可能撤出戰斗,厲行不容反駁地拒絕,「不需要,我會注意。」見賀雅言還要再說什麼,他直接吩咐醫生,「麻煩給我開點藥,謝謝。」轉而抬手模模賀熹的臉,故意以調侃的語氣低聲逗她,「不要緊,妳老公身體棒得很。」

賀熹以眼神譴責他,但終究沒有出言勸他退出演習,除了了解,更多的是支持和理解,一如厲行知道她作餌引陳彪入局一樣,盡管擔心,依然給予了最大限度的支持和諒解。

賀雅言沒有錯過兩人的眼神交流,微笑,覺得此刻厲行臉上調笑的表情與一身嚴肅的軍裝實在不符,如同赫義城不正經時一樣,嚴重破壞了軍人高大的形象,然而這又有什麼不好呢?相愛本就是一件值得張揚的事,這種幸福可以昭告世人、昭告天下。

發現賀雅言眼中的笑意,厲行也微笑,「我們先去取藥了。」賀雅言點頭。

空無一人的走廊里,厲行去牽賀熹的手,賀熹避開,徑自走在一邊,自責中。

在不牽動彼此傷口的情況下,厲行霸道地將她拉到身側摟住,低語道︰「該秋後算賬的似乎是我吧。」

賀熹低著頭,「可能真如爺爺說的,我不是做警員的料。」話音消弭,她背過身去,掩飾脹痛的眼眶。

厲行當然不是真的要責怪她,哪怕心里已然決定無論她同意與否都必須退下一線,可是也不希望賀熹因為此事背負壓力和陰影。

他扳正她的肩膀,溫柔地以指月復為她抹去眼淚,「以今天的情況而言,這樣的戰損比已經很漂亮了,況且抓罪犯啊,總不是談談話就能抓吧。」俯身以略顯粗糙的臉頰輕輕貼了下她的,他笑著逗她,「換個角度想想,要不是妳,誰能勞駕得了新時代的特種兵、堂堂厲參謀長我啊。」

賀熹破涕為笑,抬手捶了他一下,嬌嗔說︰「你怎麼那麼討厭。」

厲行神色一緊,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小心壓到傷口。」

置身于厲行懷里,賀熹輕喚︰「阿行。」

厲行「嗯」一聲,模著往他懷里拱的小腦袋。

就在賀熹以為厲參謀長會大人大量、不計較她行動不听指揮的錯誤時,听到他說︰「不要以為撒個嬌就沒事了,等演習完,我們要對今天的突發事件進行一次單獨而深刻的談話。」

賀熹在不牽動傷口的情況下輕輕環住他的腰,小聲應說︰「好吧。」

厲行滿意地彎了彎唇。

牧岩很快趕到了醫院,見厲行和賀熹雙雙掛彩,說實話他覺得有點窩囊,身為警局副局長,布置安排了這麼久,不只拿下犯罪嫌疑人的是軍方的人,自己的手下還被送進了醫院,牧岩有種自己該砍掉重練的錯覺,然而原則不容改變,他只能以副局長的身分公事公辦的對賀熹說︰「先回去養傷吧,等處分下來通知妳。」

賀熹微仰著頭,眼楮紅紅的,很溫順、很可憐地依賴著厲行,見他鼓勵般地點頭,她低低應了聲︰「是。」

賀熹隨厲行走了,片刻又折返回來,牧岩以為她想參與審訊,正欲開口駁回,卻听賀熹說︰「我以前看過一本書,上面說有心理障礙的人大多受過各式各樣的心理創傷,如果審訊不順利,我建議調查一下陳彪小時候的事。」見牧岩皺眉,她補充說︰「我先後與陳彪見過三次,他給我的感覺根本不像同一個人,讓我一度猜測他或許是有孿生兄弟的。」

「說下去。」

「陳彪今天情緒波動異常,彷佛是個站在崩潰邊緣的人,隨時可能爆發,說實話,昨晚的他深沉得讓我有點害怕,尤其是他借口去洗手間時與我對視那一瞬,我幾乎以為自己身在他設下的局里而不自知,這樣的性格反差實在太大了,所以我有理由懷疑他精神有問題。」斟酌了一下,她說︰「我在想他會不會就是那種比較特殊的病例,雙重人格。」

雙重人格?牧岩聞言首先所想到的是,如果最終確認陳彪的精神存在問題,給他定罪就有難度了,還有從未露過面的老鬼的消息該如何獲取呢?到底老鬼是為掩護身分,故意用一個精神有問題的屬下,還是他也不知道陳彪有病?牧岩心中的疑團漸大。

◎◎◎

醫院門口,越野車旁邊停著一輛黑色轎車。

米佧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情緒,在見到米魚時波動得很厲害,抱著姊姊「哇」的一聲哭起來,邢克壘站在旁邊,幾次想插話都被她陡然拔高的哭聲擋了回來。

賀熹內疚地模模米佧的頭發,「對不起,佧佧,連累妳了。」

米佧抬起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不用道歉啊,要不是妳,我就被那個壞蛋殺啦。」她以邢克壘軍裝的袖子蹭去眼淚和鼻涕,「當時的情況那麼危險,我還以為……」

邢克壘抬腕看看表上的時間,不得不打斷她,「兩位能否等一下再分析形勢、展望未來?現在……」停頓了一下,目光定格在米佧的臉上,「先把軍裝還給我吧,我得趕回基地報到。」

米佧聞言,低頭看了看裹在身上的衣服,想到前一刻還把人家衣服袖子當紙巾,小臉頓時紅了,「那個……要不然我幫你洗洗吧,你告訴我你住哪里,過兩天我幫你送過去。」

見她的情緒穩定下來了,邢克壘英俊的臉上浮起痞痞的笑,「洗什麼啊,妳看,比我的臉還干淨呢。」話語間伸手去取軍裝,無意間觸到米佧柔軟的小手,好笑地看著她瞬間紅透的臉頰,他以慣常調侃的語氣逗她,「小妞,妳干嘛臉紅啊,我就那麼讓妳不好意思啊?」眼楮余光瞥見米魚瞪他,他無所謂地一笑,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中坐上駕駛座。

發生了這樣的事,厲行自然不放心把賀熹這個病號獨自留在公寓里,陪她回家簡單收拾了一下,直接把人送去了五三二團,路上蕭熠打電話來,賀熹才「喂」了一聲,就听他語速極快地問︰「在家嗎?一個人還是和誰在一起?」急切得像是擔心她出事一樣。

「在去部隊的路上,和厲行。」賀熹如實回答,隨後不解的問︰「你怎麼了?一大早的不睡覺干嘛,有事啊?」

听到她說和厲行在一起,蕭熠顯然松了口氣,再開口時又沒好氣,「沒事就不能問候妳了?好了,掛吧,打錯了。」話音未落,徑自掛斷。

前一分鐘還問她在哪、和誰在一起,隨後居然說打錯了,賀熹皺眉,抬頭迎上厲行若有所思的目光,模模被淋得髒兮兮卻依然精神抖擻的黑猴子,她說︰「蕭熠大概睡胡涂了。」

厲行的眼神變得高深莫測,什麼話都沒說。

◎◎◎

把賀熹送回部隊後,厲行連半濕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掉,直奔訓練場。

此次戰斗集結的地點距離較遠,據厲行所知,是亞洲最大的軍事訓練基地,而且本次演習的規定相較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尤顯苛刻,說苛刻或許並不恰當,因為實際上根本沒有明令規定什麼,除了取消電子屏幕,讓紅藍兩軍的指揮官無法看到局部戰場,也沒有規定具體對抗時間,甚至不以戰損比論輸贏,只是通知說誰能控制白城誰就勝。

所謂白城,在軍用地圖上的坐標就是一處狹小的山坳,兩邊各有一座山,分別為355高地和426高地,355高地地形開闊,容易發揚火力優勢,426高地則有死角,容易被敵人接近包抄,想要控制白城必先搶佔355高地,奪得制高權,所以簡單來說,誰能佔領355山頭誰就贏了,至于打法,兩軍可自由發揮,有點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架勢。

厲行是立了軍令狀的,如同賀泓勛任營長時與特種大隊較量時一樣,是帶著必勝的決心走上戰場的。

隱蔽的指揮所里,厲行與偵察連連長陳衛東、副連袁帥、戰毅、上尉參謀韓亦初等十人分散地站在巨大沙盤周圍,厲行的中校肩章在清一色的尉官里顯得相當耀眼,但是今天的主角卻不是他,幾名尉官是厲行領受軍演任務時親自挑選出來的,擔當此次對抗的前鋒。

先前團部會議上,厲行否決了賀泓勛任用營級軍官為前鋒的想法,提出啟用年輕一級的軍官打這一仗,起初賀泓勛是有顧慮的,他多少有些擔心袁帥等一批少壯派軍官無法擔當重任,但看著厲行濃黑如墨的眉毛飛揚著自信與傲氣,听到他鏗鏘有力地說︰「當問題上升到需要在戰場上解決的時候,我不會和誰講道理。」他同意了。

簡易但偽裝良好的臨時指揮所里,厲行站在沙盤前凝神看了會,將第一面紅旗插下去,「十二點整陳衛東從這里出發,一個小時之內必須趕到355高地直徑三公里內,記住,你的任務是要在零傷亡的情況下完成戰前偵察,一旦曝露,不惜一切代價確保有人突圍成功。」

「是。」

接著插下第二面旗,「凌晨五點前,袁帥你帶人到達這里,身為第二梯隊,叫打就打、叫停就停,一切行動听指揮。」

「是。」

然後是第三面旗,「韓亦初的人隱蔽在距離426高地一公里外的地方,按兵不動。」

「是。」

第四面旗插入沙盤,「戰毅,你就給我待在這負責無線電暢通無阻。」

「是。」

「安基。」將目光投射到此次對抗唯一一名營級軍官黝黑的臉上,厲行交代,「綠色信號彈亮起,不必听我口令,直接帶領第一梯隊進攻,確保在三十分鐘之內突破敵之防御,如果計劃有變,我會在開戰前二十分鐘調整作戰方案。」

安基信心十足,「用不了三十分鐘肯定結束戰斗……」

「別說大話。」厲行以銳利的目光盯了他一眼,適時打預防針,「赫參謀長用兵厲害,邢克壘擅守擅攻,沒有意外的話,他肯定也是第一梯隊,這一仗我們會打得很艱難。」

賀泓勛點頭,「還是穩妥一點好,赫義城可是卯足了勁等著收拾我們呢。」

安基脖子一仰,「怕他啊,大不了死拚到底。」

站在旁邊的寧安磊適時插話,「拚輸的話可就慘了。」幾名軍官忍笑。

之後隨著一面面紅旗插入沙盤,以及一聲聲響亮的回應,五三二團的戰斗任務一一布置完成,厲行與賀泓勛對視一眼,見他點頭表示沒有異議和補充,面色嚴峻地問︰「兄弟們有沒有信心?」

十名尉官霸氣十足地吼出兩個字,「必勝!」

厲行滿意地點頭,彷佛慢鏡頭回放般緩慢但異常堅定地伸出右手。

軍官們瞬間領會,一個一個將他們孔武有力的右手覆在團參謀長、團長和即將並肩而戰的戰友手背上,他們大喊︰「殺!」

然後厲行低沉渾厚的嗓音擴散在空氣里,他朗聲說︰「凱旋!」

這一幕如此熟悉,不禁讓厲行想起在特種大隊出任前的情景。

隨著那聲凱旋,他迅速摘下肩章與遺書放在一起,後來等他不再寫遺書的時候,就只有那枚孤零零的肩章靜靜地留在他專屬的櫃子里,之後沒有名字,唯有代號「判官」的特種兵便持起槍走向戰場了,也只有那個時候他才能暫時放下賀熹,心無旁騖地上陣殺敵。

六年短得猶如一個瞬間般悄然逝去,厲行想念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于是這輩子,他為能擁有一段在特種大隊服役的軍旅生涯而驕傲、無憾。

六年又漫長得似是一個輪回,彷佛再多一天,厲行都承受不了對賀熹想念的煎熬,所以這輩子,他為能擁有一個讓自己愛到刻骨的女人而幸福、滿足。

厲行覺得他何其幸運,無論是從事的職業還是將要攜手一生的伴侶,都是自己的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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