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最近喻詠歆心花怒放,夫君的後院清靜不少,種植藥草成果豐碩,接下來她就等著數銀子了。
心情大好,她難得像個有才情的大家閨秀,在水夢閣里,坐在書案後面作畫。
這時,樂兒氣呼呼的走進來。
「怎麼了?」平兒開口問。
「那些丫鬟婆子真的太過分了!」樂兒恨恨的咬牙切齒,還用力跺一下腳。
聞言,平兒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自從柳氏鬧出那樣的丑事,離開和親王府,各種流言就纏上小姐。因為小姐有令,不準她們出言反駁或解釋,她們只能听,不能言語,心情就更悶了。
「又說我是蛇蠍美人了嗎?」喻詠歆放下手上的筆,滿意的看著她畫出來的春游圖……不過,這幅春游圓會不會過于現代化?大秦的姑娘有可能坐在草地上品茗吃點心嗎?
「她們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可以胡說八道?小姐難道要繼續放著不管嗎?」樂兒氣得想拿東西砸人,若不是擔心給小姐添亂,她肯定豁出去的先揍一頓再說。
「她們充其量只是人家利用的工具,我們反擊,正順了她們的意,將事情鬧得大了,臉上無光的人還不是我。遇到這種事,還不如視而不見,過些日子就會風平浪靜了。」她可以接受每一個人都有私心,只要這份私心不會危害到她。
樂兒終于冷靜下來,「人家利用的工具?這是什麼意思?」
「這里沒有為非作歹的惡人,並不代表這里的人都沒有私心。」她一眼就看出這些蜚短流長出自何處了,相信旁人看得也很清楚,那又何必多言?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這是她深信的真理。人的眼楮並非看不明白,只是事不關己,就跟著湊熱鬧。
「小姐是說……」
「知道就好。」喻詠歆打斷樂兒,用眼神提醒她注意口舌,雖然崇文居的丫鬟婆子們已經整頓得差不多了,但難保沒有一兩個是牆頭草。「看到人家有麻煩,忍不住踩上一腳,這是人之常情。」
「小姐就不會做這種事。」
「因為我很忙,沒時間盯著旁人。」她可是很保護眼楮,成天盯著別人看,不怕眼楮月兌窗嗎?
平兒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小姐是說別人都很閑嗎?」
「天地良心,我絕無此意,只是我呢,要當個善書畫的世子妃,要當個善于理財的世子妃,還要當個懂得討世子爺歡心的世子妃……不覺得真的很忙嗎?當然沒有多余的心思關注旁人。」單是要伺候好那個愛計較的夫君,她就夠忙了。
「小姐不可以什麼事都不關心。」樂兒總覺得小姐應該再積極一點,小姐早晚要掌管整個和親王府,怎能過著好像與王府一點關系也沒有的生活?
「有你們這幾個耳聰目明的丫鬟,一點小事都會跑來告訴我,我還需要費心思關心嗎?」柳氏離開之後,王妃就向她表示了,希望過些日子她可以學著管家,也許因為如此,兩位妯娌緊張了,才會藉著柳氏一事到處放話破壞她的形象。
樂兒撇了撇嘴。「小姐不是老嫌奴婢們大驚小怪,怎麼會變成耳聰目明?」
平兒點頭附和,「是啊,小姐總是告訴奴婢們,不要因為一點風吹草動,就搞得好像天要塌了,這種日子太辛苦了。」
「呃……過去是我太目光短淺了,以後你們听見什麼事情都可以告訴我。」她不喜歡草木皆兵,但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危機意識絕對要有。
「真的可以嗎?」樂兒狐疑的挑起眉。
「當然可以,無論听見什麼,你們盡管說,是真是假我都會想方設法求證。」
有個舞兒,她很容易查探到事實真相。
咬了咬下唇,樂兒終于放膽的說了,「小姐,這幾天奴婢听到一個很荒謬的傳聞,說世子爺因為無法忍受世子妃的蛇蠍心腸,天天出去買醉。」
「天天買醉?」
「就是啊,真的很荒謬吧,世子爺分明天天都會回來陪小姐啊。」小姐不喜歡她們值夜,可夜里她們幾個陪嫁的丫鬟還是會輪流起來巡視,都會見到世子爺的近衛守在房門外,由此可知,世子爺當然是枕在小姐身邊。
韓文仲確實天天回來陪她,但他總是沐浴過後才上床,不見他身上有酒味。不過,無風不起浪,即使他沒有醉到不省人事,回府時身上也必然酒氣沖天,要不,怎麼會鬧出這樣的傳聞?若他喝酒是為了應酬,沒理由怕她知道,刻意洗澡隱藏喝酒一事……不對,沐浴過後再上床睡覺實屬正常,不能因此斷定他刻意掩飾喝酒一事。
「小姐,這些人真的太過分了,凡事總要適可而止嘛。」
若是看韓文仲對她的態度,甜蜜度、依戀度都是婚前數十倍,完全聞不到搞外遇的味道,而且一個人真的醉醺醺的,單靠洗澡就能夠除去酒味嗎?不,每晚上床,他還會纏著她玩鬧一陣,他身上一絲酒味都沒有。雖然如此,可是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此事必有文章,不能不查個究竟。
「小姐真的不想個法子堵住她們的嘴巴嗎?」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難道堵住她們的嘴巴就可以改變什麼嗎?」
「耳根子可以清靜,至少不會覺得很悶。」
「我有同感,崇文居的人如今在和親王府像是毒蛇蠍子,有人甚至遠遠見了就急急忙忙閃人,真的教人生氣又郁悶。」
喻詠歆沉思的皺著眉,平兒個性沉穩,又不愛與人計較,如今火氣都上來了,可見得此事已經鬧得太過頭了,若她這個當主子的再沒有行動,真會教人寒心。
「好吧,若是真的受不了,非要出口氣,你們就小小惡作劇一下,像是突然有一只蟲子掉到頭上,或者踩到鳥屎貓屎,既不傷人又可以嚇人,明白了嗎?」她調皮的眨了眨眼楮。
平兒和樂兒同時兩眼發亮,用力點頭,這種事舞兒最擅長了,保證那些三姑六婆會懂得管好自個兒的嘴巴。
女人不可以一遇到事就大吵大鬧,而是要有智慧的尋求真相,所以她三更半夜不睡覺,充當看守崇文居院落大門的婆子,親自來確認夫君是否喝得爛醉如泥。
喻詠歆打了一個哈欠,輕輕拍了拍臉頰,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春天是一個讓人很想睡覺的季節,這幾日亥時一到就想窩進被子,而早上醒來總是不願意立刻起床,中午還要小睡一個時辰……她真的是成天睡睡睡,都要睡成一只懶豬了。
「小姐累了先回去休息,奴婢在這兒等就可以了。」舞兒不懂小姐為何堅持自個兒來這兒等世子爺。
「別人怎麼說都不如親眼所見。」
「奴婢相信這之中一定有誤解。」舞兒當然知道過去世子爺名聲不佳,可是幾年的旁觀,再加上與韓夜、韓泉熟識,從他們那兒听到不少關于世子爺的事,她覺得世子爺不似傳言中那般放蕩不羈。
「是不是誤解,我自會查清楚,不會輕易斷言。」
叩叩叩。
敲門的聲音突然響起,韓夜的聲音傳進來,「杜婆子,快開門。」
舞兒看了主子一眼,見主子點點頭,便上前開門。
「爺小心……舞兒,怎麼會是你?」韓夜原本的苦惱因為見到舞兒轉為歡喜。
舞兒擠眉弄眼暗示他大難臨頭了,然後往旁邊移動腳步,側著身子。
一看到喻詠歆,韓夜怔住了,原本抓住韓文仲的手不禁一松,腳步搖搖晃晃的韓文仲因為失去支撐而往前一撲,還好喻詠歆及時上前接住他。
「咦……這是歆兒的味道,好香哦……」韓文仲像只狗兒似的在喻詠歆胸前聞了一會兒,然後撒嬌的磨蹭。「賢妻,對不起……」
對不起?喻詠歆對著韓夜挑了挑眉,韓夜驚嚇的搖搖頭。
「夫君做了什麼對不起賢妻的事?」
「沒有……對不起……」韓文仲雙手緊緊圈住喻詠歆的柳腰,唇角輕輕上揚,有她在,就覺得好幸福。
「沒有」和「對不起」兩者應該是冤家,不是嗎?怎麼會扯在一起呢?這個問題只能暫時按下,她必須先將人弄回房間。「舞兒,過來幫忙。」
「世子妃,還是由我來吧。」韓夜趕緊上前。
「你先去幫世子爺準備熱水沐浴。」
「是,世子妃。」韓夜同情的看了韓文仲一眼,趕緊去準備熱水。
喻詠歆和舞兒同心協力將韓文仲弄回房間,進入淨房,月兌去他的外衣,扔進浴桶里。
「韓夜,叫韓泉過來伺候你們主子,我有話問你。」喻詠歆轉身離開淨房,伺候在旁的舞兒默默對著韓夜說了一句「你死定了」,趕緊跟著主子來到主廳。
韓夜差一點淚奔,主子為何老是帶他出門?韓泉腦子比他靈活,為何不帶韓泉?韓夜認命的請暗處的影子侍衛傳遞訊息給韓泉,他自己則老牛拖車般地慢慢走出去見喻詠歆。
喻詠歆拿起幾上的茶盞,優雅的掀開蓋子,拂去飄浮在上的茶渣,輕啜一口,不疾不徐的問︰「世子爺近日忙些什麼?」
「……應酬。」韓夜被喻詠歆的氣勢震得差點兒說不出話。
放下茶盞,喻詠歆輕柔的一笑。「世子爺忙著應酬?」
「……最近朝廷為官大臣有大變動,天天有人請喝酒,不去不給面子。」他平日看世子妃和善可親,怎麼今日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世子爺在吏部只是領個不重要的閑差,不是嗎?」
「可是世子爺的身分尊貴,將來要承襲爵位。」
「承襲爵位又如何?空有爵位,對那些為官大臣一點助力也沒有。」
「將來的事沒人說得準。」
喻詠歆一副很認同的點點頭。「這倒是,可是朝廷人士經常在變動,誰會想到以後的事?」這個小子以為她沒出過社會很好騙嗎?
「呃……世子爺背後的勢力、夠硬,若有意幫一些小官安插更好的差事,不難。」
「世子爺會做這種事嗎?」
「世子爺常說,喜歡搞關系的小官不見得不堪大任,人啊,要擺對地方。」
沉吟片刻,喻詠歆突然說出教人模不著頭緒的話。「韓夜,你喜歡舞兒嗎?」
舞兒倒抽了一口氣,小姐怎麼可以當著她的面問人家這種問題?
韓夜羞紅了臉,結結巴巴吐不出話來。「我……我……」
「舞兒嫁誰由我決定,你可知道?」
韓夜開始冒冷汗了,世子妃果然是狡猾的狐狸,過去他太小看她了。
喻詠歆很無害的輕柔一笑。「今晚你不願意向我坦白,沒關系,可是我相信你是聰明人,凡事知道分寸,如何拿捏,應該不用我教你。」
前面說沒關系,後面說他是聰明人,這是什麼用意?韓夜全身起雞皮疙瘩,感覺很不妙,很想說——他很遲鈍,世子妃別嚇唬他。
「你去幫韓泉,將世子爺安置好了,就回房歇下。」
「是。」韓夜幾乎是落荒而逃的沖向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