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她莫名其妙的對那傻大個兒印象極好,實在無法不虧虧這幾個以多欺少的男人。
扒林冷冷地看她一眼。
「如果用殺死他的方法,我自然打得倒他。」
確實,要殺死杜爾夫並不難,甚至砍斷他的一只手腳讓他殘廢,就能省掉不少功夫。只是,任何一個有道德良知的人都會無法對那樣的憨大個兒痛下殺手。蓋林甚至連折斷他的骨頭都不願意,才會需要召來這麼多人手幫忙壓制吧?凱雅好笑之余,也不禁佩服他身為武人的堅持。
「好吧好吧!現在要怎麼辦?」她忍著笑問。
「怎麼辦?追啊!」蓋林陰郁地回頭找可以當火把的東西。
他們順著杜爾夫消失的坑道走下去。
原以為這對兄弟只是挖了另一條支道而已,沒想到這條甬道竟然連結到煤礦的主坑道。
「師父,現在怎麼辦?」提姆站在坑道的交接口,對著整座錯綜復雜的礦坑發呆。
杜爾夫往哪邊走還未可知,如果他哥哥正在礦坑里采礦,他有可能跑進深處找他哥哥,也有可能早就從坑口出去。
「我們分兩頭走,提姆和約翰兄弟往左邊,你和我往右邊。」凱雅提議道。蓋林看著她微一點頭,同意由她發落。
見師父不說話,提姆就跟著听話。
「好。」
「你們千萬不要分散了,每走幾十步就用石頭在壁面畫一個只有你們認得出來的符號。如果你們先找到史文和杜爾夫兄弟,不要驚動他們,兩個人負責看著他們,其中一個順著路回來叫我們。」凱雅撿起一塊煤渣在地上畫一個符號,「我們會在途中留下這樣的標志,你們順著過來就成了。」
三個年輕人點點頭,她用腳把圖案擦去。
兩邊人馬各自分頭行事。
主坑道左邊往上,可能通往地面,右邊往下,可能通往更深處,兩端又各自岔出無數條分支,每隔幾十公尺掛著一盞煤油燈照明。
坑壁看得出是人工一斧一鑿挖掘而成,整個坑道的寬足供兩個較瘦的礦工錯身而過;考慮到杜爾夫的身形,這個尺寸應該只是夠他來去自如而已。
扒林懊惱之余,也不禁佩服兄弟倆的開挖規模。
「你為什麼這麼分配?」蓋林走在她身後問著。
通常會是由年紀大有經驗的各領一邊,她卻把他們兩人湊成一組。
「因為那三個年輕人里約翰最老成,有他在大體上不會出事。如果讓他們搜尋礦坑內,而正好杜爾夫也往這一頭躲,他們等于面對一只被圍堵的困獸,我不認為讓那幾個好勝的年輕人圍捕困獸是好事,寧可我們自己來。」
背後響起他低沉的輕笑。
「你笑什麼?」她對他皺眉頭。
「你一直叫他們‘年輕人’,叫得老氣橫秋,好像你自己年紀多大似的。」蓋林調侃她。
凱雅本身的年齡是三十歲,在現代世界是女人芳華最盛的時刻,在這里卻比皇後娘娘更「中年婦女」了。
「在這里,不得不老。」她嘆了口氣。
扒林的大笑,礦坑撲簌簌的震下石屑。
「喂!我們是來這里抓人的!」她噓聲道。
「抱歉抱歉。」蓋林依然笑意盎然。
奇怪,他怎麼常常覺得她很好笑的樣子?希望在他眼里,她不是馬戲團成員。凱雅真郁卒地想。
兩人朝往下延伸的主坑道走下。
長時間待在這種陰暗狹長的甬道里,讓人有想趕快月兌身的沖動,但她只是步伐穩定地走下去,蓋林不得不佩服她的耐力。
女人對他而言一直就是軟弱和依賴的化身。身為一個男人,他相信自己有保護弱小與女人的天職,卻對她們沒有太大耐性。
凱不同。
她堅強,耐心,能吃苦,有主見。所有這些特質,都是他以為男人才有的,她的外表卻與男性化沾不上邊。
一個有著男人般堅定的意志,與女性化艷麗容貌的綜合體,她簡直就是上天讓一個男人的夢想成真。
但,她真的就是她外表看起來的這樣嗎?
他持保留態度。
先觀望看看這女人還會露出哪些面向再說。
「你想走哪一條?」凱雅在一個岔路前停下來,回頭看他。
「這條。」蓋林指向右邊。
「為什麼?」她明亮的雙眸凝視他。
扒林微微一笑。「左邊的泥土大多干掉了,右邊聞起來有新鮮泥土的濕味,表示這一條是新鑿的,我相信他們在右邊工作的可能性大過左邊。」
「嗯。」她點了點頭,彎身在壁腳畫了一個符號。
「這個符號是什麼意思?」他研究她畫的那個簡筆符號,一只展翅的鳥站在一個圓球上。
陸戰隊隊徽。
「沒什麼,我隨便畫一下,比較不容易被其他人復制。」她聳了聳肩。
扒林嗯了一聲。
她高舉火把,才剛踏上右邊支道,突然打了一個寒顫。
「怎麼了?」蓋林立刻扶住她的後腰。
這是什麼感覺?好奇怪!凱雅僵在原地。
好像空氣中有一股無形的電流突然穿透她的四肢百骸,突然間,她的感官被激發到最高點,對周圍的一切敏銳無比。
她的鼻子聞到從極遙遠的地方飄來的泥土和煤礦的味道,皮膚感覺到最細微的空氣流動,耳中甚至听到不知藏在何處的地下水聲。剛才還陰沉幽暗的礦坑,此刻在她眼前清晰起來,連坑壁上最細微一道的斧鑿細節都沒有錯過。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整個人鮮活了過來?
「你沒感覺到嗎?」她驚異地伸出一只手,仿佛可以看見在五個指尖間互相傳導的電流。
「感覺到什麼?」他警覺地問。
「這條路……」她怔怔指向前方。
「這條路如何?」蓋林銳利地盯住她。
她怔了片刻,突然大步往前走。
「這里!這個方向。」
「凱!」
她完全沒注意到身後還有一個人,只是憑著直覺開始在甬道間穿梭,臉上的神情如夢如幻。
她從來沒有來過這里,每一個轉彎卻不需要任何遲疑。蓋林低咒一聲,迅速跟上。
走了大半時辰,四周壁面越來越濕,到最後,他們來到坑道的盡頭。凱雅站在一堵石壁前面,一顆巨大的岩石滿滿堵住了去路,史文兄弟也無法鑿穿它。
「在這里!」她急切地回頭看著他。
「沒有路了。」蓋林的大掌貼住石面。
「有,就在這里,這顆石頭後面,你幫我把它搬開!」她堅決地搖撼巨石。蓋林的臉色古怪滑稽。這顆巨石,不是一個人的力量可以搬開的。
「快!」
凱雅仿佛著了魔一般,用力把火把一扔,全身肌肉繃緊使勁推撼,無論如何也要推開它。
想當然耳,巨石動也不動。
這實在太不像她了。
扒林看著巨石與坑壁的接縫處,心念一動。
「讓我來!」他把火把往壁面一靠,回頭找了根做坑道支架用的棧木。
回到岩石前,他舉起棧木沿著石縫搜索一圈。
凱雅焦急地盯著他。
左下角有一個微微的突起,果然!他微微一笑,將棧木對準那個地方,「砰」一聲重重擊了下去。
山岩依然文風不動,他毫不遲疑「砰、砰、砰」連續幾下重擊。
喀哩喀啦的機械運轉聲突然響起,一開始,那巨石依然沒有動靜,漸漸地機械聲越來越響,那塊巨石突然晃了一晃,無聲往旁邊滑開。
一小道僅供單人通過的窄縫露了出來,凱雅驚異地看向他。
「齒輪,礦工常用的道具。」他聳了聳肩。
這種裝置通常是用來隱藏已經挖到的礦藏或寶物,不讓其他閑雜人等進來看見,撿了現成便宜。只是,這顆巨石後是什麼?史文兄弟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將它隱藏起來?
她再不答話,迅速鑽過那道窄縫。蓋林連忙舉起火把跟了上去。
洞里唯一的光源是他手中的火把,在火光範圍外伸手不見五指,陰濕的壁面不再有人工的開鑿痕跡,他們仿佛踏入某個古老而神秘的世界里。
「這一頭。」凱雅猶如白晝視物,絲毫不被前方的黑暗所影響。
「凱,慢著!」他連忙喚。
轉眼間她已經沖過一個九十度的轉角,不見蹤影。
「凱!」他火速跟了過去……
一個巨大的半圓形洞窟橫在眼前。
蜿蜒交纏的樹根在壁面攀延、扭轉,甚至給人一種它們其實是活物,會蠕動的錯覺。
在這半圓形洞窟的中央,有一座長得像石棺的高台,棺身布滿曲曲折折的裂痕。定楮細看,原來那並不是裂紋,而是某種石刻的咒文。
咒文從石棺延伸開來,蓋林突然發現,原來布滿整個洞壁的所有「裂紋」全部都是一模一樣的古老手雕咒語。
「神啊……」他敬畏地輕語。
這里究竟是什麼地方?
兩個人站在這驚人的景象前,好一會兒沒有出聲。
凱雅神情虔敬,舉步走向石棺。
扒林一把握住她的手肘,她對他搖搖頭,繼續走過去。蓋林謹慎地跟在她身後。
來到石棺前,她輕撫棺蓋上的咒語。
「禁錮。邪惡。光明。黑暗……」每撫過一道咒文,便輕輕念出它代表的意義。
「你看得懂?」
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看得懂。所有的這些咒語,在她指尖觸模到的那一刻,自動引發了她腦中相連的記憶。
那種感覺好像跟別人聊天時,談到小時候的事,你順口說出來,才發現原來自己還記得。但在沒有特別去想它之前,你連自己腦子里有這份記憶都不曉得。
為什麼她看得懂魔法文字呢?
是因為小天使當初將她硬拉過來,魔法在她的靈魂留下了某種烙印嗎?
「我也不知道……」她迷惑的神情讓他輕撫一下她的發絲。「這里是哪里呢?」
扒林仰頭環視一圈,心中有了答案。
「禁錮魔瘴妖物的北方祭壇。」蓋林慢慢開口。「所有人都知道南北各有一處祭壇,但除了莫洛里的首席女巫,沒有人真正知道祭壇的地點。看來史文兄弟在挖煤礦時,無意間挖開了這座祭壇的通道。」
她輕撫石棺上的咒文。
「這些咒術有禁縛魔瘴的功效,難怪他們是唯一能在這里開采煤礦而活下來的人。」她解釋道︰「我不認為史文兄弟看得懂這些咒文,他們很可能只是依樣畫葫蘆,畫了一些祭文帶在身上,誤打誤撞在魔瘴來臨時發現有防身的效果。」
「很合理。」他點了點頭,沿著石棺繞了一圈。「他們沒有女巫的法力,無法驅使魔瘴中的妖物,但防身還是做得到的。」
「當心。」她發現他想去扳石棺的蓋子,連忙道。
扒林搖搖頭。「除了莫洛里的女巫,或大雨過後,一般凡人是打不開這個棺蓋為了示範,他雄壯的臂肌僨起,石棺蓋子果然文風不動。」
「水有隔絕或壓抑魔法的效果。」她若有所思道。
每當大雨過後,咒文的法力因為水氣變厚而減弱,讓魔瘴可以擠出來,待水氣消散之後法力增強,魔瘴便被迫召回來。同理,上次他們遇到魔瘴,躲進水底的樹洞里它也無法穿透水流。
「但是,上次我們遇到魔瘴時,並不是大雨過後。」他沉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