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給我一杯。」白姝娜豪氣的把酒一飲而盡,把空杯用力放下。
吧台里的酒保從善如流地又上了一杯調酒,他很善意地把每杯調酒的酒精濃度調到最低,這也是不讓客人在酒吧里發酒瘋的方法。
「關機?竟然關機了?」
趁著醉意,她打給海爵,但他竟然關機了。
這混帳、色胚!已經從池畔滾到床上去了嗎?所以連手機也關了!
他忘了他是她的保鏢嗎?身為保鏢怎麼可以離開她身邊,他這樣算什麼保鏢?她要把他炒魷魚!她一定要炒了他!
她氣得又把剛送上的調酒一口氣喝掉。「再一杯!」
酒保很快調好了。「您的酒,小姐。」
「麻煩你,給我一杯一樣的。」
一個高大的外國人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白姝娜不由的抬眸看了他一眼,而他也對她友善的笑了笑。
「這里的調酒挺不錯的,不是嗎?」
她毫無異議的點了點頭。「確實。」
他伸出大她兩倍的手。「我叫麥爾森,美國人。」
「白姝娜,東方人。」她打量著他。「你的中文真不錯。」
「我認識一個持台灣護照的小伙子,是他教我的。」他朝她眨了眨眼。「跟這里的酒保一樣,各國的語言都要會一點,這已經是趨勢了,不是嗎?」
她完全認同,隨興晃著酒杯。「你說的很對,國際觀、跟世界接軌、國際的競爭力,我們要尊重、學習不同國家的語言、文化、風俗,要把自己丟進國際里,不要帶有成見的去看世界……」她到底在說什麼?頭好昏喔……
麥爾森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介意我看看你的手相嗎?」
「你會看手相?」白姝娜訝異的瞪大眼眸。「我以為手相、面相是我們中國人的專利。」
「會一點。」他對她眨眨眼。「不過被我看過的人都說準。」
「是嗎?那你幫我看看!」她立即伸出了手攤平。
麥爾森煞有介事地將她的手掌拉平,專注地看了許久,久到她忍不住問道︰「怎麼樣?我的手相很復雜嗎?」
麥爾森抬頭了,他凝重地看著她。「你正因為一個男人備受煎熬。」
白姝娜震驚無比的看著他。「對,你說的沒錯。」
「你已經愛他很久了。」
她更震驚了,拖了好半晌才說︰「我愛他很久了……對,我是愛他很久了……」
她再也忍不住,淚水無預警的涌出眼眶,她吸了吸鼻子,沒用,眼淚一直掉下來,酒保好心的把整盒面紙遞給她。
「別急,慢慢說。」麥爾森輕拍她的肩。
奇怪,她一點都不感覺對方很唐突,反而覺得像一個長者,一個可靠值得信賴的長者在安慰她。
因為有人安慰、有人傾听,她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無法自拔。
她一邊拭淚一邊抽抽咽咽的說︰「我從小就喜歡他,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歡他了,因為他是那麼的……」
「帥。」麥爾森接口,給了她一個我完全能夠了解的溫暖微笑。
「帥?」她掛著晶瑩的淚水,怔然的看著他,然後認同的點了點頭。「對,他從小就那麼帥,所以我對他一見鐘情。」
太好了,這個人懂,所以她也不必瞎掰什麼喜歡他的理由了,她確實就是因為海爵長得帥而喜歡他的。
每個小女生都愛看童話故事,她也不例外,她最愛白雪公主的故事了,連白雪公主躺在裝滿鮮花的玻璃棺材里的情節,她都覺得好美,一直幻想自己哪天若長睡不起,也有王子吻醒她。
就是在那個時候,海爵闖進了她的生命,他跟著海伯一起來到白家。
第一眼看到他時,她還沒上小學呢,就已經被他深邃的輪廓迷住了,認定了他就是她的童話王子,從此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異性。
「他一直不學好,惹他外公生氣,血液里不知道是有什麼暴力因子,整天耍狠打架被退學,大學也沒能畢業,在朋友的車廠里憑著天生的手藝改裝車子賺取生活費,偶爾還拿命參加賽車拿獎金,每每都讓我擔心得要命。」
麥爾森听得津津有味。「原來如此。」
「然後,他竟然就那樣走了……」她迷迷糊糊的對麥爾森傾訴了一件又一件關于她和海爵之間的事。「是他自己爬了窗子到我房間的,是他說要把自己當成我的成年禮物送我的,可是他竟然不告而別,從此消失不見……」
「有沒有想過,他可能有苦衷?」麥爾森溫言道。
她激憤難平地說︰「我是想過,但他親口說,他只是想去外面開開眼界,就只是那樣而已,為了開見鬼的眼界,所以他才會連句話都沒留就一走了之,我能諒解嗎?麥爾森,你說說看,我能嗎?」
不知情的人,鐵定會認為他們有好幾年的深厚交情。
「那麼,他去開眼界的理由呢?你想過嗎?」麥爾森凝視著她,湛藍的眼眸充滿關心。
「理由?」白姝娜忽然一臉懊惱。「有什麼理由現在都不重要了。」
麥爾森有趣的看著她。「為什麼不重要?」
她嚴肅地蹙著眉心。「因為他正跟另一個女人享受魚水之歡。」
「這樣嗎?」麥爾森像是不甚在意她的話,專注的看著她。「听著,世事總在意料之外,這就是人生。」
白姝娜愣然地看著他。「什、什麼?我不懂你的意思。」
麥爾森的藍眸閃著智慧之光。「永遠不要對你猜測的事下結論,那很可能是錯的。」
「紅酒沒有,咖啡豆倒是很多種,看你是要牙買加、肯亞還是夏威夷、耶加雪夫的豆子,你想喝多少都不成問題,我這里也提供多樣化的煮法,有美式咖啡機、冰滴咖啡壺、虹吸式咖啡壺,還有很棒的義式咖啡機。」
听完朱冰如數家珍的介紹,海爵咧嘴一笑。「給我隨便來杯熱咖啡,不會毒死人就可以了。」
「沒問題。」朱冰站在半個人高的豪華石砌吧台後,親自動手煮咖啡。
很快地,空氣中已經滿是咖啡特有的香氣了。
海爵在屋里走動。「房子很美,雖然華麗得很過分,但有你的風格。」
獨立式的洋房,地坪寬闊,花園里熱帶花木扶疏,奢華靜謐的氛圍,大門口前面除了車庫、花園和一個大噴水池外,還有一個游泳池。
「我自己設計的。」朱冰笑了笑。「退了幾個設計師的圖稿,索性自己設計,這里經常有政商顯要臨門,不能全照我的意思,但還是有我的堅持,很高興你看出來有我的風格。」
海爵在她的示意下走到吧台邊,咖啡已經煮好了。
他啜了幾口咖啡。「很好喝。」
朱冰驕傲地說︰「那當然,我一向做什麼像什麼,再說親自煮杯咖啡能讓客人驚喜和感覺受寵若驚,何樂不為?」
海爵朝她笑了笑。「我以為你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你真的落葉歸根,還當起了政府部門的官員,真是令我意外極了。」
「你以為你就不讓我外意嗎?」朱冰朝他眨眨眼。「保鏢,海洋集團副總裁的保鏢,真不知道你這是紆尊降貴還是別有居心。」
海爵朝她舉起馬克杯。「看來我要謝謝你沒有第一時間戳破我的身分。」
「你什麼身分?」朱冰淺淺一笑,調侃地說︰「土匪頭子?」
海爵也笑了。「你的反應還是那麼快,居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里,合理的把我弄到這里來,不愧是僅次于我的第二把交椅。」
她噗哧一笑。「老兄,你這究竟是捧我還是捧你自己啊?」
海爵揚起了笑意。「都有。」
「她就是那個女孩吧?」朱冰若無其事地說︰「那個你一定要活著回來的女孩,項鏈的主人?」
海爵干笑了兩聲,「果然沒有什麼瞞得過你的法眼。」
「真的是她?」她感到不可思議,笑著搖頭。「小姐與流氓,你應該有自知之明吧,你們不配。」
他連半點受挫的感覺都沒有,嘴角仍噙著笑。「配不配向來不在我考慮的範圍里,只有愛不愛,沒有相不相配的問題。」
「那麼,還愛嗎?」朱冰興致盎然地說︰「你愛著她無庸置疑,她呢?」
海爵笑了笑。「不知道。」
「我知道。」朱冰挑挑眉。「你真該坐在我的位置看看她的表情,她一直在用臉部表情罵我——婊子、無恥的女人。哈,如果她不愛你,她不會想罵我。」
他笑了,過了一下子才說︰「但我傷害過她,她的感覺一定很差,她的個性很好強,未必會再次敞開心扉。」
「你錯了。」她對他搖食指。「女人沒你想得那麼復雜,一切的疑難雜癥,解藥只有一個,只要你對她說一句我愛你就夠了。」
「不管怎麼樣,海洋集團這次的意外要請你放水了。」海爵懇切地說。
「當然。」朱冰直笑。「你是什麼人啊?你是流氓耶,我當然要放水,當然要听你的。」
「媽咪!」
兩個小孩奔了進來,大小一般、年齡相仿,一男一女,穿著一樣的可愛水手領和小短褲。
朱冰立即蹲下去,張開雙臂迎接他們。「寶貝們!今天過得好嗎?想不想媽咪?」
「想!」兩個小人兒異口同聲。
「好乖!」她分別吻吻他們的發和臉頰,再輕輕拍了拍他們的小。「快去洗洗手,有巧克力冰淇淋喔。」
「哇!」兩個小人兒一起往浴室沖。
朱冰溺愛的看著他們的身影。「跟你介紹一下,他們是我的最愛——我兒子和我女兒,生他們差點沒整死我,一對貨真價實的龍鳳胎。」
海爵頗感意外。「你還當了媽媽?」
她嫣然一笑。「我可不是單親媽媽,他們是愛的結晶。」
海爵凝視著她。「因為無法放下那個人,所以離開『公司』回來,還走入政壇,成了人妻和媽媽,目前為止,值得嗎?」
朱冰的青梅竹馬是政壇的新星,兩人家世相當,她一直深愛著對方卻不曾告白,也因為對方有了女朋友而死心的遠走他鄉。
她憑著自小習武的好身手加入了司,直到那個人因政治陰謀受了槍傷,性命危在旦夕,她才毅然決然決定要回來。
「很值得。」她笑得燦爛。「回來之後,才知道他跟女朋友分手很久了,也單身很久了,我告訴他,我一直愛著他,但如果他不需要我的話,我打算回公司繼續賣命。」
海爵喔了一聲,很感興趣地問︰「他怎麼說?」
朱冰的眼眸閃亮。「他說——我們結婚吧!」
海爵聳眉。「你一定有告訴他,如果你回公司賣命隨時有可能會丟了小命對吧?不然就是跟他說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槍林彈雨之中度過,子彈還曾從你腦門擦過……」
朱冰大笑,「我沒那麼卑鄙,只是跟他說我隨時穿著防彈背心,跟我交手的人都有槍而已。」
海爵也笑了,他愉快地說︰「總之,替你高興,有情人終成眷屬是件美事。」
朱冰朝他眨眨眼。「就像麥爾森常說的,永遠不要對你猜測的事下結論,那很可能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