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仙房里的嬌兒 第九章 作者 ︰ 綠光

丫鬟也是人,就算不被尊重,也該稍稍回避一些話題,對不。

「染梅,你先下去。」慕君澤听出齊千里話中的暗示,找個理由讓她離開。

「是。」染梅大松口氣。

她猜想他們接下來恐怕是要討論婬書和婬畫的內容,而她,一點都不想听。

待染梅下了拱橋,齊千里才低問︰「手傷如何?」

「還好。」他動了動右手,指尖只能微微彎曲。

「在本王面前不用作假,本王問的是左手。」他瞧見他腕間纏著布巾。

「英雄救美。」

齊千里哼笑一聲,「救了一個燕青傷了右手,該不會說救了個丫鬟再傷左手吧?」

「偏這麼巧。」他也頗無奈。「更巧的是,她也是依親的。」

「是嗎……」齊千里看向遠處,笑了笑道︰「這年頭依親的姑娘還真不少呢。」

「可不是嗎?教我怎麼狠心不收留。」慕君澤不著痕跡地看了眼齊千里望去的方向。「但要是不乖,我會綁著囚著。」

就見燕青在湖畔狀似閑散走著。

「就知道你美其名是收為閉門弟子,其實根本就是收為通房小妾。」齊千里收回目光,朝他擠眉弄眼。

「我胃口可沒那麼好。」

「那方才本王在你房里瞧見了什麼?」

「逗逗罷了。」他和齊千里相交約有十年,將齊千里的性子模得極透徹。齊千里對于他身邊的人總會嚴加過濾,確定來歷,表面上是為他好,實際上也可說是一種監視。

如今他改變心思要留下染梅,那就勢必得演點戲給他看,好讓他解除對染梅的戒心,不去打探染梅的底細。

至于染梅的底細,他的心里已經有個底,但必須再確認。

「那麼燕青呢?」

「……很難下手。」他似有難言之隱。

「那麼標致如幽蘭般的姑娘……」齊千里想了下,眸色轉瞬冷厲。「太過嬌弱的花有時卻有最椎心的刺。」

三個月前,皇上召慕君澤入宮,要慕君澤作畫,但他在回府的路上,巧遇暴沖的馬車,救下了險些被馬車碾過的燕青,因而傷了右手,便以手傷為由婉拒了皇上的盛情。

一切看似尋常,但同行的他親眼目睹,燕青在馬車欲撞上她那一刻連眼都沒眨,他直覺此人有異,要慕君澤多加提防,如今邊防傳回的消息讓一連串的事鏈接在一起。

「這個嘛,橫豎我要臨春盯著燕青,出不了亂子。」燕青的底細他模出了七八分,至于要不要告訴齊千里,只要等到他完全確定之後。

「就請你再加把勁了。」

「王爺總是喜歡強人所難。」

「本王也不願意。」齊千里把玩著玉瓷杯,突道︰「十年前的一戰,我們齊月和大鄒訂下了和平之約,彼此保障商貿往來,可是三個多月前大鄒突然不斷侵擾邊境,說是咱們擄走了大鄒的神官之女。」

「這說法還挺稀奇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只是這種侵擾理由,倒是少見。

「大鄒有兩大神官,觀姓和景姓,據邊境總兵,也就是你二哥傳回的消息,說是景神官家被一夜滅門,其女不見蹤影,現在找咱們討人呢。」

慕君澤面露無趣地打了個哈欠。「要不要干脆說他家母雞被咱們家的公雞給拐走了?」

「比喻得好,這理由本就被當笑話看,要說大鄒景神官家被一夜滅門是因為不同皇子派系爭斗所致,本王還相信些,不過近來京城有不少大鄒商旅入城,倒教本王有些在意。」

「商旅往來本就非關兩國交戰,就如戰亂時互不殺使節的道理一樣。」沒人泡茶,他索性自己動手,順便塞了塊甜糕喂肚子。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停留得過久,總是啟人疑竇。」

慕君澤揚了揚眉。「所以……」

「你不覺得時間點就那麼巧。」齊千里指的是他在三個月前救了燕青。「要是到時候大鄒商旅指稱燕青就是神官之女,拿你為由開戰,你勢必成為眾矢之的。」

「我可不認為燕青是神官之女。」驀地腦袋閃過什麼,教他頓了下。

「那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十年前栽過的筋斗,你應該不會想再摔一回。」

十年前,慕君澤奉旨進宮,皇上封賜為畫仙,更強收他所有畫作,同年,「滿城飛花」被送到大鄒後,兩國開戰,朝中重臣認為是他畫中藏有暗示,死咬他通敵之罪,抓他入獄,慕家老三慕君恩再三上奏請求皇上開恩,卻被貶成了工部參事,而後原在宮中軍司任職的慕家老二慕君能被點將至邊關,從此十年不曾回京,他的爹娘為他奔波,先後病故……

此後,慕君澤不再畫風景圖,只畫果女畫和秘戲圖,只因這些是上不了台面的下流之作,好讓朝中不再拿他作文章……但他可甘願?

十年前,他因為慕君澤的畫作而與之結緣,可惜的是當年他年少勢微,明知他有難卻使不上力,但今非昔比,他掌握京城兵馬,和慕君澤互通消息,只要有點風吹草動,就能提早扼阻。

慕君澤垂斂長睫,教人難讀心緒,好半晌才開口。「所以這些年我始終和王爺合作無間,不是嗎?」以書肆為巢,他總能听見一些耳語,要王爺早些防備。

如今他三哥官拜副首輔,二哥更是邊境總兵,大哥將慕家產業打理得全國知名,如此權貴之家,一旦拉攏不成,自然成了某些皇子派系的眼中釘,十年前嫁禍通敵一罪,目的就是為了要將慕家連根拔起,然幕後黑手到底是誰……他心里有底,盡管沒對王爺說,但他想王爺該是知情的。

當年遭難後,他曾有段時間因自責而流連銷金窟,夜夜紙醉金迷,直到齊千里和大哥將他帶回府中,看著找不到爹娘而日夜哭泣的麼妹,才教他終于清醒。

所以這些年他不再作畫,不給人作文章的機會,他和齊千里合作是各取所需,齊千里謀求他的皇位,而他只求保住家人。

「城中彌漫一股騷動,不管怎樣,你要是能模清身旁的人底細,總是好事一樁。」

「多謝王爺提點。」他不咸不淡地回著。

「至于你房里的新菜色……就算來路不明,依本王看也不用太費心了。」齊千里舉杯,以茶代酒敬他。

「可不是,在她眼里,我可是個髒東西呢。」他哼笑自嘲。

齊千里險些被茶嗆到,拍桌哈哈大笑。「一代畫仙竟淪落為髒東西,一絕!」

慕君澤不介意自己被當笑料,只盼別讓齊千里發覺染梅的不尋常。

和皇族相處,有時親如手足,一旦沒有利用價值時……比髒東西還不如。

綺麗齋,靜寂得只听得見紙張翻過的細微聲響。

染梅蹲在書牆前,翻看著墨染的luo女畫。

一開始,她看得臉紅心跳,不敢相信竟畫得如此露骨,教她好幾回拿不穩書,差些掉落在地,然看過一幅一幅又一幅之後,她的心逐漸平靜,只因盡管是luo女畫,畫中依舊有專屬于墨染的細膩。

仔細翻過,每個luo女的神情皆有不同,柔媚生光,巧笑倩兮,就是沒有粗鄙下流之氣,而背景總會繪上花木,有許多更是黃金雨。

看著,她不禁放柔了目光,仿佛從畫里找到面對未來的勇氣,她看得專注,壓根沒發現有人開了門走來。

「染梅?」

「嚇!」她嚇得跳起,驚魂未定地回頭,見來者是向臨春才教她松了口氣。

「向大哥。」

「你怎麼在這兒,四爺呢?」

「四爺和王爺還在湖上小亭品茗,是四爺要我先退下的。」她本來是想要去找吃的,可是路經綺麗齋,想起墨染的畫冊,便轉了進來。

「你在看這個?」向臨春微詫道。

見他目光落在手上的果女畫冊,染梅不由得羞紅小臉。「呃,我我我……我只是喜歡墨染的畫,我不是……」她怕自己被誤解,說起話來結結巴巴,可想了想,要是連自己都不能坦率說出,不就代表這真是下流之作?「不管怎樣,就算是果女畫,還是有屬于墨染的風格,我還是喜歡。」

向臨春聞言,目光微柔。「可不是,一個有才華的人,不管筆下之物是什麼,依舊難掩風采。」

「欸,向大哥見過墨染大師嗎?」

她想,如果四爺和墨染是舊識至交,那麼也許來過這兒,也許向臨春也曾經見過。

「……見過。」

「真的?」她喜出望外地揚笑。「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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