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的紅燈亮起,他停下車,回頭瞥向她,拉下她的手,問她︰「剛剛他也受傷了,難道你不擔心嗎?」
「不是那樣,而是……他對我來說已經是不相干的人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對他才好?」語書回想起剛才內心的茫然,她同情李進裕,可她不知要如何表達,才不至于讓他誤以為她對他還有意思。
「你心疼他?」龍浩森故意問。
「一點也不。」李進裕的瞎鬧只會使她更加失去關懷他的立場,她對他早已沒有感情,而他的死纏爛打,只會讓她感到愈加厭煩。
「那你心疼我嗎?」龍浩森很直接地觸踫到問題的核心。
語書怔了一下,突然間不知要如何去回答他,要說「是」,似乎他們之間就會超過了一般的友誼。
他們才認識不久啊!
可是她這個人不會說假話,她也不想說謊。
她微顫的雙手交握在一起,猶豫不決地回道︰「這時候什麼都不要說,可能會比較好一點。」
「我倒不這麼覺得,是或不是,沒有那麼難。」他渴盼地問,深黑的眸子望進她清靈的眼。
她想移開雙眼,卻移動不了,他魔魅的目光牽制著她,令她迷眩,心神也被他奪走。
「告訴我。」他的嗓音如夜神般低沈溫柔。
「……是……」在他的引誘下,她不自禁地說出了真心話。
她看見他出奇英俊的臉上漾出柔和的笑意,接著傾身而來,在完全沒有防備之時,低頭吻住了她;而他的大手扣在她的後頸上,輕柔地將她推向自己……
她的心在飄渺中更加恍惚。
他的唇如此溫潤吸引人,他們貼近的距離使她充分感受到他身上美好的氣息。
她無法抗拒他,直到他多情的唇舌纏繞著她,淡淡血的味道在兩人口里散開,她才幡然回神。
她清楚地听見自己的心在瘋狂跳著,那是她對他的悸動。
她早就知道自己若把持不住就會迷失,說明白點,她很有可能會愛上他。
可是……他並不適合她,她很有自知之明,他們之間的身分懸殊。
她的雙手抵在他精實的胸膛上,想推開他……
「我真的很喜歡你,語書。」龍浩森沒有放開她,大手從她的頸背移到她的縴腰,將她定在懷里,低沈的耳語如風輕拂。
他再度纏住她香甜柔軟的唇瓣,溫柔多情輾轉成了激狂的誘惑攻擊。
她淺促地喘息,他的話深深撞擊在她的心坎上,使她驚悸不已。
原來他喜歡她,不是她認為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該說什麼?她也對他很有感覺,出乎意料地對他一見鐘情嗎?
還是沉默比較好吧!愛上他的悸動,放在心里比較安全。
她不像他坐擁權勢,她是個什麼都沒有的女人,她就只是她自己,但她至少做得到潔身自愛、安分守己。
而他也許因為富有又具有身分地位,喜歡到處留情,這對他而言沒什麼大礙,只是為他的人生添加風流多情的逸趣。
她相信他明白自己的魅力,並且很擅于操控這股魅力,遇到像她這樣毫無招架之力的女人,他也許會覺得她很容易就能和他一拍即合。
但她不要一場沒有明天的戀情,她承認自己渴望愛,但她絕對不是他可以到處留情的對象。
她也絕不是一個可以玩玩的女人。
她不想招惹他,更不想高攀了他。
再不制止他的吻,她不只會迷失而已,她將會失去她自己。
「我只是一個管家而已。」她喘息地掙開他的纏繞,提醒他彼此的關系。
「在我心里你不是。」他再度將她摟進熱情的懷抱,凝視著她。
她紅著臉,無助的手緊抵在他的胸口,悄然發現他的心跳和她一樣瘋狂急切。
他真的喜歡她?不只是想玩玩而已嗎?
「叭叭叭……」綠燈亮起了,後方的車子催促著他們前進。
龍浩森不得不放開她,將車開走。
車內異常的沈寂,他分神地瞥向身畔的小女人,她深倚在椅背上,頭低低的,不知在想些什麼,是覺得被他欺侮了嗎?
他絕沒那個意思。
「再來怎麼開?」他故意問她,要她說點兒話。
「右轉,走快速道路。」語書看了路況之後說道,並祈禱別再遇到紅燈了,快到家吧!她需要獨自的空間冷靜一下。
龍浩森依照她所說的路徑行駛,一路上車輛頗多,使他無法分神再向她告白。
三十分鐘之後,他們到家了。
他在門口停下車,她則取出包包里的遙控器,打開鏤花鐵門,門開了之後,他緩緩地將車駛進庭院,她再將鐵門關上。
他把車子開進車庫里停住了。
「到了。」她說著,亟欲下車。
「嗯!」但他並沒有立刻關上引擎。
語書看著他的舉動,暗自緊張著。
「我一點也不在乎你的身分。」他凝視著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她的職務並無關他對她的感覺,而且那頭餃也無法代表所有的她。
「你喜歡我,就只因為我是何語書嗎?」語書頓了一下,雖然早已對他要說的話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忍不住內心悸動,疑問也不自覺地月兌口而出。
他怔住,突然無法回答。
剛剛那句話听在他耳里,就像她在問——他確定自己不是因為她像林可兒,而喜歡上她嗎?
她這一問,問進了問題的核心,對他而言,那個答案是棘手而現實的。
正因為她像極了可兒,他才會對她心動。
矛盾的是,他明知道她是另一個女人,卻無法停止躁動的心。
語書困惑地瞅著突然靜默的龍浩森,他並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遲疑的,為什麼?
「不用提醒我,我當然知道你是何語書。」龍浩森嘲笑自己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他既心虛,又感到難受。
他真的對她感到抱歉,因為他無法答復她滿意的答案。
在內心里,他是真心喜歡她,但他發現自己還需要時間作自我的調適。
「我先下車了。」語書解開安全帶,心里有淡淡的失落,他分明已經說了,她卻感覺好像有什麼被遺漏了,而又不知道遺漏的是什麼。
她沒有厚著臉皮再問。
「嗯!」龍浩森關上引擎,把車鑰匙交還給她。
語書接下鑰匙,下了車,等他也下車後,便將車子上鎖。
「待會兒你要做什麼?」他走向她問。
「洗澡睡覺,終于能下班了。」她率先走向大屋,內心有著不知名的執拗,就是想跟他拉開距離,不想和他並肩走在一起。
也許是她太敏感,她總覺得他剛才的回答很奇怪,並不坦率。
他口里說著沒把她當一名管家,但他也沒有真的很喜歡她,喜歡到要把她當女朋友吧!
既然如此,她不會不自量力,也不會傻到任由他玩弄。
全怪她自己,為何要對他說——她心疼他受傷?
他會吻她,一定是以為她在鼓勵他、勸進他,向他示愛吧。
噢!老天,他說不定把她當成廉價品了。
可她不是啊!
「陪著我很累?」他手一伸,扣住她的上臂,要她走在他身畔。
「不是……」她拂去他的手,拉開距離。
龍浩森眼看著她的疏離,立刻感到她的執拗和他剛才不完滿的答復有關。
他並不遲鈍,他可以感受得到她的情緒,而這正是源自于他對她的在乎。
「怎麼了?我有說錯什麼,或者……做錯了什麼嗎?」他大步走向她,嗓音醇柔地在她身邊說,沒有再輕易地去觸踫她。
她搖了搖頭,在心里說——錯的人是她,是她差點迷失在一個大亨的虛情假意里。
她真希望他不要再用這麼富有感情的聲音對自己說話。
她听了心里會很難過,因為她听不出這些話中有多少真誠。
上了台階,她拿出家門的門鎖卡,打開大門。
驀地,她放在門把上的手被他堅實有力的大掌握住了。
她心一慌,急著抽回手,他卻不肯放開。
月光下,她抬起頭瞥他,四目交接中,她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逝的痛苦……
為什麼是痛苦?天神怎會有痛苦?
「跟我說句話,否則我今晚會失眠。」龍浩森說出心里的請求。
他的愛預備要給她。
只是他需要一點時間沈澱,整合自己的內在沖突,他沒有要把她當成可兒的替身,她不是。
林可兒也絕不是任何女人可以取代的。
「要我說什麼?」語書無奈地問。
「隨你。」或者只要對他笑一個,他心里就會好受點。
「晚安。」她說了。
「晚安。」他莫可奈何地收回手。
她打開門,進了玄關後,忙著關門設定保全。
他沒有打擾她,也沒有久留,便上了樓。
她暗自察覺他離去了,心卻揪得好緊,但她能說什麼?
她什麼也不能說。
她只能以一個管家自居。
即使她為他而心慌意亂,心情隨著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起伏。
即使她深受他的影響,全身細胞死了好多。
即使她渴望的愛情對象是他……她都只能壓抑著、禁錮著。
在分不清他對她的喜歡到底是真是假之前,她只能退居在自己保守的空間里,守著最起碼的安全感。
她走回自己的房間,心里有抹失落在擴散,但她仍然壓抑著自己。
翌晨
語書依然一如往常地準時上班,但一夜的難眠使她精神不濟。
她拿了平板電腦,走進小辦公室時,家里的佣人們也全都到齊了,正在打卡。
她坐到位子上,看了下電腦上寫的菜單,找來廚子指示︰「今天早上龍先生的早餐做中式的好了。」
「語書管家,我六點就來了,在大門口見到龍先生,他好像出門去了耶!」廚子說道。
「那麼早?」她只知他要到南部的分公司去視察,卻不知他幾點要出門。
真是罪過,她昨天沒有問清楚他外出的時間,她應該要更早起才對。
她立刻打對講機到門房,問值班的佣人。
門房答道︰「龍先生是六點鐘出門,他公司的人來接他走的,听他們說好像要去搭高鐵。」
「好,我知道了。」語書按掉通話,心懸在半空,她連他搭什麼交通工具都不曉得,罪加一等。
她心里的自責難以言喻,勉強振作,分派了佣人們的工作後,便讓他們離開了小辦公室。
而她則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發起呆來。
她在想……他什麼時候會回來?他說他要看電影,那她還要查電影場次嗎?
為什麼她覺得他像是對她生氣了,不告而別?
她心里的空蕩感又是怎麼回事?
她的心亂成一團。
但她沒想到,接下來的日子,她並沒有等到他回來家里。
他這一別,竟然是三天都沒有任何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