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不喜歡你對別人也好,那樣的話,我對你來說就沒有什麼特別可言了。」雅樂轉過身,跟他面對面,輕輕咬著他的肩膀。」我不想大著肚子還要生氣,所以呢,你什麼時候懂得完全拒絕耶些蟑螂蒼蠅,我們就不避孕。」
金英朗自然大大地被鼓舞了。
發現獎品誘人的男人後來要抗拒那些人氣引誘就容易多了。
異性等于紅燈,紅燈等于警戒。
他從「知道不該這麼做」慢慢變成「確實不再那麼做」。
後來的日子,除了電話跟msn之類的事件外,還很自動自發地整理了那些女孩子用各種理自塞給他的小禮物。
衣服送給回收箱,書籍捐出,cD則整批帶去社區活動中心。
還有一些可愛的杯子或者碗盤類,他想了想,拍照後貼在社區大廳公布欄,要的人請于周末下午自行來取。
這些雅樂當然都看在眼里。
最明顯的是有一次他跟雅樂跑去吃瓦城時,電話響了,來電正示是他實習時代認識的一個護士。
「沒什麼事,只是想說跟你聊聊天。」
他很毅然決然地地說,「我在跟我女朋友吃飯,可能不太方便。」
掛掉後,雅樂對他比了一個贊許的拇指。
從她的眼神中他知道,寶寶快來了。
汪太太在一月中辭職後,鄭修妤也正式上班,當然對于寶貝這種每科都開五個診間,較大規模的聯合診所來說,總有人對鄭修妤是不以為然的。
太年輕,太貌美,說話細聲細氣,這樣是要怎麼管理,光護士就超過五十人的地方,五十幾歲的汪太太至少一亮出年資就足以讓所有人閉嘴,但鄭修妤卻是三十歲不到,笑起來還露出小虎牙,完全沒有威信可言。
「听說是小老板的女朋友,因為小老板沒辦法離婚,所以只好讓她過來掌舵,好讓她平衡一下。」
「我就知道是靠關系進來的。」
「不是小老板,我听藥局的人說是小兒科金醫師介紹的,他們以前交往過。」
「金醫師的前女友?不會吧,這樣不是很容易舊情復燃,喔,我還想當金太太耶——」
櫃台難免缺德地開始壓賭她能做多久但很快的,大家慢慢體會到她「以柔克剛管理法」的超級威力。
言笑晏晏最可怕。
她覺得可行的事情,會當場決定,但若覺得不可行,無論是懇求還是威脅,她永遠以「我再跟老板商量看看」一句話撥回去,如果有人白痴再追問,得到的響應就是一臉為難地說「最近看診人數一直減少,老板心情不好,我不太敢提」,意思就是,不要再提了。
于是成功擋下資深護士要求增加特休,擋下耳鼻喉科醫生要求購買自己兒子公司的新機台,成功擋下藥局的藥劑師們聯合要求購買新的包藥機。
最後一點當然讓雅樂很不滿。
「你不是跟她認識嗎?去跟她說一下啦。」
金英朗一陣苦笑,「我跟她不熟啊。」
「她到底知不知道那個藥機根本已經苟延殘喘得很厲害了,遲早要換的東西干嗎這樣為難我們。」
難怪雅樂忿忿不平,因為包藥機的事情,原本汪太太已經同意了,也叫了幾家廠商送了DM過來看,但由于換機器等同跟藥局人員示好,汪太太想說,自己都要離職了。這個順水人情就讓給新特助吧,讓新管理人跟藥局搭起友誼的轎梁,以後比較好做事,沒想到……「美姐為了照顧婆婆要辭職,我看鄭修妤的意思是班表我們自己排過,反正一診三人就對了,不另外找人。」
講到這個,雅樂臉上出現黑線,「雖然一個月可以省五萬塊,但這樣下來完全沒有機動班,萬一有人臨時有事,或者拉肚子出不了門,那一診就只剩下兩個藥師,不要說準時下班,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了,可惡哎,比起這個摳摳女,汪太太真是佛心,鄭修妤就不要哪天上廁所沒帶衛生紙,我會告訴她,為了省衛生紙,請她自己想辦法,哼。」
農歷春節前,診所開始有騷動氣息——因為九天年假,員工可以參加五天的旅游啦。
除了婦產科的醫生跟護士外,大家一同前往日本泡湯去。
旅游,爽,不花自己的錢旅游,更爽。
箱根橫濱的五天四夜半自由行,機場到飯店,以及飯店到飯店中會有游覽車接送,每當大家悉悉率率討論要去哪里玩時,最後結尾總是感謝汪太太。
幸好這個福利是她離職前就敲定的,票也早開出去,鄭修妤再厲害,也不可能叫旅行社吐出來。
一切都很好,除了房間安排這點。
既然沒公開結婚的事情,雅樂當然就無法跟金英朗一間,真有點美中不足,她好想跟他一起泡湯喔……在早上搞不清楚是第幾次的唉嘆之後。
小芬終于發飆了,「夏雅樂,你信不信再嘆氣我會打人。」
「我郁悶嘛。」
「拜托,你那麼不想跟我一間啊。」
「不是啦,我只是……只是……希望可以一舉兩得……」就是員工旅游加兩人世界啦。
藥局每診三人,旁邊還有陳姐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大嘴巴,因此講話只能暗著來,不敢說太明。
不能直說好痛苦,嗚!
「小芬你也知道。我有時候會想要月兌隊啊……」
「用上次那樣的方法不就好了。」
雅樂當然知道小芬口中「上次的方法」是再去刷個房間,但問題在于,賭城的飯店都是三四十層。他們刷其他層樓就避開大家,可是沒有哪家溫泉飯店是三四十層樓的吧。
據她所知,他們在箱根訂的是百年傳統老旅館,只有一層,只有一層也就算了,客房還不多,這種情形下避得開那真的要很大的運氣。
「其實還有其他方法啦。」
雅樂眼楮一亮,「快說快說。」
「就是公開那個不能說的秘密啊。」
吼,她才不要為了一個小旅行而搞得自己以後很不方便呢。
她已經可以想象真的告訴大家他們已經結婚,別人會怎麼說她——
「你知道嗎,原來金醫師早被夏雅樂釣走了」,「天啊,她居然都沒講,虧我還把她當朋友」,「你算什麼,我以前還問過她如果要送男生襯杉,條紋好還素色好,後來金醫師都沒穿,一定是她故意給我錯誤訊息」,「這女人真可怕,心機好深」,「真不知道金醫師看上她哪里」……等等等。
總之,嫉妒的女人沒好話。
雖然被罵不痛也不癢,但她也不想因為不痛不癢而白白被討厭。
「雅樂,小芬,我好像快拉肚子,要去一下廁所。」
「陳姐,記得帶衛生紙啊。」
陳姐嘖的一聲,轉身抽了幾張,「還好你們提醒我,差點忘記。」
鄭修妤新官上任後,跟大嬸說一些「清潔耗材不要太浪費,用完再補就好,一同放個好幾包,容易被拿」這些有的沒的,搞得大嬸不太敢放衛生紙,乍看之下是耗材管控,但這衍生出一個問題︰誰知道放在里面的什麼時候會被抽完?
為了避免上完廁所才發現沒衛生紙的囧事,他們現在都會自己帶進去,有備無患。
陳姐離開後,雅樂跟小芬難免抱怨一下,總覺得這個新任大總管實在不近人情。
小芬突然有感而發,「如果她現在過來藥局,搞不好還會覺得藥局一診三人太多。」
雅樂很認同地點了點頭,下午的病人本來就比較少,加上冬天是皮膚科淡季,的確會造成人力過剩的錯覺,「前兩天冰冰下來拿產科的口服藥時跟我抱怨,鄭修妤上去交代不要太浪費,可是你想,醫療院所本來就很多東西是一次性使用,什麼叫浪費啊,而且比起其他聯合診所,我們的病人已經算多了,真不懂她節這些小流干嗎,開源才重要吧。」
小芬很捧場地點頭如搗蒜,「沒錯沒錯。」
「我之前听田聞齊說她是在國外念過管理學的,但她怎麼不懂向心力也是管理中很重要的一環,她這樣沒有道理地到處盯,搞得大嬸連衛生紙都不敢放,到底為什麼啊?」
「為了表達對大老板的忠誠吧!」
雅樂正想說話,那台被他們號稱「小綠」的綠色包藥機嘎的一聲,很明顯又卡紙了,忍不住吼地一聲,「忠誠個屁。」
打開蓋子。毫無意外看到卷成一團的包藥紙,掉到下面的錠劑,以及一顆夾扁的膠囊。
那一邊白一邊綠色的膠囊已經有點破了,隱隱聞到消炎藥的味道。
雅樂夾起它,舉到小芬面前,惡狠狠地說,「如果現在鄭修妤出現在我眼前,我就會要她看看,什麼叫做‘還能用的藥機’,順便告訴她,這台她口中還能用的藥機因為一天到晚故障,浪費了很多藥紙跟這種只能丟掉的藥物。」
小芬干笑幾聲。「雅樂……你要不要轉頭看一下……」
這個意思是……
好,她大概知道意思了。
雖然很尷尬,可是也沒啥不好意思,因為她又不是造謠,充其量來說,只能說抱怨得不是時候。
雅樂轉過頭,看到鄭修妤就站在內部出入口,表情有點微妙,當然不是高興,但也不至于不高興,硬要講出個形容,大概就是類似發現新大陸吧。
既然遇到,那……那就讓她把話說清楚吧。
雅樂夾著耶顆夾扁的膠囊走到鄭修妤面前,「你知道因為藥機故障,我們一天要丟掉多少藥嗎?」
鄭修妤搖了搖頭,似乎是沒想過這個問題。
「小綠每次故障至少卡三包,三診下來至少要重拉十次,也就是說,一天至少有三十包藥要丟進廢棄桶,這還沒完,卡住的包藥紙重拉一次大概是四十公分長,也是不能用的。」雅樂很認真地看著她,「相信我,一台新的藥機可以用很久很久,但小綠最多只能再撐半年,汰舊換新是遲早的問題。」
「我會跟上面反應的。」
跟上面反應?
官派的臉跟官派的回答本來就容易讓人不高興,加上最近大家都在謠傳鄭修妤跟金英朗是昔日戀人,她放不下這段情所以才拋棄大醫院的美好前程,屈就小小的聯合診所,金英朗感受美人心意,目前疑似舊情復燃等等等。
雖然金英朗已經跟她解釋過他也不知道那謠言打哪來,他跟鄭修妤根本不熱,她是會打電話給他沒錯,但都是討論公事。
「金醫師,美格的粉劑你有稍微研究過嗎?」
「最近這一批小柔柔用完,我可能會換廠商,先跟你說一聲。」
「趙醫師年後的周三晚上就不能來了,多了一個診次,你有沒有意願?那個時段已經有一個內科門診了,所以我希望能是小兒科或者耳鼻喉其中之一。」
諸如此類,完全沒有涉及私人領域。
她永遠就事論事,說完該說的很快就會掛斷,基本上不會超過十分鐘。
至于兩次在樓下咖啡店吃飯也是因為有些DM要研究。
在街上看到他載她?男人大呼冤枉,後面還坐著田聞齊跟汪太太啊,原本是田聞齊要載這兩個女人去吃飯的,但他亂停車被拖吊,他一來剛好經過,二來超級順路,怎麼想都覺得沒理由要他們叫出租車,只是因為鄭修妤剛好站在比較前面所以就坐了副駕駛座。
雖然他只差沒斬雞頭證明自己清白,但短短時間內謠傳一波波,雅樂怎麼听都不舒服。
討厭的是那些吱吱喳喳最後總會下一個結論,那就是「難怪金醫師這兩年都不交女朋友,原來是曾經滄海啊」。
滄海個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