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北原山莊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兵荒馬亂,因為北原徹遲遲未見尹璇舞回到逍遙窩,便沖的北原夫人那兒要人,可萬萬沒想到尹璇舞不見了,這一發現,北原山莊上下動員,然而整個山莊都翻遍了,還是不見蹤影,他只好再派寒玉琛到山莊四周尋找,即使門房確定她沒有離開山莊一步,但是他不會放棄任何的可能。
在這同時,他干脆把奴才們全聚集在正堂大廳前,先弄清楚他們瞧見尹璇舞的最後時間,不過只有一個丫頭見到她拿著食盒經過花園,當時辰時剛過。
此時,寒玉琛帶出去的人馬回來了,他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玉琛,你有什麼發現?」
「外頭沒有任何發現,可是……」靠近北原徹身側,他的聲音轉為低沉,只有兩人听得見,「我剛剛發現有人趁亂在我身上塞了一張紙條,可上頭什麼也沒寫,就只畫了一跟切成兩半的棍子。」
「這是一道暗示嗎?」
「我想應該是,此人想必不識字,只能用圖畫來表示。」
「拿來我瞧瞧。」
寒玉琛立刻把袖里的紙條交給他。
看了紙條一眼,北原徹若有所思的皺起眉頭,「此人顯然不擅丹青,棍子不像棍子,竹子也不像……慢著,這不是棍子,而是竹子!」
「竹子?」
「沒錯,此人是沒有充裕的時間畫竹,而不是不會畫。」
「這有何意思?」
「我得想想。」北原徹焦躁的走過來又走過去。
「大少爺,難道是竹林嗎」
北原徹激動的抓住他,「你說竹林?」
「除了竹林可以使人迷路,大少女乃女乃不可能困在這山莊的任何一個地方。」
「對啊!」
「不過,這也可能只是個幌子,企圖引誘我們轉移目標,拖延我們找到大少女乃女乃的時間。」
「我不管這些,先去竹林看看。」事情有了眉目,北原徹說什麼也等不下去,他心急如焚的沖下台階往後花園的竹林飛奔而去。
傷腦筋的搖搖頭,寒玉琛連忙交代阿莫,「你多挑幾個人帶著火把到竹林。」
當火光照亮後花園,北原徹在竹林前方不遠之處,瞧見一只跟丫頭形容的一模一樣的食盒。
「太好了,她果然在這兒!」這下子吃了定心丸,他迫不及待的采取行動。
趕緊拉住向前沖去的北原徹,寒玉琛謹慎的道︰「大少爺先別著急,你可以閉著眼楮走出這片竹林,可是別忘了你還要找人,急噪容易壞事,你還是帶著火把,由阿莫跟著你進去搜尋。」
點了點頭,北原徹接過下人遞過來的火把,領著阿莫走進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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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抖的縮在披風里,尹璇舞已經全身虛軟的癱在地上。
當她失去兔子的蹤影,準備離開竹林,卻發覺自己總是在原地打轉,她就知道這片竹林確實是一座迷宮,她這麼沒頭沒腦的轉來轉去不但沒有幫助,反而是在消耗自己的體力,她還不如找個地方坐下來,靜候救援。
事情到此,她多少有點明白了,表小姐想害死她,而銀香有心幫她,可她畢竟是個丫頭,不得不轉個彎暗示她,只怪她太不當一回事了。
等著等著,隨著天色越來越暗沉,眼看十指都瞧不清楚了,尹璇舞的心越來越慌,她已經餓到連動的力氣都沒有,甚至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瀕臨枯竭,若她閉上眼楮,她很可能就此長眠不醒……
不!她不要離開徹,當她感受到他對她的真心真愛,她怎麼舍得拋下他?她愛他,她還沒告訴他,可是她好困,她快撐不下去了,她好想好想見他一面……不不不,一眼就夠了……
「舞兒……舞兒……」
她好象听見徹在呼喚她,這是夢嗎?
「舞兒……舞兒……」北原徹的聲音越來越接近,仿佛在尹璇舞身上注入了一股力量。
「徹……我……在這兒……徹……」她拼命的扯開嗓門呼喊,無奈她的喉嚨因為干渴,聲音變得支離破碎,她幾乎要放棄了,然而就在這一刻,她的眼前頓時一見。
「舞兒!」把手上的火把丟給阿莫,北原徹沖上前抱住全身直打哆嗦的她。
用力睜著眼楮看清楚眼前的人,她顫抖的伸出手,想觸模他的臉,可是還沒踫到,又軟綿綿的垂了下來,他立刻抓住她的手,讓她真正的感覺到他的存在。
「徹……我真的……看到你嗎?」
「我在這兒,你沒事了,我會保護你。」
「我……以為我會……死掉……」
「不會,沒有我的允許,閻羅王不敢收你!」見她牙齒冷得直打顫,他連忙取下自己的披風包裹住她,溫暖她的身體。
「我……想告訴你……我……」
「什麼都別說,我先送你回房。」
「我……一定要說……你讓我說……」
「好,我听你說。」
「我……愛你……」似乎安心了,她隨即閉上眼楮昏倒在他懷里。
心一震,他激動的想把她柔進身體里。
「大少爺,我們還是快一點把大少女乃女乃送回逍遙窩。」阿莫出聲提醒。
聞言,他趕忙抱著她站起身離開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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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花閣里,秦水仙一刻也坐不住,她沒想到表哥動作如此迅速,今晚就動員所有人大規模搜索,萬一他們找到人……
那可就不好了,尹璇舞若平安無事,表哥就會知道有人假借他的名義將她引向後山……這一查下去,她被揪出來的機會大有可能。
哎呀!銀香那個丫頭怎麼還不回來?叫她跟著大伙兒到處找人,就是要她隨時回來稟報外頭的動靜,都這麼久了,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
想著,銀香跌跌撞撞的從外頭跑進房里,「小姐,不好了!」
連忙關上房門,秦水仙氣呼呼的瞪著她,「你干啥叫那麼大聲?你是想讓全部的人都知道事情是我們干的嗎?」
「小姐,大少爺找到尹姑娘了!」
驚嚇的往後連退三步,秦水仙不相信的道︰「這……怎麼可能?」
「我親眼看到大少爺送尹姑娘回房,錯不了!」
「你親眼看到……」秦水仙這下子真的慌了。
「小姐,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秦水仙急得走過來又走過去,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語,突然她相是想到什麼,發瘋似的沖進內房,打開櫃子收拾衣物,「我們得趕快離開這兒,否則他們逮到我,我就完蛋了!」
「小姐,這會兒已經四更天了,你挑在此時離開,不就等于告訴人家事情是我們干的嗎?」
「是啊是啊!」秦水仙無助的跌坐在床上,「說不定他們已經懷疑到我頭上,這會兒正等著抓到我的把柄,我若這時離開北原山莊,他們就更有理由指控我,我要冷靜,不可自亂陣腳。」
「小姐,我們還是去自首吧!」
「你說什麼?」秦水仙大叫的跳了起來。
「尹姑娘已經平安無事了,我們若去自首認錯,大少爺也許會看在北原夫人的份上原諒我們。」
「我不干!」
「難道小姐要等大少爺查到我們頭上來嗎?」
「不會,他找不到證據。」
「若不是我幫尹姑娘指路,尹姑娘也不會走進那片竹林。」
「竹林確實是通往後山的捷徑,你並沒有撒謊。」
「可是……」
「好了好了,你別再羅嗦了,矢口否認,你懂嗎?」
頓了一下,銀香無力的點點頭,小姐這麼做只是把自己逼進絕境,可她能說什麼呢?還好,她靈機一動,想到用畫圖提供協助,尹姑娘這會兒安然無恙,她算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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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尹璇舞一直高燒不退,北原徹戰戰兢兢的一步也不敢離開,他不停的幫她更換冷帕子降溫,直到隔日晌午時分,高燒終于退了,她的氣息平穩下來。
「你差一點把我嚇死了,我一定要好好懲罰你,我罰你以後每天說上一百遍你愛我。」一只手握住她的柔荑放在唇邊輕輕的吻著,一只手模著她的肚子,若非大夫診脈,得知她這兒已經有個小生命,她恐怕不知道自個兒要當娘了,還好她身子健康,否則他就是找著她了,也保不住這兩條人命。
似乎听見他的「威脅」,尹璇舞微微動了一下,不過眼楮依然沒有睜開。
「你若快快醒來,我答應減輕責罰,你愛說幾遍就幾遍,我不會為難你。」既然「威脅」不成,那就誘之以利,他渴望她趕緊睜開眼楮,再一次清清楚楚的告訴他,她愛他,他還要告訴她,他們有小娃兒了。
他的嘮叨顯然起了作用,她閉著眼淡淡的一笑,卻堅持不肯醒過來。
寒玉琛此時走進房里,他上前輕聲道︰「大少爺,你歇會兒吧!」
「不,我要在這兒守著她。」
「這兒有丫頭們伺候,大少女乃女乃一醒過來,她們會叫你。」
「我不會再把她交給任何人,我要自己照顧她。」
眼看勸不動,他只好坦白道出來意,「我有一樣東西給大少爺瞧瞧。」
轉頭望向寒玉琛,他神色凝重,北原徹知道他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于是點了點頭,把尹璇舞交給丫頭們照料,隨著他轉移到書齋。
「大少爺,你瞧瞧這張字條。」
接過字條一瞧,北原徹神色為之一變。
「這是大少爺的字跡。」
臉色越來越難看,北原徹充滿殺意的握緊拳頭,「可是,並非出自于我的手,這就表示舞兒昨日誤闖竹林是一場陰謀!」
「正是,此人刻意把大少女乃女乃引到那兒,存心置她于死地,而且不是外人所為,因為只有北原山莊的人才知道那兒是個禁地。」
「你以為是誰?」
「我不敢妄下斷言。」
北原徹明白的點點頭,「即使凶手已經近在眼前,若沒有實際證據,誰都不能論斷,你是在哪兒發現這張字條?」
「我在大少女乃女乃房里搜到的,字條掉落在前廳的桌下。」他知道大少爺忙著照顧病人無心下達指示,所以自己先著手調查。
「難怪昨兒個我沒發現。」
「不知道大少爺如何處置此事?」
「依你之見,這能夠將我的自己模仿地如此相象?」
「這……城中好象有此一人。」
「找到這個人,他可以告訴我們,是誰花了銀子買來這張字條。」
「是。」
「還有,放出風聲,就說我已經掌握到一些蛛絲馬跡,確定這是一樁陰謀,若是讓我逮著是誰干的好事,我會叫‘他’付出慘痛的代價,沒有人可以在北原山莊為非作歹!」
「大少爺,這會不會把凶手給嚇跑了?」
「我就是要逼凶手自個兒現出原形。」
「我明白了。」
這時,丫頭興奮的喳呼聲驚天動地的傳了過來,「大少爺……大少爺,大少女乃女乃醒了……大少女乃女乃醒了……」
「感謝老天爺!」北原徹立刻扔下寒玉琛沖回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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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你總算醒了!」他激動的抱住尹璇舞,她看起來還迷迷糊糊,不清楚自己發生什麼事。
「我……怎麼會在你房里?」
「你忘了嗎?你在竹林里迷路了,差一點就香消玉殞,還好我及時趕到,我想,我房里比較寬敞舒適,你還是在這兒養病。」
竹林……思緒漸漸清晰,她全都想起來了,「我……沒死?」
「傻話,誰也別想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東模模西模模,感覺自己的熱度,她充滿感恩的說︰「能夠活著真好!」
「你就只有這句話想說嗎?」他滿懷期待的睜大眼楮。
「我……還應該說什麼嗎?」
張著嘴,看著那張顯然還有點茫然昏亂的面孔,他不得不按捺下來,還是循序漸進慢慢來吧!
「你不但要活著,還要為我做身多事,譬如——」他伸手模著她的肚子。
紅了臉,她羞答答的低下頭,成了親之後,她當然要為他生孩子。
「你沒話告訴我嗎?」
「我……」她應該有話告訴他嗎?
這時,一名身著青色衣裳的丫頭端著膳食走了進來。
「大少爺,我讓膳房先幫大少女乃女乃準備一些熱粥。」
「拿來。」接過丫頭呈上來的粥,北原徹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口喂她,一碗接著一碗,他從來沒見過她胃口這麼好。
「我瞧你真的餓壞了。」
「有得吃真的好幸福!」
「以後你可要多吃點,一人吃兩人補,可別怠慢我的小女圭女圭。」
眨了一下眼楮,又眨了一下眼楮,她的身體還很虛弱,一時消化不了他的話。
「我希望是個男女圭女圭,當我不在的時候,可以代我保護你。」
「你說!」低下頭,她怔怔的模著自己的肚子,原來這兒有個小女圭女圭,怪不得她近來如此貪睡。
「我已經等不及想看他長什麼模樣。」
瞧他那副心急的樣子,她莞爾一笑,「小女圭女圭都還沒成形,急不得。」
「你開心嗎?」
「我當然開心,不過,還沒成親就有了小女圭女圭,真難為情。」
「若有人敢說長道短,我割了他的舌頭。」
「不不不!」她驚嚇的按住他的嘴巴,像撥浪鼓似的猛搖頭,「不說出去不就沒事了嗎?」
抓住她的手,他笑著道︰「我是逗你的,你放心,這兒沒人敢亂道是非。」
「你這麼說,即使是無心,大伙兒也會被你嚇死。」她可不認為他只是說說而已,她越來越熟悉他的真面目,他既是狐狸,也是豺狼,說出口的話半真半假,她相信真有人在這兒制造耳語,他就是不割人家的舌頭,也會把人扔出北原山莊,這是他身為山莊少主人所必須具備的權威。
一臉無辜的聳聳肩,北原徹轉頭招來剛剛送膳食進房的丫頭,說出自己的新安排,「舞兒,這位是琴兒,她原本在寒總管底下做事,非常機靈能干,以後就在你身邊伺候。」
「琴兒見過大少女乃女乃。」
「我……用不著人家伺候。」
「你身邊若有人伺候,就不會發生這種意外。」
「我太糊涂了,不知道那片竹林竟是一座迷宮。」
「你不可能無緣無故往竹林走去,是誰給你指路?」
「我是為了追一只兔子,不小心就跟進去了,我不知道那兒暗藏玄機。」
「北原山莊家大業大,難免會引起宵小覬覦,為保盜賊侵入時能夠安全撤到位于後山的產業,于是設下那片竹林當防御,不懂八卦就會深陷其中尋不著出路。」
「原來如此,若是那兒立有標志,我就不會誤闖了。」
「它不但要防賊,還要誘敵,北原山莊上下皆知那兒禁止進入,再說它位在山莊最北邊,誰會往那兒跑?」撫著下巴,北原徹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逍遙窩距離那兒將近半個時辰,你怎麼會為了一只兔子跑了那麼遠的路?」
「我,我也不清楚,我一瞧見那只兔子就想到自個兒小時候養的兔子,雖然它死了那麼多年,有時候想起來都還會心痛。」
「你跟著那只兔子進了竹林,怎麼沒見著那只兔子呢?你沒追到它嗎?」
「它跑得好快,一個眨眼就不見蹤影了……糟了,它這會兒應該還在竹林里,這不是很危險嗎?」
「進了那兒通常只有死路一條,你是不幸中的大幸。」
「有沒有法子救它?」
「沒法子。」
「你可以救我,不能救它嗎?」
「太遲了,它這會兒說不定已經死了。」
身體微微顫抖,尹璇舞難過得無法言語,那只兔子是為她設下的「誘餌」,換言之,她是間接殺害它的凶手。
「生死有命,你用不著太在意,可是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可以追著它跑那麼遠,卻在進了竹林後失去它的蹤跡,這只兔子好象存心跟你惡作劇似的。」
「我,我是在前往膳房的途中遇見它。」
「我們都知道真相並非如此,而是有人刻意把你引到那兒,然後再以兔子當誘餌,是不是?」
沉默了半晌,尹璇舞還是老實招了,「我承認有人把我引到那兒,可是她也的確提醒我,那片竹林會使人迷路,我當時曾經卻步,可是兔子一出現,我滿腦子都是它,也就忘了危險。」
「引你到那兒的人是誰?」
「如今我安然無恙,可以不再追究嗎?」
「不行!」
「我不說。」
「你……」
「我保證以後會當心點。」
「你不追究,我又何必計較?」
聞言,她松了口氣,她不是存心維護秦水仙,只是同情她的處境。
「不過,沒有人可以在北原山莊行凶,否則我如何建立威信?」
「捉不到人,不就沒事了嗎?」
「天大的事都難不倒我,何況是捉一個人?」
「那你說呢?」
「既然你有心放過‘他’,你就想法子封我的口。」
「封你的口?」
「以你的聰明才智,你只要用點腦子想一想,你應該知道如何讓我心甘情願為你封口。」
這話說得如此曖昧,任誰都會往那檔子事想,她不禁羞得滿臉通紅。
「你別想歪了,我可不是想與你翻雲覆雨。」他取笑的挑了挑眉。
「那是什麼?」
「在我捉到凶手之前,你還可以慢慢想。」他伸手捂住她的嘴巴,阻止她繼續發言,「你身子還很虛弱,不能太累了,歇會兒吧!」
她的確又想睡了,有什麼事等她睡一覺起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