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找誰?」很有禮貌卻也生疏的問法。
基本上語法跟口氣都沒錯。
但是被問及的人可僵硬了下。
還在慎重考慮要不要回答,旁邊人看不過去來拉開門神,順便告誡。「你別杵在這里嚇人大老爺,來一個問一個,來一對問一雙,很夠了喔。」
「問一下也不行喔。」
他哪里嚇人,相貌不差,態度也算有禮吧,倒是這個男人齜牙咧嘴的還比較像恐怖分子。
「一下當然沒問題,就算兩下、三下都不會有人反對,不過,你問來問去起碼超過十年,你不煩,我們這些看的人很疲倦,就幫幫忙,好好這里坐著,我叫人拿好吃的東西來。」
「要我喜歡的才算好吃。」對于吃,他要求又講究,生性中,像是為了彌補其他一部分的不足,對吃,簡直是吹毛求疵了。
「絕對能滿足你的需要,可以嗎?」這是什麼老祖宗,要不是有著富可敵國的家底,怕是早就坐吃山空了。
人被推走,按坐到皮質舒適的沙發里,送茶水進來的秘書緩了一口氣。
她今早送了兩次茶水進來,就被問了兩次。
幸好,這位記性欠佳的男人一年就來公司這麼幾次,能遇見的機率不高,這家公司她待了八年,也……連續被問了八年。
真是暴殄天物……那麼俊俏的一張臉。
比較安慰的是,這位高高在上的人物不止不認得她,就連身邊每天圍繞的人也會被他三不五時的「問候」,可惜復可嘆啊,要是他能長點記性,就是萬中選一的百分百優質男人了。
嘆息歸嘆息,事情做完,她闔上門,不同世界的人,還是認份做她的小人物實在。
「你又是誰?」被推到英式沙發椅上,順手塞進一杯碧螺春茶,不忘繼續扮演好學不倦的學生。
辦公室里余下兩個男人都當作沒听到,擺明誰接燙手山芋,誰自己去料理。
凌悍墨好想狠狠一拳捶下去,可是捶這只飯桶魔王一點用處也沒有,誰都拿他沒轍,因為這種見人就忘的毛病不是一天的事,不管誰離開超過一天後再見他又要重新介紹自己。
所以,在惡魔島,飯桶魔王的眼中每個都是陌生人。
之前呢,飯桶魔王的記憶還沒這麼爛,可惜,那日子一接近,他就發作的厲害了。
「我認識你們超過十年了?」女圭女圭臉的帥哥仍不知放棄為何物。
「你說呢?」惡霸的口氣。
懶得理了。
「那……我也不能問那個金毛跟披頭散發的是誰了。」
金毛,指的是混血兒的納日-雷斯特。
他有著貴族般的優雅氣質,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他曾以殺手為業。
至于被形容為披頭散發的男人,他活了千年,是只真正的魔物,不惹他,他當你是路過螞蟻,惹了他,激烈的個性會招來想象不到的災難。
據說,他曾因為不爽,連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
他最絕,把方才秘書送來的波士頓派還有起司蛋糕往飯桶前面一擺。「吃你的東西,別講話,沒有人會當你啞巴。」
他是誰,凌悍墨。
有夠……狠毒的了。
你說他們都不「尊敬」這只飯桶魔王嗎?
倒也不是,他們每個人會加入「今朝風雲」』都是因為奇特的因緣際會。
除去每個人古怪脾性不說,要收服這組織所有的人就不是簡單的一件事。
女圭女圭臉的能耐不在浮泛的表面,而在他狡猾的骨子里。
沒有人知道他的混世事吃定身邊多的是能夠輔佐他的奇人異士,會把這干人攬在身邊,這可是他春日踏青的真知灼見唷。
這才是最恐怖的。
每當你以為他不會出手的時候,只要一時不察,就會被整個半死。
印象害人,絕對不要被他人畜無害的表象給誤導了。
「這不是我喜歡的那家店做的蛋糕。」他還挑剔。
「甜水塘。」包裝紙盒飛過眾人的頭頂,分毫不差落在某只很難搞的魔面前。
「我自己去確定。」
「不可以!」其他三巨頭同聲喝止他。
「干麼啊,你們三個人有奸情喔。」這麼一心一德,真是希奇到樹上的無尾熊都會掉下來了。
「也不知道去招惹誰,前幾天被狙殺的傷口都還沒好,又想出門。」納日-雷斯特看不過他的沒腦筋。
「只是小事一樁,被你一講好像我快掛點了。」
「你以為我們干麼要被困在這里不能動彈,左三圈右三圈的保全、保鑣,進門三道鎖,出門要接受盤問,你說……這都是因為誰?」頓時陰森下來的口吻,很像張口要吃人的鯊魚。
「別人發瘋,那是他家的事,你們要跟著神經質,我哪有辦法。」
好,好到不得了,兩句話就撇得一干二淨。
小狗般的眼楮看向凌悍墨,巴望能尋求到支援。
可惜,「我們今天有重要的事商量,討論結束要是時間允許就帶你去聞香下馬樓吃飯,你要繼續浪費時間,就等著吃便當吧。」以食物誘之,是唯一能治他的法子。
「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腦袋如斯清楚的人,到底哪里混沌了?
謎啊。
女圭女圭臉笑得宛如撿到寶。「兵貴神速,你們有什麼重要大事快快坐下來討論,別一個個晃來晃去,時間寶貴的。」
眾人丟過來怨毒的眼神。是誰浪費誰的時間啊,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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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干人等要討論的是攸關風雲集團未來一季營收?
不不不……
不然,一筆跨國合作方案?
那種事情根本毋需勞動到三員大將好不好。
要不然呢?
一掌清脆的拍在楠木桌面上,因為太過用力使得原本就談不上整齊的桌面事物更加凌亂,主要的電腦螢幕差點掃到台風尾巴死得難看。
距離最近的神氣見狀右掌往下旋轉,並指伸出,一縷指風,無形的手將歪掉的電腦給扶正,分毫不差的端坐原位。
「小心。」
「謝了,老兄。」
有時候沒有血緣的兄弟反而更能緊緊相守,一個小動作,就能明白互相的心意。
假象通常就維持那麼一下,內訌的時候也不遑多讓──
神氣擺手表示不在意。「什麼事讓你這麼激動,風雲集團總部被你這大外行搞垮了嗎?」
「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可以去查查你今年分到多少紅利。」納日-雷斯特反唇相稽。
「你想當狗,我可以幫你實現願望的。」神氣皮笑肉不笑。
要把人變狗,或是任何想得出來的,易如反掌。
「我是你親愛的兄弟耶,有個狗兄弟你臉上也不光彩吧。」
「君不知現在畜生的身價可比人值錢多了,你想當拉不拉多,哈士奇,還是神經質的馬爾濟斯?」
「兩只斗牛犬開會了!」凌悍墨出來斡旋。
三巨頭開會,完全在暴風圈外的女圭女圭臉負責消滅零食點心,好不快樂,會不會狗咬狗一嘴毛,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我知道你們一個是大總裁,一個時間多到可以丟地上,我是小人物,有話快說,我下午還有滿滿的行程。」凌悍墨先生有三分之一的時間要留在他的獸醫院里跟阿狗阿貓們廝混,另外三分之一時間處理今朝風雲的各處業務,剩下的,就專屬于他的阿娜達,廢話就請節約。
非常、非常的Orz。
「我也很忙好不好。」神氣鳳眼斜睨。
他優美的午覺時間眼看快要到來,錯過修身養性的時間會讓他情緒不穩。
納日-雷斯特把手上的電報拋下,銀牙暗咬。「你們自己瞧。」
這些人!他才是最辛苦的那個人耶,本來已經退出風雲的殺手列,偏生那個飯桶叫他要退而不休。
所謂的「退而不休」就是把他拎到事業體系來做牛做馬,現在的他比之前還要命苦。
總裁,很希罕嗎,誰要,他免費奉送,還可外帶一年公司保證賺錢的但書。
兩雙眼珠瞄啊瞄地。
「冤家對頭耶,誰要跟他們聯姻?」看完,凌悍墨第一個持反對意見。
「對方指名的又不是你。」
涼涼一盆水澆下來,大有干卿何事的味道。
「莫非你想通敵賣國?!沒有貞躁觀念的臭金毛。」
「我是很想賣啊,你看誰要來接手,我沒任何意見。」決策者絕對不是好干的活。
「別找我,我沒興趣。」凌悍墨連忙揚聲拒絕。要不這麼表明心志,哪天今朝風雲的招牌肯定會落到他的肩膀上,要他年紀輕輕就患上五十肩還是腰酸背痛,他才不干。
「對方指名要誰?」轉移話題最是安全。
金毛努嘴,指向吃得無憂無慮的當事者。「就他。」
凌悍墨搔搔鬢發。
「我听說那海家的女兒行動不方便,論年紀有老牛吃女敕草之嫌,最可惜的是她對我們有偏見,有一陣子找碴找得凶。」
有那麼一陣子,只要是今朝風雲攬下的生意,太平盛世就會從中破壞攔截,也不知道存的是什麼心,那個女圭女圭兵跟他們家的飯桶任性實在有得拚。
兩造恩怨情仇也不知道是哪時結下的,沒有人去深思,因為來的莫名其妙,兩相不退讓的結果梁子越結越大,你搶我的客戶,我奪你的生意,就逐漸演變成今日兩獅相爭,給別人看笑話的狀況。
「那不是重點。」
「那不然重點在哪?」好幾雙眼楮問向他。
「他們要聯姻的是長女。」這些人的眼楮都擺褲袋嗎,上頭明明寫得很清楚。
「听說她美若天仙。」
「听說她很有商業手腕,娶她可以少奮斗二十年。」
「有海集團繼承權的應該是那個小魔女吧,老大听說是拖油瓶。」
「依據海集團的財力,嫁妝還會少嗎?」
「把那只飯桶推銷出去也不失為好辦法。」
咦,結論竟然三百六十度大逆轉,這些人……也……見異思遷得太快了吧,金錢的力量果然非比尋常。
也對喔。
最近飯桶魔王捅的紕漏越來越多,居然趁著保鑣如廁的時候把門反鎖跑掉,關掉通訊,幾天幾夜不見人影,再現,竟然是被追殺。
幸好凶手跑得快,下手也留了情,要不然,他們可能只有去收尸一途了。
他們幾人或多或少都有防身術在身,就那飯桶沒有,說他文弱,卻隨時把人玩弄在手掌心,有時候想想,要是他也有一把功夫……得了,這樣就已經很叫人頭痛了,其他大、可、不、必、了。
要害他們一夜白頭,飯桶魔王真是做得很徹底了。
既然死不了,他們也管不住他,找個替死鬼來盯人變成了迫在眉睫的事。
之前,有他們幾個坐鎮惡魔島,大家輪流盯著倒也不見問題,重點是,這兩年他們一個個有了心儀的對象,甚至有了家庭,分身之余,有時候真的顧不到他。
至于惡魔島的那些手下人有誰震得住魔王。
可憐啊,最後燙手山芋還是落到他們身上來解決。
大家面面相覷,「對方來頭也不小,長相更國色天香,不算辱沒我們家那卡飯桶。」
「那也就是說全數通過,大家都贊成嘍?」
簡直是把春日踏青當隱形人了。
「好,那誰去跟他說?」八卦歸八卦,當炮灰,要有不怕死的決心才能勝任。
沒人要去干這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就在互相推諉的時候——
清晰得太過的聲音替他們一個個解了圍。
「你們討論完了嗎?」恬恬指頭,零食清潔溜溜,涼茶漱口,口齒清新許多。
也兼差公關及發言人的納日-雷斯特自然接口。「差不多了。」
「結論呢?」原來老大啟動的下只有嘴巴,耳朵也沒閑著,該听的都收進腦子里面去了,而且去蕪存菁呢。
「老大,你老大不小了。」咳咳咳。
「比你們都年輕。」
的確是這樣。
「現今我們討論的不是年齡問題,是你。」
「我幾歲了?」居然連年紀也賴給別人。
「誰管你!」三個男人大吼。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就隨便吧。」年紀有什麼好在意的,馬齒徒長而已。
「有個美女看中你,就是她。」隨電報附上的照片背景是碧海藍天,一個大美人穿著花短裙巧笑嫣然的捧著大椰子。
「看起來有點眼熟。」左看右看,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無法記住每個人的臉,所以也無法談戀愛。
不過沒有人相信。
「看中我?那當然,我長得又不丑。」
「你對她有好印象,一拍即合,那是最好了。」長長的氣吐出來,以為會遭到空前的反對。
「你們作主就好。」完全不關他事的調調。
「老大,我們談的是你要跟海天集團聯姻的事情,這種事情要你本人同意首肯點頭跟身體力行的。」凌悍墨很好心的重申事情的重要性。
很懷疑他家的飯桶知不知道娶老婆可是要一輩子拴在褲腰帶上,不能隨便退貨……翻臉不認人的。
「最近沒事做,結婚听起來滿好玩的。」他吐出叫人更加噴血的話。
「就算對方是海霸天的女兒也可以,春日踏青?」甘冒大不諱,凌悍墨低咆。競爭對手ㄟ。
飯桶魔王唯一不喜人家喊他名字,即便飯桶實在也沒比他的本名高竿到哪去,想想嘛,春日踏青、春日踏青,什麼樣的父母會給子女取這麼隨便的名字,他就是對這名字介意得要死,勒令非緊要關頭絕對不許叫出口,誰敢把禁忌,就跟誰翻撿。
「嗯,你們剛才說得那麼大聲,我耳朵又沒壞,該听的都听見了。」
「那?」
「那個女人有一手栽培松露的絕技,讓她進門,可以為今朝風雲帶來的收益有多少你們自己去評估。」
說他糊涂混沌這會兒又無比精明起來,真是叫人捉模不定。
松露,美食的最頂級食品。
富豪想品嘗,在以前只能帶著獵犬到野生松林去找,要不然就得花上大筆銀子到五星級餐廳嘗上那麼一小嘴。
供不應求,是它從古至今的寫照。
「這種消息為什麼只有你知道?」神氣開了金口。
好奇啊,不問對不起自己。
飯桶很混帳的回了句,「為什麼我是老大,你們是嘍-,差別就在這里。」
辦公室頓時安靜得掉根針都能听得清楚。
「……要不要揍他?」凌悍墨慫恿其他兩個人。
納日-雷斯特把指節按得霹靂咱啦響。
「那還用說!」
神氣最直接,沒有任何招呼的拳頭就平平的送到春日踏青的朱砂痣臉蛋上。
哀嚎聲頓時響徹整個風雲總裁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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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包不住火。
加上那張紙根本也不想跟火打交道。
今朝風雲和海天集團準備要聯姻的大事沸沸揚揚的經過媒體炒作傳了出去,掀起商場跟政界不小的震蕩,股市更是一日三擺動,搞得人心蠢蠢浮動。
中小型公司本來就懼于這兩家集團的財勢,這下子亞洲兩大龍頭要結成親家,其他小公司不更戰戰兢兢,怕一不小心就有被並吞或是倒閉的危機。
其中的角力,不可言喻。
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多家高階主管莫不打起十二萬分精神面對即將到來……也可能根本子虛烏有的危險。
一窩子瘋的人忙著揣測,枕戈待旦的鉤心斗角,完全沒把這件事情擺心上的人卻依舊過他逍遙自在的悠哉生活。
香港,淺水灣。
春日靜好。
敏捷的腳步從淺水灣花園大廈走出來,他跟開車進出的住戶不一樣,每天幾乎都挑這時分出門。
拉到幾乎頂到鼻梁的帽子蓋住他大部份面貌,但是,守衛室的守衛還是一眼認出這搬進來沒多久的神秘人物。
這幢花園大廈可是整個香港島租金最貴的大樓,平常百姓想住也住不起,他身為駐樓警衛對每張進出的臉都要熟悉,就算不能把對方的祖宗八代都背得滾瓜爛熟,住在哪層樓,哪一室,絕對不能混淆,要不然就失禮了。
「春日先生,出門喔。」
「嗯哼。」過了上班時間,大廈出入的人不多,出門不用負擔太多眼光。
「春日桑,我有一份香港島地圖,到處都是好玩的地方,我去拿給你。」殷勤是要獻的,這位來路不明的英俊帥哥,看起來年紀輕輕,住的卻是大廈里最昂貴的頂樓層,要是能從貴人身邊撈點好處就好。
春日踏青冷眼拋過來。「我不是日本人,別用那種調調跟我說話。」
「是是是……下次不會了。」奇怪了,怎麼突然感覺周邊冷颼颼的,也不過一句話。
雖然馬屁拍不成還差點拍到馬腿上,守衛還想多攀交情,哪知道他已經頭也不回的走了。
淺水灣是個好地方,除去綿延成彎月形狀的海灘不說,三五步就是經過精心設計的房舍建築,極有特色的餐廳門面,處處是露天酒店,殖民色彩濃厚。
坐在露天遮陽棚下大啖美食是這幾日來春日踏青每天的固定行程。
他會到這家「法耶先生的店」來,獨鐘的是這家餐廳的海鮮。
因為他俊俏的外表,闊綽的出手,才幾天,侍者已經把他奉為上賓,只要他落坐,他喜歡的海鮮不用吩咐就會絡繹不絕的送上來,直到滿足他的胃口為止。
他吃東西不狼吞虎咽,姿態行雲流水,一看就知道是受過非常嚴格貴族禮儀教育的人,這樣的人卻極為討厭人家打擾。
他吃飯絕對不要有外人在。
侍者把海鮮大餐送上之後,有禮的退了下去。
春日踏青準備從白蝸牛先吃,冷卻的蝸牛那股叫人難以下咽的味道,令人不敢恭維,偏偏,剛上桌的它卻是法國頂級美食。
切刀剛剛擱在蝸牛肉上,一道跟食物非常不合的香風卻輕飄過來,接著,美麗窈窕的倩影不請自來的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