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出院手續有專門的櫃台負責,湯子萱基于自己是八一二的主護,所以她還是將帳單、藥單都打印出來,親自送到病房。
「金老爺子,恭喜您康復出院。」她將手上的單子交給一旁的鄭仲雲。「金夫人,這是結帳單,到櫃台繳錢領藥就行了。」
「我來。」金曜升接過單子,離開病房。
「小丫頭,腳都好了?」
「都好了,謝謝老爺子關心。」湯子萱笑道。
「你們聊,我先把東西拿到車上去。」鄭仲雲提著住院的行李也離開病房。她知道丈夫喜愛這個小女孩,她也滿喜歡她的,就是不知道丈夫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老爺子,出院之後可要好好保重喔,脾氣收斂點,別動不動就生氣,希望以後都不要在這里看見您了。」
「只要我家那個不肯子別惹我生氣,我就什麼事都沒有。」金貫易哼了哼。
「金先生其實很擔心您的。」
「現在的孩子都不懂父母的苦心,小丫頭,你說說,做那個木雕什麼的能有什麼出息?他喜歡的話,平時當興趣就好,我也不會阻止他不是?我就他這麼一個兒子,家里的事業最後還不是要由他來繼承,難道我辛苦養他到這麼大,還不能指望他接我的班嗎?」金貫易嘆氣的說。
「孩子是父母的債,金先生是個孝順的人,總會了解您的苦心。」
「我都已經六十四了,怕是等不到他的了解了。」
「金老爺于,您會長命百歲的,到時候就等著享兒子福了。」
「我不指望享兒子的福,只希望他能懂得照顧自己,那個臭小子一做起木雕,就像被勾了魂一樣,廢寢忘食,常常把自己搞得不成人樣,我就是氣他這點,完全不知道做父母的會如何心疼。」
「我能理解。」湯子萱心有戚戚焉。
「小丫頭,听說你和那臭小子住得近是吧?老頭于我可不可以拜托你,有空的話就去臭小子那里走走,幫忙照看一下,行不?」
湯子萱心里很是為難,畢竟就在不久前,她才決定要和他保持距離的。
「我知道我的要求是為難你了,不過那個臭小子……」金貫易眼底浮現一抹霧氣。「是我們做父母的錯,把他生得……」
他頓了頓,抬手抹了把臉,繼續道︰「反正啊,那小子打小因為身體的關系,很少接觸外人,連學業都是在家自學的,才造成他現在這樣不懂待人接物,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老頭子我是看那小子似乎不排斥丫頭你,所以就厚著臉皮拜托丫頭了,不然我真擔心哪一天會接到警方的通知,要我們去收尸吶!」
看著他殷切的眼神,那父母疼愛子女的心情讓她不忍心拒絕他的要求。
「我知道了,有空我會去的。」她答應下來。
金夫人和金曜升辦好出院手續後,湯子萱又和老人家說了一會兒話,這期間她沒有看金曜日弄一眼,因為她還在思考,到底要用什麼心態來看待兩人的關系,有幾次瞥見他好像要說什麼,但是她當作沒發現,幾次後他也沒再試圖開口了。
直到目送金家三人離去,湯子萱轉身打算回護理站,但一回頭就看見蔡佳樺站在不遠處,帶著像是嫉妒,又像是不甘的表情瞪著她。
她心里很是不解,覺得應該是自己看錯了,畢竟她有什麼地方能讓佳樺學姊嫉妒不甘的?
「佳樺學姊,你找我?」她走到她面前問。
「沒想到你還挺有手段的,真是看錯你了。」蔡佳樺怪腔怪調的說。
湯子萱蹙眉。「佳樺學姊,我不懂你的意思。」
「哼!你就裝吧,虧我那麼照顧你,讓你負責特等病房,結果你就是一只養不熟的白眼狼!」蔡佳樺狠狠的瞪著她。
這湯子萱傻眼了,模不著頭緒,搞不懂她上演的是哪一出戲。
難道對她雞蛋里挑骨頭,處處找她麻煩就是「照顧她」?
再說,讓她負責八一二,也是因為佳樺學姊自己受不了金老爺子的脾氣才把她推出去當炮灰,她以為她不知道啊。
什麼叫養不熟的白眼狼?佳樺學姊這話說的沒道理,甚至這一頓火發作得也莫名其妙。
她深吸口氣,忍下怒火。
「佳樺學姊,請你把話說清楚,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讓你指責我,而且我什麼時候受你的恩惠了?」
「湯子萱,沒有我,你能當特等病房的主護,能趁機勾引豪門少爺?八字都還沒一撇,就打算過河拆橋了,小心掉河里!」她剛剛看見了金曜升,心里頓時後悔不已,到底是誰亂傳他是自閉兒,說他有精神病的!
湯子萱總算了解蔡佳樺在演哪出了。
之前就听說過她仗著是院長的外甥女堅持負責特等病房,目的就是以此為嫁入豪門的跳板,原本她也只是听听而己,並沒有當真,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佳樺學姊,我只是做好分內的工作,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讓我負責八一二,更不要以己度人了,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抱著那種齷齪的心思工作。」她不是沒有脾氣,只是不想與人爭執,不過佳樺學姊的誣蔑觸到了她的底線。
「你說什麼?!你這個賤人,竟敢這麼說我!」蔡佳樺憤怒的罵道。
「夠了!你們兩個在干什麼!」莊佑瑋匆匆的走了過來。「在走廊互相叫罵,你們是嫌不夠丟臉嗎?都給我進辦公室去!」
「對不起,佑瑋學姊。」湯子萱道歉,轉身走進護理站,進入里面的辦公室。
「莊佑瑋,你沒有權力命令我。」蔡佳樺冷哼。
「是嗎?那要不要我去問問院長,看我有沒有權力?」莊佑瑋泠冷地看著她。
「順便問問院長,你拿特等病房當成釣金龜婿跳板的行為是不是他默許的,問問他把醫院的制度置于何地。」
蔡佳樺怒瞪著她。
「現在!馬上!給我進去!」莊佑瑋一句一句咬牙低聲命令。
她甩手憤怒地走進辦公室,看見坐在椅子上的湯子萱,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隨後跟上的莊佑瑋問︰「說吧,怎麼回事?」
湯子萱將方才的事轉述了一遍,沒有任何的加油添醋,甚至連情緒也很平靜。
「子萱說的對嗎?」莊佑瑋轉問蔡佳樺。
她用鼻子哼了一聲,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蔡佳樺,這件事誰對誰錯你自己心里有數,我也懶得說你什麼,不過從今天開始子萱調回我組里,和你同組真是有夠倒霉的,你缺人直接找你院長舅舅,別折騰我的人。」
這件事算是落幕了。
只是蔡佳樺心里對湯子萱的憤恨和嫉妒一直盤旋不去,且有越積越深的趨勢。
中午,湯子萱和莊佑瑋到醫院地下室的餐廳用餐,整個用餐時間她都沒說話,想到她對金曜升那種疑似觸電的感覺,又想到蔡佳樺竟指控她勾引金曜升,她郁悶了。
「怎麼?還生氣?」莊佑瑋關心地問。
她搖搖頭。「只是有些事情還沒搞懂,被那人一攪和就覺得很煩。」
「喔?說來听听。」莊佑瑋一楞,對她還沒搞懂的事很有興趣。前後聯想,她猜應該和金少爺有關。
湯子萱笑著搖頭,此時餐廳播放的一首歌進入了她的耳里——
氣象說溫度會驟降,我預言愛情是晴朗,心能感應冷熱變化,眼神它反映著溫差,直覺在瞬間的剎那,這回真的被電到啦︰
這是蔡依林的歌,歌名早就是愛」,吸引她注意的就是「被電到」三一個字,和歌名一結合,「被電到」不就等于「就是愛」?
「佑瑋學姊,你是怎麼確定自己喜歡二哥的?」湯子萱突然問。
「每個人喜歡的感覺其實都不盡相同吧,我和你二哥第一次見面,就覺得你二哥很合我的眼緣,後來又見過幾次,兩人感覺滿來電的,就決定相處看看。」
「來電?」湯子萱微偏頭。「像是一種觸電的感覺嗎?像剛剛那首歌詞里寫的『被電到』是嗎?」
「唔,是啊,這也是一種說法。」莊佑瑋聳聳肩。
兩人都不知道,她們說的觸電根本完全不一樣,莊佑瑋說的觸電是抽象的,而子萱說的則是寫實的。
「這樣啊,被電到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啊……」她低喃著。
「怎麼?你和誰來電了嗎?還是你被誰電到了?」莊佑瑋趴在桌上湊近她好奇的問。「是金先生嗎?」
「沒、沒有啊,我只是好奇的問問而已。」她有些心虛的避開佑瑋學姊探究的眼眸。「那個,我吃飽了,我想到還有一些事沒做,先上去了。」這件事她自己都還沒完全搞清楚,要怎麼說呢?再說,讓佑瑋學姊知道,等于三哥也知道了,也就等于全家人都會知道,到時候可就不妙了,無辜的金先生會很慘的,就算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也一樣。
「有問題,要不要跟宇航通通氣呢?」莊佑瑋看著落荒而逃的湯子萱,笑得意味深長。
一整個下午,湯子萱在莊佑瑋意味不明的視線中忐忑不安,好不容易下班時間到了,她動作迅速的離開醫院,搭上公車回家。
到站下車時,意外的看見公車站前那輛她已經熟悉的車子。
她站在原地,考慮著到底要上前,還是當作沒看見。
不過回頭想想,她似乎太理所當然地認為金曜升是在等她,人家又不一定是在等她。
想到今天蔡佳樺的誣蔑,湯子萱心里還是有些火氣。雖然他是無辜的,可誰教他是導火線,她就是遷怒,不行啊!
所以她決定當作沒看見。
誰知才剛做了決定,車門卻打開,金曜升下車站在車旁望著她。
心跳不期然的加快了速度,她低著頭不看他,帶著些許倔強的站在原地,不願意主動或率先的向前,哪怕只是一步。
金曜升看著不遠處那遣散發著個強氣息的嬌小身影,心里忍不住嘆氣。
他不太理解她為何突然就對他生氣了,他猜是因為他沒有依照她的囑咐照顧好傷口,卻又覺得受傷的是他,傷口發炎了,挨痛的也是他,她不至于、也沒必要生那麼大的氣,甚至在醫院的時候,連看都不看他一眼,讓他幾次想問她為何生氣都沒有機會。
老媽問他發生什麼事,他正愁沒人幫他分析,于是也沒隱瞞的將過程敘述了一遍。
結果老媽只是笑得意味深長,拍拍他的肩,說這種事要自己想,想通了獲益匪淺。
而老爹……只是翻了個白眼,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但他也不指望老爹能給他什麼良好的建議,所以也就沒在意老爹的態度了。
最後他問管家,管家給他建議,「直接找湯小姐問清楚。」
所以,他有了這個理由,出現在這里。
現在看見她,煩躁了整個下午的心漸漸冷靜下來,眼下這種狀況,金曜升有種預感,如果他不主動上前,她也絕對不會靠近,哪怕只是一步。
于是,他無奈的輕嘆一聲,主動縮短兩人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