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兩個時辰,方才大吵一架的兩人此刻正面對面的坐在房間里。
「阿歡,你不生我的氣了?」公冶遨小心翼翼的瞅著她問道,就在不久前,她讓人找他過來,說是有話想對他說。
歐陽歡搖頭,「說我完全不生氣那是不可能的,不過我剛才冷靜的想了想,我決定原諒你了。」
听見她的話,公冶遨面上一喜,伸手握住她的手,「那太好了,我保證我會比以前更寵你的。」
她縮回了手,「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雖原諒了你,但是我不可能再跟你在一起。」
得知她仍不願回到他身邊,公冶遨滿臉不悅的質問︰「為什麼?難道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這段時間你對我不錯,所以我沒辦法恨你,我知道你認為一個男人身邊有幾個女人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因為別的男人也是一樣,不懂我為何不能接受,對嗎?」
要怪就怪她出生在二十一世紀,她無法接受一夫多妻的婚姻,如果她是出生在這個時代,也許就能平靜的接受了。
公冶遨隱隱明白她似乎是真的不想再回到他身邊,有些急了,開口想說什麼,卻被她阻止,要他先听她說。
「你跟那位呼延姑娘訂婚很多年了,還有你房里的丫頭也跟了你很久,說起來我才是後來者,如果我早知道這件事,我根本不可能跟你交往,因為在我心里始終認定男女之間的感情要一心一意,你全心對我,我也全心對你,如果我只是你生命里眾多女人之一,這樣不對等的感情我不想要。」
她深吸口氣接著再說︰「你說我貪心也好,說我嫉妒心重也罷,我不會跟任何人分享我的丈夫,不管是感情還是。我要就是要全部,你的心里只能有我一個,不能再有任何人。」
公冶遨听完她的話,沉默著無言以對。因為他做不到她所說的那樣,心里只有她一個,不再有其他人。
他是喜歡她沒錯,可是他也喜歡呼延蓉,玉娟跟了他兩年,他多少對她也有些感情,而且他不敢保證自己以後不會再喜歡任何人。
看見他黯然的神情,歐陽歡心頭有些不忍,她明白是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造就出他們對感情認知的不同,不能全怪他。
不管怎麼說,這段時間他真的對她不錯,若沒有遇上他,也許她會過得很慘,她真心的向他道謝,「少爺,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說著,她朝他伸出手。
他愣了愣,下意識的也伸出手。
她握住他的手,微笑道︰「明天我要跟你叔叔去都城,以後也許不會再見面,你結婚我沒什麼好送你的,就祝你們能白首偕老、恩愛逾恆。」
公冶遨怔怔的望著她,這一刻,他明白自己徹底失去她了,心頭忽然涌上一股酸楚,眼眶有些發熱。
翌日一早,歐陽歡帶著被洗干淨的白狗,坐上了公冶瀾的馬車前往都城。
那只瘦巴巴的小白狗縮在她腳邊,似乎有些畏懼,她模著它的頭安撫著。
想起什麼,她抬眼望向坐在旁邊的公冶瀾。
「王爺不是曾經懷疑我接近少爺別有目的,你現在不懷疑了嗎?」居然還主動提議要帶她去都城。
「你很愛記仇?」他依然面無表情,黑眸卻閃動著一抹興味。
「我只是想證明自己的清白,現在我跟少爺分手了,你卻不讓我走,希望我跟著你一塊去都城,你這麼做有什麼用意?」這次輪到她來質疑他了。
她可不全然相信他留下她,只是為了要她幫他做復健這麼簡單。
那一套復健的訓練計劃她都已經告訴他了,沒有她,他也可以自己做訓練,至于熱敷和按摩,找其他人做也可以,沒必要非她不可。
他注視她須臾,略帶沙啞低沉的嗓音開口道︰「我還未成親。」
「那跟這件事有關嗎?」她不解的問。
「我的未婚妻已過世,身邊也沒有其他的女人。」
他告訴她這些做什麼?她狐疑的瞅著他。
可他接下來的話卻彷佛轟天雷,轟得她目瞪口呆——
「你若嫁給我,我只會有你一個女人。」
她驚愕的瞠大眼,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他的意思,不敢置信的問︰「你說什麼?」
他的雙眼深沉的睇視著她,再重復一次,「你若嫁給我,就不須與人共事一夫。」
他、他、他這是在向她求婚嗎?!
因為太過震驚,以至于她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媽呀,這是什麼情況?
她才剛失戀,結果前男友的叔叔竟然向她求婚?
她眨了下眼,很快想到一個可能,「你是在戲弄我嗎?」
「我是認真的。」他石雕般的俊顏透出一抹嚴肅。
她被他的話震得有片刻失去說話的能力,胸口撲通撲通的鼓動著,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的問他,「為、為什麼?」
他給她一個簡單的理由,「我想成親了。」
對他的理由,她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以你的身分地位,應該有不少女人爭先恐後的想嫁給你吧?」他有權有勢,容貌也很出色,難道還怕娶不到老婆嗎?沒必要選擇她。
他答非所問的說了句,「我未婚妻過世前留下一封信給我。」
這件事她听說過,公冶遨說他就是因為那封信而遲遲不再娶,此刻听他主動提及,不由得好奇追問︰「那信里寫了什麼?」
公冶瀾從懷里取出那封信遞給她,這是他今早從木匣里取出來的。
既然是他主動遞給她,她也大方的接過信,打開來看——
王爺︰
當您看到這封信時,我已不在人世,追尋我心愛的人而去。為了我與王爺的婚事,他被我父親逼迫而死,失去他,令我痛斷肝腸,不欲苟活。
一世很長,若無法與相愛之人相守,便是徒然白過一生。
我與王爺前後只有四面之緣,想來您也一樣,對鈴兒必然也生不起情愛之念。
可他與我卻是相伴數年,朝夕相處、日久生情。他雖只是身分低微的下人,不若您位高權重,但我心只屬于他。或許您會認為我不守婦道,但我心不由已。若身受千刀萬剮能換得他重生,我願為之。
鈴兒無福嫁予王爺,臨去時祝願您,有朝一日也能見得能與您相知相惜、真情真心相待之人。
當您遇見一個能令您不顧一切的人時,那個人就是您想相伴終生的人,請王爺別輕易錯過。
看畢,歐陽歡有些驚訝,從這封信里,他的未婚妻似乎是為了她的情人而殉情,並非是先前听說的重病而死。
她抬起眼看向公冶瀾,眸里帶著幾分同情。未婚妻為別人殉情,令他很難堪也很心痛吧,怪不得他這麼多年都未成親。
她的眼神令他黑眸微微一斂,她這是在憐憫他?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些事。
「當初她若坦白告訴我她心有所屬,我會成全他們。」女方的父親怕女兒殉情的事會招來非議,因此宣稱她是病重而亡,還隱瞞了他們的事,這封信是由女方的貼身婢女私下轉交到他手上的。
且如她信上所言,他們只見過四次面,他對她確實沒有太多的感情,之所以要成親,也不過是因為已與她訂了親。
她收好信遞還給他,「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歡她?那這封信你為何要隨身帶著?」隨身攜帶未婚妻留下的遺物,不是因為對她難以忘情嗎?
「這是家兄生前為我訂下的親事,我與她沒見過幾次面。」當時他還不到十歲,「至于信,是我今晨取出來再看了一次,因為要出門,便隨手收進懷里。」
歐陽歡疑惑的問︰「都隔了這麼久,你為何突然想再看這封信?」
信里他的未婚妻自白自己愛的是別人,這對任何人來說都是難以接受的事吧,換作是她,恐怕早就將信給撕毀,而他竟然保留下來,還拿出來看。
他目光深沉的凝視著她,簡單的說了一句話,「因為你。」這麼多年他一直留著這封信,是因為他很疑惑,她為何情願死也不嫁他,是什麼樣的感情能讓一名女子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
而遇見歐陽歡後,他彷佛隱隱有幾分了解那是什麼樣的感情了。
「我?」她錯愕的指著自己。
「這是什麼意思?」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她面頰忽然間燥熱起來,可又覺得自己不可能有這麼大的魅力,能令一個位高權重的王爺傾心于她。
正當她這麼想著,耳畔傳來他那略帶沙啞低沉的嗓音。
「這麼多年我一直沒遇到想相伴終生的人,直到遇見你。」
听見這句話,她的臉孔火辣辣的燒起來,呼吸也有些不穩,心跳更莫名的跳快幾拍。
她想抬眼看他,但又覺得有些尷尬,眼神不知該往哪里飄。一向能言善道的她,腦袋忽然糊成一團,不知在這種時候該怎麼說才好。
他沒忽視她此刻有些惶然羞赧的神情,徐徐說道︰「我這趟會在都城多待一陣子,你不需要急著回答我,可以慢慢考慮。」
她抿了抿唇,鼓起勇氣抬頭望著他,問出心里的疑惑,「為什麼會是我?」他究竟看上了她哪一點?或者該說她哪一點令他心動?
他沉吟片刻後回答,「你想出來的象棋、撲克牌很有趣。」
她有些失望,「就這樣?」她還以為他會說什麼她長得很美、個性很迷人之類的,結果竟是因為象棋和撲克牌。
而且要命的是,那些也不是她想出來的,她只是冒用了別人的創意。
他思索了下再說︰「你幫我復健,對我幫助不小。」
她嘴角抽了下,剛才听見他的表白,令她的虛榮心大大的滿足了下,還以為他是對她一見鐘情、再見傾心、三見非她不娶之類的深情。
現在,她得出了一個結論,「你是因為覺得我還滿有用處的才想娶我嗎?」這讓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他很認真的思考了片刻,頷首道︰「或許吧。」要不然他也說不清,他為何會萌生想要她陪伴在身邊的念頭。
听見他這麼承認,她莫名的很想笑,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是無父無母的孤女,又來歷不明,你不覺得我高攀不上你嗎?」連他佷兒都嫌棄她的出身,認為她不配當正妻,他不嫌棄嗎?
「我有能力照顧好你,不需要倚仗那些家世門第做為依靠。」
他輕描淡寫的話充滿著對自己的自信,讓她忍不住贊賞的看他一眼,忽又想起什麼,接著再問︰「我先前跟少爺交好,王府里人盡皆知,你娶我不怕閑言閑語嗎?」
最重要的是,他要怎麼向他的佷兒交代兩人的事?
「若你怕閑言閑語,我可以將府里的下人全都撤換掉,若你擔心的是遨兒,既然你已與他把話說清楚了,那麼你們現在便毫無瓜葛。是他不能為你放棄其他的女人,並非我橫刀奪愛。」
他說著這番話時,渾身散發出一種令人震撼的強勢。
歐陽歡直勾勾的注視著這樣的他,只覺得在這一瞬間,他彷佛化身為那個在戰場上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將軍,她的胸口鼓動著,被這樣的他深深吸引,無法從他臉上移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