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寨主 第三章 作者 ︰ 蘇打

寅未和靳風,原本確實是一家人,只不過多年前,兩人原本擔任五喜國國師的祖父因病告老還鄉後,不知怎麼,竟將長子——靳風的父親趕出家門,並決絕地切斷他和寅家的血脈關系,更令其子孫永世不得姓寅!

而都知曉讖言的兩人,一個不甘居于小地方而想藉秘寶之才重回皇城權力核心,一個不甘被逐之辱而想籍秘寶出土搶回正統繼承權,會在此關鍵時刻出現,自不足為奇。

由君柒柒口中,楚天闊知曉了那兩人交惡的大致原由,也明白了所謂「搶寶、搶地、搶男人」

——

寶,指的自是寅家秘寶;地,當然是秘寶有可能的出土地——惡馬寨;而男人,則是掌握那把開啟通往秘寶之地鑰匙的最關鍵人物——他,楚天闊。

但由于寅未和靳風怎麼說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因此台面上自然不會有太大動作,但那台面下的角力,就真可說是暗潮涌動了。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不知是山寨雞當真那樣黯然銷魂,抑或是其余四人著實魅力無限,他們竟各自招來了一批古怪、但背景雄厚的有力人士,日日在寨內鬧騰不休,讓這山寨雞城開得是愈發熱鬧,也愈發安全。

對楚天闊來說,這絕對是好事,畢竟礙著那群人的存在,寅未和靳風絕不敢太過造次,冒險把戰線擴及另四人身上,如此一來,他們最有可能的作戰方式,便是將炮火集中于他一人。

只是令他哭笑不得的是,那兩人果然是一家人,在縱觀全局過後,一致采用「攻心為上」為起手勢——各自派出了風格不一的各式花美男,期望能有一名入得了他的眼,突破他的防備,近距離探查他究竟對秘寶一事知曉多少、多深!

日日被一群花美男圍繞,楚天闊雖裝成什麼也不知道,但在那群損友「艷福不淺啊」、」眼光別太高哪」的捉弄聲,以及雖不再日日前來支持作畫,但只要一出現就少不了用紙掩臉大笑的君柒柒笑聲中,他除了冷著臉無奈,還是冷著臉無奈——

時序進入七月,已是盛夏時節,酷熱的暑氣烘烤著大地,山寨雞城生意依舊興隆。

這日傍晚,收錢收到手軟的楚天闊如往常般坐在櫃台後,但突然,寨門前傳來了一陣少見的喧笑聲——

「君柒,瞧你這模樣,就知道你家老頭子夏游回來啦!」

「那可不,明眼人啊。」

「君柒,打賭又輸了啊!」

「明擺著的哪。」

「不是我說,君柒,這兩年多來,上元、端午、重陽,一年三節你沒一次贏的,連這額外加碼的夏花節,你都沒能翻身,會不會太背氣了點?」

「你懂什麼呀?我這叫彩衣娛親。」

听著那一路不斷的哄笑及君柒來有些大舌頭的回應,楚天闊納問一抬眼,望見一名臉上畫著大濃妝,唇上涂著艷紅胭脂,頭上還別著一朵大紅花的女子,帶著一身濃濃的古怪香氣和酒味,搖搖晃晃向他的方向走來,最後一坐至平常君柒柒畫畫的座椅上,將雙腿縮至椅墊上後,背靠椅背舉起手指著自己——

「你沒看錯,我,願賭服輸的君柒。」

「你昨夜喝了多少?」

聞著君柒柒身上那股濃濃酒味,再望向他慘不忍睹的妝容,楚天闊好奇的不是他怪模怪樣的裝扮,而是那三個老者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能讓酒量相當之好的君柒柒喝到連眼皮都睜不開的境界。

「不多,到今早,正好三十升。」

「你家老爺子還真是老當益壯。」望著口說三十升,可卻舉著五根手指的君柒柒,楚天闊也不能不服了。

「你的看法一點也沒錯。」君柒柒努力睜著早睜不開的醉眼喃喃說道,「我都懷疑其實九十歲的人是我……」

「你今天沒班。」看著君柒柒想用手巾抹臉,卻只將臉擦得更慘不忍睹的模樣,楚天闊特地提醒他。

「我知道,但我這回的賭注還包括了三只山寨雞……所以麻煩你……再怎麼樣都一定得幫我留三只……三只……一定啊……」

說完這句話後,君柒柒放心的昏醉過去了。

望著整個醉得不省人事的君柒柒,終于明白他今天為何而來的楚天闊又好氣又好笑的將他扔進自己屋內,任由他睡去,直至夜幕降臨、人潮散去之時,才將他由床上拉起。

「醒醒,我送你回去。」

「什麼……哦,什麼時辰了?」

「亥時。」

「亥時……唉呀,亥時啦……雞,我的雞呢?」迷迷蒙蒙的睜開眼,但睜眼後的君柒柒卻只記得這件事。

「這里。」嘆了口氣,楚天闊將自己手中打包好還熱騰騰的山寨雞舉至君柒柒眼前。

「漢子,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好漢子……」

望著那三只山寨雞,君柒柒感慨不已地拍了拍楚天闊的肩頭,拎起雞便往外走,然後在手肘突然被人一握時,豪氣萬千地擺了擺手,「不、不用,我自己能走。」

楚天闊知道君柒柒當然能走,只是走法絕對是那種在台北街頭被警察臨檢,根本不用酒測就可以直接銬回警局的那種。

讓他自己回家,搞不好明天一早他都到不了,更何況他今天這打扮雖有些駭人,但終歸是女人裝扮,萬一路上遇到老眼昏花,或是和他一樣醉得分不清東西南北的醉漢,那結果真令人無法往下想……

在君柒柒一路「不、不用,我自己能走」的傻笑聲中,楚天闊一路拉著愈走愈偏的他往正路上走,但走著走著,在手中火炬被君柒柒不小心揮落,而他又因濃雲蔽月望不見前方道路而不得不低頭撿拾時,才一彎身,他便听到身後傳來「咕通」一聲——

「雞!千萬保住雞!」

雖然在听到水聲對,楚天闊已立即循聲飛身而去,但由于人雞之間只能選擇一個,因此他自然當仁不讓的先保住讓君柒柒念茲在茲、落水第一時間便拋向空中的山寨雞,然後在確定雞安然無恙後,再將跌落水塘的君柒柒一把撈起。

「漢子,貨真價實的好漢子……」望著楚天闊手中完全沒沽到半滴水的山寨雞,君柒柒感動得淚都要流出來了。

雞,確實保住了,但君柒柒卻也徹底成了落湯雞。

望著只顧盯著雞傻笑的君柒柒,楚天闊在確定他能自己站穩後,先將雞交到他手上,然後在無奈的嘆息聲中,將衣服月兌下,為他擦去那一頭一臉的水滴。

雲層,緩緩散去了,皎潔的月光,又一次映照大地。

望著月光下成了落湯雞的君柒柒,楚天闊發現,今天的決定真是正確,因為在少掉那朵不知飄到哪去的大紅花後,君柒柒如今被水化掉一臉恐飾濃妝後的天然素淨臉龐,此刻,竟讓他看起來真的像個女人了!

他滴著水珠的臉龐,在柔和月光下像打了柔光般的小巧細致,因醉酒而朦朧的眼眸,顯得那般夢幻,不斷傻笑而輕輕微張的唇,溫潤而又粉女敕,唇旁那一直沒有褪去的梨渦,更讓他整個神情傻氣又可愛至極。

這樣的君柒柒,讓楚天闊真有些愣了。

但半晌後,他搖了搖頭,一把扛起君柒柒轉進了城。

不可能!這樣一個胡天胡地,無酒不歡、一醉就傻的家伙,要是個丫頭,那還了得……

「還多遠?」待終于走進君柒柒曾說過的東一胡同口後,楚天闊問道。

「前頭就是……」

趴在楚天闊肩上,君柒柒雖冷得直打哆嗦,雙手卻還是牢牢捉著雞,滿足的笑容就像長在臉上似的,而當終于望見那兩棵熟悉的大槐樹後,她伸手一指,「我家……到了……」

說完這句話,君柒柒再度沉入夢鄉。

望著趴在自己肩上又一次不省人事的君柒柒,楚天闊也只得無奈的向前走去,然後在望見院內還有燈光對,毫不猶豫地伸手輕敲——

「請問有人在嗎?」

楚天闊的話聲才剛落下,院內便傳來一聲老邁又威嚴的回應,「進來。」

依言推開大門,走過小院,楚天闊朝著院內亮著燈火且敞著門的正廳走去,他明白,現今在屋內的,應就是扶養君柒柒長大的三名老者,而或許是君柒柒口中太常出現他們的身影,所以此刻的他,心底不免也生出一股好奇,好奇這三名老者究竟有多糟糕。

但楚天闊前腳才剛踏進門檻,未等看清屋中事物,就感覺到有三股強烈的氣場猛地壓向他,雖有些不明其由,不過他還是立刻穩住心神,扛住這股氣,然後在氣場緩緩消散之後,終于望見了屋內的三名老者——

一名像是彌勒佛似笑意滿盈的胖老,一名發須全白的仙風道骨老道人,以及一名眼神如鷹般銳利的冷面老者——

沒血沒淚的仵作,沒心沒肺的師爺,沒日沒夜的捕快。

根本不用開口問,楚天闊就明白誰是誰,然後在更深入的打量時發現,盡管已是夜深對分,但這屋里的溫度卻比白日還驚人,甚至,那名老仵作還熱得連肚皮都露出來了,而那名老師爺手上的扇子更是沒停過。

但明明都熱成這樣,他們卻依然放任屋內的火盆熊熊燃燒,想都不用想,楚天闊就知道這屋內的火盆,一定全是為了他們這自小體寒的養子而燃。

不過昨夜才喝完酒,今夜卻依然可以這般精神奕奕,著實讓人佩服。

任屋內火盆燒出的啪啪聲在空氣間響著,楚天闊就那樣靜靜望著三名老者,也被那三名老者望著,許久許久之後,老師爺終于緩緩開口,「你就是那山寨主?」

「是。」

「雞呢?」听到楚天闊的回答後,老仵作眯眼笑得更慈祥了。

「這里。」楚天闊緩緩拉起君柒柒的手。

「拿過來。」老捕快冷冷說道。

依言將山寨雞放在桌上,楚天闊望著他們三人動也不動,更不開口的模樣,思索了一會兒後,指指自己肩上還滴著水的君柒柒,「他呢?」

「扔一旁就行了,由現在起,不許再開口,省得壞了我們吃雞的興致。」

在老捕快口中「興致」二字一出後,三名老者開始動了,並且動得異常迅速敏捷。望著這三人心無旁鶩且快、狠、準的吃雞模樣,楚天闊真以為自己到了「大胃王爭霸」的現場,而眼前的全是二十來歲的參賽者——

當那三名老頭完全不理會君柒柒只顧專心吃雞時,楚天闊實在懷疑他們還知不知道自己有個養子,但這種情況下,他也不能丟下那自小體寒,如今一身濕答答的君柒柒扭頭就走,所以他只得先將他置于一旁床榻上,徑自找來一塊軟布,將他的頭發擦干後,便開始月兌他的衣服。

厚厚的衣服下,還是厚厚的衣服,厚厚的衣服里,仍是厚厚的衣服。

真得好好說說他了,雖說怕冷多穿衣服是沒錯,但與其天天包這麼厚,還不如找個好大夫徹底調理調理體質——

在心底的嘀咭聲中,楚天闊將君柒柒的衣服一件件月兌下,月兌到自己都冒汗之時,突然望見了一件很古怪的衣服。

那衣服不短不長,緊緊包裹住君柒柒的前胸和後背,外層不知是什麼獸皮,硬韌而堅實,里頭則有層厚厚的軟羊毛,模樣有些像防彈背心。

這時代沒槍沒炮的,防彈背心穿著是要防什麼?難不成是防暗器?

邊想邊解下那件有些復雜的防彈背心後,楚天闊小心的將這件應該很重要的背心置于火爐旁烤干,然後轉過身來想為君柒柒月兌下最後一件衣服,但此時,他卻愣了。

因為此刻君柒柒身上,只剩下一件長薄衫,而由于那件薄衫沒有鈕扣,所以隨著他的胡亂翻身,長衫前襟便輕輕敞開,但敞開後出現在楚天闊眼前的,卻是一個縴細得不能再縴細的盈盈柳腰,而當他納悶的將視線緩緩向上移後,一對絕絕對對屬于女人,白皙、半滿又挺翹的渾圓雙乳,就那樣徹底映入他的眼簾中。

這……

正當楚天闊望著眼前的景象,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時,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由他身後傳來——

「責。」

微微一緩,楚天闊緩緩轉頭看向那三名原本吃雞吃得不亦樂乎的老者,望著他們老邁的唇角還沾著碎雞肉,長長的胡子上還滴著雞湯,雙手更是無一得閑,但他們微微向後傾、雙眼盡皆微眯的三張老臉上,卻同時露出一股極為耐人尋味,看似奸計得逞、得意暢快,可不知為何又隱含著一份濃濃殺氣的恐怖詭譎笑意。

「負責。」

「負全責。」

「抱歉,真的很抱歉,真的是抱歉得不能再抱歉——」

半個月後,依舊是君家三合院正廳,只屋內坐著的不再是那三名老者,而是個笑得喘不過氣來的君柒柒,以及一個看似面無表恃表情卻無可奈何的楚天闊。

「我知道你一定很為難,但我真沒想到他們會玩這招——」

望著一臉嚴肅眼底卻透露著無奈的楚天闊,君柒柒笑得眼淚都泌出了眼眶,笑得都不知該用哪只手抹淚了,「他們是真心看上你了——不,我的意思是,他們喜歡上你這人了,這真真不容易啊,這麼多年來,我就沒瞧見過有哪個人能讓他們有興致使心眼、出壞招——啊,抱歉、抱歉,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放心,沒事,我保證,一定想法子幫你圓這個場!」

老實說,今日的一切,楚天闊誰也不怪,因為那一夜,醉得不省人事的君柒柒確實什麼都不知道,才會在第二天一早便神清氣爽的出遠門去,獨留下輾轉思考了一夜後,鄭重登門來道歉的他,一人面對那眼里依舊映著「責」、「負責」、「負全責」的三名老頭。

雖誰也不怪,但這個歉,他卻無論如何都必須道,畢竟不管在哪個時代,那夜的他都確實疏忽、失禮了,遑論還是在這個保守的時代里,所以那三名老頭會要他負責也是理所當然。

然而,婚姻大事畢竟不是兒戲,一直以來對女子格外忌憚的他,更總有一天必須回到自己的時代去,因此整整思考了一夜後,他下了一個決定——

在他還留在這個時代的時間里,縱使心底依然存在著難解的心結,但他一定會盡己所能的關照著君柒柒,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當他帶著這個信念來到君家後,君柒柒卻早已不見了蹤影,而那三名老者則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就是一個勁兒地拉著他下棋、畫畫,要不就讓他捶背,再不就要他拿棍比畫比畫,然後在頻頻搖頭斗嘴之余,順帶教他那半調子的輕功。

面對著三名九十高齡的古怪老先生,楚天闊也不指望能和他們溝通了,但因放心不下這三名獨自生活的老者,所以他還是每天定時前來問候、請安、被教,然後在今日等待到君柒柒的歸來,將自己的決定告訴她。

但他還是錯了,錯在忘了君柒柒根本就是這三名老者一手養大的……

「笑完了?」听著身旁的笑聲終于稍稍和緩後,楚天闊起身倒了碗水給看來風塵僕僕的君柒柒。

「抱歉、抱歉,我真不是笑你。再正式介紹一次,我名喚君柒柒,因為他們是在七月初七撿著我的。」緩過氣來的君柒柒有些不好意思地指著自己,「撿著我對,他們三個都已是年逾七十的老光棍了,所以不會養孩子也是理所當然的。」

其實就算君柒柒不提,經過半個月的相處,楚天闊也完全可以理解那三名性格怪異的老者為何會是老光棍。但就算再沒有經驗,也不能就這麼把個女孩當男孩養大吧?

「有苦衷的,有苦衷的。」自然看出楚天闊眼底的不以為然,所以君柒柒連忙解釋著,「他們當初撿著我後,曾受過一個高人指點,那高人勸誡他們一定得讓我以男子的身分成長至十六歲,要不就養不活了。」

听到君柒柒的話後,楚天闊算是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畢竟在這個時代,這樣的事確實是有可能發生的。但問題是,那位高人不是說當男孩養到十六歲就行了,為何她現在還是這副德性?

「結果,好不容易將我拉拔到了十六歲,他們三個總算松了口氣,想把我甩開自己雲游去,可等他們開始為我找婆家時,才發現普通的姑娘家在十四、五歲時早訂親出閣了,十六歲還沒訂親的姑娘,在人們眼中都是一些有問題的主。」

輕吸了一口茶後,君柒柒繼續對楚天闊敘說著,只她臉上那副樂呵呵的模樣,就像在說別人家的事一樣——

「一發現這事實,那三個糟老頭當下就慌了,想盡了辦法要讓我變回姑娘,然後趕緊給我找個婆家。可滿大街都知道我君柒是個男的,怎麼變呢?這三個老頭也有趣,當下就把過去還在當差時的小本子全翻了出來,捉著了幾條戶政司小子過去的小辮子後,就打算趁夜拿著去威脅他,說我還有個雙生妹子,叫君柒柒,讓他們非給我家里添上一口人不可。」

君柒柒愈說是愈笑意滿盈,但听到這里,楚天闊都想替那個戶政司官員默哀了,因為光用想的,他都可以想見那名官員看到這三名老者聯袂出現時,那驚恐的悲涼景況——

「但就在那對,朝廷突然下了個旨,說要選十六歲尚未婚嫁的女子進宮,這下,那三個糟老頭又傻了,左思右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解決的法子,只好又繼續讓我這麼下去,然後一折騰,就折騰到現在了。」

「你現在多大?」望著君柒柒那一副根本不在意自己是男是女的悠游自在模樣,楚天闊突然開口問道。

「十八。」

听到君柒柒的回答後,楚天闊真的嘆氣了,因為他雖知她年紀不會大,但,老天,他堂堂一個二十五歲的大男人竟跟個未成年的丫頭動起手來,還老像扛布袋一樣把人扛肩上?

況且,如今想來,無論那三名老者是有預謀還是臨時起意,但他們是真的在為她的未來擔心,畢竟他們年歲已大,待他們百年之後,這世間,君柒柒就真的只剩孤零零一個人了……

「別在意,別在意。」楚天闊的那聲嘆息,讓君柒柒明白了他心底所思,反倒出聲安慰著他,「誰都得經歷這事的,可也沒听說誰就因此活不下去了啊,所以你就別放心上了。更何況,那三個糟老頭活得都快成精了,還不知到時奈何橋頭誰等誰呢?」

「那日你那一身也是他們的杰作?」望著君柒柒坦然又清澈的雙眼,楚天闊真的明白為何那三名老者會如此疼愛著她。

「絕對是他們九十年來嘔心瀝血的精心之作。」

听到楚天闊提起自己那日的打扮,君柒柒又笑開了,「雖沒辦法讓我恢復成女子身分,但他們還是希望我不要忘了自己是個女子的事實,所以這兩年來,每逢過年過節,他們就要耍一次花招……你就不知道,每回我被他們打扮完要出門時,他們那感動到幾乎痛哭流涕的模樣,說多有趣就有多有趣。」

凝望著君柒柒說這話時,眼底浮現的那股極為動人的淺淺溫柔,楚天闊第一回徹底領略到「彩衣娛親」的真諦。

「你私下作女子打扮時也那樣夸張?」或許是那抹溫柔波光著實太美、太動人,楚天闊突然月兌口問道。

「自然不會,那般招搖只會壞——」本只是自然的順著話題走,但君柒柒說著說著忽然一抬眼,「嘿,談事兒就談事兒,不帶這麼拐彎抹角的啊,我都還沒探你底,你倒先探起我來了!」

其實,楚天闊原只是隨口一提,君柒柒的反應卻引起了他的好奇,因為若他沒听錯,她「壞」字之後,接的應是「事」字!

壞事?壞什麼事?這樣一個武功高強,並且顯而易見還經常會回復女兒身去從事某項工作的她,副業究竟是什麼?

但無論她的副業是什麼,今日的楚天闊,在了解一切後,心底的決定依舊沒有改變——

「我說出口的話就不會更改,只要我在這一天,我就會關照你一天。」

凝望著楚天闊堅毅的眼眸,君柒柒相當明白,說出這句話的他,真的就會這樣做,無論她接不接受。而不知為何,接收到他這句話背後心意的她,心底,竟有絲微微的暖意。

但這股暖意,在了解他其實並不會一直待在五香鎮的事實後,又緩緩化為虛空。

「先不論關不關照,還記得你前些日子問我一個姓‘是’的人家的事嗎?」

不明白為何自己會有這樣的心情,所以和楚天闊對視了半晌後,君柒柒突然移開了眼,新開了個話題。

「是。」楚天闊點了點頭。

「巴陵縣,只是似乎已改名換姓了。」

「真有這號人物?」听到這個回答,楚天闊驀地愣了,也終于明了君柒柒一身風塵僕僕的來由。

盡管當初是他自己開的口,但他並沒有指望能得到答案,畢竟這本就是件大海撈針似的事,能找著算運氣,沒找著也正常,所以就算她只是隨便敷衍他兩句,他也不會改變和她合盟的決定。

更何況,他當初之所以會提起這事,只因他在傳承這一脈棍法之時,還同時傳承著一項承諾——「我千山棍法傳人若有緣遇岷山‘是’姓後人,必盡其所能相助」。而據他所知,在他之前的傳承者,皆不曾遇過「是」姓後人,來到這個時代的他,雖依然遵守著這項承諾,但其實真的沒有抱太大希望。

「有,但不知為何,似乎知情人都不願多談,所以有些細節,我們可能得到當地才能確切知曉了。」望著楚天闊詫異的眼眸,君柒柒雖有些納悶,但並沒有說破,只是朝他挑了挑眉,「有興趣瞧瞧去?」

「有。」沉吟了一會兒後,楚天闊點點頭。

「那還等什麼?你回寨里交代交代,我們一個時辰後走!」一听到楚天闊口中吐出「有」字,君柒柒立即站起身開始準備,臉上的神情格外開懷。

「那三位老爺子……」

「我說,你這大叔性格能不能改改啊?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替他們操心!」

听著楚天闊那掛記的語氣,君柒柒嘆了口氣轉過身來——

「要知道,這時分,人家早上巢湖劃船、避暑、听曲兒去了,沒十天半個月的,你壓根甭想見著他們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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