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路向著郊區方向開去,這時大家都聚到廣場上跨年,往郊區走的人反而少,一路倒也暢通,只是車內的氣氛有點僵,廖丹晴好像對車兩邊的景色很感興趣的樣子,一直專注地看著,沒覺得她有什麼不高興,只是好像她不想跟他多說話。
「那個玩偶怎麼樣了?」他有點沒話找話,想了半天只能想到這個。
「嗯?什麼玩偶?」她盯著沿路樹上掛滿的燈,沒在听他說什麼。
「就是那兩個軟陶玩偶啊,取貨的時間應該早已經過了吧?怎麼後來就沒听你說起過了。」她不是還說要送他一個?
雖然他對那東西不是很感興趣,不過她送的就另當別論了。
「哦,那個啊!」廖丹晴這才想起來的樣子,回頭看了他一眼,「我是有去拿啦,不過在回家的路上經過樓梯,提著那東西擋了視線,結果摔了一跤,盒子掉在地上,里面的東西也都碎掉了。」
「有沒有怎樣?」
「都說了,碎掉了嘛!」
「你有沒有怎樣,不是摔跤了嗎?」他下意識地朝她的膝蓋看去,「有沒有摔到哪里、嚴重嗎?」
她愣了下,不自然地擺弄手里的包包,擋往了自己的膝蓋,雖然本來膝蓋外面還有褲子,他什麼都看不到。
「你當我幾歲啊,只是踫了一下能有多嚴重?」她拍拍皮包,又朝窗外看了出去。
車子最後開到的地方,連市區的燈光都看不到了,屈至遠把車停在路邊,而再往里走就是一片樹木。
廖丹晴新鮮地看著周圍,他轉頭對她說︰「你在這等一下。」
「干什麼去?」見他要下車,她便問。
「去準備『驚喜』。」他指向路遠處的一點,「記得看向那邊。」
車門關上,屈至遠急匆匆地朝著那邊跑了過去;廖丹晴看了眼表,還有七分鐘就到十二點了。
她嘆了口氣,等到屈至遠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她眼中的光彩也同時黯淡了下來。
這個時候,市區一定連夜晚的降臨都沒有感覺到吧!天空如同白晝,人與人貼得毫無縫隙,可是听不到彼此說話的聲音;跨年就是這樣,讓想狂歡的人有理由狂歡,讓討厭狂歡的人充分享受孤獨。
她是喜歡狂歡的,可她又不喜歡熱鬧,這很矛盾,到了重要的節日,她總是比任何人都要期待和興奮,可是涌進人群,她又覺得這一切是這樣空洞無聊,太過虛假的熱鬧。
狂歡,但不需要那麼多人,只要和自己想見的人在一起就好了啊!
屈至遠沒帶她沖人人群,讓她松了口氣,新的一年到了,她在一個人的廣闊中迎接新年,沒有人跟她搶這片天、沒人跟她搶這片地,但有一個人會與她分享這份快樂。
只是那個人……
前方的地面竄起一道細線的火苗,帶出飛鳥的鳴聲,廖丹晴的所有思緒都被這一聲打斷,眼光自然地跟著那道火苗升上了天,看著那小小的花球在空中炸出了好大一朵花。
花辦變作璀璨的星粒,在綻放過後嘩啦啦地散了下來,又在中途被黑暗吸了去;可第二朵,第三朵馬上又連起來升上了天,陸陸續續、姿態萬干,變幻著美麗的形態。
廖丹晴瞪著那片天,手表的指針正好走到「十二」的位置,她的雙手捂著嘴,眼中充斥著的都是煙火的光輝;是那煙火太燙了,讓她在車里都被那滾燙的熱度所影響,燙傷了眼,眼才自動分泌出水來滅火。
此時城市中也是萬家燈火,工程浩大的煙火表演佔據了整片天空,那煙火下,滿滿是鑽動著歡呼的人群,可是,那煙火中沒有一朵是屬于他們的。
和那相比,她眼前的絢麗就只成了幾顆小小的火苗,只是,這些火苗一生僅一次的綻放,都只是為了她。
只是,為什麼非要是煙火呢?廖丹晴望著那閃亮的小小天空,緩緩地閉上了眼。
過了差不多十幾分鐘,屈至遠從那邊跑了回來,外面天很冷,還刮著風,他臉上還帶著運動過後的淋灕。
他竄進車里,隨手將車門外透入的冷風又隔絕開來,瞧他的神情,很像是鄉下孩子第一次抓住青蛙,趕快跑回去向朋友邀功炫耀。
「那個……」並沒有人夸獎他的能干,相反的,廖丹晴那張冷淡的臉讓他喉中一陣苦澀,興奮都變成了試探。
「什麼啊,就只有這樣而已嗎?」廖丹晴很無趣地玩起了手,「你帶我來這麼老遠的地方,還以為真有什麼意想不到的東西呢,結果也不過是些俗套。」
「你不喜歡?」不只不喜歡,她怎麼好像還很生氣的樣子?
「算了,難為你連煙火師的工作都自己做了。」她像在安慰他一樣,笑了下,「不過你還真是有夠不懂浪漫的,既然要用放煙火這種最俗套的方式,那麼也應該俗套一點陪在我身邊一起看吧?」
「可是,那樣的話就沒人去放了,我只是覺得你也許會喜歡,倒沒去想別的……」他是覺得能看到她高興的樣子就好,是不是自己也看到了煙火倒是沒怎麼在意。
「是嗎,你覺得我會喜歡啊……」她吸了口氣,要壓下什麼一樣,問他︰「那接下來呢,還有什麼,不會就這樣回去了吧?」
這還真的是把他問住了,見他愣在那里,廖丹晴笑了起來,「真的就這樣而已啊?你還真是有夠笨。」
「那、要不要去吃消夜?」
「這個時間了,還訂的到位子嗎?」
他點頭,倒是很有信心;廖丹晴抿起了嘴,「算了吧,難道這里就沒別的了嗎,煙火只有那些?」
他想了下,「還有一些小的,是買那些時老板送的,在車後面。」
廖丹晴下車,跟他到後面,把那些贈品煙火搬了出來,都是小孩子拿在手里玩的那種,廖丹晴抽出幾根試著轉了轉,覺得很有意思。
「把這些都放掉吧。」她說。
廖丹晴一手拿著一根棒狀煙火,跑到了空曠的馬路中央,轉起圈;屈至遠靠在車門邊,手里拿著打火機充當人體點火器,等她手里的兩支燒完了,就會再回來拿新的,從他這里點著後再跑走。
她沒有叫他一起玩,這是很明智的選擇,他無法對這種會噴火的小玩意產生興趣,有他參與只會讓她更無趣而已。
不過在廖丹晴的身上,他倒是看出了這小小煙火真正的魅力,拿著小煙火的廖丹晴,一下子成了幾歲的小孩子,在空地開心地跑來跑去,煙火燃著的絲線就也跟著她跑動,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道閃著光的白線。
她似乎很享受那種被圍繞的感覺,盡情晃動雙手,讓煙火絢麗地在空中劃出各種形狀。
她還是喜歡煙火的,就像她曾對他說過的那樣,跨年的時候她最喜歡看煙火,可是和她一起看的人太多,感覺像是自己的幸福被抽走了一樣;她笑自己自私,可他當時就想,有機會的話,就把她一個人的幸福全都給她。
屈至遠打開車門,把車內的廣播聲放到最大,那廣播中正在放一首古老的英文歌曲,曲調很熟悉,可一時想不起是誰唱的了,唱歌的人已經死了許多年,可他的歌放在今時今日,這個場景下,依舊是驚人的適合。
廖丹晴跟著歌聲跳起舞來,她轉著圈,火星和白煙就圍著她轉圈;屈至遠好像看到了一只有著螢光翅膀的蝴蝶,蝴蝶拍打著翅膀,像是隨時都會飛走。
廖丹晴手中的煙火燒盡了,她停下來,看到屈至遠就在她面前,她接過他遞來的煙火,又讓他點燃,周圍又亮了起來。
「這是最後兩支了。」他說。
「是喔。」她笑了笑,自己有點冰的臉頰有了他掌心的溫暖,她微乎其微地抖了下,抬眼笑看屈至遠,「你的手好熱。」
「是你太冰了。」他說,指月復揉著她冰滑的臉,他俯去,這只頑皮的蝴蝶,總是讓他心神不安。
在他的唇就要踫到她的唇那一霎那,廖丹晴扭過臉去,讓他的吻停在了空氣中,接下來他的眼前閃過一道火苗,等他意識過來時,那火苗已經快觸到他的臉;他本能地向後退去,放開了她,而她正握著手中的煙火,筆直地指著他的臉。
那溫和的花火頓時成了劃清界線的炸藥,屈至遠有點發愣,他看出她並不是在逗他、跟他鬧著玩,不然她玩得也太過份了些。
他看到廖丹晴的眼中,閃過了一道讓他心寒的光,那道光,名為「殘酷」。
「丹晴?」他不知第幾次這樣喚她,而這次最讓他緊張。
「你想吻我?這樣啊,原來我們已經發展到可以接吻的關系了?你還真有手段呢!」廖丹晴又將手中的煙火,玩具一樣地晃了晃,「可是不行,你不能吻我。」
他愣住不動,而廖丹晴卻動了起來,她把手上的煙火丟到了一邊,讓它們在地上殘喘著噴完最後一點火星。
「聖誕之後就是元旦,元旦之後是新年,新年之後春天就到了,感覺好事就會這麼接連發生下去似的,是不是?」廖丹晴問他。
屈至遠沒有回答,他也沒必要回答,以前她也跟他說過同樣的話,可並沒有最後的那個問句;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的心沉沉地砸了下去,他知道,那只有著螢光翅膀的美麗蝴蝶真的要飛走了。
「遺憾的是,好事是不可能就這樣一直不斷的。」廖丹晴向他走來,與他並肩,然後擦肩而過,「可以回去了吧?跨年已經結束了。」
是啊,真的像是預示著一種結束般,一切都結束了。
屈至遠回到車里,向著來時的路返回,他心情很亂,為了不要出危險,只有強壓著叫自己先什麼都不要想,一心開車。
廖丹晴坐在副駕駛,像是睡著了一樣。
三天後,他們約在一家咖啡館見面,是廖丹晴主動約他的,他提前到了半個小時,廖丹晴還是已經坐在那里等著了。
屈至遠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那次跨年的分手,廖丹晴告訴他不要去找她,她會再跟他約時間,為了她的後半句,他一直忍著那股沖動,忍到了今天;這些天他想了很多,結果毫無所獲,他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就算他有萬般猜測也是枉然。
他在她面前坐下,急切地想說些什麼,被她攔了下來,廖丹晴甩了樣東西在桌上,他拿過來一看,是她所住那間公寓的鑰匙。
「還給你,我就是為了跟你說這個。」
還給他鑰匙?屈至遠看都沒看那串鑰匙,急忙問她︰「你要去哪里?」
她不住在那里了,依她的性格也是理所當然,可是,他以後要去哪里找她呢?她原來租的那間房子嗎?
可廖丹晴的回答遠遠出乎他的預料。
「出國。」她說。
「出國?怎麼突然決定要出國?做什麼?」
看他那副大家長一般的緊張樣,廖丹晴笑了下,「我要去哪需要和你報備嗎?我拜托了五年前事故時照顧過我的員警幫忙,手續已經辦好了,明天就走,多謝你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
她這麼說,分明是為了避開他,可是他不明白,怎麼說走就走,她就這麼唯恐避他不及嗎?
「跨年那天,你說不喜歡看煙火,是假的吧?」他看她,「你只是不想看我放的煙火,是不是?」
她皺眉,心中一顫,「說這個做什麼?不是煙火的問題,有你在的地方我不待,我說過的。」
「那天你遲到,也不是因為塞車,是你根本沒打算去。」他捏著眉心,這下什麼都想通了,「可你最後還是去了,不是嗎?」
她去了,也忍受他的在場看完了煙火,還玩得那麼高興,那些也都是假象嗎?她何必勉強自己做出那些假象,就為了看他被她耍得團團轉的傻樣子?還是在諷刺他根本看不出她有沒有恢復記憶?
他的臉好像是在無言地感慨,心愛的玩具怎麼突然就壞掉了,安裝上別的零件又能動了,可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玩具,這個玩具一點也不可愛。
廖丹晴心中火冒起,「真是抱歉,我的行為好像令你產生了誤會,但我不是去玩的,也不是去跟你享受什麼二人世界,我只是想去看看,你跟那個『廖丹晴』在一起時,是副什麼嘴臉!」
「那個?」這兩個字刺激了他。
「對,就是『那個』。」她收斂起自己的假笑,「你一定很難想象吧,當我醒來後,發現自己在一間完全陌生的屋子、完全陌生的地方,心里在想什麼?當我發現這個房子里的家俱,全是以前我家的樣式時;當我發現從這個房子的窗戶,能看到我夢想中的景色時,我的心里在想什麼?」
「丹晴,難道你……」
「我向以前照顧過我的人打電話、給嬌嬌打電話,結果她卻告訴我這一切都是你給的,她竟然告訴我,我正在和你交往,你知道听到這些話後,我的心里是怎麼想的?」
「你想不起來了……」
「那根本不是我的記憶,想不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她有點激動,「很可惜你愛的那個女人已經不在了,可我還是好奇你們發生了什麼,所以才決定去見你,只是想看看你們都利用我的身體做了些什麼,結果你想知道嗎?屈至遠,你讓我覺得惡心,你怎麼能這樣利用我?就算你對那個女人萬般好,以為這樣就能償還你心中對我家的愧疚嗎?」
「並不是那樣的!」他急忙解釋,怕她就這樣認定了他,「我承認剛開始照顧你時的確是出于愧疚,可後來我發現並不是那樣的,如果你想起來這段時間發生過的事,就會知道不是那樣的,我想照顧你、疼惜你,是因為我愛你。」
「我已經什麼都想起來了,別說得我好像又失憶了一樣!什麼愛?虧你說得出口,你有什麼權利來愛我?」她看他,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就算騙得那個女人對你死心塌地,但你心中安穩嗎?你明明也知道,真正的廖丹晴是不可能跟你談什麼愛的,我對你,連恨都稱不上,只有厭惡!」
這種認清現實的感覺,還真是真實到讓人頭腦發暈,她還是她,而他也還是他,可一時之隔,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他連挽回的機會都沒有,對她來說,他從來就不曾擁有過。
這一刻他好像等待了很久,意識到真的到來了,反倒輕松了下來。
他愛她,永遠都愛,而她也愛他,曾經愛過;他確信這是真的發生在他們兩人間的感情,就算這世上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那也是真實的。
「丹晴,你回來了,這樣很好,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想了很久,終于有機會問了,你能听我說嗎?」他一改剛才的緊張慌亂,條理清晰還帶著抹溫暖的笑。
她以為他要抓狂了,要掐著她的脖子,讓她把他的女人還回來,可他還是那個斯斯文文、看上去很吃得開,又有點意外刻板的男人。
不等她開口,他已經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五年前出事後我去找過你,你不願見我,我也就不再去煩你,我總想著,也許哪天還能在街上與你巧遇,那時已經過了很多年,我們都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那天在公司的門前,我真的踫到了你,可是我們卻沒有機會坐下來談,那個機會直到現在才到來,有點晚,可是不算遲。」他看她,眼中是無限的溫柔,「我想听你講,這些年你都是怎麼過的?」
廖丹晴喝了口咖啡,她從沒喝過這麼苦的咖啡,她真想掀桌子走人,為什麼事到如今,她還是要受他擺布?
「事故後我一直住在當時很照顧我的一個員警家,就是你去找過我的那個地方,在那里住了大概半年左右我就自己搬出去了,從高二開始打工讀書養活自己,就這麼一路過來,沒什麼特別的,就這樣。」直到又遇見了他,她的人生就又變得一團亂了,而且好像一次還比一次糟糕。
她推開那杯咖啡,提著手提袋站了起來,轉身要走,回想起過去的事,她好像真的一眼都不願看他。
等她對自己說這番話,他等了這麼多年,可是所謂「心平氣和」,對一個小女孩來說太難了,有他在,她就永遠都是五年前的那個小女孩,他怎麼能期望著她能淡忘那時的痛苦呢?在她這些年來每次為生活擔憂時,她想的人大概都是他吧?是他害她的。
「對不起。」他說。
她停了下來,在那站了許久,「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錯,可也不是我的錯。」她說︰「如果你真的覺得對我有所虧欠,就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屈至遠來到廖丹晴曾住過的高層公寓,輕輕地推開了門。
陽光毫無遮掩地灑在客廳的地板上,到處都明晃晃的干淨整潔,電視上連層灰都沒有。
他站在那一地的陽光中,茫然地環視著這間房子,想想還真怪,這好像是他第一次一個人在這房子里;屋內的擺設沒有變化,甚至連味道都還是他所熟悉的,可是踏入這房中的那種安逸舒適的感覺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空曠的冰冷感,陽光溫柔,他卻脊背發涼。
在屋子里轉了一圈後,似乎就變得無事可做,屈至遠頹然地滑坐在沙發中,捏著眉心,似在克制著什麼。
她什麼都沒有帶走,沒動這屋子里的任何東西,甚至連他買給她衣服及日用品都留了下來,她走得這樣急、又這樣決絕,用最直接的行動表明了她的態度。
這就跟他一開始所想的一樣,等她想起一切時,這刻自然而然地就會到來,如果她不是那樣親昵地依靠過他、那樣溫柔地擁抱過他,他不會對未來產生多麼幼稚的期待;他會把自己的心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只守著她恢復健康,再笑著送她離開。
結果他沒有那種風度,這一晚上他都在想,是不是要用綁的把她綁回來?
望向窗外的藍天,廖丹晴沒說她坐哪班飛機,她現在是不是已經離開了呢?出了國,從某種意義上說就算真的避開他了,逼她做到如此地步,可見他有多麼的不受歡迎。
下一個五年,下下個五年,他還有可能在街上與她偶遇嗎?那時的他們又會與今天有什麼不同,是不是她身邊已經多了個可以放心依靠的人?一個比他可靠得多的人?
而他呢,那時又會是什麼樣?屈至遠垂眼思考,可他什麼都看不到,以前他想象的未來是與她相遇,現在他想象的未來卻是一片空白。
他的拳頭抵在膝蓋上,這樣的空白讓他害怕,五年前她說讓他消失,他照做了,可她也過得並不快樂;現在她同樣不快樂,也同樣要他消失,那麼未來呢?
屈至遠掏出手機,快速地撥通了一個號碼。
不一會,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散漫溫和的男音︰「至遠?真意外你會打給我,听說你最近很忙啊!還以為你被谷大總裁弄得暈頭轉向,要休養幾個月呢。」
接電話的人就是Innight總裁花重金請來的閑人之一,負責管理公司資訊庫的宗欽,雖然在同一家公司,如果不是開重要會議,他們也很少踫面,可大家的感情都不錯。
「宗欽,幫我查一下今天從境內飛出的所有航班,查一個叫『廖丹晴』的人坐的是哪一班飛機,馬上告訴我。」
「,那是航空公司的事,可能要麻煩點。」那邊已經听到鍵盤敲擊的聲音,宗欽還很有空地跟他聊天,「所有啊?你之前問人家一聲不就好了?」
那個氣氛下讓他怎麼問?屈至遠咽了口氣,慢慢地等著。
過了一會,那邊的男人突然笑了下,他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只听宗欽問他︰「我想那位廖小姐,肯定是個大美女吧?」
「查到後馬上給我電話,就這樣。」屈至遠毫不猶豫地按掉了手機,把宗欽關在了手機的那一頭。
他再也坐不住了,繞著房子無目的地走來走去,他不能听她的,這一次他絕對不能再听她的、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如果他有錯,那麼他願意用一生的時間請求她的諒解,但是分開了,就連一點機會都沒了。
這五年來他是怎麼過的,他最清楚,她不再是個小女孩了,現在的她是一個可以放開手去追求的女人,他怎麼能讓她又這樣走掉?
屈至遠的腳自動地就走進了廚房,他需要一杯水。
打開櫥櫃後,他一眼就看到了每次來時自己用的那只杯子,那是她特別為他準備的,想到這里,他更堅定了自己的沖動,不能讓她離開。
喝完了水,小心地把那只杯子放了回去,本來是要就這麼離開的,屈至遠卻停了下來。
他無意間瞥到了垃圾桶,垃圾桶內有五顏六色的什麼東西的碎片,他看了一下就認了出來,那是店里那種軟陶玩偶的碎片。
听她說過,玩偶被摔碎了,看來她走得真的很急,還是說她心情很亂,沒空把衣服收回櫃子,也沒空倒掉垃圾。
他試著想象廖丹晴離開這房子時的情景,她恢復了記憶,然後馬上聯系了以前的熟人,幫忙打點好一切、也訂好了機票,然後她去見了他,告訴他不要再找她;看上去井井有條,實則匆匆忙忙,那段時間她腦子里大概也裝不下別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