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晴,經常發呆小心人會變笨喔!」
「我才沒在發呆好嗎?我這是在觀察。」
「有什麼好觀察的,天上有什麼嗎?」
「現在是沒有,可這片天是鳥兒遷徙的航道,你看,過一會就有成群的鳥飛過去了,這就是長期『觀察』得出來的結論。」
一串笑聲過後,男人道︰「你真的很喜歡鳥啊,怎麼不養一只呢?」
她的視線由窗外的藍天收回,轉向窄小的屋內,她所在的窗邊,斜對角的書桌前坐著一個男人,年紀輕輕倒是穿得中規中矩,他干淨的臉龐上有著清爽的笑容,她卻對著那張笑臉嘟起了嘴。
「至遠哥你很笨耶,怎麼還不明白,我喜歡看的就是在天上飛過的鳥,養起來?整天吱喳叫,煩都煩死啦!」
被說笨,男人也很無奈的樣子,「那你不是很自虐嗎?得到的不喜歡,喜歡的又永遠得不到。」
「這不叫自虐,叫情調啦!不跟你說了,你這人才不懂浪漫。」
「的確很難懂。」男人的手指敲了敲書桌上一張紙,「那麼接下來是不是該討論一下你的物理考卷了?這分數可是一點都不浪漫。」
「你就非要在這時候破壞氣氛嗎?」她一下變得沒精打采了,「一張考卷而已,隨它去啦,咱們聊點別的有意思的事啊!」
「我以為你是叫我來講解試題的?」
「是啦、是啦!那又怎樣,你也不用這麼負責吧?又沒薪水可拿。」她離開窗邊的椅子,跑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叉起腰來,「反正物理什麼的,怎樣都好啦,我只要數學優秀就足夠了!」
他挑眉,起了興趣,「難道你一開始就沒打算用心學?學好數學又有什麼用?」
「以後可以讀金融啊,然後跟你和我爸進同一家公司!」她得意洋洋,顯然是早已對自己的人生作了充分規劃。
「賭這麼大?不要吧。」他失笑,「那如果你以後又決定不讀金融了,這些工夫不就都白下了?」
「才不會,除非是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和爸爸了,你覺得可能嗎?」
「說不準啊。」
她生氣地從他手底下抽出了那張物理考卷,揉成了團球,大步走回窗前,一個標準的投球姿勢,那紙團就自這間屋內消失了。
「怎樣,你還覺得我只是說著玩的嗎?」
少女的聲音猶在耳邊。
廖丹晴視線一片模糊,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正趴在自家的地毯上,她記得剛才自己坐在沙發上看雜志來著……她抬頭,看見那本雜志就在她身前不遠處,打開的書頁因掉在地上而卷了邊。
她怎麼會跑到地板上了呢?好像剛才一陣頭暈,然後身體失去了平衡,就那樣栽了下來,看了下表,那只是五分鐘之前的事而已,怎麼她卻覺得過了好久?
那是夢還是她的記憶?廖丹晴看著一滴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她覺得奇怪,模了模水滴的來源,原來自己真的在哭,沒有什麼傷心的事,怎麼眼淚就自己掉了下來呢?這是誰的心情、是誰的眼淚?和剛才所見有關嗎?
她按著太陽穴閉起了眼,頭痛的感覺過了很久才消失。
眼看耶誕節快到了,街上已經早早充斥著聖誕的氣氛,商家都開始了打折促銷活動,餐廳也推出聖誕大餐。
廖丹晴來到Innight的大廈前,本來他約好今天跟屈至遠去看電影,他說下班後會去接她,可她還是決定來找他。
他們兩個約好了,誰都不要再提起她記憶的事情,就讓該順其自然的事,順其自然好了;從那之後相安無事,她按照約定去做了,而有他的陪伴,她也覺得一切都非常美好。
只是有一點,她開始懼怕那種突然到來的頭痛。
遠遠地,就見屈至遠一路從大門處步下台階,朝她這邊跑了過來。
「外面多冷,不是說在家等著我就好了?」他說著,把她脖子上的圍巾又調整了一下。
「有什麼關系,從這里走比較近啊。」
雖然她是在和他講話,眼楮卻一直盯著那些自公司門前進進出出的人。
「怎麼了,又看到認識的人了嗎?」屈至遠注意到後便問她。
「沒有啦。」她仰起頭,「只是覺得我能進這樣的公司也很了不起,可惜把學過的東西都忘了,不然當你的下屬也不錯。」
「你才不是我的下屬。」他笑。
「是喔?」她眨眨眼看他,「那我在這里是做什麼的?」
「你是剛成立的內衣部的人,了不起,設計師喔。」他拍拍她的臉,「不過因為那次的事,你還一天班都沒上呢,想回來時隨時歡迎,我也想早點看看你設計出的作品。」
「反正也不過是個打雜的吧?你好像話中有話,不要色色的好不好?」她嘻笑,只有自己知道,她身體中的某個部分漸漸暗了下去。
一路上,廖丹晴都有點心不在焉,路兩旁飛速閃過的街燈晃得她眼楮痛,可她又不想閉眼,或者說她有點不敢把眼楮閉上,于是就那麼瞪著窗外瞪了一路,等到了電影院,她的眼楮已經紅紅的了。
年底上映的大片本來有好幾部,都是很值得期待的影片,為了選看哪部,她在家糾結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都沒有一個決定性的取舍,可到了電影院,她的激動和期待反而不知跑去了哪里。
她只是在一排海報中隨便點了一個,連具體的名字都沒看,就這麼決定了。
她跟著屈至遠進了放映廳,他們的座位在後排,她只能跟著前面人的腳跟走,走著、走著她一腳沒踩穩,被前面的階梯絆了一跤。
「呀!」這下她神經可算繃緊,只是已經無法控制平衡,就朝前面人的背砸了過去。
「小心!」她旁邊的屈至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避免了慘劇的發生。
本來她應該謝謝他的,可就在他踫到自己的那一剎那,一種本能的排斥和厭惡頓時爬滿了她的全身;她全身的每個細胞直到骨頭縫里,都在排斥著那只扶住自己的手。
「走開啦!」她剛一站穩,反倒一揚手,讓自己的胳膊月兌離他的攙扶,另一手向前用力一推,毫無準備的屈至遠就這樣被她推得倒退了半步,如果不是他身後有座位,怕就不是半步的問題了。
她那極力掙扎的樣子,簡直像是在抵抗,或是求救,一時間周圍的人全都停了下來,不知道他們這邊是發生了什麼事。
其中最傻眼的人,無非就是屈至遠和她本人了。
「丹晴?」他輕聲喚她,溫柔的語氣中不難听出他的錯愕。
「啊……」廖丹晴也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她的吃驚不比屈至遠小;她、她這是在做什麼啊!屈至遠那好像受了傷一樣的表情,深深刺痛了她,她也覺得自己好奇怪,簡直不可理喻。
「對、對不起,對不起!」她雙手握住屈至遠那尚懸空的孤獨手掌,緊攥在自己手里,像是懺悔一般,「至遠,你不要緊吧,有沒有傷到哪里?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就是那個……可能是太緊張的緣故我才……」
她的力氣再大也不可能撞傷他,相反的是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更讓他擔心。
「不然我們今天就先回去吧,從在車里時你好像就很不舒服,是不是哪里難受?」這次他猶豫了下,並沒有去模她緊張的小臉。
「沒有啦!抱歉,我真的只是一時緊張,看不清狀況了,你聖誕節不是還要加班嗎?難得今天有空,我們繼續看電影,好不好?」
他能說什麼?當然是好。
小小的風波過去,可這場電影,他們誰都沒有看進心里去,在電影放映時,他們都是眼盯著螢幕,心中想著自己的事。
平時他們看電影,到好笑的地方都會一起笑出來,可現在,院內的其他所有人都是笑聲連連,唯獨他們自始至終是狀況外的冷漠,好像還不清楚自己來看的是部喜劇影片。
影片散場,他們又跟著人潮出了放映廳,完全想不起剛才度過的時間,自己都做了什麼。
「嗯……至遠,我去一下洗手間,你等我一下好不好?」
他點點頭,看著廖丹晴跑走了。
廖丹晴一溜煙竄進洗手間,伏在洗手台上就開始喘粗氣,好像看場電影已經預支了她一輩子的體力一樣。
等她覺得呼吸稍微順暢了,抬起頭看鏡子里的自己還是一臉的憔悴,她怎麼可以用這張鬼一樣的臉和至遠約會呢?
「怎麼會這樣?」她下意識地看自己攤開的雙手,她是發了什麼瘋,怎麼會覺得他很討厭呢?見不到他的時候想他,見到他又心不在焉的,甚至覺得還是早點回家的好,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扶住額頭,煩心地擰起眉來,她不要這樣,她不要那些莫須有的情緒來影響自己!
重新調整好狀態,看到鏡子里的自己稍微有了些精神,她呼出口氣笑了下。
正在這時,身後廁所的門響了聲,廖丹晴之所以會注意到,是因為那門的聲音實在有夠夸張,像是被人用腳踢開的一樣。
她從鏡子里,看到廁所里一個女人整個癱在門板上,那無力的樣子好像那門已經是她用全身的力氣撞開的,那女人臉色發白,看上去十分難過。
「小姐,你怎樣,沒事吧?」清潔人員馬上跑了過來,扶住那女人。
廖丹晴和在這的其他人都擔心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那女人又像是搖頭、又像是在點頭,出了一身的虛汗,說不出一個字來。
「小姐,要不要幫你叫救護車啊?」
那女人微眯的眼沒有焦距,就那樣身子一軟,失去了知覺;幾個膽小的女人被這場面嚇壞了,都捂著嘴退到了門口。
「有人昏倒了!」有人大叫著沖了出去。
廖丹晴沒有跑,她在翻找著手機想著快叫救護車,就在場面亂成一團時,洗手間的門又是一聲巨響。
這次,真的是有人把門踢開了,緊接著就看一個人從外面沖了進來,扒開了圍在外面的女人,直朝那個昏倒的女人而去。
可那人馬上又停住了腳步,因為他看到了洗手台旁的她;而她也在看那個男人,她的臉上最終還是露出了哭笑不得的,尷尬的笑。
「丹、丹晴?」屈至遠擠在一群女人中間,看看她、又看看地上昏倒的那個女人,身體僵在那。
「先生,你認得這位小姐啊?」清潔工看到屈至遠,馬上跟看到救星一樣,「她突然就這麼昏過去了,你快來看看吧!」
「不,我那個……」屈至遠抓了抓頭,又好像身上也有小蟲子似的抓了幾下,在抓的同時腳慢慢地向後退去,「我看我們還是讓開些好了,我想這位小姐需要空氣。」大家都依言讓開,廖丹晴在這期間也叫了救護車。
她跟清潔工打過招呼後,就走去屈至遠旁邊,拉起他那不知該放在哪的胳膊,離開了洗手間。
出了洗手間,又出了電影院,到了街上冷空氣襲來,吸進肺里無比的舒暢。
廖丹晴大笑了起來,屈至遠也阻止不了,只能在一旁無奈地看著。
等她笑夠了,模了模眼角笑出的眼淚,「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英勇。」
洗手間的門都被他踢壞了吧?幸好跑得快,不然來了人要他們賠門怎麼辦?還有里面的女人,等她們反應過來,也許會圍毆他也說不定呢!
「我听到有人叫說,里面有人昏倒了,你以為我還能上前仔細問昏倒的人鼻子、眼楮什麼樣嗎?」他怪她笑得有點太夸張,他也很尷尬好不好!
不過幸好不是她,一想到這,又覺得自己丟這小小的臉也算不了什麼,被她笑就笑一下吧。
「你以為是我?」她看他還有點不自然的臉,又想笑了,「跑來得那麼快,你不會是一直在門口守著吧?小心被當作變態叔叔。」
他嘆氣,真想在她那小腦袋上捶一下,「還不是你,有事又不說,我當然會擔心。」
「有什麼事?是你想太多了啦。」她挽住他胳膊,「反正都出來了,我們就這樣沿路一直走下去,好不好?」
屈至遠還沒有學會拒絕她,已經被她拉著走了。
說實話,看到他沒頭沒腦地沖了進來,她是有點小小的感動的,有的時候一個親和力很強的人,偶爾展現一些「匹夫之勇」也很可愛不是嗎?
想來自己的慌張無措完全是沒有必要的,他對她是這麼的好,總在用行動告訴著她,他心里有她、不會傷害她,那她又有什麼理由離開這可靠的臂膀呢?不會的,她一定只會更加地愛他,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可能。
「怎麼,你很冷嗎?」屈至遠握住她纏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
「沒有啊,怎麼?」她問。
「沒有?那你怎麼抖得這麼厲害?」
「啊?」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真的在發抖,不只手,全身都在微微地顫抖著,她知道,這並不是天氣的原因,廖丹晴揚起了一個笑,「本來是不冷,被你這麼一說也覺得冷啦,我們找間店暖和一下吧!」
「要去吃個消夜嗎?」他們站在路邊四處張望起來。
廖丹晴拉了拉屈至遠的袖子,指著馬路對面的一間店,「我們去那里!」
她所看到的店,是家專賣軟陶玩偶的店,因為店內橘黃色的燈光看上去很溫暖,那店又小小的,便一下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她此時最需要一個像這樣的地方。
他們進了店里,門上的鈴鐺響了下,老板從櫃台後面抬起了頭,老板是個年過四十的男人,有一點禿頂,人看上去很和善;此時店里除了他們外,並沒有別的客人。
「呀,好可愛!」廖丹晴指著架子上一排排的陶偶,顯得興致勃勃,她從屈至遠的手邊飛出去,在架子上尋起了寶。
屈至遠有一種感覺,總覺得她的興奮來得有些倉促,她在店里轉來轉去,連看他一眼的時間都沒有了,完全成了個第一次見到草莓蛋糕的小姑娘。
也許女人都是這樣的?他是不太了解,可也對這些一小玩意沒什麼興趣,就只在一旁站著當護衛而已。
廖丹晴擺弄了幾個玩偶,又放了回去,最後,她的眼光停在最里面的那排架子上,那上面的陶玩偶都是一些卡通化的名人、明星,讓她覺得很新鮮。
「那個可以訂作喔。」櫃台後的老板探出頭來,告訴她。
「訂作?是說誰都可以做成這樣一個玩偶嗎,比如,用他的臉?」她這一指,當然是指在屈至遠身上。
「當然。」老板像是在笑她的少見多怪,「不過要過些時候才能拿,趕著要的話,要提前訂才行。」
「那就現在訂吧!」
「請問是要這位先生的樣子嗎?」
「當然。」她答得直接,屈至遠那可是十分的為難。
光是看那架子上所謂「名人」的可笑表情,就夠讓他難受了,他自己也要變成這樣,太愚蠢了吧!
「這有什麼好玩的,不要吧?」他試著和廖丹晴商量。
「可是我想看啊,你的玩偶耶,不是很有意思嗎?」光是想象就足夠讓她振奮了,不過看屈至遠那不情不願的樣子,她想了下,「大不了這樣,我陪你啊。」
于是她告訴老板,改為訂作兩個,這下屈至遠知道事情已定,他是沒辦法阻止了。
廖丹晴高高興興地跑回他身邊,「成品呢,我們就一人一個,你的那個擺我家,我的那個擺在你家,你說好不好?」
「你呀,愛好還真奇怪,照片不是更好?」
「照片人人都有,我才不要。」她就是想要這種獨一無二,只有她有而「廖丹晴」沒有的東西。
過了幾天,廖丹晴回來這家店拿走了玩偶的成品,回家後她迫不及待地打開,立刻大笑不止,也難怪屈至遠不情願了,他看上去是個好好先生,可對自己的形象還是極其在乎的,如今自己的臉變得這麼搞笑,他喜歡才怪。
屈至遠的那個三頭身的軟陶玩偶,穿著件筆挺的黑西裝,手里還拿著朵玫瑰,在他那大大的腦袋上,光是那張大笑的嘴就佔了整張臉的一半,兩排好像牙膏廣告中才出現的牙齒閃閃發亮,如果頭發再短一點、皮膚再黑一點,說是美國總統也不過份啊!
沒關系、沒關系,這下他也許反倒不會在意了,因為這玩偶根本完全不像他嘛,叫他就當別人看好啦。
廖丹晴拿著那玩偶,怎麼也制止不了大笑的。
反倒是她那個更接近本人,紫色的晚禮服襯托出那她絕對沒有的夸張好身材,可眉眼間還是有幾分她的樣子的,是不是女款的都笑不露齒,才能讓人更注意到五官呢?
她將自己的玩偶重新收好,等著送給屈至遠;至于他的那個,當然是擺在床頭,每天醒來看到這麼搞笑的他,心情一定差不了。
廖丹晴順便收拾完屋子後又去洗衣服,她心中盤算著什麼時候把禮物交給屈至遠,想象著他可能出現的種種表情,太過專注,無意間洗衣粉倒多了。
「哎呀!糟糕。」那些洗衣粉都足夠一座小游泳池使用了。
下意識地她就伸手去撈,剛觸踫到有些涼的水,她的手劇烈地一抖,就像水是連著電一般縮了回來;她的痛不是因為被水冰到或電到,而是源自腦中某一點突然而來的刺痛,如果那水真通著電,那麼電到的也是她腦袋里的神經。
她的身體都因那腦中的芒刺而顫抖不已,已經沒在管洗衣機會怎樣,廖丹晴一只手無力地撐在洗衣機的邊緣,仿佛那里已經成為她唯一的依靠,而她的另一只手則撫著自己的額頭,痛得連聲音都出不來。
她的臉頰和脖子下一刻便布滿細汗,手抖得越來越厲害,直到連洗衣機的邊緣都沒力氣去撐,人慢慢地順著洗衣機蹲了下來,在地上蜷成了一個小球,她抱著自己的頭,眼淚只是因為單純的痛,和汗水一起順著她的頰側滴下。
「不要、不要!」她拚命地搖起頭來,也不知是哪來的力量,她竟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蹌地跑了出去。
她跑到客廳,頭又痛又昏,根本連視線都是模糊的,只是憑著感覺,她推開自己房間的門,撞倒門邊矮櫃上的所有東西,又跌到床邊。
她倒在床邊的地板上,只剩下爬起來的力量,而兩腿再支撐不住身體站起,她也沒打算再站起來,只是趴在地上,手在床頭櫃上慌張地模著。
直到手踫到立在台燈旁的玩偶,她的手狠力一抓,將那玩偶拉了下來,如果不使足夠的力氣,她一定抓不住,那玩偶就會被她摔碎了。
她已看不清楚玩偶的五官,腦中一片刺眼的白光,不管那些,她將那玩偶雙手抱在懷里,側躺在地上再次蜷起了身體。
她的額頭撞在床側,下巴側抵著玩偶的頭,手上的汗在那玩偶外層抹上濕滑的外衣。
她哭了出來,無法抑制,「要記得你、要記得你!」在她失去意識前的那一刻,她只是重復著這句話,感覺是在喊,其實只是呢喃而已。
「要記得你、要記得你、要記得你……」
聖誕過去馬上就是跨年,這一天,屈至遠已經在約定的地點等了一個小時,可廖丹晴還是連影子都沒見著;他從隔五分鐘看一次表,改為看一眼馬路看一次表。
打電話給她,就說「機主已關機或不在服務區內」,他想迎著她來的路找過去,又怕這期間和她錯過了,這樣的干等實在很令人心急。
眼看著一小時過去,又十分鐘過去,總算是見到了廖丹晴向這邊而來,姍姍來遲的身影。
屈至遠長吐口氣,等她不急不徐地停在自己身前,他突然覺得她好像哪里不一樣了?
「怎麼一直盯著我,以為我放你鴿子啊?」廖丹晴笑道︰「今天是跨年耶,路上都在塞車,能到就已經很不錯啦!」
說得也是,他就是考慮到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才約了比較早的時間,看來今年的塞車更甚于往年。
「你看上去精神不錯。」
「有嗎?」廖丹晴反問︰「怎麼我一直都很憔悴嗎?精神好不是應該的?你突然約我出來,又是在跨年,我還想說是不是有什麼驚喜呢!」
她當然不是平常多憔悴,只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屈至遠細細地望著她,終于有了些眉目,是她的神情變了;廖丹晴的確一直都是很開朗的,可她的開朗中也總是蘊含著一種落寞,從她的眼中就能看出來,像是人少了點什麼,而這東西又是她自己都無法察覺的。
她總是嫌他太大驚小怪,為她擔心過多,可他怎麼能放著她內中的空洞不管?就算他知道那不是他可以填補的。
可今天廖丹晴沒有了那種落寞,她的雙眼閃閃發亮,像兩顆磨光的寶石,剛才看到她,就被那寶石的光輝刺了下,讓他感到不適應的就是她的鋒芒畢露,是不是真如她所說,因為心中朗待著,整個人也跟著精神了起來?
屈至遠笑自己,畏東懼西的真是沒用!她有心事他擔心、她神采奕奕他也擔心,這樣不被女人嫌煩才怪,連他都覺得自己是得了「廖丹晴提心吊膽綜合癥」。
「走吧。」他說︰「我們上車。」
「上車?不要吧,我好不容易才從市區過來耶。」廖丹晴有點不情不願。
「我們不去市區。」他說著,為她先開了車門。
廖丹晴掃了一眼車內,口中嘟囔著什麼,還是鑽了進去;他听到了,她是在抱怨他既然有車,干什麼不去接她。
還不是因為每次他想去接她,都會被她嫌煩,說他拿她當小孩子看!本來今天是很高興的日子,他不想做任何讓她不滿意的事,沒想到還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