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開了將近三個小時的車,雷薩非一抵達自家莊園,不禁松了口氣,抹了抹臉,才走進屋里。
知道兒子來找她,卡羅琳掩不住喜悅,興奮的由樓上沖下來。
想起程菀珞是從樓梯上跌下來的,雷薩非三步並作兩步的沖上前,扶住母親。「媽,小心一點。」
卡羅琳滿心滿眼都是兒子,就算真的跌倒也無所謂。
「今天怎麼有空來看我?代理權的事談妥了嗎?」
「嗯,已經告一個段落,接下來我想讓自己放個長假。」雷薩非回答,然後吩咐佣人沖泡母親最愛的茶,送到起居室。
「放長假好呀!莊園這里空氣好,要騎馬還是要打獵,都隨你,偶爾還可以陪我參加晚宴,多認識一些名媛貴族千金。」卡羅琳自以為是的說著,「其實現在的科技很發達,你也不一定要死守在辦公室」
「媽,」雷薩非打斷母親滔滔不絕的話語,定下腳步,鄭重的開口,「你知道我不可能時時刻刻待在莊園陪你。」
他已經听母親說過無數次心里的想望,以往為了不刺激她,他可以笑笑帶過。
但他發現,這麼縱容母親,只會讓她愈來愈不肯面對現實,不願走出父親帶給她的傷害,持續依賴著他,不允許任何人接近他。
卡羅琳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被濃濃的哀傷取代。「我知道……」
雷薩非看著母親臉上表情的變化,心疼不舍的拉著她的手,放緩了聲嗓,「媽,我想娶程菀珞。」
兒子的話像是一記悶雷,轟得她昏頭轉向。
她不懂,一切不是都已經按照計劃實現了嗎?
兒子誤會程苑培是居心叵測的貪心女人,他們之間不再甜蜜、恩愛。
她親手制造讓兩人分開的誤會,扼殺可能圓滿的感情,甚至讓那個女人進了醫院,流掉孩子。
一次解決讓她煩心的事,她連作夢都會笑啊!
但是,兒子剛剛和她說了什麼?
他說他要娶程菀珞?!
「不!你不能娶那個貪心的女人!她是東方人,根本配不上我們雷家尊貴的血統!」
母親錯愕的表情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試著柔聲安撫,「媽,珞珞雖然受了傷,但寶寶沒事,再過不久你就要當女乃女乃了,我們家會變得很熱鬧,這樣不是很好嗎?」
不可否認的,莊園的環境優雅,空氣里有著隨著四季遞進的大自然氣息,四周各季的花草植物林木,以及隱藏在其中的動物生態,可以讓孩子有個快樂的童年。若母親的病情穩定,他會考慮讓程菀珞和孩子留在莊園。
峰回路轉的結果讓卡羅琳大受打擊,尖叫出聲,「不!我永遠不會承認那小雜種是我們雷家的孫子,更不會承認那個狐狸精,永遠不會!」
雷薩非心痛的看著母親歇斯底里的模樣,「媽,並不是所有的東方女人都……」
卡羅琳狂亂而激動的打斷兒子的話,「是!她們全都是狐狸精,所以我的丈夫、我的兒子才會被迷得什麼都不管了!你忘了咱們雷家的血統有多尊貴嗎?」
「媽!」雷薩非沉聲喝道,卻改變不了母親難以撼動的觀念與認定,深吸一口氣,壓抑心里的怒氣。「安娜給我的那些關于珞珞私藏「雷之薔薇」的資料是假的吧?若是如此,你怎麼還認為雷家的血統有多尊貴?再怎麼尊貴的人也會有愛恨怨嗔,也會因為私心而做出尊貴的人不該做的事!」
無法容忍兒子對她的批判,她不敢置信的顫聲說道「她說了?那個狐精真的去向你打小報告?」
「珞珞什麼都沒說,不過手術後麻醉藥末退,她說了很多夢話,可見她腦中轉的全是這些讓她感到傷心、害怕的事。」
氣母親之余,他更氣自己,因為說起來,他並沒有比母親好到哪里。
他不信任自己心愛的女人,用最殘忍的方式否決兩人之間曾經有過的美好回憶,他覺得自己很該死!
根本無法想象程菀珞處在這樣被逼迫、被否定的壓力下,會有多傷心絕望,他還記得她昏迷時說出的第一句話是她愛他啊!
這當下,雷薩非恨不得殺了如此辜負她的情意的自己。
卡羅琳瞠大雙眸,大聲咆哮,「這麼說起來,你也跟你父親一樣,要那個女人……不要我……」
有丈夫寧願要情婦也不要她的打擊,更有被兒子遺棄的恐懼不安,卡羅琳幾乎要崩潰。
雷薩非張開手臂,一把將她攬進懷里。「媽,就算有了妻子,我還是會照顧你,我相信珞珞也同樣願意這麼做,你給我和珞珞彌補你心里傷痛的機會,好不好?」
思緒異常混亂,卡羅琳沒有說話,卻在兒子深具安撫與保證的溫柔語氣下,將內心壓抑的、克制的痛楚宣泄而出。
感覺到母親的眼淚,雷薩非滿是憐惜的嘆了口氣。
他希望母親可以忘記父親帶給她的傷痛,恢復成那個記憶中尊貴優雅又美麗的女子。
他希望他的家可以因為程菀珞而再次圓滿!
當雷薩非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回到醫院時,己經是隔天清晨了。
一進入病房,看見宋可心坐在病床邊打胞,他放輕了腳步,卻還是驚醒她。
「啊!夫人,你要喝水嗎?」听到細微的聲響,宋可心以為是程菀珞醒了想喝水,于是起身倒水。
瞧見她仍帶著睡意,動作卻依舊利落,雷薩非忍不住上前制止,「可心,是我,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听見隱含著笑意的嗓音,宋可心勉強振作精神,抬頭一望,瞬間整個人恢復清醒。「爵……爵爺!」
有著好听嗓音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讓她既崇拜又傾慕的雷薩非爵爺本人。
就算眼前的他下巴冒出胡碴,神態疲憊,卻依舊英俊非凡,讓她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完整。
「今天我會留在這里,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點了點頭,她不忘盡責的報告,「夫人昨晚在爵爺離開後不久醒來,我有喂夫人喝一些流質的營養品。」
听到她醒來過,雷薩非有些忐忑,猶疑的問「她……情緒還好嗎?知道我來過嗎?」
「嗯,知道寶寶沒事,夫人又哭又笑,但……」听到爵爺來過,夫人露出了幽怨哀傷的神情,後來的話語,宋可心當然不敢說出來。
宋可心沒說,但雷薩非大概可以猜到程菀珞的想法,她怨他……沒關系,他已經決定用愛挽回她的愛,希望一切不會太晚。
「我知道了。」他朝她點頭示意,拉了張椅子,在病床邊坐下。
眼見自己在短時間里成為電燈泡,宋可心很是開心。
在古堡里,大家都看得出來爵爺和夫人吵架了,經由夫人差點流產及送命的事,兩個人應該會和好如初吧?
雖然不知道夫人會不會那麼快原諒爵爺,但她可以確定爵爺需要補充體力「應戰」。
「爵爺,吃早餐了嗎?我去幫您買個簡單的三明治和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好嗎?」
女孩貼心的舉動提醒雷薩非從昨晚開始便沒吃什麼東西,胃里空蕩蕩的,有些難受。
「麻煩你了。」
宋可心露出甜美的笑容,收拾好東西,離開病房。
等到病房里又恢復原有的安靜,他看著躺在病床上熟睡的女人,心疼不已。
她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仿佛連睡著也感到憂郁,他修長的手指滑過她的臉龐,落在她糾結的眉心,輕輕撫模,愧疚的低喃,「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讓你難過了……」
程菀珞在渾渾噩噩的夢中徘徊許久,直到听見他溫柔的語調,感覺他輕柔的動作,才緩緩的張開眼楮。
一回到現實,眼底映入雷薩非深深凝望著她的模樣,她幾乎要以為自己還在夢里。
他英俊的臉龐憔悴,但看著她的表情溫柔,那是她不曾見過的模樣,也是她一直想望的……
見她明明醒了,卻靜靜的、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雷薩非柔聲詢問,「醒了?肚子餓不餓?」
程菀珞傻傻的眨了眨眼,心想,她一定是在作夢,否則她所期望的雷薩非不會出現在眼前。
遲遲等不到她的回應,他急急的模模她的臉頰,又探探她的額頭。「你哪里不舒服?別不說話……」
被他奇怪的行徑弄得胡里胡涂,她一雙眼眸眨了眨,表情疑惑。「你……為什麼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