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听說府里來了位嬌客,是二娘請來的,她打算為雲弟多添個如意娘子!」井向天問著自己的娘親,神情有些復雜。
二房的動靜向來瞞不過大房,尤其是斗得暗潮洶涌的井府,任何一房稍有動作消息便如野火般蔓開,很快傳遍井府各角落,下人間竊竊私語、口耳相傳,也衍生出好幾個令人啼笑皆非的版本。
一說二夫人終于要出狠招了,把不得她緣的童養媳趕出井府,迎入新人只是下馬威,目的是要陸清雅識相點,乖乖地讓資,提著包袱自請下堂。
亦有一說是二爺喜新厭舊、始亂終棄,瞧上縣太爺千金的美貌,眼巴巴湊上前博取芳心,棄糟糠妻于不顧,不念舊情只向著新歡。
更夸張的一說是入家自個看上了井府的二爺,不等媒人說親作媒就主動上門會郎君,知曉他有個跟了好幾年的小媳婦,還很不高興地要井府將其休離,說一山不容二虎,她只當唯一的正妻。
眾說紛紜,傳得有點離譜了,不過有一點卻沒說錯,羅雲瑤的確對井向雲一見鐘情。
年前她曾在街上親眼目睹他對一名嬌小女子柔情款款、神色憐愛,那一眼她就動心了,也想要擁有他那樣毫無保留的呵寵。
因此,她有些刻意地接近井府二夫人,故意與之不期而遇,言談中又對井二爺多有傾慕之意,果然引起二夫人的關注,進而有了入府走動的機會。
長輩那關打通了,現在她在意的唯獨是井向雲身邊的小女人,他看那女子的眼神讓她很介意,有如一根針扎著她心窩,教人渾身不快活。
聞言,神態端莊秀雅的大夫人揚唇淺笑。「不就是垂死掙扎嗎!想借著縣太爺這小小的官給自個掙回一點面子,簡直太天真了,異想天開。」
大夫人如此有恃無恐,是因為她娘家的二舅為她找了條明路,和宮里公公攀上了關系,六品芝麻小縣官能大過京里的貴人嗎!她只要在二舅耳邊叨念兩句,包準二房禍事就來了。
「可若真讓她入了門,清雅妹妹要怎麼辦!官家千金哪肯屈居二房,免不得要委屈她了。」他皺眉再問。要元配退出把正室之位拱手讓人,情何以堪!
大夫人睞了兒子一眼,笑意涼薄︰「這是你需要操心的嗎!鶯聲肚子里的那一個給我保住就好,別再讓人弄掉了。」
妾室的死活井向天並不關心,孩子有無他亦不上心,但是……「我想要清雅妹妹。」
「要她!」大夫人拿起杯子的手一頓,挑起眉。
「她是娘為雲弟挑的童養媳,這些年相處下來,她的一些轉變相信娘也有目共睹,看在眼里,難道不會起一些心思嗎!」提起陸清雅,井向天深沉的眼眸中有著熾熱的光芒。
大夫人低付著,「她確實是出乎我意料,原本是不起眼的小身板,容貌也平凡的教人過目即忘,不過近幾年是越長越標致了,秀麗婉約、模樣清靈,一張小嘴也甜得膩人。」
不若二夫人的厭惡,大夫人對自己挑中的娃兒甚為滿意,加上陸清雅嘴甜、做人殷勤,不時會送些自制的小糕點或是窩心的撐傘送衣,噓寒問暖感念大夫人提攜的恩惠,實在讓大夫人這邊很難對她生厭。
陸清雅收買人心的小招式用在大夫人身上是用對了,而要在彼此不和的兩位夫人中擇一當靠山,她當然是選專和二夫人作對的大夫人,保她等于是給二夫人難堪,大夫人樂意得很。
所以久而久之,本來在府內沒啥地位的二房小媳婦就成了大夫人那邊的人,難怪二夫人越看她越有氣,怎麼也無法把她當自己人看待,總暗地里扯後腿做怪要她沒得清閑。
「還有,她擅于精打細算,對帳目的敏銳也不亞于一名男子。」他看過她撥算盤時專注的模樣,面容皎美似有流光,美得像畫里人,看得他目不轉楮。
「天兒,她畢竟是你庶弟的妻室,想想無傷大雅,若是真下手可是會傷和氣,咱們井府容不得兄霸弟妻的丑事。」名分已定就不是他動得了的人了,倫常綱本終究亂不得。
他斂下眼,唇角隱隱勾起一絲冷笑。「若是雲弟主動放棄呢!羅家千金可不是省油的燈。」
「你想要從中挑撥!」知子莫若母,兒子心里想什麼大夫人一清二楚。
「越亂才越有意思,不是嗎!娘莫忘了爺爺的偏心,在他的心里,我們大房什麼也不是。」他這話說得有點不平,眼神也變得森寒。
天底下沒有一成不變的人和事,尤其枚關利益的分配,誰也不會掉以輕心,而井向天的改變,就從老太爺的病重開始。
原本他有心當個愛護弟弟的兄長,即使早對小清雅生出不該有的情意也硬是壓了下去,表現出落落大方的兄弟情誼,但爺爺臨終前的一番話令他氣憤難平,決定不再做好人,不擇手段也要得到他要的一切。
向天不行,他霸氣不足、優柔寡斷,少了井家人的強悍氣勢,井府交給他只能守成,無法造就大局面。
什麼叫「只能守成,無法造就大局面」!在老人家的眼里他就這樣差嗎!比不上行事乖張的雲弟,連井府當家的位置也要雙手奉上!
他是大房嫡生,又是長子,這樣的羞辱太傷人了,他怎麼還能悶不吭聲地繼續隱忍!
子是,他起了比較之心,不肯承認爺爺的說法︰他不是不行,只是沒去做,定要九泉之下的先祖收回輕蔑之語,證明他絕對不輸入。
因為計較,所以有了私心,人一自私便自認為有理,不論對錯總是理直氣壯,路子越走越偏,終于產生心魔。
如果再加上牽涉到女人,那就真的萬劫不復了,為了「得到」,入可以理智盡失,只因越「得不到」越執著。
「天兒,再怎麼樣井府也是自己的家,別弄得無法收拾。如今是我們大房掌權,還伯二房能順藤模出瓜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麼多年了,大夫人已懶得和二房那女人周旋。
「防人之心不可無,二娘和娘爭了二十幾年,她有放棄嗎!何況新人入門未嘗不是一個變量,萬一他們仗著縣太爺的勢逼我們退讓呢!」井向天道。
「這……」大夫人遲疑了一下,稍做深思。
遠水救不了近火,小小一個芝麻官也能砸死人,她家二舅雖親,卻遠在千里之外,若真有事發生只伯也來不及伸援手,待層層向上攀關系營救再回到平陽縣,大事早已底定了,到時再大的官也挽回不了既定的事實。
二房那兒子確實有老太爺當年的氣魄,處事狂霸專橫、手段狠厲,往往一出手便能把對手嚇得退避三舍,做人也不講情面只憑個人好惡。
兒子的提醒讓大夫人憂心忡忡,她也不想把好不容易爭來的大權讓給處心積慮扯她後腿的二房,這是她應得的、忍了大半輩子才有的甜美果實。
「在這里有誰比我們還熟知井府的大小事!不能見容于二娘的清雅正是我們的助力,若能把她拉到我們這一邊,雲弟那兒便有如斷了左膀右臂,必定事事不順心二」他不會給雲弟機會,讓雲弟迎頭趕上他的。
「光是一個清雅就有這麼大幫助嗎!」大夫人心存疑慮,十六歲大的丫頭哪有什麼能耐!頂多撥撥算盤珠子會算帳罷了,請個賬房也不過月付五兩。
聞言,井向天低笑出聲。「娘,你別小看她了,據我所知,雲弟的一些私帳盡在她手中,她只手便能翻天覆地,可是掌握了二房命脈。」
「井向雲竟然那麼相信她!J可能嗎!不就是弱如蒲柳的小丫頭,被炮竹一驚還不知會不會哭得浙瀝嘩啦呢。
大夫人對陸清雅的印象,仍停留在她剛進府那幾年,縱使如今她已長成亭亭玉立、容貌出眾的一八佳人,大夫人也一時無法把她的性子和能干做聯想。
「就算羅雲瑤進了門,她能立刻掌控井府的人脈嗎!她有錢有勢,但卻不見得能得人心,娘發現到了沒!也許你還不曉得守門的叫什麼名字,可清雅卻能笑臉迎人地喊聲「王叔」,她一笑,所有人都跟她一起笑了,記憶甚佳的她甚至能準確無誤地喊出府內一百三十七名奴僕的全名,無一遺漏。」
「咦!真的嗎!」原來她還低估了清雅那小丫頭的本事。「我還知道雲弟常常忙得不見人影,不全是打理我交代他的事情,而是有別的門道在累積實力,我們不能讓他養豐了羽翼反過來對付我們。」他要防堵一切的可能性,絕不讓雲弟有朝一日踩在他頭上。
大夫入端靜的面容微微一凜。「鐘如玉的好日子要到了,這事你看著辦吧,就算讓她娶了官家媳婦揚眉吐氣,也要鬧得她二房一家雞犬不寧。」
「是的,娘,孩兒不會讓你失望的。」井向天揚了揚眉,眼眸含笑。
清雅,雲弟的小新娘,在不久的將來,他將會如願以償的擁有她。
「嗯,我相信你會有分寸,不過鶯聲那里也要顧全,我等著抱孫也等好些年了,再有個意外,非給你納十個、八個小妾來開枝散葉不可,我就不信一票女人生不出半個娃兒。」被兒子一提醒,本來已不欲和二房爭的她和二房杠上了,不讓她當女乃女乃,她就一口氣挑十來個能生的貧家女讓兒子去播種,不信種不出一朵花來。
大夫人說的是嘔氣話,鶯聲流產數次,她早被二房的卑劣氣到不行,可惜拿不出證據就無法討回公道,只能暗吃悶虧,誰教她
當年作主送了個童養媳給二房那兒子,讓他們看得到吃不到,得苦等多年才能瓜熟落蒂。
不過要真讓她氣極了,說不準還真這麼做,反正男子三妻四妾不算什麼,井府也不是養不起,為了有個小金孫,她不排除多幾個媳婦代子盡孝。
一提到自己不得不納進門的小妾,井向天的眼神有些陰沉。「盡人事、听天命吧。鶯聲的事不全是人為因素,大夫說她流過幾胎後身子就變得不易著胎,動輒有小產之虞。」
外人眼中看似受盡寵愛的鶯聲,實際上並不得寵,年年有孕,次次流產,井向天與她同房是逼不得已,為了傳承子嗣才踫她平時的互動少得可憐,他甚至從未正眼看過她。
而且她一有孕象,他立即分房而眠踫也不踫她,任由她獨自忍受孤枕難眠的痛苦,直到再一次流產和調養好足以受孕的身子前,兩人根本很少踫面,他對這設計主子、逼他趕鴨子上架負責的妾室深惡痛覺,當然更無一絲憐惜。
至于孩子,他壓根不想,不是心愛女子所出的骨肉他寧可不要,有了血緣的牽絆只會讓貪婪的女人更得寸進尺,奢望不該得的名分和富貴。
「別說些不中听的喪氣話,下重本給我保住孩子,再貴的藥材只要能補身安胎全給我弄來。不怕撒銀子,咱們就是財大氣粗,把大夫請來長住都成。」這次要是再抱不到孫子,她就要三炫清香問祖宗,看他們到底是在保佑誰了。
「我明白了,娘,你休息吧,我先走了。」井向天起身告退。
「等等,你要回房了嗎!我這兒有幾張保平安的特,你拿回去放在鶯聲枕頭底下,保生產安順。」大夫人。喚住兒子,身為人母,總是為兒女瑣事操心。
井向天收下,放入懷里︰「我到清雅那兒晃晃,有空再找個下人給她送去二」反正小妾有孕在身,見不見面都無妨,他本來就不願和她同處一室,姻的不知羞恥令他一刻也待不住。
大夫人眉頭一鑒。「又是清雅!」這樣好嗎!兒子似乎操之過急了。
井向天無比愉悅地揚唇輕笑二「總要有人給她報個訊吧,讓她心里有底,不求快,只求早,先給予關懷才能令人牢記在心。」
入在傷心時特別脆弱,眼前飄來一根浮木必會牢牢捉住,他就是要做那根給她支持的浮木,當她和雲弟的濃情轉眼成空時,他自然會成為她情感的新寄托。
思及此,他的腳步異常輕快,仿佛有點輕飄飄的。他再也不是羨慕雲弟的那個人,而是被雲弟嫉妒的有福人了。
沒多久,「挽花居」已近在眼前,里頭住著他朝思暮想的可人兒。
「清雅,你別難過了,一切不是你的過失,只怪造化弄人。你要堅強點,不要被打敗了。」井向天扮演著完美兄長的角色,對陸清雅憐惜又愛護,更適時地露出憐憫的目光。
「大哥!」陸清雅一臉不解,不懂他在說什麼,沒頭沒尾的教人听得一頭霧水。
他面帶沉痛地握住她素潔小手。「雖然很不忍心,但是以你的處境,這是必然的結果。你也不必強忍悲痛,大哥會陪你度過這段艱難的日子。」
「發生什麼事了嗎!請大哥直言無妨,清雅承受得住。」他看她的神情……她說不上來,總之怪得讓人頭皮發麻。
「你也知道二娘向來不喜你的存在,對你多有苛待,所以她會做那些事也不足為奇。你若是感到寒心就好好地痛快哭一場,我……」我會抱緊你,抹去你的淚水。
最後那兩句話,他放在心中沒有說,但遲早定會讓她明白他的心意,他才是比雲弟更適合他的人。
陸清雅眉頭輕整,大概知曉他所提何事了。「大哥是指二夫人另外為二爺指了一門婚事的事嗎!」
「你曉得了!」是誰告訴她的!居然搶在他前頭!
她面無表情的把手抽回,繼續啃她的瓜子。「井府是何等人家,爺們後院充盈,豈會只娶一妻!就像大哥先有妾,日後也必有正妻,二爺的妻妾成群同樣是早晚的事,哪需要大驚小怪!」
況且那時她己不在了,早遠遠的離開這使人喘不過氣的大牢籠︰「你能接受他不只你一個女人!」井向天皺著眉,面對她異于常人的平靜反應,他滿臉錯愕。
陸清雅笑了,可笑容卻帶著淡淡惆悵。「我只是井府買來的童養媳,對子二夫人的決定,我有反對的余地嗎!」
要他娶縣太爺的千金?娘這玩笑未免開大了!他早就有了小雅,再來個官家小姐要置小雅于何地!難道能平頭娶進、同為正妻?
別說他不肯委屈患難與共的小娘子,讓她平白多了個「姊妹」爭寵,相信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也不會願意低頭,得與人平分丈夫也就罷了,更何況還不是正室。
本來他以為自己還有時間說服娘親接納他的小媳婦,誰知娘會反將他一軍,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先一步預做安排,教他措手不及。
慶幸的是井府目前和縣太爺那邊僅有口頭上的約定,並未有交換訂親信物的實質動作,他還能從中斡旋,使其打消主意。
只是,對方的來頭不小,需謹慎行事,一方面要令其打退堂鼓,一方面又要顧及女子顏面,分寸拿捏間得恰如其分,多一分少一分都有可能為自己帶來不小的麻煩……
咦!等等,不遠處那笑得前仰後合的小東西不就是讓他苦惱萬分的臭丫頭!而她身邊坐的人竟然是……他大哥!!
正為婚事傷腦筋的井向雲黑眸一眯,迸射出點點灼人的星火,咬緊牙根,冷著一張俊顏走近。
「大哥真有閑情逸致,百忙之中還撥空代小弟與清雅小聚,真是好大的驚喜呀。」是太閑了嗎!他會讓大哥忙得分身乏術的。
像是回到自個家的「主人」,井向雲將愕然征住的小女子拉起,自己落坐在她原先的位置,大掌再毫不費力地扶著她細腰,讓她側坐在他腿上。
這動作仿佛演練了無數回似的,他駕輕就熟,面容冷凜單手環著她腰月復,抱得相當順手,另一只手也像昭示「此女有主」般,撥弄著她黑瀑般的長發,纏卷在自己修長食指上。
只有他最清楚大哥別有所圖,絕非單純來閑聊兩句,男人間的較勁輕易可看出來,不需言明也能感受到那股潛伏的威脅。
「忙歸忙還是得來瞧瞧清雅妹妹,發生那麼大的事,我擔心她鑽牛角尖。想來我也疼了她好幾年,在這節骨眼上怎麼好讓她一人落單,有個入陪在身邊總好過獨自落淚。」井向天逞強的道,雖然她的表現在他意料之外,令他英雄無用武之地,反而被她的無所謂弄得一肚子怒火——
誰曉得她居然不介意老二再娶,笑談間盡是女子的豁達大度!
瞳孔縮了縮,井向雲面冷寒霜。「哪有什麼大事!大哥多心了,我自個的娘子怎會放她無人陪伴呢!我疼她都來不及了,她可是我心尖上的一塊肉。」
井向天笑里藏刀地冷膘他一眼。「尚未成親,喊娘子還早了些,這年頭最不能相信的便是男人心,誰曉得明日天一變,花落誰家!」
「總之不會是你,大哥盡管寬心,我會守好我家的小丹雀。」井向雲回敬他一記冷眼,意思似在說︰我敬你是長兄,別太過頭了,玩笑話最好點到為止。
接收到凌厲的眼神,井向天不怒反笑。「雲弟,為兄要恭喜你了,喜事臨門小登科,你比我有福呀!人在府中坐,如花美眷就自動送上門,這杯喜酒我鐵定喝得暢快,不醉不署休。」
察覺到懷中人兒身子微微一僵,井向雲在心里咒罵不已。「大哥說什麼,我一句也听不懂,你瞧我家小雅要守孝三年,想等喝我們的喜酒還有得熬呢。不過,大伯的位置我們會給你留著,感念你這幾年的照顧。」
「大伯!」井向天眸心一閃,臉色冷了幾分。
「娶妻當娶陸清雅,不做二人想,我的心很小,只容得下她一人。」井向雲以此明誓,此生只願得一妻,絕不心生二念。
只容得下她一人,只容得下她一人,只容得下她……乍听此話,陸清雅平靜的心湖微起漣漪,輕輕蕩漾著,垂下的眼陣中有些許浪潮涌過。
但是她亦明白,世上最不能預測的也是男人心,此時說的就算不是花言巧語,最後同樣不見得能實現,她要記取重生前的教訓,不重蹈覆轍。
她沒有忘記,他從沒愛過她。
想到曾經遭受的冷落和無視,她的心涼了,冷靜地看待「前夫」,他再怎麼看重她,最後也不可能只娶一妻,除了她和「她」,他日後還有三名妾室,全是對他生意有幫助的商賈之女。
「可惜二娘不這麼想,她巴望著你出人頭地,用婚姻來扭轉庶出身分,你的『不做一人想』只J舊是無法如願,新人花轎抬進門,就成了三個人。」井向天點明了二夫人的誓在必行,誰也攔不住。
井向雲臉色微變,牙一咬。「多謝大哥的關心,我想我們『夫妻間』的事還不勞你操心,不送了,鶯聲嫂子還等著大哥過去看
她和肚里的孩子呢。」
他特意加重語氣強調「夫妻間」,眼神更己現出火氣,小兩口的事輪不到外人插手,他們自有他們相處的方式,由不得他人說嘴。
末了,他還提醒大哥可是有婦之夫、快當爹了,得多替孩子積點陰德,最好別妄想別人的妻室,趁早清醒勿再有妄念。
听出他話中的諷意,井向天神情一冷,但顯然不把他的氣惱看在眼里。
「清雅妹妹,如果心里真的過不去的話,記得向夭哥哥隨時都在,我有讓你依靠的肩膀。」想哭就到他懷里來,他的胸懷隨時為她敞開。
陸清雅征了一下,如常地微笑點頭,沒人看出她內心方寸大亂。「嗯,謝謝大哥!!J
「好,那我走了,你自個記著多添衣添飯,別給凍著、餓著了。」他笑著揉揉她頭頂,表情平和得像個疼愛妹妹的好大哥。
井向天走了,可井向雲看出他眼中仍帶著一抹不罷手的堅決。
「我沒讓你穿衣吃飯嗎!你這顆沒石榴重的腦袋點什麼頭!瞧見沒!我在生氣,快說兩句好听話安撫我。」什麼餓著、凍著!大哥當他連自己老婆也養不起嗎!
不發一語地看著鬧別扭的男人,陸清雅拿開他環住自己腰身的手臂,站直身子。「他有說錯嗎!你娘的確有意撮合你和另一名女子,他好意來告訴我,只是不想我為你所傷,我才是被你們犧牲的人耶,我都不氣了,你氣什麼!」她才是最該怒火中燒的人吧。
「你不氣!」他皺起眉,冷冷瞪向她。
她反問︰「我能氣嗎!娶不娶是你的事,難不成我哭哭鬧鬧就能當作全無這回事!而你又豈能周顧二夫人對兒子的殷切期盼,不受出身所累!」
「我對你怎麼樣你怎會不清楚,真能無動于衷的看我另娶他人!」至少他就做不到不受她影響,對她,他是全無保留的淪陷。
如今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已不只是少年時期硬被長輩湊對帶進門的童養媳,而是真正的妻子。情慷日積月累,他看著她由小小的身板長成清妍動人的小女人,心中期待著她每一天的改變。
因為認定了她會是他的妻,所以他任由自己的情意一日日加深,沒有旁的想法。她就是他一輩子的牽絆,唯一願意相守至白頭的人,誰也不能放開誰的手,要一起走到最後。
面對他的質問,陸清雅微微白了小臉。「你對我很好,好到我作夢都會笑醒,有好吃,好喝、好玩的,你總不忘帶上我一份,把我寵得越來越嬌氣,更對你頤指氣使。」
「哼!說得好像把我捧上夭了,為什麼我听出還有但書!」她話根本只說到一半,下文絕對不中听,讓他听了就火大。
不愧是長年相處、形影不離的「自己人」,井向雲對她的了解果然十分透澈,接下來的話肯定會讓他氣得跳腳。
「但是,這世上不是只有你和我而己,我們也有力有未逮的時候,命運的安排總教人無言,『身不由己』是一句老話,卻是最貼切的事實。」所以她才想反抗命運,不再做別入棋盤上的棋子。
他瞪著她。「我要把你房里的書全燒了,看太多書把你都看傻了。」
「智者多慮,傻子沒煩惱也是好的。」她附和的點頭,不是有句話說「生兒愚且笨,開心過一生」嗎!
井向雲瞪她無用,氣憤地將她拉進懷里。「不許犯傻,我就只要一個陸清雅,你要相信我。」
陸清雅笑了,表情卻給人哭泣的錯覺。「你能不娶羅雲瑤嗎!她才有資格做你的正妻。」
即使她重生了,那也是不變的事實,她還記得上一世自己站在低矮的圍牆邊,看他一身紅蟒袍,面露喜色地將新嫁娘扶進新房,一夜紅燭燃燒,而她的心,碎了一地。
「不讓我吼人你不痛快嗎!我氣得真想把你掐死,你還笑……」葺地,他黑陣閃過一抹銳芒二「你怎麼曉得娘中意的官家千金叫羅雲瑤,連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呢!這個……听……听別人說的。」她忽地心虛,眼神閃燦不敢直視他。
羅雲瑤,曾是她前世短暫生命中最渴望成為的女人,有爹娘疼愛,有無懈可擊的家世,據說能興旺夫家,不僅深受婆婆喜愛,夫君也對她百般憐愛,幾乎所有的好事全發生在她身上了。
「別人是誰!」他追問。
「…大哥。J她吶吶的說。
井向雲面上帶笑,眼底卻全無笑意,以手輕抬起她下領。「你要我找大哥對質嗎!」
她抿緊唇,執拗地與他對視,就是不願再開口。
愛得多的人注定吃虧,半響後,先敗陣的是井府二爺。「對我,你還需要隱滿嗎!」
「向雲哥哥,答應我一件事,井府不久後將遇上重大團難,你若許我一個願望,到時我便會先知會你。」很快地,不會太久「那件事」就會來了。「什麼事!」他問。
她搖頭。「你先允了我。」
「好,我允你,不論你要什麼願望。」哪一回他沒順著她!她一使性子,十頭牛也拉不住。
「時候到了我再說。」太早說破,說不定會另生變故。
他點頭,把她摟得更緊。「我不喜歡你對我有秘密,那種捉不住的感覺讓我非常不安。」
「向雲哥哥……」重生的事太離奇,至今連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別人又怎會相信她的奇遇!
她不說,只是因為覺得太荒誕,泊會被視為無稽之談。
他低頭吻上她,有些發狠地蹂脯她的唇瓣,吻得她雙唇紅腫。「我不會娶官家千金,娘那邊我會負責擺平,你什麼也別管地服完孝就好,兩年後我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