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說人的心情會融入食物里,那這份榴蓮酥嘗起來,會不會有苦澀的味道呢?安天心端著剛出爐的榴蓮酥,向楚凌風的房間走去,心中卻祈禱著這一天要是能快點結束就好了。
剛走到大廳附近,一陣悠揚的鋼琴聲突然響起,安天心被琴聲吸引著走到了大廳,一幅美好的畫面頓時映入她的眼簾。
寬敞的大廳里,許洛秋正在彈著鋼琴,安天心不知道那首曲子的名字,只覺得每一個曼妙的音符都在空氣中跳躍著,在明媚的陽光里閃耀,而楚凌風則端著一杯香檳站在她身旁,低眉沉思。
他們看起來,實在般配極了,好像太陽和月亮一般交相輝映,和諧得讓安天心不忍心打破這畫面,她端著茶盤的手不由地微微顫抖,幾乎忍不住要轉身回到廚房去。
「啊,榴蓮酥來了!」悅耳的琴聲戛然而止,許洛秋深深的吸了一下鼻子,小聲歡呼道︰「好香!」
安天心這才回過神來,她不敢直視許洛秋,只能轉向楚凌風,輕聲說︰「楚總,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不等楚凌風回話,許洛秋已經接過安天心手中的盤子,很快吃完一塊甜點,不住地贊嘆,「天心,妳的手藝真棒,難怪凌風經常夸妳。」
被這麼漂亮的人稱贊總是開心的,可今天不知怎麼的,安天心就是提不起勁來,她強忍著心中莫名其妙的情感,總算擠出一個笑容向許洛秋道謝。
「喜歡的話,就經常來,想吃的東西,我都會給妳準備。」完全無視安天心的存在,楚凌風喝了一口酒,看看大廳里的鐘,「洛秋,今天就留下來吃晚飯吧。」
雖然他的語調跟平常沒有任何分別,但安天心卻听得出來,他的話有多溫柔……真討厭,為什麼這種時候自己會靈敏地感覺到這種事情呢?
「啊,都這個時間了!」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許洛秋驚呼一聲,隨即搖搖頭微笑道︰「真是的,每次覺得開心的時候,時間就過得特別快。」
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生氣,楚凌風微微頷首,Francis早已拿著許洛秋的大衣和包包無聲地在一旁等待。
許洛秋接過大衣,想了想,轉過身,微笑著對還沒離開的安天心開懷道︰「安小姐,謝謝妳,希望可以經常品嘗到妳做的菜肴。」
許洛秋的身上有安天心叫不出名字的香水味,很淡,卻很好聞,她幾乎不敢握住許洛秋禮貌伸過來的手,潛意識里,她甚至害怕自己身上的油煙味,會玷污眼前之人身上那種清純高潔的氣息。
安天心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抬起頭,恰好看到楚凌風望向許洛秋的的眼神,那是安天心從不曾見過的眼神,像是面對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充滿了溫柔的贊嘆。
看著他一路護送許洛秋到門口,安天心的心像針刺一樣劇烈地疼痛著,盡管她知道,這不是她可以奢望的生活,但是她依然怨恨殘忍的生活為她打開一扇門,讓她看見些許希望之後卻又毫不留情地把門關上。
她再也無法忍受奪眶而出的淚水,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伏在床上,失聲痛哭。
不知道究竟是在哭命運的不公平,還是這些天來在楚家受到的所有委屈,唯一慶幸的是,在這種時候沒有人來叫她去工作。
「天心,天心。」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潘英愛敲了敲房門就徑自推門走了進來,手里端著一碗蓮子粥,「晚上怎麼沒來吃飯?」
「啊,潘姐。」安天心趕忙擦去臉上的淚水,「我……我不餓。」話音剛落,她的胃就發出一聲不適時宜的響聲,她臉刷地漲得通紅。
潘英愛嘆了口氣,把粥放在桌子上,「人是鐵,飯是鋼,妳中午就沒吃什麼東西,晚上再不吃,身體會吃不消的。」
幾句貼心的話語,听得安天心又忍不住落淚。
「妳也不用瞞我,喜歡上少爺的,又不是妳一個。」潘英愛淡淡地說。
「潘姐,我不是……」安天心急忙辯解。
「好啦,好啦,我活了多少年,什麼樣的事情沒見過,」坐在她身邊,安撫似的拍拍她的背,潘英愛繼續說道︰「我知道妳想說什麼,妳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去的。」
知道自己再辯解下去也沒有用,安天心只能含著淚點點頭。
「我到楚家這麼多年,算是看著少爺長大的,別看他平時總板著臉,心地卻是很好的,所以妳會喜歡他,倒也不算看錯人。但是天心啊,听潘姐一句話,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不是自己的,就不要去想,因為想了也得不到,反而害自己傷心。」
「我……我也沒有想要怎樣,可是……可是現在看到他……就想哭……」安天心抽噎著說。
潘英愛端過粥,遞到她手里,「妳看啊,蓮子心苦,可是苦過之後,吃什麼都是甜的,在這里做事也是一樣,熬過這陣子,總會嘗到甜頭的。」
安天心點點頭,接過碗,小口小口地吃著,蓮心的苦味漸漸在嘴里散開,她已經嘗不出粥的味道。
快快吃完,她送走潘英愛,困意逐漸襲來,她躺在床上,很快睡著了。
◎◎◎
對于安天心所經歷的一切,楚凌風毫無知覺,但自從安天心發現自己的心意後,她對楚凌風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變化。
雖然還是像以前那樣不敢看著他說話,但是她不再像之前那樣瑟縮,做事也慢慢有了分寸,再沒有犯過初來時把房間搞得一團糟的錯,交待給她的事情,她也能干淨利落地完成,以至于楚凌風最近看著她的眼神偶爾會帶著有些好奇,卻從來沒深究。
或許對他而言,只要楚家給了安天心足夠的薪水,她所做的一切就是理所當然的。
這天,安天心送過飯菜後正準備離開,楚凌風卻突然開口叫住了她,「Francis沒有給妳新的衣服?」
有輕微潔癖的楚凌風忍不住又皺起眉頭,視線盯在安天心制服上那塊明顯的污漬上。
「啊……」下意識地伸手去擋那塊油漬,但想到此時做這種事也毫無意義,她想了想,說道︰「Francis一直很忙,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說衣服的事情。」
听到安天心的回答,楚凌風的眉頭皺得更深,示意她先不要走,他立刻叫來了Francis。
剛進到書房就看到安天心站在旁邊,Francis的眼中一瞬間閃過一絲竊喜,他恭敬地對楚凌風微微躬身,「少爺,您有什麼吩咐?」
「給她換身衣服。」楚凌風對安天心揚了揚下巴。
這次居然不是給她收拾爛攤子?Francis有些詫異,「可是少爺,如果要給她添置衣物,這一季的預算可能不夠。」
「不夠?」楚凌風一揚眉毛,「我不記得這一季有什麼大的開支。」
「每年初都要舉辦一場大型宴會,由許家和楚家輪流舉辦,今年輪到我們家,夫人的意思,是在宴會前盡量縮減家里開支,以備宴會的不時之需。」Francis恭恭敬敬地回答。
「宴會的開支有專門的基金,和置裝費是兩筆不同的支出,怎麼會不夠?」听了管家的回答,顯然不習慣被人拒絕的楚凌風語氣越來越冷,他掃向Francis的視線宛如刀劍般銳利。
「少爺,置裝費是留給楚家人添置宴會服裝用的專項開支……」絲毫不為他的怒氣所動,Francis瞥了安天心一眼,不緊不慢地說︰「用在外人身上,怕是不太合適。」
「楚總,沒有關系,我就穿這個……」听他們兩個人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爭辯,安天心突然覺得自己無論穿新的還是舊的制服都沒差別,或者說,舊的可能會更好,因為廚房的工作很容易將制服弄髒,如果是新制服她可是會心疼的。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楚凌風狠狠瞪了一眼,她當即嚇得不敢再說下去。
「合不合適,我說了算。」楚凌風不容置疑地做了結論。
「可是,少爺……」Francis還要辯解。
「還有哪里沒听明白?」他的氣勢是如此咄咄逼人,比起一家之主,此刻他更像是個在商場翻手雲,覆手雨的精英商人。
如果有人要違抗他的決定,恐怕他會立刻將那個人當作對手來看待,毫不留情地摧毀掉,然而令安天心覺得悲哀的是,看到這樣的楚凌風,再想到自己的心情,她竟然覺得有些想哭。
沉默了好一會兒,Francis終于不再爭辯,他轉頭對安天心緩緩開口︰「安小姐,請跟我來。」
抬眼看了看楚凌風,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這時候給自己什麼表情,可當看到楚凌風只是面無表情地對自己點點頭後,安天心心中一緊,默默地跟在Francis身後離開。
一路上,兩人各懷心事,都沒有說話,到了Francis的辦公室,听見門在自己身後關上,她不由自主地覺得緊張。
「安小姐,妳到這里工作多久了?」Francis突然發問。
「一個月了吧。」安天心遲疑地答道,心里揣摩著他的用意。
「一個月啊。」Francis微笑著找出卷尺,開始測量安天心的尺寸,「可是我總覺得,安小姐像是昨天才到這里來的呢。」
腰間的卷尺突然收緊,勒得安天心的腰隱隱作痛。
「身為一個下人,居然可以讓少爺從自己的置裝費里拿出一部分為自己用,看來,是我小看安小姐了。」Francis的語氣听不出絲毫的變化。
「不是的,Francis,我……」
「才來了一個月,安小姐好像是月兌胎換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得承認少爺的確有看人的眼光,安小姐,妳大概也很得意吧。」一邊測量安天心的肩長,Francis一邊貼在她耳邊不懷好意地說。
「我真的沒有……」
「不過我要提醒妳。」不等她說完Francis就打斷了她,「就算少爺在這個家有絕對的權威,不代表妳也能和他一樣,少爺的心思盡管多變,最重要的部分始終沒有變過,安小姐,妳應該懂我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