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夫人出牆 第五章 真相 作者 ︰ 千尋

盛夏,天氣熱得人快要熬出油,幸而杏芳齋前頭種了好幾棵大樹,枝葉茂盛,冠蓋雲集,遮天蔽日,濃蔭覆地,遮去了霸氣的日頭,帶出幾分涼意,在外頭當值的風喻和小四說笑了兩聲,擦了擦額頭汗水。

「方才王爺回來,我見他的臉色不大對勁。」小四用袖子搧了搧涼。

「這些日子以來,王爺的臉色幾時對過,他啊,肯定還在介意賀姑娘嫁給宮大人。喜歡就搶唄,王爺權大勢大、錢又多,還怕搶不贏嗎?干嘛悶在心里頭發大火。」風喻不以為然的咕噥著。

「跟你講過幾百次,王爺不喜歡賀姑娘。」

至于在意……多少有一點吧,前兩日他刻意繞到「那邊」找何競說幾句話,終于見到聞名已久的賀姑娘,乍然看見那張臉,他狠狠的嚇了一大跳,像看見鬼似的,連連倒退好幾步。沒想到天底下竟有這麼像的兩個人,王爺真該去查查,她和關倩之間有沒有什麼關系。

「你不懂啦,真正喜歡一個姑娘,就會像王爺那樣,患得患失、神不守舍的。」風喻挺挺胸,說得很懂的樣子,雖然他沒什麼經驗,但男人喜歡女人那套,他看過很多。

小四沒好氣地瞥了風喻一眼。他不懂?天底下再沒人比他更懂他們家王爺了,王爺才不喜歡賀心秧咧,他只是、只是……舊情難忘罷了。

「不說這個,宮家那個華哥兒好像已經進去挺久了?」小四問。

「是挺久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不過是個小屁孩,但王爺和慕容公子好像挺看重他的,嗯……不必懷疑,肯定和賀姑娘有關,愛屋及烏嘛。

風喻傻笑兩聲,小四知道他在想什麼。真是的,他這人有病啊,明明講過那麼多次了,王爺不喜歡賀心秧,他怎麼老講不听?

算了算了,他又問道︰「你有听說嗎?王爺不娶惠平郡主了。」

「講到這個,」風喻精神來了,他站直身子,往小四那里靠了靠。「今兒個晚上你要不要去參加慶祝會?」

「什麼慶祝會?」

「慶祝大伙兒死里逃生啊,一人出一兩銀,廚房要開大灶,滿府下人要熱熱鬧鬧替咱們逃出生天慶祝一番。」

小四笑了,王爺養這群下人真不曉得做啥,沒有成王這條快捷方式,王爺不曉得還要多費多少精力才能把局勢給扳平回來,偏生大伙兒高興成這樣,還辦慶祝會,真是……不過,雖然很沒良心,他還是笑著湊上去,低聲問︰「一兩銀子要交給誰?」

杏芳齋外頭雖熱,但小四和風喻兩人心情好得只差沒哼小調了,但杏芳齋里頭,表情凝肅的蕭瑛可是讓站在桌前的宮華背心微涼。

他懷疑,讓氣溫下降的不是屋里四周擺放的冰塊,而是蕭瑛那張寒臉。

回到王府,蕭瑛就讓人把宮華給找來,慕容郬原本想退下的,蕭瑛卻幾句話把他給留下。

他說︰「郬,你不必避開,這件事原本早該讓你知道,瞞著是因為時機未到,現在皇帝益發枯槁,也許三年不到,朝堂就要變天,你心里早一點有底也好。」

因此現在慕容郬就坐在蕭瑛身側,看著自己的徒弟,滿臉羞慚、低頭不語。

「還不說實話嗎?」

蕭瑛輕哼一聲,宮華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六皇兄……」

爆華扯扯嘴唇,半晌才喊出一句多年不曾喚過的稱呼,這稱呼卻讓慕容郬驚訝不已。

爆華喚王爺六皇兄?難不成宮家與當今皇帝有親戚關系?不對,他聯想起如意齋里王爺與宮節的對話——把蕭霽交還給本王管教吧。

蕭霽?他就是沒死成的蕭霽,是先皇一心想立的東宮太子、未來的王儲?慕容郬看著宮華,目不轉楮。

「當年我親手把你交給宮展,囑咐他,好好照料你長大,便是他手段再高,也不可能欺瞞宮節和吳氏,自他們眼皮子底下換了兒子,卻全然不知,何況當時真正的宮華已經死去。說,那個宮節到底是何人假扮?」

爆華……不,是蕭霽,他面有難色地看著咄咄逼人的蕭瑛,這種事他要怎麼說才能解釋得清楚,可眼下不解釋哪成?

「他的確不是宮節,她是宮晴,宮華的小泵姑。」

這幾句話讓慕容郬的心湖掀起萬丈波瀾。宮節竟是……女子?

難以言喻的情緒一古腦兒涌上,像前僕後繼的大浪,打得他頭昏腦脹,滿腦子里只容得下一件事——宮節是女子、宮節是女子……

同樣的震驚也壓上蕭瑛的心,他不是宮節而是宮晴,那麼……兩個女人怎能成親?換言之,成親只是臨時之策,不管是為了替宮晴隱瞞身分、為幫隻果隱瞞懷孕事實,都能達到效用。

說不出胸口那個感覺是什麼,是失而復得的歡喜,還是事實迫人的震撼?

可是不對……不通,還有哪個部分是接續不上的……

蕭瑛舉杯,喝光滿盞茶水,他轉著杯子、閉上眼楮,細細分析……半晌,他放下杯子,沉聲問︰「難不成你打算說服我,當姑姑的會認不出朝夕相處的小佷子,還是要讓我相信,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竟能通古今、知政事,斷案如神,見識遠遠超過大部分男人?」

蕭霽死死咬住下唇,實情如果能夠講得清楚,他早就將一切都招了,哪會兩邊瞞、雙方騙,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不想說?你這是在維護誰?宮家嗎?你真把自己當成宮節的兒子、宮展的孫子了?」

蕭霽苦了舌根,不是不想說,是說不清吶。六皇兄又沒穿越過,這種事沒親身經歷,誰會信?

蕭瑛的耐心很好,但事關賀心秧,先前他會對宮節沖動,現下自然會對蕭霽咄咄逼人。

「也好,你就當自己是宮家人吧,好好去念你的書,考你的科考,安安分分當個官兒,終此一生。」說著,他轉過頭,再不看蕭霽一眼。

「六皇兄,不是……」蕭霽被他急得想跳腳,問題是,跳腳蕭瑛也不會放過他。

「不是什麼?這幾年來,我冒著生命危險為你謀畫,為父皇留下的一紙遺詔,傾盡全力要扶你登上大位,沒想到你連幾句實話都不肯講,我這是何必呢?何必讓自己月復背受敵,一邊應付蕭,一方面還要應付你這個白眼狼。」

這段話又讓慕容郬再大吃一驚,之前所做、所布局之事,他竟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蕭霽鋪路……

消息雖震人心,可這麼一來,許多他想不通的謎底全揭開了,難怪當初一個區區七品縣官遲遲未上任,蕭瑛會派出大批暗衛找人,因為他在意的不是那個七品縣官,而是蕭霽。

難怪他方表達欣賞宮華的勇氣,蕭瑛就慫恿自己收人為徒。

難怪那紙早已無用的遺詔,他會小心收藏。

難怪他會親自幫宮華上課,還出面將那些退隱的當世大儒聘來,指導宮華朝堂政事……這一切一切,都是在為蕭霽的帝王之途鋪路啊。

蕭霽看看蕭瑛,再望望慕容郬,苦啊苦,他怎麼就變成白眼狼了?!

他吶吶道︰「六皇兄,我從沒欺騙過你任何事,除了這件……因為它真的是不好說啊。」

「既然不好說,就別講了,勉強人的事我做不來。」蕭瑛冷笑兩聲。

蕭瑛話說完,慕容郬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他做不來勉強人的事,誰做得來?連自以為心計深重、權術高明的皇帝都被他耍得團團轉,硬把「不甘不願」的六皇子召進御書房起復,他還說不會勉強人?

「六皇兄……」

蕭霽被逼到底線了,退兩步、再退兩步,不明所以的人都以為他想奪門而逃,偏偏蕭瑛就是把人給看得透透澈澈,知道他不是想逃,而是內心萬般掙扎,不知該如何解決眼前的困境。

「回去吧,既然你不能全心信任我,那我也沒什麼好講的。」蕭瑛起身,就要往門外走去。

終于,蕭霽恨恨一甩頭,在蕭瑛出門之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蕭瑛轉過頭,冷冷掃他一眼,「決定和盤托出了?」

「是。」蕭霽痛苦萬分地低下頭。

蕭瑛滿意地坐回位子上,向慕容郬投去一記勝利的目光。慕容郬看著兩人,嘴巴撇了撇,搖頭,早晚都要妥協的嘛,何必演上這一場,蕭霽怎麼贏得了這只老狐狸。

「六皇兄、師父,我發誓,接下來的話不是怪力亂神、不是胡言亂語,如果六皇兄和師父肯細細分析,定然能夠分析出我所說的不是謊言。」

還沒開始說呢,就擔心他們認定他說謊,這是哪門子心思啊。

不過蕭瑛和慕容郬都沒多話,兩雙眼楮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

蕭霽拉直了眉頭,吞下唾液,遲疑了須臾才開口,「五年前,六皇兄將五歲的我送進宮家,宮家上下對霽兒疼愛有加,霽兒也將他們當成親人,年初,收到朝廷派令,宮節領著全家赴邑縣,沒想到會在王家口遇賊人,當亮晃晃的刀子落下,我的身子感到一陣劇痛,便失去知覺,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沒想到醒來,竟發現自己變成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那是一個比我們這里晚了千百年、教人無法理解的時代,那里有電視、計算機、汽車……所有我沒見識過的文明。

「我拼命學習、拼命吸收我們這時代沒有的知識,我以為自己會在那里重生、長大、年老、死去,沒想到五歲那年一場莫名其妙的病,我昏迷了,再次醒來,發覺自己又變回了霽兒,過去的那五年就像場夢,而我竟回到了被賊人砍傷的那天,最不可思議的是傷勢竟不藥而愈。」

「這是怎麼回事?」

「在那個時代,將這種靈魂從一個時代空間移到另一個時代空間的現象,稱之為穿越。」蕭霽解釋。

穿越?好熟悉的字眼,突然間,蕭瑛想到賀心秧曾經問過他,「王爺,你也是穿越的嗎?」

那時他搞不懂什麼是穿越,現在……他有了機會明白何謂「穿越」。

他看著蕭霽的眼神專注,絲毫沒有把他的話當成小孩子的胡扯。

因為傾听者的態度良好,讓蕭霽順順利利地把自己兩度不可思議的穿越經歷完整說出。

好幾次,他以為蕭瑛要對他冷笑,問︰還有更荒謬的故事嗎?

沒想到,他沒有,蕭瑛和慕容郬維持一貫的態度和表情,靜靜听取他「令人難以置信」的故事。

這一說,就說了將近兩個時辰,講到蕭霽雙腿發酸,蕭瑛體貼的讓他坐下,講到嗓子發啞,慕容郬細心的遞給他一杯茶水,然後,蕭霽越說越起勁,他把在二十一世紀的五年生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交代完畢。

他們听著那個難以想象的未來世界,電視、計算機、飛機、捷運、手機……女人可以同男人一起上學念書,還可以和男人一起競爭選皇帝,露手露腿、不分什麼職業的女子都敢大方在男人身前展現性感……那是一個多麼讓人難以想象的世界。

慕容郬追問,「就你所言,兩輩子的姑姑長相不同,你怎麼知道這個宮晴是你前輩子的姑姑應采莘?」

「就像六皇兄所說的,兩輩子的姑姑性情見識大不相同,晴姑姑以女德為戒,處事說話分外小心,絕不會落人口舌。

「采莘姑姑是檢察官,見過的尸體、辦過的案子多如過江之鯽,她的性格冷靜、穩重,踫到再大的狀況也不會輕易驚惶失措。

「當然,最初我會發現相異處,是因為采莘姑姑在想事情時,會習慣性的拿筆在手中轉……」

「賀心秧也會。」蕭瑛橫插進一句話。

「她是學姑姑的,她覺得那樣很帥,有一段時間摔壞了好幾枝筆,她的繼母還曾懷疑是不是她的零用錢不夠,把筆拿去轉賣給同學。」

「既然宮晴和賀心秧都是從那個時代來的,為什麼在邑縣城郊,她認不出你,你卻認得她?」

六皇兄的問法,代表他信了自己?

蕭霽忙不迭回答,「我在那里是個五歲孩童,在這里卻是個十歲少年,我和姑姑是靈魂穿越到蕭霽、宮晴的身子里,隻果自然認不得我們,至于隻果,她是受我們所牽累,連同身子都一起穿越過來,我當然一眼就能認出她。」

「那就沒錯了,那天你對著她喊︰隻果、賀傻秧、哈佛、格林都曼、死小孩、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笨小優……就是想讓她認出你是誰?」慕容郬插話。

「難怪她懂得海運、懂得禁海令是舍本逐末的笨事情。而她和宮節……不,是宮晴,她們異口同聲說兩家是鄰居,並不是謊言。」

「姑姑的工作很忙,從早到晚在外面跑,往往一通電話就得出門,她一個未出嫁的女人要帶著我過生活,非常辛苦,那時候,大部分時間陪我、照顧我的是隻果。」

丙然是深厚交情,蕭瑛點點頭,問︰「既然宮晴是女的,她為什麼要和隻果成親?」

這話就是明知故問了,但蕭霽沒發現自己正一步步踩進陷阱,認真而誠懇地回答。

「穿越到古代時,隻果並沒有和我及姑姑在一起,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摔在荒地上,後來被牙婆所救,以為時來運轉、漸入佳境,沒想到卻被下了藥、賣進青樓里,她在那里被壞男人欺負了,月復中有了孩子。

「隻果和姑姑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對我們這里的大夫並不信任,她們擔心拿掉孩子會有生命危險,于是決定把孩子生下來。」

蕭霽說完,忍不住嘆氣,他並不知道那個始作俑者是誰,否則也不會把壞男人說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啖人家的肉,但蕭瑛知道、慕容郬知道,兩人相視一眼,眼底卻都有了淡淡笑意。

「放心,既然她們是你的家人,我自然會好好照顧她們,回去後,你什麼話都別多說,還是照平日那樣,上課進學,認真跟著郬修習武藝。」

見蕭瑛不但信了他,還承諾幫忙照顧姑姑和隻果,蕭霽松了口氣,高懸的心掉回原處,雖然他真的很想替家里多承擔一些,但他畢竟只是個十歲孩子,能力有限。

「謝謝六皇兄,但姑姑和隻果大概不希望被照顧……」

他想說的是,如果要「照顧」的話,手法可不可以隱密些,別像之前送房子、送下人那種。

但他話沒說完,就讓蕭瑛接續了下去。「兩個女人不受照顧,要怎麼活下去?」

蕭瑛嗤笑一聲,但下一刻便斂起笑臉,他忘記了,在之前或者在「前輩子」,她們都沒依賴別人的照料而活。

蕭霽的聲音在喉嚨里卡了卡,才勉為其難的說︰「她們都是獨立自主的女性。」

蕭瑛嘆氣。「你先回去吧,隔幾日,你得多騰些時間出來,我讓杜品尚替你講解朝堂上的大小事。」

「杜品尚?前宰相?」

「沒錯,他是個人才,只是不為蕭所用,你可以從他那里學到更多的權謀之術。」

「我知道了。」

「今日我已經進宮見過皇帝,他病得很厲害,那身子不知還堪多少折騰,你要隨時做好準備。」

「我明白。」

「明白最好,回去吧。」

蕭霽拱手躬身,轉身離開書房那刻,方才沒插話的慕容郬開了口,「華哥兒,回去勸勸你姑姑和賀姑娘,六品知府的俸祿不多,如果能接受王府襄助,那就再好不過了。」

听著慕容郬的話,蕭霽粲然一笑。

「師父放心,隻果很能干的,日後一月進銀百兩沒問題,如果六皇兄要照顧,能不能在朝堂上多維護維護姑姑,別讓她著了人家的道兒還全然不知,她們……對于官場上的心計權謀不大懂。」

「百兩銀?一個女人要怎麼賺?」蕭瑛沒理會後頭那些,挑出重點問。

蕭霽抬頭挺胸,驕傲地拋出震撼彈。「她寫艷本,很好賺的。」

蕭霽離開,門關起,幾道黑線飛上兩人的額際。艷本?堂堂知府大人的妻子竟然寫艷本維生,還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蕭瑛看慕容郬、慕容郬看蕭瑛,忍不住兩人縱聲大笑。

「你要注意一下蕭霽的品性,他竟然認為寫艷本是值得驕傲的事情。」慕容郬想起蕭霽驕傲的態度,又笑了。

「比起為十二兩銀子拋頭露面,翻尸體、抓凶手,躲在家里寫艷本就能進帳百兩,的確值得驕傲。」他損了宮晴兩句,惹來慕容郬一個大白眼。

蕭瑛輕哼,在如意齋里,兩人眉來眼去,真把他當傻子啦,他會看不出端倪?不,再推得更早些,在邑縣時不知道是誰借著自己名義,給人家送幫手?如果不是太了解他,蕭瑛當真會相信慕容郬好男風。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你這種皇兄,蕭霽的品性想端正都難。」慕容郬不爽蕭瑛批評宮晴。

「是吶,像你這麼正的梁柱,也會覬覦宮大人的男兒身……」

兩人一句句來去,彷佛回到那年少林,無憂無慮的年少光陰。

爆晴從如意齋回來,匆匆進主屋,紫屏、苓秋立刻迎上來,想伺候她洗臉更衣,她揮揮手,讓兩人下去。

她在屋里繞過一圈,沒找到賀心秧,直接往書房走去,然後,看見把錢當命看的賀心秧正在與銀子拼命。

看見宮晴進屋,她抬起笑臉說︰「再兩章就寫完了,這兩天,妳得幫我找人回邑縣,約汪老板到京城一見。」

想到銀錢又要入袋,她的心情開朗舒懷。

進京城之前,她又走一趟書鋪子,汪老板除了給她近三百兩的版稅之外,還偷偷塞了二十兩銀子,當是給她的中介費。

由于銀錢入袋,這一趟進京的路上,雖然為了怕遭賊人覬覦,發生宮晴、宮華赴邑縣時的慘劇,租下兩輛看起來很不稱頭的寒酸馬車,但吃喝住店她可是沒在省的。

汪老板說,書賣得比預期中好,他打算進京城盤下一間鋪子,希望她的「公子爺」能努力、拼命、盡情的寫。

這正是她想要的,自然忙不迭的滿口應承下來。

想到很快就可以贖回自己的賣身契,可以和蕭瑛再無瓜葛,她心情就好到不行……

可……不明所以地,心情好到不行的人,卻總在想起債權人時郁悶不已。

甩甩頭,甩掉那個帥到讓人口水直流的男人,賀心秧放下紙筆,走到宮晴面前,歪著頭,笑彎兩道眉毛說︰「果果他姑,怎樣?皇帝長得好看嗎?凶不凶?有沒有額外賞賜什麼給我們?」

下回,說不定可以把皇帝給搬進書里當主角呢。

「這待會兒再談,隻果,妳先幫我想想這幾句話是什麼意思。」

「好,妳說,我听听看。」

「想來公事、家事定會讓宮大人忙得不可開交、分身乏術,既然如此,就把蕭霽交還給本王親自管教吧。」

她本想輕輕揭過,不把蕭瑛的話當一回事,可回來的路上,不知怎地,眼皮直跳、心里越想越毛,好像有什麼陰謀籠罩似的。

賀心秧望瞭望宮晴,她的表情凝肅。「這是誰說的?」

「蕭瑛。」

賀心秧點頭,緩道︰「前面幾句沒什麼難解的,升官娶妻,妳本來就會比以前忙,重點是後面那句——就把蕭霽交還給本王親自管教。就把蕭霽交還給本王親自管教……就把蕭霽交還給本王親自管教……」

賀心秧在口中念念有詞,很顯然地,蕭霽是一個人,一個大家都不認識的人,可蕭瑛吃飽沒事跟晴要一個沒人認識的人做什麼?

「蕭霽他跟妳有什麼關系嗎?」賀心秧發問。

「我是穿越人,所有和我有關系的人全都留在二十一世紀,蕭瑛干嘛跟我要一個我不認識的人,除非他瘋了。」

沒錯,她們都想到同一個重點上頭。

「他那個人哪會發瘋,他只會把人給逼瘋。」賀心秧咬咬唇,繼續認真思索。「蕭霽、蕭霽……這名字好熟,我在哪里听過啊?」

「既然姓蕭,定然和皇家有關。」

「沒錯,如果與皇家無關,他干嘛想要親自管教?只是宮家和皇家……」

想著想著,兩人齊齊坐到案前,下意識拿起毛筆,各自在指間轉轉繞繞。

「我想起來了!」突然,賀心秧把毛筆一丟,興奮地看著宮晴。

「想起什麼?」

「我在花滿樓時,婢女薔薇講過皇家秘辛給我听。她說老皇帝有許多兒子,其中最適合當皇帝的有三人……」賀心秧將當時听到的話盡量忠實呈現,說完後,靜靜望向宮晴。

「妳的意思是,東宮太子之爭時,最小的十六皇子蕭霽只是三歲小兒,兩年後老皇帝死,蕭挾兵權登基,蕭瑛為自保而殺了蕭霽?」

「沒錯,既然蕭霽已經死了,他干嘛向妳討,除非蕭霽就在妳身邊,妳卻不自知?」。

「你以為蕭霽是老鼠還是螞蟻?一個活生生的人在我身邊,我會不知道?」宮晴沒好氣的瞪她一眼。

「好吧,從頭來過,既然沒辦法從我們這邊推理,就由蕭瑛身上開始,有沒有可能,其實蕭瑛殺蕭霽只是煙幕彈,事實上他早已經把蕭霽交給宮節,所以宮節知道蕭霽是誰、知道自己把蕭霽藏在哪里,而假扮宮節的妳卻不知道?」

「有可能,按時間計算,蕭已經當了五年的皇帝,換言之,假設蕭瑛把五歲的蕭霽交給宮節,那麼蕭霽現在已經是十歲的少年……」

當十歲這個數字同時出現在賀心秧和宮晴心里時,她們詫異地對望一眼,不會吧……她們猶豫的張嘴,異口同聲。

「果果!」

「天,居然是果果……」

推敲出這個答案,賀心秧慌了,她跳下椅子,忘記自己是個孕婦,在屋子里來來回回快步走著,嘴里碎碎念不停。

「完蛋,穿越人最怕沾染那些嚇死人的皇家事,下場都很糟的,妳怎麼會沒事跑去收留一個十六皇子?」

爆晴無奈,人又不是她收留的,她頂多是……借尸還魂啊,以前的帳算在她頭上哪里公平。

「我還以為,蕭瑛是我們能踫到的最高等級,沒想到竟然會招來一個沒當成皇帝的小皇子,瘋了嗎?我們不是說要低調低調再低調的,現在家里頭居然窩藏了一個當今皇帝極力要消滅的人物……」

還說什麼歸隱山林,屁啦,那家伙根本不是求取寶名,他絕對是要鬧革命,絕對是要把現任皇帝給踢下寶座、取而代之,最可恨的是,蕭瑛絕絕對對在這件事情里頭有參一咖。

越想越跳腳,賀心秧激動的指手畫腳,那個狐狸男根本就是早設好圈套,等著二十一世紀的笨蛋往下跳,她們還傻傻的配合、傻傻的被他拉到同一陣線,天吶、天吶……造反是殺頭的大罪啊!

想到這里,她心疼地捧自己可愛的小頭顱,怎麼才剛重生,就要再死一遍,嗚……上帝耶穌加佛祖,為什麼她的命壞到這麼透頂?

「我還以為果果是天生驕傲,沒想到是因為他的出身不同凡響,我還以為他資質優異是因為染色體基因的問題,沒想到他是在宮廷中用教導皇帝的方式養大的。」重重嘆氣,宮晴也想和隻果一樣跳腳,可惜她老成慣了,做不出這麼幼稚的舉動,只不過一枝筆在手里越轉越快。

「什麼意外相助、什麼認慕容郬為師,我看從頭到尾,通通都是蕭瑛刻意操作的,他故意對我們示好,給房給人給官位,讓我們在無所防備的時候,把我們拉下水。」賀心秧越講越火。

「別想這個,先讓人把果果找回來,確認了事實之後再說。」

「好,他最好不要是什麼鬼蕭霽、最好不要跟皇家沾上半點關系,不然這個死小孩會完蛋到不行。」

賀心秧撂下狠話的同時,心里已經在想著整治人的滿清十大酷刑。

但是,何競派出去的人沒找到果果,因為這時候,他正在蕭瑛的杏芳齋里,講解穿越,以及那個讓人難以想象的二十一世紀。

她們等很久,連如意齋送來的高級晚膳都沒吃,兩個人板著臉孔,一心一意等待死小孩回家。

可憐的死小孩,好不容易月兌離蕭瑛的逼迫,一回到家,又有兩個虎視眈眈的女人在等著。

于是一個很了不起的皇子乖乖站在桌前,兩個沒有品級、沒有身分的女人,安坐在桌後,一張無辜童顏對上兩張憤怒臭臉。

「我有沒有講過華盛頓的故事?誠實為上策,是什麼意思,你懂嗎?」賀心秧冷冷說道。

蕭霽低頭,緊閉雙唇,臉色些微蒼白。

「他不知道,妳的課白上了,他覺得櫻桃樹那種事,能裝死就裝死唄。」宮晴也沒在軟的,冷言冷語,冷進他的骨頭里去。

「唉,人心隔肚皮吶,虧咱們對人家掏心掏肺,沒想到換來的竟是滿篇謊言。」賀心秧眼楮一瞄一勾、一挑一橫,搞得蕭霽心緒大亂。

「妳別傷心了,他連親姑姑都能夠騙,還有什麼人不能欺?」宮晴拍拍賀心秧的肩膀,安慰得很假仙。

「我是傷心自己教育失敗,虧我修了那麼久的幼兒教育,還科科考一百,誰知道這樣的天才老師,竟然教出來的孩子是個屁。」

簡直是屁極了、屁透了,如果他不是皇子,如果擰他耳朵不會被那個狐狸王爺幾瓶毒藥活活弄死,她會手下留情嗎?

「那我呢,我還與他有血緣關系呢,多冤吶,妳說,我該不該去放血?」宮晴又冷笑兩聲,那表情和「還珠格格」里的壞皇後一模一樣。

「哦哦,不對哦,你們的血緣關系是上輩子的事,人家這輩子可是高高在上的小皇子,尊貴的血緣和妳大相徑庭,怎麼會有關系?」

賀心秧的好意提醒听在蕭霽耳里成了五雷轟頂。她們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是誰告訴她們的?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難不成真的是……匪諜就在你身邊?

「對厚,我怎麼忘記這件事了?太好了,他和我沒有關系耶。」宮晴拍起手,興奮的模樣像個孩子似的。

「既然沒有血緣關系,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偶爾出賣一下下……應該沒關系吧。」賀心秧笑得和那個惡毒王爺有得拼。

蕭霽听著兩人的對話,手腳開始發抖,緊抿的唇幾乎要發出哭聲。

「什麼『應該』沒關系,是『本來』就沒有關系,隻果,妳有沒有听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了在這個落後又缺乏文明的時代里生存下去,犧牲一、兩個人本來就無可厚非。」

「晴,妳說得真好,無可厚非耶,我現在就去報官,說尊貴偉大的十六皇子就住在我們家里面,只要我們大義滅親,皇帝肯定會饒過我們,說不定我們還會成為民族英雄,被人塑像,放在廟里供奉耶。」

蕭霽那張臉苦得像吞了十斤黃連。什麼民族英雄?吳鳳嗎?民族英雄不是用來讓人家砍頭的嗎?

「問題是誰能證明他是蕭霽?」

「我們不能證明,不過蕭瑛肯定可以,讓皇帝派人到蜀王府去抄家,絕對可以找到證明檔。」

「沒錯,雖然滴血認親很不科學,但被逼急了也可以試試。」

「哼哼……就這麼決定吧。」她們一人伸出一手,啪!Givemefive。

蕭霽再也忍耐不住,口里發出一聲哀求,「姑姑,隻果……」

在他被逼到絕處,不知如何是好時,笑聲從門口傳來,剎那間,三人表情翻轉。

蕭霽松口氣,救兵來了。

而正得意萬分、覺得快要逼出答案的宮晴和賀心秧卻冷下臉孔,深吸口氣,他們來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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