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池溪身體不適,可以輕松地瞞過梁家上下所有的人,卻唯獨瞞不過梁夫人陶靖妤,她生的兒子,只要有丁點的不妥,她都可以看得出來,何況這次梁池溪真的傷到根本。
望著他眉眼間的倦色,陶靖妤的心痛了起來。
「母親不必擔心,我沒事。」
兒子微笑著安慰她的模樣,讓她淚盈于睫,一方干淨的棉帕遞到她的面前,她接過來輕拭眼角。
「這次,是怎麼了?」這麼嚴重,梁曲居然也沒有報上來。
「請吳大夫來瞧過了嗎?開的什麼方子?」
「都妥了。」他認真地望著她,「母親,我有一事要跟你說。」
「說吧。」陶靖妤伸手握住兒子的掌,她的兒子,當年用自己的命換了她的命,都是她害了他。
「我想娶她。」梁池溪很輕、很平靜地說出這幾個字,但語氣是肯定的。
「是……曲兒嗎?」自己的兒子,自己最清楚,這麼多年下來,很多事情她旱已看在眼內。
「是。」
「唉……」陶靖好嘆氣,「那孩子不會同意的。」
「我會解決。」
「子玉,娘只想你過得開心,別的什麼都不在乎。」她輕拍兒子的手,「如果娶她是你想要的,那就娶吧。」這世上,什麼都是假的,什麼家世、地位、名和都沒有用,唯有兒子才是她在乎的。
「謝謝母親,」這個家里,只要母親同意了,那一切都不會是問題,他一直都明白的。
「她倒是個好女孩。」陶靖好將棉帕一點一點地折好,潔白縴細的手指,在暗繡竹葉的面料靜靜地翻飛,分外好看,「可惜太死心眼,你選的這條路,可不好走。」
「我會解決。」
「哦?你會解決?那麼子玉,你告訴娘親,你打算如何解決你即將過門的未婚妻呢,嗯?」
衛碗瑩,羅方城知州衛敏的嫡出長女,長得人如其名,肌膚如瑩似玉,美貌天成。
她站在廳中,就算滿滿一屋子人的目光都在打量著她,卻依舊面不改色,沉穩自若,毫不怯場,將官家小姐的氣派表現得淋灕盡致。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這樣的女子,要花多少心思才能養出一個來。
「瞧瞧,這模樣長得可真是俊。」老夫人一見到她,險上的笑容就沒有停過,看著她的眼里帶著十分的滿意。
「老太太,您可別夸她,再夸,她可得意了。」衛夫人坐在老夫人身邊,嘴里雖然謙虛著,但神情是驕傲與自豪的,她生的女兒這麼好,當然值得安慰。
「來來來,到我身邊來。」老夫人朝衛琬瑩招了招手。
衛琬瑩輕移蓮步走過去,縴若無骨的手剛一放入老夫人攤開的掌中,就被握住了。
「我瞧著這孩子,再歡喜不過了。」老夫人拍了拍她的小手,轉過頭望向衛夫人,「這次你們可得在我們家多住段日子,讓這孩子陪陪我。」
「可不是。」二姨娘方素馨燦笑著接話道︰「自從得了你們要來的信,我們老太太可是天天盼日日念,這打一見面,就歡喜得很,夫人和小姐可不要嫌我們家小,多住些日子才是道理。」
「老太太的六十大壽,我們怎麼也得湊這個熱鬧。」衛夫人笑著回答,算是應承了。
「琬瑩會不會嫌陪我這老婆子悶得慌?」老夫人看向衛琬瑩。
「怎麼會,琬瑩求都求不來呢。」她的微笑得體而完美,「只要老太太不嫌棄,琬瑩肯定天天陪著您。」
「瞧這小嘴甜的。」老夫人聞書笑得非常開心。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來,這樣的場面,算是極難得的,老夫人一向都是喜靜怕吵,像這樣滿滿一屋子人,實在是太少見。
除了梁翰遠的那些姨太太,還有她的二兒媳和三兒媳都帶著女兒,和房里的姨太太趕了過來。
今天不是別的日子,今天是梁家最重要的長孫梁池溪未婚妻登門的日子,自然是萬眾矚目。
原來梁池溪訂過親,一直到最近大家才知道有這件事,事實上,這事其實就連老太太梁夫人也是剛知道。
此事說來也真是當下得真,而且也非常老套。
當年衛敏只是大安城的一名秀才,才華是有的,可惜家貧無力趕考,偶然間識得梁翰遠,梁翰遠覺得他有些才氣,便以銀兩資助他上京趕考。
那衛敏自然感動萬分,他也知道梁家有一個多病的長子,于是便承諾︰「如果將來得中,定與梁家結為兒女親家。」
這樣的承諾,梁翰遠自然听過就算,並未放在心上,後來這衛敏果然中榜,遠赴羅方上任,多年來也就斷了往來。
誰知道年前接到衛敏的信,說是女兒待字閨中,期待跟梁家履行當年的親事。
這一石激起千層浪,梁池溪的婚事,說實話,梁家不可能沒有考慮過,他是嫡出,又是長孫,他沒有成親,兩個弟弟自然也跟著不能成親。
可他的身體實在太差,好人家的女兒,未必肯嫁,差一點的,老夫人怕委屈了孫兒,再加上老夫人也怕成親這事,更加掏空他的身體,所以遲遲未定。
這突然來了封信,又是官家小姐,還是讀書人,听來自然是好的,只是多年沒有消息,突然說要結親,定有內情。所以老夫人就藉著要辦六十大壽,發了張帖子請衛夫人及小姐來梁府一聚,一是看看衛家小姐的品貌,二也了解一下突然要結親的緣由。
按理說非親非故,衛家堂堂知州沒理由帶著未成親的女兒住到梁家來,不過他們的婚事除了當事人知,世人並不知,所以梁家稱她們是逮房親戚,過來祝壽,自然也掩了悠悠眾口,因此今天這位衛小姐才會在這里。
這一看,衛小姐的相貌自然是一流的,舉止談吐也大方得體,再說家世,雖然衛老爺官不算大,知州而已,與梁家來往的都是皇親國戚,一品大員,這衛家自然更是比不得梁家富可敵國,但勝在是舉人出身,是讀書人,教養出來的小姐,肯定也不會差。
老夫人自然是越看越愛,覺得讓她來配自己的孫兒,勉強還配得上,喜得合不攏嘴。
可老夫人高興歸高興,她心里清楚,梁池溪的婚事,任何人說了不算,最終作主的,還是他自己。所以她也不急,先安排衛家母女茌梅院住下,等找個時機讓梁池溪和衛小姐見個面,以衛家小姐的容顏,這事估計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想是想得挺順理成章的,只是成與不成,那還真就不好說了,不過一切都還按照老夫人的計劃往前走,尤其是梁翰遠派人打听過衛家的情況後,對這樁婚事更是沒有什麼疑問了。
原來衛家重提往事的原因很簡單,因為衛敏上司的職位明年就會有空缺,他想要往上走,這打點的銀兩要想個法子出,于是親事,就提了出來了。
知道原因就好,錢,他們梁家有的是,不怕人沖著錢來,只怕人沖著別的來。
老太太的心安了,更積極計劃要讓兩個小的見一面,她相信,以梁池溪的條件,任何女子見到他,都不會不心動。
本來老夫人以為這事不好辦,要詳細計劃,誰知道在她很委婉地提出讓梁池溪跟衛小姐見面時,他很爽快地就同意了。
「祖母說怎樣,就怎樣,孫兒沒有意見。」
一旁的梁曲很平靜地為他們斟茶,手穩茶定。
「子玉願意見琬瑩?」老夫人驚喜地還愣了一下,半晌才回過神來,高興地直點頭,「合該如此,每次我跟你母親提你的親事,她都是不著急,可把我給急壞了,你今年都二十五了,早就該成親了。」
「讓祖母擔心,是孫兒的不是。」
「好孩子。」這個孫子到底是她最疼愛的,怎麼看怎麼愛,「你就好好調養身子,初八那日我跟你父親說了,全家一起吃頓飯,到時你再跟琬瑩見個面,你覺得怎樣?」
「全憑祖母作主。」
「好,乖孫。」
老夫人欣慰得眉頭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送走老夫人後,粱曲上前問道︰「少爺,你要不要去躺一會?」他這場病來勢洶洶,養了一個月了,還未痊愈,最明顯的就是他的體力差了很多,看一會書,眉間的倦色就掩不住。
「不必。」梁池溪端起茶杯,輕輕地聞了聞茶香,「今兒天好,我想再坐會。」
只怕好的,不是天,而是他的心情吧?
梁曲眼眸暗了暗,低下頭去不再勸他。
粱家像這樣一大家子圍坐在一起吃飯,實在是太不尋常了,就連除夕過年,都沒有過這樣場面。
先不說包括大家長梁翰遠難得在座,就連根本不可能跟他同席出現的陶靖好,居然也坐在了桌前,這已經夠讓人大吃一驚了,雖然沒有照規矩坐在他的身旁。
不過更讓眾人驚訝的是,那位常年連見一面都難的大少爺梁池溪,居然也緩緩出現了!
這實在是……
毫不夸張地說,梁家好幾房姨娘進門多年,可是連他的面都沒有見過呢。
整張桌子,除了養傷的三姨娘和七姨娘,梁家所有的主子都列席了。
梁池溪進入大廳時,一身素色的裳袍,襯得他眉目如畫,神采飄逸,分外地好看出塵,他長得一點都不像梁翰遠,而是跟陶靖妤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般。
男生女相,在梁池溪身上,一點都不違和,相反還俊美到讓人驚嘆,這般風采,這般神韻,果然,上天是公平的,他的身體不好,是為了平衡凡夫俗子的怨氣。
衛夫人在看到梁池溪時,真的是用驚訝來形容,她一直以為女兒要嫁的,會是一個病怏怏連走路都成問題的男子。
這些日子,她雖然是陪著笑臉,但暗地里也為女兒的將來流眼淚,可是現在她看到了梁池溪,她突然覺得這樣的男子,哪怕只嫁給他一天,都是美好的,她心底的不甘,瞬間被抹掉了。
所謂家宴,就在眾人皆驚的狀況下沉默地展開了。
當梁曲將為少爺準備的食物與餐具擺好時,五姨娘立刻捂著嘴輕笑出來,「我們大少爺果然嬌貴,就連跟家里人用餐,也是獨一份,老爺……」
不必任何人出面,梁翰遠只是一個眼風,立刻就讓她把話噎了回去,而且背後開始冒冷汗。
桌面的氣氛一時僵住。
「妹妹定是眼饞大少爺的菜了,放心,今晚廚房可是專門有準備你愛吃的冰糖肘子。」
一向八面玲瓏的方素馨立刻笑著打破僵局,而其她的姨娘們也配合著笑了笑,這才讓場面沒有那麼難堪。
這二姨娘,一直都是能干的,否則梁翰遠的後院也不會交給她來打理,這麼多年,她可是打理得井井有條。
有五姨娘的教訓,接下來沒有任何人敢隨便開口。
梁曲除了認真地為少爺布菜,她的眼楮不自覺地還是會往那個衛小姐的身上看。
她以前曾經想象過,少爺會娶一個怎樣的女孩為妻,必然要是美麗的,不說傾國傾城,但也要是清麗月兌俗,這樣才配得上她俊逸出塵的少爺;脾氣自然也要是好的,少爺那麼溫柔,肯定也要娶一個賢惠淑良的妻子,要知書達禮;家世更是不用說,只有書香世家培養出來的女子,才襯得上她才氣橫溢的少爺。
這些要求,衛小姐都符合,她美麗優雅,落落大方,最重要的是,她很明顯是一個懂規識矩、有教養的人。
梁曲跟在少爺身邊這麼多年,她多少也學會了些許看人的眼光。
衛小姐挾菜時,非常斯文,絕不會去挾離自己略遠的菜,她吃飯細嚼慢咽,目不斜視,哪怕今晚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注視在她與梁池溪身上,她都沒有絲毫的窘迫或者不好意思,她表現出一個官家小姐的氣派,冷靜自持,不焦不躁。
梁曲覺得自己應該為少爺感到高興的,有這樣一個未婚妻,她的少爺的將來才是值得期待的。
自從那天之後,少爺待她依舊是好的,可她總覺得哪里不一樣了。
以前她待在少爺的身邊,只要少爺的一個眼神,她便知道他想要做什麼,偶爾哪怕什麼都不做,只要陪著他,她都是自在的,可是現在,她依然知道少爺想要什麼,仍然可以做得很好,可是那種親昵自然的感覺,好像在消失。
一種她抓不住的,迅速在消失。
少爺似乎是對她失望了,她隱隱地感覺到,但她卻無力改變現實。
她的少爺,值得最好的,而她,卻是他最壞的選擇。
她願意一輩子就這樣陪在少爺的身邊,做丫鬟伺候他,要她做什麼,她都心甘情願,哪怕將來少爺娶妻生子,她也願意以這樣的方式,陪伴著他。
不近,也不遠,剛剛好的距離。
這場家宴,哪怕有二姨娘時不時地說說俏皮話活躍氣氛,依舊顯得幾分尷尬。
梁老太太因為年紀大了,飲食清淡,不喜讓子孫遷就她,所以她只是出來略坐一坐,就回自己的房里用餐。
梁老爺是一如既往的冰臉,沒有絲毫的情緒,陶靖妤在人前,梁家的體面還是要顧的,所以她也是靜靜地用餐,不發一語。
梁佑家的長相跟梁老爺非常相似,俊美非常,但性格也像他,沉默寡言型,只是今晚好像心情不好,眼底帶著陰郁。
梁佑先是一看到梁曲就眼直直的看,又因為長輩都在不敢明目張膽地看,一邊吃飯還要一邊偷看,算是忙的,也無暇去做別的。
梁池溪應該算是這場家宴里唯一自在的人,不過話又說回來,他這個人無論去到何種場合,都是自若淡定的,只不過他吃得並不多,尤其是跟這麼多人用餐,胃口可想而知。
這頓飯在二姨娘的努力下,還算是平和地接近尾聲。
梁池溪擱下筷子時,二姨娘瞧準時機這才進入正題,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陶靖妤一眼,「我瞧著大少爺最近身體似乎不錯,這幾日棲木苑的景兒不錯,綠樹成片,不如大少爺明兒得閑上那里逛上一逛。」
這個邀約,大家都听明白了,這是要給這對未婚夫妻制造偶遇的機會呢。
眾人的眼都聚到梁池溪的身上,就看他如何回應,他若拒絕,只怕這位衛家小姐就出局了,若是同意……
「二姨娘有心。」他接過梁曲遞過來的帕子,輕輕地抵了抵唇角,「既然景致不錯,自然可以去賞上一賞。」微微一笑後,施施然起身,「各位慢用,我先告辭了。」
眾人皆沉醉在他那溫潤的笑中,一直到他離開飯廳依舊回不過神來。
所謂如沐春風,大抵就是這樣的感覺了,剛剛他只不過初初展顏,竟有一種繁花開遍的燦爛感覺,這樣的男子,真是……
望向衛家小姐的目光中,有著羨慕,有著感嘆。
衛琬瑩放下瓖銀烏木筷,接過丫鬟遞來的錦帕按按唇角,抬頭朝大家一笑,看不出喜怒。
第二日天公也是作美的,連日來的陰雨停了下來,一大早,陽光明媚得讓人想大聲歌唱,被雨水洗刷過的綠樹,分外清爽。
棲木苑與百花苑都是梁府的花園,只是百花苑種滿名花,百花齊放;而棲木苑則植滿古樹,綠蔭如水。
據說這座園子當初就是為了梁池溪所設,因為他聞不得花香,所以特意建了這座園子供他游息,可惜他的身體實在太差,光是竹苑都不怎麼踏出,更何況到棲木苑來游玩。
可就算他不來,這園子也還是一直為他預備著,尋常除了植樹匠人出入,不許旁人走動,大好的景致就被生生擱置。
幸好今日添了幾分人氣,梁池溪在二姨娘的陪伴下,慢慢地在這綠樹環繞的園子里逛著,梁曲穩穩地跟在他們身後三步遠的地方,半低著頭並未賞景。
過午時分,日光正好,不似清晨露重,梁池溪緩緩行來,倒是真心在看景,他一向喜歡自然地恩賜,綠樹青山流水各有各的妙處。
一路行來,很明顯可以感受到造這園子的人,是花了很大的心思的,假山,活溪水,
綠樹,草地,每一處景致都不同,每一處的設計都匠心獨運。
「這里的水杉倒長得極好。」梁池溪模了模水杉挺拔的軀干,贊嘆地說道。
「可不是。」二姨娘也停下腳步,「這水杉,當年可是你父親花了大錢從越平運過來的,那種樹的人也一直悉心照料著,也幸好都活了。」
「費心了。」
「那都是應該的。」二姨娘笑望著他,「大少爺該累了吧?不如我們去前面的亭子歇會子?」
這才是今天的重點吧?梁池溪點了點頭,「也好。」
于是不無意外地,在亭子里遇上了同樣來賞景的衛家母女。
互相見禮後,聊了一會,二姨娘就一拍額頭站起來說道︰「你們瞧我這記性,昨兒一早,老爺交待讓我準備周家的賀禮,我竟給忘了。」
她朝衛夫人笑道︰「這周家是大安的通判,周家老爺添孫,我們自然要湊這個熱鬧,只是夫人你知道我們小門小戶,對官家的規矩不熟悉,不如夫人今兒就心疼心疼我,過去幫我出個主意,看送什麼賀禮才會不失了臉面。」
這話說的,自然是天衣無縫,只是也真的太假,堂堂梁家二姨娘,不可能連一個小小的通判的賀禮都不會挑。
只是說的人和听的人都明白,這只是個借口而已,內容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既如此,琬瑩就在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是。」衛琬瑩很乖巧地答應了。
這場戲演完,戲子退場,只剩下兩個主角跟幾個丫鬟,在涼亭里待著,一時間氣氛還真有點尷尬。
「听說衛小姐善弈?」梁池溪是多麼體貼的一個人,自然不會讓人家小姐就那麼晾著。
「善是不敢說的,只是略略會下幾個子。」
「那不如我跟衛小姐下一盤,等衛夫人回來?」梁池溪指了指擺放在一旁的棋盤。
衛琬瑩看了眼,點頭同意。
她的貼身丫鬟立刻靈巧地取過棋盤來擺好,「請公子、小姐對弈。」
梁池溪朝衛琬瑩做了個請的手勢,她輕聲道謝之後,執著白子開了局。
古語有雲,棋局如人品,跟一個人對弈,最能看出此人的人品如何,這位衛小姐,下棋有大將之風,布局縝密,行動小心,看得出來是一位圍棋高手。
微風吹過,綠濤起伏,古典的涼亭里,一對男女執著黑白子靜靜對弈,男的俊逸無雙,女的溫婉雅柔,坐在那里就是一幅美麗的畫卷,讓人不忍破壞。
梁曲的頭,變得越來越痛,痛得快要站不穩了,她今天起床就覺得渾身都不舒服,尤其是頭部,里面一抽一抽地在不斷扯緊。
她望了望那對璧人,指甲戳進掌心里,頭痛欲裂。
一局終了,衛小姐縴白的指一粒一粒數著棋盤的棋子,數完之後抬頭嫣然一笑,「你贏了我一子半。」
那抹笑,動人心弦,可梁曲感覺到腦海里一片空白。
「是衛小姐謙讓。」梁池溪笑著回應。
「我可沒有。」衛琬瑩的笑更明媚,「不如我們……」
「再下一局。」兩人同時說出這句話,明明還是陌生人,卻已然默契十足,話音一落,兩人相視而笑。
梁曲感覺到腳下的地面像是突然裂開了般,她的身子直直地往下掉,無處攀握,四周都是絕望。她突然就看不下去,覺得那種默契而美好的畫面,像是生出刺來,直直地戳入她的眼內,疼痛難忍。
她生平第一次擅離職守,沒有待在少爺的身旁,而是突然轉身,飛一般地逃離那儷影雙雙的美好畫面。
「梁少爺,她……」這突然的舉動讓衛琬瑩有幾分驚訝地望著梁池溪問道。
「抱歉,我這個丫鬟比較冒失。」梁池溪連眉眼都沒抬,「她可能剛剛想起來,廚房的火還未熄。」
「噗嗤」一下,衛家小姐被逗得笑了,「你的丫鬟可真有趣。」
那笑聲也長出刺來,梁曲像是在刺上赤足而奔一般,痛得眼淚都快要飆出來。
是,她忘記看火了,所以那火燒了起來,從里到外,將她自己燒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