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也得先知會一下,還有,你的輕功怎麼這麼好?」瞧他一眨眼就跳上去救了她,那她拼死拼活的爬上樹摘花又是為了什麼?
頓時覺得自己簡直是班門弄斧,早該猜出他功夫了得,否則又怎能從靈山山壁上全身而退?全怪她一時之間沒想那麼多,才會讓他耍得團團轉。
或許在他心里,還在偷偷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吧?
「我經年累月跑遍大江南北,若沒有基本的功夫,又如何能保護自己?」他是大夫,能醫人,卻不能醫自己。
「那你也該先說一下嘛!害我還傻傻的替你爬樹去摘花。」甚至差點摔掉一條小命。
「我阻止妳了。」是她執意要爬的。
是,他是阻止她了,該怪她自己太過古道熱腸嗎?自不量力還想一飛沖天,活該讓人看笑話。現在花沒采著,還得勞駕他救她一命,如此一來,她豈不是欠了他一回?
「抱歉,花沒采著。」她懊惱的嘆口氣。
她唉聲嘆氣的模樣,讓他忍俊不禁,笑意爬上他的俊容,柔和了他嚴肅的線條。華泠攸忍不住多覷了他幾眼,雖然不是頭一回見他笑,但能見他這樣笑得自然的情況,倒是不多見。
真迷人哪!她暗忖。
「我上去采吧。」原本他就想親自出馬,偏偏有個傻妞搶先一步。
「你覺不覺得,這春末香和松樹,就像是一對夫妻,咱們這樣強行摘了花,像不像在壞人姻緣呀?」興許是她這樣,才會得到報應。
他俊眉微挑,顯然對于她的論點不予置評。
「春末香和松樹並不是夫妻,充其量只是寄宿關系,各取所需罷了。」
他冷漠的言論,讓她忍不住抱怨起來。「喂,你這人怎麼這麼冷血呀?就連一丁點想象力也沒有嗎?」
「我不需要那種東西。」他睨了她一眼。
「虧你還是個宅心仁厚的大夫,目光放遠些也不成?」她跺著腳。
「那種不切實際的想象,對醫理並無幫助。」而他一向不願浪費時間在無謂的事情上。
「諸葛光明,有沒有人說你很冷漠?」讓她好想拿石頭丟他。
聞言,他唇角微揚,不發一語的仰頭望著樹梢上的春末香,在她滔滔不絕,忙著數落他的不是之際,他運氣一躍而上,動作迅速的摘了幾朵春末香後,極為優雅的旋身落地,一氣呵成。
手中的白色花瓣散發著淡淡香氣,如此一來,續命丹的藥引便尋著了兩味,剩下的兩味,還得往北去尋找,回眸望著站在他身後,正鼓著雙頰的華泠攸,他意味深長的盯著她好半晌,而後輕嘆了口氣。
「我性情古怪是眾所皆知的事,倘若華姑娘在意,那麼切磋醫理一事,就此作罷。」
她心頭一驚,拼命的搖著頭,在她為他「出生入死」,找著了這春末香後,說什麼她也不能放過他呀!擺放在她書架上的藥冊,全是她的心血,她還等著讓諸葛光明去實現她的理想,怎能讓他一走了之?
「不不不,我一點也不介意你的性情古怪,你是赫赫有名的神醫,若不能和你鑽研醫理,我會含恨而終的。」她急忙解釋,彷佛錯過了這次機會,就真的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含恨而終?這話說得也太夸張了吧!
「神醫之名不敢當,我不過是行醫救人,如此而已。」他從不以神醫自居。
他謙虛的口吻,讓她對他的好感又添上幾分,雖然先前他鄙視的態度讓她有些受傷,不過所謂不知者無罪,看在他願意答應她要求的份上,她也就不追究了。
「你忒謙了,諸葛光明的醫術出神入化,這神醫封號絕非浪得虛名啊!」她從不拍人馬屁的。
「虛名不過是過往雲煙,何須掛懷?」他淡道。
「你可知道,你這個神醫名號,是多少人盼也盼不來的?」她多想成為人人欽佩的大夫,偏偏她卻連醫個人都不行。
老天爺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妳認為神醫這個虛名,真有那麼重要?」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當然呀!至少不像我,走到哪兒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她輕嘆了口氣。
聞言,他俊眉微挑,手中握著剛摘下的春末香,凝視了她好半晌,只見他薄唇微啟,醇厚的嗓音緩緩流泄出來。
「妳真的從沒醫治好一個人?」
「你說呢?」她也不願意呀!
「這樣吧,妳願不願意和我配合?」他提議。
「配合?怎麼配合?」她納悶的皺著眉。
「當我的助手。」他莞爾。
做神醫的助手?這點她連想也沒想過,原本只想和他切磋醫理便足願矣,沒想到他居然願意收留她當他的助手!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呀!
所以她淪落成了替神醫提藥箱的藥童,跟著他四處問診,看見平時躲她躲的跟鬼似的村民們,全都傾巢而出,爭先恐後的跑來她家讓諸葛光明看診,其中還有不少是一群正值二八年華的少女。
若說老人家身體不適也就罷了,那群丫頭平時都在溪邊洗菜挑水的,哪里看的出是生病的模樣?瞧她們眼中透露出愛慕的神情,她就知道她們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于他。
「老伯,你肝火旺,氣血虛,時常覺得手腳冰冷,我這兒有些補氣帖,一日三回,慢火熬煮,吃上一星期便能恢復健康。」諸葛光明準確無誤的說出老者的癥狀。
「哎喲!真不愧是神醫,不用把脈就能說出我的病狀,果然厲害!」老者欽佩的贊許。
「是呀!扁用看的就能看出梁老伯的病來,神醫之名,果然不同凡響!」眾人不免津津樂道。
「各位未免把我給神化了,梁老伯面色紅潤、口干舌燥、雙眼混濁,實乃肝火旺所導致,純屬經驗,並不代表我用看的就能斷病如神。」他莞爾道。
「不不不,諸葛大夫,你真的是咱們靈南村的救星呀!自從華丫頭她爹死後,村里頭幾乎沒幾個能干的大夫,唯一的吳大夫又因為年邁,腦袋早就不大靈光了,而華丫頭她……」正滔滔不絕的梁老頭,倏地住了嘴,差點忘了正主兒就在這里,他可不想再度傷了華丫頭的心。
盡避早已習慣村民們的閑言閑語,但每听一次,她的心就像被針扎了一次,那細微的痛楚,即便不礙事,但卻也令人刻骨銘心,如果可以,她寧願當個再平凡不過的人,也不想當什麼大夫。
靶覺眾人靜默著,氣氛有些微尷尬,她揚起唇角,故作無事的低頭將藥箱里頭的補氣帖遞給梁老頭。
「梁老伯,這補氣帖記得要一日服用三回,別忘了。」她細心囑咐。
「哦……」收下她遞來的補氣帖,梁老頭搔了搔頭,悶不吭聲的起身離開。
氣氛微妙的變化,讓眾人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諸葛光明神情自若的繼續替下一個病患看診,似乎全然沒察覺到這詭譎的氣氛。
「針。」他沉聲輕喚。
華泠攸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手上還把玩著他藥箱里的瓶瓶罐罐,看這藥箱雖小,但也是應有盡有,而且分門別類擺放得極為整齊,甚至還在瓶身上,寫上了藥名。
里頭還擺放著一本冊子,上頭龍飛鳳五的字體,儼然就是他的字跡,里頭的內容,似乎是在撰寫藥方……
「看夠了嗎?」冷然的語調在她身旁傳來。
她猛然一驚,杏眼圓睜的抬眸望著他,只見他面無表情的從藥箱里拿出一包布巾,不疾不徐的在桌上攤了開來,只見里頭擺放著九支銀針,他抽出一支長約一寸六分的銀針,在空中閃著微微光芒。
「你要替她施針?」她眨了眨眼,忍不住湊上前。
「她體內瘀血滯留,導致氣息不順,我得替她去除瘀血。」
看著眼前面色臘黃,奄奄一息的老嫗,華泠攸沉吟了好半晌,針灸可是她的家傳絕活,論起針灸技術,她絕對引以為傲,只是她不再替人看診後,已經有多久沒提過針了?
沒忽略她眼中燃起的火苗,他將手中的銀針遞給她,此舉讓華泠攸感到錯愕。
「為什麼要給我?」看著手中的銀針,她突然感到驚慌。
「試試看吧!讓我見識一下妳的能力。」他揚唇。
「可是……」她很久沒替人針灸了。
「若妳真的想擺月兌過去,那麼就試吧!」他難得有耐性的諄諄善誘。
「真的?」她是怕把人弄掛了就糟了!
「有我在,不用怕。」他溫柔的笑道。
他的話有如一道春風,緩緩拂過她的心田,頭一回她對自己感到有自信,像是擺月兌了那個過去的自己,從今以後,她將月兌胎換骨,不再是人人唾棄的辣手大夫了。
思及此,她眉開眼笑,執起銀針,聚精會神的朝老嫗頭上的穴道扎去,原本還奄奄一息的老嫗,忙不迭的跳了起來,說什麼也不肯讓她施針。
「華家丫頭,是誰準妳替我扎針了?我是找諸葛大夫替我看病,不是找妳,妳少來害我。」
「婆婆,有我看著,不礙事的,就讓她試試吧!」諸葛光明溫和的安撫道。
「不成,若讓她治,我的一條老命就不保了。」她驚恐的連搖頭。
「算了,不用勉強了。」華泠攸扯唇苦笑。
瞧她一臉失望至極的模樣,他心里也升起一抹疼惜,普天之下,尚未有他醫不好的人,這老嫗只不過是氣血凝滯,有他看顧著,他不相信華泠攸能弄巧成拙,況且,她的醫術也絕非泛泛之輩。
「婆婆,莫非妳不信任我的醫術?」他語氣雖輕,但臉上卻有著不容置喙的神情。
老嫗見狀,也只能勉為其難的點頭應允,而華泠攸則是對于他難得凶悍的表情,顯得有些錯愕不已,看她呆滯的模樣,他眸光微沉,扣住她的皓腕,語重心長的望著她。
「華泠攸,若妳想追隨我的腳步,那麼,就請妳跨出這一步,讓我見識妳的能力。」
聞言,她心一震,一股勇氣油然而生,只見她深吸一口氣,執起細針,緩緩的朝老嫗頭上的穴位扎了進去,眾人皆屏氣凝神,就怕待會兒老嫗會昏了過去,沒想到過了好半晌,老嫗仍是安然無恙的坐在原地,一點事也沒有。
「哇!奇跡,奇跡耶!難不成華丫頭的詛咒化解了?」
「一定是光明哥哥的庇佑啦!」一旁的妙齡少女忍不住嚷著。
「華丫頭,可喜可賀呀!如果妳能替咱們村民治病,就不會辱沒了妳父親的名聲呀!」村長忍不住喜極而泣。
正當眾人沉浸于喜悅之中,只見老嫗雙目一瞪,面色慘白的向前倒去,若不是諸葛光明眼捷手快的扶住她,只怕她就要這麼倒在地上。
他動作迅速的拿起扎在她頭上的細針,而後再次扎回原來的穴位,原本昏厥過去的老嫗,此時居然回過神來,且精神奕奕,完全不若方才的虛弱。
「你看吧,我就說我是注定不能替人治病的嘛!」華泠攸輕嘆了一口氣,再次對自己感到失望。
「胡說!妳過來,拿那支毫針扎在她的百會穴上。」他偏不信邪。
「不要啦,我怕把她害死就不好了……」老人家不耐操的。
「有我在妳怕什麼?過來!」他俊眉一蹙,催促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