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因她掉淚,他還覺過意不去,這會兒听她念出要求他道歉的長篇道歉詞,感覺她神情不再那麼傷心委屈,他心里釋懷,因她滔滔不絕念出的話而感到興奮。
倪小瑤頓時怔住。好像要求太多了?
「你至少要說出前面的道歉話語。」她退一步道。工作上為難的事就算了,反正客人是老大嘛!
「這樣吧,我請你吃頓晚餐,算是誠心道歉,可以嗎?」靳子杰揚唇淡笑道。
他可不會隨便請女人吃飯,這絕對十足表達歉意了。
「嘎?」倪小瑤一楞。
「時間、地點你決定,不要拉倒。」他無意將她說出的那番低聲下氣道歉詞復述一遍,他做不到。
「一頓晚餐,地點我選?」原無意接受這種道歉法,一听他說不要拉倒,她覺得拒絕豈不便宜他了,決定趁機好好吃他一頓。
「那今天晚上,就溫泉會館里最貴的法式料理!」她獅子大開口道︰「還是你跟我誠心道個歉,就不用破費。」好心地給他簡單的選擇。
「那就晚上七點,七樓餐廳見,你直接請櫃台向餐廳預約兩位。」靳子杰回得輕松。請吃頓飯要比開口說那些話容易太多了。
「啊?你確定?我會不客氣的吃很多很多很多,讓你荷包大失血,信用卡刷到爆!」她夸張地恐嚇。
他聞言,忍俊不禁。她果然心性單純又孩子氣。
「你就算有本事把五樓跟七樓餐廳內所有食物全吞下肚,我的卡也不可能刷爆。」
他倒想看看她屆時能吃下幾份餐食。
晚上七點,倪小瑤準備踏進會館七樓的法式餐廳,心情忐忑莫名。
雖在這座渡假村工作半年多,她還是第一次踏進這間餐廳,之前連做打掃工作都未曾出入過這里,頂多清理過五樓的餐廳而已。
她看見用餐客人都是穿著入時體面的男女,不禁對提議來這里用餐心生後悔了。
「干麼站在門口賊頭賊腦的?」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令她驚嚇一大跳。
一轉頭,就見高佻英挺的靳子杰佇立她身後,他雖沒西裝革履,身上只是輕便休閑服,但那衣著品味一點也不隨便,肯定全是名牌貨,不若她身上只有便宜的舊T恤、休閑褲。
「這是附在渡假村內的法式餐廳,不用像正式的法式餐廳那麼拘謹。」他要她不用在意身上衣著。
服務生領著兩人前往座位,並遞上menu。
「想吃什麼就點,還是要選價位最高的套餐?」見她翻著menu,神情顯得苦惱,他出聲提醒,這里最貴套餐也不過三、四千塊。
倪小瑤雖信誓旦旦說要吃到刷爆他的卡,可一看見這里價位,吃頓飯竟跟住小木屋一晚價格差不多,教她又點不下手了。
「還是算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給你講杯咖啡就好。」她吞咽了下口水。盡管看著古呂口上令人食指大動的照片,口中唾液直冒,但不好佔人便宜,因此翻到後面飲料頁,打算喝杯咖啡就走人。
她客氣的態度倒讓靳子杰意外,還以為她會把menu上的餐點全部點上一輪,好好削他一頓,即使她這麼做,他也不會皺下眉頭,可她卻有所顧忌,反讓他更想請她大快朵頤一番。
他揚起手,將服務生招來。
「兩份A套餐。」直接替她點餐。「不,三份。」改口道。
「請問還有另一位客人嗎?」服務生問道,這桌客人只訂兩個位置。
「沒有。先送兩份餐,另一份晚點再送。」靳子杰交代。
待服務生離開,倪小瑤一臉納悶地看著他,有些難以置信。「你要吃兩份?」
他一口氣點的三份高級餐,可就要花去她半個月薪資了,雖不是花她的錢,她仍莫名心疼。
「不是。為證明我不是『小人』,請你兩份套餐,以示道歉誠意。」他勾唇,刻意強調道。
「好吧,是你執意要請客的,我就不客氣了。」原想替他省錢,既然他要表現闊綽,還故意多點一份套餐,那她還跟他客氣什麼。
于是,對待稍後陸續送上的一道道料理,她都坦蕩蕩地認真品嘗。
生平第一次吃到這種高級精致料理,她不禁非常感動,一神情洋溢幸福滿足。
對靳子杰而言,這不過是中價位的法式料理,算不上真正頂級精致,當初考慮到渡假村型態並非五星級大飯店,他才沒弄出更高檔價位的餐食,卻見對面女人吃得宛如嘗到天上人間的極致美味,令他不覺亮爾。
用餐間,兩人輕松閑談,仿佛輕易化解彼此心存的嫌隙,就像普通朋友般。
雖說每道料理都只有少少分量,但全部吃完,倪小瑤已覺非常飽足,無限滿足。
喝著餐後飲料、吃著小巧的甜點,倪小瑤竟有點不舍結束這美好饗宴,畢竟這輩子應該沒機會再吃第二次了。
服務生走了過來,問道︰「先生,另一份套餐要上了嗎?」
「OK。」靳子杰沒問她意見,徑自答道。
「呃?」倪小瑤有些訝異地抬眸看他。
「怎麼?已經吃不下了?」他揚起一邊眉笑問。虧她先前還恐嚇他會吃很多很多。
「是還可以吃一些啦,」她一手模模肚子,雖飽足了,也不是完全塞不下。
「可是吃不完全套。」她實話道。
「能吃幾道就吃,挑著吃也沒關系。」靳子杰沒強要她硬撐,只是以他的方式表達十足道歉誠意,不介意餐點被浪費。
她想開口要他取消多點的套餐,卻見服務生己端來前菜了。
望著餐盤上少少的開胃菜,應該輕易能再吃下肚,她卻不覺有些猶豫。
「對同樣的餐膩了?」也許他該點另一款套餐才是。
「怎麼可能膩了。」她忙搖頭反駁。這種料理要她連吃七天七夜也不可能膩,只是沒那種奢侈命罷了。
「那個……能不能問一下服務生……」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
「什麼?」她突然羞澀的模樣令靳子杰困惑。
「可不可以……打、打包?」她問得很小聲,只因這里是法式餐廳,而非外面夜市。
「打包?」靳子杰怔愕。
「我想……想帶回去給我媽吃……」她低垂頭,說得尷尬。
想到自己有幸品嘗這樣的料理,如今又多來一份,她想讓母親也能嘗嘗,而且這是別人請客的,母親應該不會覺得她浪費錢,可以安心吃食。
正巧她明天休假,她可以今晚就回家,將這美味餐食帶回去給母親享用。
「因為我是第一次吃法式料理,想說我媽也沒吃過,就算我掏腰包請她吃這種東西,她一定會罵我浪費,不肯接受……」她輕聲解釋道,有些擔心被他取笑。
靳子杰沒對她的行為感到好笑,反倒欽佩她的孝心。
生平沒做過打包行為的他,沒覺尷尬,直接揚手叫喚服務生,代她說出外帶要求。
他不僅告知服務生要將另一份套餐打包帶走,還交代用不同餐盒做各別盛裝。
雖對他的吩咐感到訝異,服務生仍點頭應諾,將桌上才送上的前菜給端回廚房做外帶。
他態度自若,要求服務生將每道少少料理分別盛裝,也沒覺得不好意思,令倪小瑤不知該佩服他落落大方或厚臉皮。
「謝謝。」她還是感謝他代她說出口,且沒對她想外帶而有微辭。
「你媽住哪里?」靳子杰不覺問起她的私事。
「現在也住宜蘭,離這里大約半小時車程。」
「你怎麼回去?這時間公車應該很難等。」看了下腕表,已是九點,這里並非市區,公車班次原就不多。
「騎摩托車。」她笑說︰「晚上不敢騎太快,要不白天時大概二十分鐘就可以到家了。」
「我載你回去。」他月兌口道,說完自己都恆愕了下。
「欸?」對他的提議,她非常訝異。
「我可以借到車。」想到她晚上一個人騎車回去,這里又屬郊區,他有些不放心,不自覺中對她多了些在意。
「你對我不放心?」見她瞪大眼看著他,才覺自己的提議確實唐突。說到底,他們根本半生不熟。
「不會啦!你雖然個性很機車又龜毛,但看起來不像壞人……呃,」話一時講得太直接,她忙婉轉改口。「我是說我長得很安全,沒什麼好擔心的,只是怕麻煩你,再怎麼說你也是來渡假的客人啊!」
「就當是我道歉,反正我晚上沒事。」他輕聳肩,表示一點也不麻煩。
他積極地希望她接受他的善意,可他從來不是熱心腸的人,只是他一時也沒對自己的反常多做他想。
「那……那就麻煩你了。」原本覺得不好意思,卻見他似乎很熱誠,跟之前態度簡直大相徑庭,既然他強調是表達歉意,她不接受好像也不太好,于是點頭同意了。
稍後,她接過服務生送來的一迭餐盒,持起大提袋,跟著他一起離開餐廳。
靳子杰去洗手間時,順便打了通電話給這里的經理,向對方借車外出。
當他們下樓前往櫃台時,櫃台小姐迅速交遞給他一副車鑰匙並告知停車處。
他領著她走往員工停車場,很快便找到那部顯眼的高級房車。
「賓士耶!」倪小瑤不禁訝異,沒想到他要開這種車載她,她還不曾坐過這種高級車呢!
「欸?這里是員工專屬停車場,你認識這里的工作人員?」她頓覺疑惑,原以為他是跟來渡假認識的客人借車。
「呃?這輛車跟我們經理的車很像耶!」她後知後覺,在路燈映照下感覺似曾相識,雖跟經理不熟,可好歹看過幾次他的座車出入。
原沒打算向她坦承,可她都懷疑了,他也無意多做隱瞞。「這是你們方經理的車,我跟他認識。」他直言道。當然不會告知她他的真實身分。
「啊!是喔呃,你認識我們經理?!」她頓時無比驚詫,能輕易向經理借車,可見他們交情匪淺,也難怪他能來這里耍老大。
一想起中午他誤解她,差點就向經理說她的不是,她再度心驚了下。
幸好她及時按掉他的電話,也為自己澄清了清白,還讓他為誤解她而道歉,否則後果也許不堪設想。
「喂,你可別跟我們經理亂說話喔!」才坐進車內,她忍不住提醒自另一側上車的他。
「亂說什麼話?」靳子杰奇怪她突然的話。
「就是……別隨便亂投訴,尤其只是單方面猜疑的事。」她強調。只因認為跟經理交情匪淺的他,說話應該相當有分量。
「你的意思是認為我是愛密告投訴的『抓耙子』?」靳子杰不予苟同地反問。
他微服出巡,確實是暗中觀察渡假村的經營狀況及員工素質,但也不會因探出一些員工不夠盡責就要將對方辭退,頂多讓管理者加強訓練罷了。
上午是一時真誤以為她從事不法勾當,才令他氣憤下想直接通知經理辭退她。
「我也不是那意思啦!」倪小瑤想澄清並沒那樣看待他。
「清者自清。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靳子杰強調。即使他當時真向經理投訴,最後也能還她清白。
「我沒做過虧心事,可是我怕鬼……」倪小瑤突地小聲道。
「那你還敢晚上騎車回去?」話題突地就被轉開了,靳子杰不免好笑地順她的話問。渡假村四周在夜晚非常靜誼且偏僻。
「不超過十二點就不會怕了。」她認為鬼怪只可能在半夜十二點過後出沒。
她顯得有些童稚的思維讓靳子杰再度揚唇淡笑,他內心不禁微詫了下。他並非笑點低的人,也不會輕易就能發笑,可困她緣故,他這幾日不自覺常泛起淡笑,即使只是輕牽唇角,對他而言已是很放松的情緒了。
盡管前幾日他總是繃著臉刻意刁難她,心底卻莫名有一絲快感,在暗地里看見她發泄情緒的管道後,更對欺負她感到樂趣。
意識到這份潛藏的壞心眼,令他此刻感到不解,過去刻意刁難一些員工時,並沒出現這種情緒,雖感疑惑但他也沒再細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