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老爺真的無情,可小桃相信大夫人必定也是心滿意足,何況……」她頓了頓,猶豫了會兒才又道!「何況小桃不認為老爺真是無情之人,畢竟當年大夫人去世之後,二夫人屢次想將府里的蓮花池給填手,老爺卻始終不肯答應,若不是老爺心中還有幾分情,府
里恐怕早已沒有蓮花池了。」
「生前不善待娘,留下蓮花池又有何用。」他不以為然的冷哼,拒絕相信雷觀還有心。
娘生前為他受盡折磨,在娘死後留下蓮花池只顯得他心虛。
「或許沒用,可卻足以讓老爺暗物恩人。」見他不高興,小桃不禁澎以氏了嗓音,細聲道;「這些年來每逢大夫人忌日,老爺總會在蓮花池邊待上一整夜,直到天邊破曉才離去。」她捏著裙擺,終于還是忍不住多嘴,將所看到的事如實描述。
她說這些話沒別的意思,只是就事論事,也許大少爺仍然不會原驚老爺,可她希望他別再那般憎恨老爺。
相信大夫人一定也是這麼想的。
「暗物思人?」雷厲還是一臉譏消。「生前無愛,死後又何來相思?只怕是愧疚居多。」
「無論是愧疚還是思念,可至少證明老爺心里終究還是有大夫人的,哪怕只是一點點,大夫人必定也是歡喜的。」她輕聲說道。「只要大夫人歡喜就好了。」
只要大夫人歡喜就好了?
雷厲又是一愣,雖然不同意,卻也不再開口反駁。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多年恩怨又豈能一朝一夕就放下,見他沉默不語,她也不再多話,只是任由他環抱著自己,誰知門外卻忽然傳來一串敲門聲。
「大少爺,請問您睡了嗎?」是府里的李總管的聲音。
雷厲動也沒動,只揚聲問︰「有事?」
「二夫人有些事想和大少爺討論,請大少爺到靈堂一趟。」
「我累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一听見是雷夏嬌派人來請,雷厲想也沒想便開口拒絕。
「可事關老爺和大夫人明日合葬事宜,二夫人特別吩咐一定要盡速與您研討商量……」李總管為難道。「不過既然大少爺累了想歇息,那麼奴才這就去替您回話,讓二夫人自行定奪。」語畢,門外的李總管果然立刻離去。
听著那逐漸淡去的腳步聲,雷厲縱然無意挽留,卻也不得不心生疑慮。
明日送喪入土一事他早已吩咐妥當,應該沒有其他事需要討論,不過今晚他提早回房,靈堂只有奴僕看守,難保雷夏嬌不會暗中使壞,又打什麼鬼主意。
「您還是去一趟吧。」小桃扛著他的衣袖,顯然與他同樣擔憂。「自一開始二夫人就不同意合葬,也許又要生出什麼事端。」
「我知道,但我不能放你一人。」雷厲將眉頭皺得更緊,不得不處處慎防。
「小桃可以和您一塊兒去。」
「你累了。」他回絕她的提議,怎麼舍得又讓她奔波一趟,尤其這幾天雷龐也在靈前守靈,她始終顯得驚懼害怕、坐立難安,若是待會兒雷龐也在靈堂,她恐怕又要難受了。
「只是去靈堂一趟,小桃一點也不累,真的。」她搖搖頭,就擔心雷夏嬌又要計劃什麼。大夫人好不容易終于可以和老爺同穴,絕不能讓二夫人給破壞了。
「不行。」他不改初衷。「這件事我自會處理,你先睡吧。」
「但是……」
他點住她的唇。「我很快就回來,我走後你立刻把門窗嚴密河好,不論是誰來都千萬別開門,知道嗎?」他輕輕將她放到地上,最終還是決定到靈堂一超。
她無法拂逆他的意思,只能點點頭看著他起身,一路跟著他走到門邊。
「記得,千萬別開門。」臨走之前,他不禁再三交代。
「我知道了。」
縱然擔心雷夏嬌會暗中使壞,讓雷厲不得不去靈堂一趟,但一路上他卻怎樣也無法放心房里的小桃。
偌大雷扁人多嘴雜,雷夏嬌就算再大膽,也不至于明目張膽的亂來,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雷觀去世,雷府便由她作主,只要她一聲令下,誰敢不听她的?
何況狗急跳牆,眼看一半家產就要落在他頭上,她勢必不會眼睜睜地任由一切發生,就怕她叫他出來是為了調虎離山——
雷厲愈想愈不對,愈想愈不安,總覺得事有蹊蹺。
眼看靈堂就在前方,他卻乍然停下腳步,毅然決然轉過身,直奔遠方廂房。
該死,但願一切只是他多心。
但願小桃安然無恙,否則他絕不會放過雷夏嬌!
到悍身軀風馳電掣,疾如勁風,自一排白色燈籠底下迅速掃過,眨眼間便消失在長廊的盡頭,再也看不到人影,獨留成排燈籠不停搖晃,映得整條長廊忽明忽暗,幽魅詭話。
一名奴僕正巧自長廊另一頭走來,見燈籠無緣無故地亂晃,卻又感覺不到絲毫夜風,不禁嚇得將手里的一盆水全灑到地上,還以為是撞鬼了。
適逢府里力喪事,又見到這詭異的景象,該名奴僕嚇得連聲音也喊不出來,只能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的逃之夭天。
窗子被破壞,月也被打開了,而屋里一個人也沒有。
當雷厲回到廂房時,看到的就是眼前這副景象。
無論屋內屋外,到處都找不著小桃的身影——
小桃真的不見了。
銳利黑眸瞬間燃起滔天怒火,雷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更不敢相信自己會一語成試,他瞪著床腳下那被扯到地上的被褥,幾乎可以斷定來人一定是破窗而入,再將準備睡下的小桃從大月給擄走。
那條被褥就是最好的證據,而從被褥凌亂的情形來看,小桃當時一定是拚了命掙扎。
喀啦!
他倏地握起雙拳,十只指頭的關節瞬間發出駭人聲響,身上每一寸肌肉全都貪繃了起來,讓他看起來就像一頭陰鶩盛怒的猛虎,正準備大開殺戒。
該死的雷夏嬌,她竟敢這麼做。
她競然不惜犯法;奮良人擄走小桃?
縱然沒有證據,可雷厲就是能夠確定,一定是她派人擄走了小桃,因為整個雷府只有她有這能耐,也只有她有動機。
重要的是,這並非她第一次想拿小桃對付他。
上次她想強押小桃回府時,他就該記取教訓,沒想到如今他的一念之差,競然又讓小桃身涉險境。
該死,他實在太粗心了,方才他真不應該離開,更不該拒絕小桃的建議!沒將她帶在身邊。回想當時雪靈花說得沒錯!他真的太過霸道,而他也終于因為自己的霸道而後悔了。
只是如今並非懊悔的對候,他必須馬上冷靜下來,思考小桃究競是被帶到了哪里?
他並沒有離開太久,帶走小桃的人必定也沒有走遠,只要他立刻去追,一定就能追得到人,只是雷府佔地不小,他無法確定小桃會被藏住哪里;何況她也有可能被帶出雷房。
但時間緊迫,無論府內還是府外,他都只能選擇其中一項,一旦選錯,就會喪失先機,而小桃就會被帶到更遠的地方。
冷汗流下,瞬間沾濕了他背後的衣裳,雷厲陷入天人交戰,向來果決的他頭一遭競沒了主意,只听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那一聲又一聲的敲擊,全是他的恐懼和不安。
小桃對他太重要了,重要的讓他不敢踩錯半步,讓自己有失去她的可能!倘若他真的失去她,他一定會瘋掉;也一定會拉著雷夏嬌陪葬。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對候,一陣強勁夜風忽然將房門吹得嘎嘎作響,甚至襲來一陣蓮花香氣。他迅速回過頭,嗅著那清郁雅香,心頭不禁驀地一震。
如今已是入秋,該是桂花當令,府里蓮花早已凋謝殆盡,照理不該出現蓮花香氣!可為什麼——
「這里……」一道溫柔嗓音忽然自遠方飄來,若有似無,如夢似幻,卻讓雷厲瞬間黑瞳緊縮,心神震顫。
他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見的。
那樣溫柔的嗓音他從小听到大,從來不曾遺忘,也絕不會遺忘,她是……她是……
「娘!」
他大喊一聲追了出去,然而放眼門外四周卻是一個人也沒有,只有幾盞白色燈籠在角落靜靜熠亮,而原本該是金風送爽的秋日,外頭卻是半點風也沒有!讓人不禁懷疑方才的那道夜風究竟是怎麼回事。
雷厲站在廊道上,心跳如馬奔,然而隨著鼻前蓮香愈加清晰,紛亂的心頭也愈見雪亮,幾乎可以明白那陣夜風究竟從何而來,用意又是為何。
十一年的思念,十一年的虔誠,縱然看不見,神靈卻其實一直都在,始終暗中守護著她心愛的孩子們。
仿佛是為了回應他的明白;夜風乍然又欠,將遠處一盞白色燈籠吹得搖晃,他幾乎壓抑不住滿心激動,立即施展輕功直奔那盞白色燈籠,緊接著夜風又火,又吹動另一盞燈籠。
就在風吹和蓮香的指引下,他毫不猶豫地一路沖出雷府後門,直朝東方而去,順利在火街上發現一輛疾行的馬車。
大街上雖幽暗,可月光已足以讓他看清一切。
就見車前馬夫猛甩鞭子,仿佛急著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出城,馬兒受不了抽打只能愈跑愈急;震得後方車篷劇烈搖晃,上頭竹簾也被甩得老高,讓他清楚瞥見馬車里頭躺了個白衣女子。
那襲喪服……是小桃!
幾乎腦中才閃過念頭,到悍身影便像是上了弦的弓箭,瞬間直射而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趕上幾丈外的馬車。
然而駕車的李總管一心急著將馬車駛出城外;競完全沒有發現自己即將大禍臨頭!更沒有發現雷厲早已追上馬車,整個人宛如一頭蓄勢待發的猛虎,就朝著他駕駛的車板猛地一躍——
手中長鞭才剛高舉過頭,一記拳頭就狠狠打上李總管的臉,他反應不及,整個人瞬間撲倒在車板上,牙齒硬是斷了好幾顆,鮮血直流,手中長鞭也瞬間飛拋了出去。
可雷厲卻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想起他多年來與雷夏嬌流逢一氣,如何的欺負他母親,想起他曾在雷夏嬌的命令下將小桃打楊,而如今更是與雷夏嬌聯手,企圖綁走小桃,他就止不位的狂怒。
「不——」李總管以眼角余光譽見了來人,一張臉瞬間慘白,才唉叫一聲,誰知道緊接著又挨上另一記重拳,當下痛得他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雷厲武功底子深厚,又長年撤重造屋,氣力之猛,徒手就能碎石,尋常人連他的一記拳頭都挨不得,若不是李總管也懂武,恐怕早已被活活打死。
但就因為他懂武,雷厲才更加憤恨,下手也愈狠,恨他多年來助封為虐、以強欺弱。
新仇舊恨涌上心頭,讓他就像失控的野獸,一個拳頭接著一個拳頭的猛揮,直到打得李總管鼻青臉腫,奄奄一息地暈了過去,他才罷手。
瞪著眼前的敗類,雷厲面色依舊鐵青,心里頭的憤怒怎樣也抑制不了,心知肚明除了他,還有一個人必須付出代價。
更慘烈的代價!
只是在那之前,他必須先確定小桃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