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他低聲發問,溫熱大掌迅速包裹住她握著話筒的小手。
她暗自抽氣,因為他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更因為他的衣衫不整,卻不得不盡職的回答。「是安娜小姐打來的。」
雖然話筒里的聲音比一般女性低啞了些,但從說話的方式來判斷,應該是名女性沒錯。
他迅速皺眉,接著卻又對她露出微笑接過話筒。
「我知道了,小心別跌倒了。」說話的同時他也松手放開她,仿佛他剛剛之所以會出手摟她全是擔心她會跌倒,絕對不是存著任何「不良」的居心。
「喔……好。」一得到自由,她立刻匆匆拉開彼此的距離走向廚房,留給他談話的空間。
只是,她雖然不想偷听兩人談話,但是廚房緊連客廳,他的聲音依舊清清楚楚的傳了進來,直到她將苦茶油倒入鍋中,打開抽油煙機,才完全听不見他那听似不客氣,卻輕松自然的說話語氣。
雖然她也曾見過他與其他女性通電話,但只有這通電話他的反應最不一樣。
自從他來到台灣之後,為了交際經常出入各式晚宴派對,記者們捕風捉影將他和名媛貴婦們的互動寫成一篇篇的緋聞,但看圖說故事似乎已經不夠滿足消費者的需求,為了挖出他在台灣真正的交往對象,各家記者摩拳擦掌全都等著正牌女友出現,但至今誰也沒有成功的挖出證據。
安娜……
靶覺起來她似乎是個爽朗自信,卻又不失女人味的性感女性,倘若他們真的在交往,那往後她得更小心點了,至少她絕不能讓那些老愛在大樓門前埋伏的記者們套出任何口風。
在抽油煙機轟隆轟隆的聲響中,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將最後一盤菜炒好,並將菜端到餐桌上擱好,之後又迅速回到廚房將鍋碗瓢盆全都清洗干淨,過程中始終小心的不去聆听閻上格說話的聲音,但是直到她將廚房打理干淨,一切都準備就緒,他卻還沒掛上電話,似乎與安娜相談甚歡。
她月兌上的圍裙,站在餐桌邊躊躇地看著他談話的身影,正考慮該不該先將飯自電鍋里拿出來,他卻忽然扭頭看向她,她瞬間一愣,不禁迅速低下頭將手中的圍裙摺好收起。
「就這樣,其余的下次再談。」客廳里閻上格立刻結束通話,並拿起桌上一本攝影寫真集,朝她大步走來。
「菜煮好了,請問您打算先用飯還是先洗澡呢?」她問出心中的問題。
他沒有回答,反倒將手中的寫真集在她面前攤開。
「覺得如何?」他問。
她不明所以,卻還是仔細看著上頭的照片。「有種神秘感,很搶眼、很獨特。」她誠實說出想法,卻忍不住另外補充。「雖然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是這張照片真的很不一樣。」
他勾起嘴角。「安娜拍的。」
她訝異的抬起頭。
「他是名攝影師,對于人物拍攝相當有一套,我好不容易才挖到他。」
原來安娜是他相中的攝影師,但是他為什麼要忽然提到她?
她不解的不知該怎麼反應,他卻繼續說著。「雖然他說話是那副德行,但事實上他是個男人,本名叫做李大安。」一頓,他忍不住補充。「簡單來說,就是那方面的人,你懂吧?」
「什麼?」她重重一愣。
「所以如果他再打來,你應該稱呼他先生。」他隨手將寫真集擱到餐桌上,接著竟猝不及防伸手,替她捻起沾在女敕頰上的一小塊黃豆粉渣。「再等我一下,我換套衣服出來就吃飯。」
「呃……好的。」她看著那塊黃豆粉渣,不禁有些羞窘的道謝。「謝謝。」
「不客氣,只可惜不是黏在你的小嘴上。」他留下耐人尋味的話語後,便轉身離去。
她睜大眼,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為了他的話而錯愕,還是該為了剛听見的消息而繼續困惑。
安娜是男的?那樣的說話方式,男的?
她看著他留下的寫真集,不禁好奇的繼續往下翻,卻是愈看愈入迷,完全可以理解他為什麼會花那麼長的時間跟「他」講電話,如果是這樣的人才,不管是待遇上還是交情上都要有一定的程度,才能完全霸佔住那份才能。
但話說回來,他又為何要特地跟她介紹安娜呢?
她看著眼前的寫真集,卻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當作他是心血來潮與她分享工作上的事,不自覺微微的揚起了嘴角。
這種感覺就好像以前在閻家的時候。
雖然那棟別墅里僕人多,但彼此間總是壁壘分明充滿距離,就連閻家的人也總是來去匆匆從來不多講一句話,讓初來乍到的她非常不安,只有他會和她說話。
即使他經常口氣不善,卻是那里唯一不說謊的人,只有他會用最真實的態度去對待她,也只有最凶惡的他會親近幫助她,更只有看似最冷漠的他會和她分享理想夢想,于是她懂了他,也愛上了他。
她愛上了無論是年紀上、身份上、想法上、個性上都與她差距甚遠的他。
必于這份愛她並不是絕望,而是從來不曾懷抱任何希望,因為從她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抹滅外公心中的恨後,她就明白這世界上有許多事是不能改變的。
外公恨媽媽私奔拋棄了娘家,所以自始至終都無法接受她。
她和他所處的世界是如此截然不同,所以理所當然他會那樣的一走了之,沒有絲毫的留戀。
合上寫真集,她輕輕斂下嘴邊的笑意,同時也悄悄關上回憶。
沒有開始就不會有結束,十年前他一聲不響的離開台灣,十年後彼此再見面似友非友的閑話家常,彼此間沒有破碎的記憶,也許才是最好的結局吧……
一早醒來,藍誼靜根據閻上格昨晚的交代,提早一個小時準備好早餐。
直到早餐準備就緒,她才猛然想起這個時間他應該要出門晨跑了,卻遲遲不見他走出房門,不禁狐疑的來到他的房門外,卻見到門板上貼了張便條紙,俐落有勁的大字寫在便條紙上,再一次重復他昨晚的交代——
昨晚我開會到凌晨,無論如何把我叫醒。
「凌晨?」她撕下那張便條紙,不禁擔憂的蹙起眉心。
雖然昨晚吃晚飯的時候,他有約略提到他十點還得主持一場視訊會議,但她沒想到他會熬夜到凌晨,算算時間他根本沒睡幾小時,今早卻還要這麼早起,之前他都是這樣熬夜開會嗎?
他的工作如果這麼忙,為什麼當初不讓其他人來幫忙呢?
看著眼前的房門,她憂心忡忡的抬手敲了敲門板,雖然不忍打擾他的睡眠,卻又不得不照做。
「閻先生,請問您醒了嗎?」她在門外輕聲喊著。
靜默。
「閻先生?」她又敲了一次門,並再喊一次。
仍然是靜默。
她側耳傾听門內的動靜,卻听不見任何聲音,于是不死心的又敲了一次門,還特意加重了力道。
「閻先生,就快七點了,您該起床準備了。」不只加重敲門的力道,她同時也加大音量,希望這次能成功的喚醒他,但很可惜的是門板另一方仍然無聲無息。
糟糕,他該不是累壞了,所以才都叫不醒吧?
他說過那場會議很重要絕不能遲到,但是再過十分鐘就要七點了,他再不起床一定會來不及吃早餐的,難道她得破門而入將他從床上挖起來?但是——
她解上的圍裙,猶豫的開始在門前沉思。
沒錯,她早忘了他有果睡的習慣,也忘了曾經擁抱過她的那雙健壯的手臂、那雄偉的胸膛是多麼令人臉紅心跳,更忘了剛睡醒的他總是慵慵懶懶的充滿性感,關于他的一切一切她通通都忘了,沒錯,她忘了!
就、就算他真的果睡她也不在乎!
好,就這麼辦,她是訓練有素的管家,無論面對什麼狀況都必須面不改色,保持鎮定。將圍裙規矩摺好暫時擱到沙發上,她就像是即將出征的勇士,毅然決然的握上門把,將門板輕輕推開。
門內一片黑暗,早晨的陽光被厚重的窗簾阻隔在外,讓她一下子無法看清楚室內的一切,卻被室內冰冷的溫度凍得輕輕一顫,老天,他冷氣竟然吹得這麼冷!
顯示在電子儀表板上的數字讓她咋舌,不禁快步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再轉身循著透灑進來的陽光尋找遙控器的下落,不料她還沒來得及發現遙控器的下落,卻先撞見他祥和的睡容。
熟睡中的他少了平日的強悍霸氣,卻多了股溫和內斂,看起來不再那麼難以親近,而不知是不是作了個美夢,那不愛笑的薄唇竟然微微彎著,蓄著淡淡的笑。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敢仔細的凝視著他,凝視更加成熟、富有魅力的他。
年輕時他高傲又剛硬,不難相處卻帶著銳利的尖刺,會毫不猶豫傷害對他不懷好意的人,如今他依舊高傲剛硬,卻再也沒有會傷人的銳刺,變得穩健睿智,更變得深沉強悍,總在關鍵時刻讓人措手不及。
經過歲月的淬煉,許多方面他再也不像以前的他,卻依舊讓她怦然心動……
悸動的漣漪悄悄在心湖泛開,她卻猛地回神,被心頭的騷動嚇得臉色微變。
噢,她究竟在想什麼?!
她狼狽的迅速轉身,再也不敢凝視他的臉龐,而是沖到最近的檜木櫃前尋找起遙控器的下落,好不容易找到遙控器,她立刻將冷氣關掉,接著幾個深呼吸,才能握緊雙拳轉身走向大床。
「閻先生,您該起來了。」她站在床邊,看著赤果著上半身的他,暗自慶幸他身上的被子將能遮的都遮了,更慶幸他沒有踢被子的「壞」習慣,否則她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就快七點了,您還有個重要的會議呢。」得不到反應,她只好彎下腰,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
這次他終于有了反應,一個側翻,他揚高雙手伸了個大懶腰,蓋在肚臍上的蠶絲被卻因此一路下滑,嚇得她趕緊挺身站好,別開視線。
而被喚醒的閻上格則是懶懶的睜開眼,懶懶的自床上坐起,一點也不在乎身上的蠶絲被只遮住了前方的重點部位,卻沒掩護到後方的性感花園。
「我作了一個夢。」他一臉愉悅的對著她微笑,泰然自若得就像是面對結婚多年的枕邊人。
「是嗎?」她得非常謹慎才能將目光瞬間拉回到他身上,卻又得確保視角別涉及到他的肩膀以下。「那一定是個好夢。」她擠出適宜的笑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尷尬。
「嗯。」他加深笑意。「我夢到了你。」
他的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不禁讓她錯愕的一愣。
「夢里你穿著比基尼泳裝,就站在我面前,性感得令人垂涎欲滴,我沒想到你的身材那麼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完全清醒,他的意識似乎還殘留在夢境之中,看著她的眼神竟然充滿了濃濃的贊賞,以及濃濃的男望。
淡笑瞬間消失,取代而之的是不敢置信的錯愕,和不知所措的羞紅。
他、他他……他到底是作了什麼夢?
她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只能勉強撐住臉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