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超乎我的預期。」他自嘲地扯著嘴角,無奈的一笑。
「你倒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奎米好奇的眼神盯著他打轉,「你被電甩的傷到底平復了沒?」向宣狂瞥他一眼後,不發一語的閉上雙眼。
「看來是還沒。早就跟你說過了,別長時間不談戀愛,戀愛這種事,最好一直談、不斷地談,一旦分手慣了,就不會像你這樣痛徹心扉。」
「你又知道我會心痛了?」向宣狂睜開黑眸,沒好氣地瞄他一眼。
「對,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怎麼可能知道?」奎米不客氣地翻了個大白眼,「但你失常的表現已經表達得很明顯了。」
原來他已經表現得很明顯,所以,她的置之不理是真的漠不關心,而非不知道他心底的苦。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無比孤單,因為他居然還如此想她。
向宣狂自嘲的一笑,笑容里滿是苦澀。
「我想睡了。」他直接下逐客令。
偏偏有人不識相,依舊自顧自地黏在他身邊,不斷說下去,「忘了她吧,她既然不是你的最初,也不會是你的最終。」
當奎米以為他已睡著時,突然听見他帶著嘆息緩緩地開口。
「她是。」
房里,辜芷亮于里抱著巨型玩偶,一臉欽佩地道︰「你真的能說斷就斷,好厲害。」
馮順心苦笑了一下,失神地看向窗外。
她一點都不厲害,說能一下子完全放掉是自欺欺人,她只是認清兩人不會有未來,再多的拉扯,只會讓兩人陷入更大的痛苦中,所以硬逼自己這樣做。
慧劍斬情絲听起來很干淨利落,卻隱藏了里頭撕裂般的痛苦,只有在每個不能成眠的夜晚,她才允許自己暫時卸下偽裝,舌忝舐那不肯示人的傷。
這時,辜芷亮的手機響起,她接听電話,說了兩句後,突然把手機遞到馮順心面前。
「找你的。」馮順心困惑地看她一眼,接過手機。
「哈羅,我是奎米。」他的聲音听起來有些疲累。
「你打芷亮的電話找我?」馮順心皺起眉。
「我沒有你的電話,幸好之前曾跟芷亮見過面,台北的社交圈並不大。」奎米笑了笑。
「你找我有什麼事?」她單刀直入地問。
奎米突如其來的聯絡,讓她感覺她跟向宣狂之間頓時又變得相當親近,仿佛他始終都在她身旁,未曾離開過。
「順心,很抱歉我必須打這通電話,狂出了很嚴重的車禍,恐怕有生命危險,現在人在醫院里……」
瞬間,手機從馮順心手中迅速墜落。
馮順心一走進病房,兩行清淚便如斷線的珍珠般滑落。
向宣狂上半身密密麻麻的裹著繃帶,靜靜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一臉蒼白。
「他的情況很不樂觀。」奎米在馮順心身後痛苦地開口。
聞言,馮順心再也控制不了心中的情感,揪著心,一步步走向病床,伸出微顫的手,輕輕撫著向宣狂的臉頰。
他不該虛弱地躺在這里,他一直是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不是嗎?
自從接到電話後,心緒混亂的馮順心已然六神無主,但辜芷亮可沒有慌得失去判斷力。
雖然向宣狂身上纏滿繃帶,但病床旁的儀器顯示著他呼吸平穩,心跳也很正常。
奔芷亮眉一皺,發覺向宣狂的情況雖不是很好,但絕對還不到奎米聲稱的,恐怕有生命危險的程度。
她正要開口,敏銳的奎米立刻察覺,一手輕輕按壓在她的肩膀上,緩緩地搖搖頭。
瞬間,辜芷亮懂了。
她深深看奎米一眼,有預感他們倆恐怕還必須繼續這種充滿善意的「狼狽為奸」關系,直到眼前這一對和好如初為止。
像有某種特殊感應,向宣狂在睡夢中隱約察覺馮順心的到來,霍然睜開雙眼,緊緊盯著眼前淚流滿面的她。
他出現幻覺了嗎?
「你醒了。」馮順心眨眨眼,伸手抹去眼淚,朝他露出一抹微笑。
向宣狂動也不動的緊盯著她,生怕自己稍微一動,她就會平空消失。
見他毫無反應,馮順心的心猛然揪了一下。
他的情況到底有多糟糕,竟然連人都認不得?
「宣狂?」她心慌地輕喚他一聲,著急的水眸眼看又要落淚。
他仍舊一動也不動的深深凝望著她,表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一次次向老天祈求,她終于回到他身邊了,如果這是夢,他寧願自己永遠不要醒來。
馮順心轉開臉,求救的視線飄向奎米,「他的腦子……」完全沒事。
奎米正想著要怎麼回答時,向宣狂終于有所動作。
馮順心感覺手腕突然被人輕輕踫了一下,倏地回過頭,往下看去,胸口突然像被人緊緊抓住般,一陣驚悸。
向宣狂以包裹著紗布的厚實手掌輕輊踫觸她。
以前,當他想要得到她的注意時,總會強勢地牢牢扣住她的手腕,但現在……
頓時,馮順心淚如雨下,心中充滿不舍。
「你……」向宣狂的嗓音極為沙啞。
直到這一刻,他仍舊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出現在這里,而且離他這麼近。
她已經多久沒有拿這般充滿愛意的眼神看著他了?
想到這里,向宣狂的心髒猛然苦澀的一縮,霎時,千萬根細針般的刺痛從他心髒向四肢百骸幅射而去。
「你覺得怎麼樣?」馮順心雙手輕輕握住他包裹著紗布的手掌,目光在他臉上不斷來回打量。
「不好。」他幽幽地吐出這兩個字。
聞言,她先愣了一下,然後在他眼中看出一抹溫柔的光芒,頓時,她稍微放下心,思考能力也重新回到她的腦子里。
「奎米告訴我,你出車禍了,你自己知道嗎?」
「嗯。」向宣狂掃一眼好友,看見好友正在對他猛打手勢,要他自己看著辦。
但奎米的暗示慢了一步,馮順心始終仔細觀察向宣狂的身體狀況,接著,她微微皺起眉頭,語氣冰冷地問︰「你其實沒有生命危險,對不對?」
頓時,病房里的溫存蕩然無存。
「順心……」奎米想替好友說句話,卻在看見馮順心冷冷地看過來的眼神後,自動把話吞回去。
見狀,向宣狂眼底快速掠過驚惶,嗓音低啞地懇求著,「順心,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還愛著你,我相信你也是。」
「我沒……」馮順心想也不想,直覺便要否認。
他心痛地打斷她的話,深邃的黑眸緊緊盯著她的小臉,「不用否認,你出現在這里就足以說明一切。」
聞言,她倒抽了一口氣。
「就算是這樣又如何?」說完,她又悄悄深吸口氣,才有足夠的能量再次開口。「我最痛恨別人欺騙我,你們這樣做只是更讓我反感!」
「嫂子,今天完全是我的主意。」奎米連忙解釋道。
馮順心靜靜看奎米一眼,當她再度把視線放回向宣狂身上時,已經恢復原本冰冷的模樣,「就算我們還彼此相愛又怎樣?你根本不夠在乎我。」
向宣狂的胸膛劇烈的起伏,不敢相信居然會從她口中听到這樣的指控。
「我不夠在乎你?」他重復她的話。
當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失去她後,他便過起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她居然還說,他不夠在乎她!
「至少我感覺不到你夠在乎我,你讓我覺得自己像顆棋子。」馮順心往後退了一步。
「你不是!」向宣狂的黑眸中迅速竄入驚恐的神情。
「但我的感覺就是這樣。」她對他輕輕笑了一下,帶著難言的痛苦,隨即轉身走出病房。
她的背影,讓向宣狂全身布滿了絕望的痛楚。
奎米原想追出去替好友解釋,但辜芷亮快速看他一眼,搖搖頭,用只有他才听得見的音量說了句,「我會再跟你聯絡。」
接著,她便尾隨馮順心離開。
向宣狂雙眼失焦地瞪著天花板,直到他听見父親的聲音從病房門口傳來。
「很強悍的女人。」向宣狂緩緩閉上雙眼,甚至沒有看父親一眼。
奎米打量這對父子一眼後,悄悄離開病房,將空間留給他們。
向宣狂怪自己,當初為什麼忽略心底的聲音跟直覺,沒有直接駁斥父親的看法,甚至還曾經想過干脆利用跟馮順心交往來刺激父親。
現在就算他後悔莫及,又能如何?
一切都是他自作孽,誰教他一開始時以那麼輕率的態度接近她,讓她心里從此有了疙瘩,再加上有心人從中挑撥,像她那樣驕傲又有自我想法的女人,要獲得她的原諒恐怕很難。
向父看著兒子變成今日這頹喪的模樣,心底深深嘆了口長氣。
那日過後,他找人調查兩人之間的互動,了解馮順心並不如傳言那般工于心計,直到那時候,他才有辦法心乎氣和的好好想一想她曾對他說過的話。
盡避不願意,他還是必須承認,她的話的確宛如一記警鐘,直接點出他們父子關系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知道你媳婦跟我說過什麼嗎?」向父緩緩開口。
他媳婦?誰啊?
老頸該不會又打算故技重施,胡亂塞一堆亂七八糟的女人給他吧?難道他沒別的事情好做了嗎?
向宣狂睜開雙眼,以眼神直接告訴父親,他心中認定的女人只有馮順心一個。
「那天我告訴她,我準備為你安排相親,她竟要我好好跟你溝通,了解你的想法後再安排。」向父笑望著兒子臉上吃驚的表情。「我雖老,但心可是雪亮的,也許我跟你母親結婚是因為利益的關系,但一個女人是否真心為一個男人好,我多少還有點概念。」
就像他的第二段婚姻,他現在的妻子就是無奢無求的真心待他。談及愛情,向父的眼神不自覺柔和許多。
案親明顯軟化的態度,讓向宣狂防備地挑高了眉。
「所以?」
「兒子,我全心支持你把她追回來,必要時,我可以全力協助你,不過,在你教我為你做東做西之前,我想先跟你談個交易。」
向父心里很清楚,自己之所以改變態度,是因為心里已經認定了馮順心這個媳婦。
「交易?」
「順心告訴我,你之所以想開餐廳另有原因,不單純是為了氣我。」向父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
「我做事沒那麼無聊。」向宣狂輕哼一聲。
「看來順心比我還了解你。」
「確實如此。」所以他什麼事都樂于跟她分享,因為他知道她永遠會懂。
但是,他並不明白她所謂的「不夠在乎」究竟見鬼的是怎麼回事。
他是真的不懂,如果不夠在乎她,他現在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副鬼德行!
「你把非開餐廳不可的原因告訴我,我就做你們之間的助力,而非阻力,如何?」向父態度自若地靠在椅背上。
「她絕對不是教你來跟我談交易。」向宣狂好笑地扯動嘴角。
「沒錯,她要我跟你談心,但是我比較擅長交易,畢竟這是我跟男人之間唯一的溝通模式。」向父也不否認。
「很好,我跟男人之間也沒有什麼談心的天分。」向宣狂看著父親,巧妙隱藏心底的訝異。「我答應。」
原來他們父子之間除了針鋒相對跟互看不順眼之外,其實還有其他的可能性。
「兒子啊。我一直認為,唯有遇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女人時,男人才可能成為真正的男人。」向父欣慰地點點頭。
「原來我們也不是那麼難以溝通,至少在這方面,我們的想法其實還滿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