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湖陽縣總共待了三天。
第四天早上,兩輛驢車又要準備上路了。
「大人,奴婢去坐後面那一輛車。」雙月昂起下巴,無畏地說。
想到連著兩天,和薄子淮的關系降到冰點,不只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更別說開口講上半句話了,兩人似乎又回到最初的相處情況,雙月真的無法再忍受這種沉悶氣氛,只好眼不見為淨。
听見她連跟自己坐同輛車都不肯,薄子淮的臉色像是罩了層冰,冷峻到了極點,一聲不吭,只是垂眸瞪著雙月。
雙月迎視他冰冷的目光。「大人不說話,奴婢就當作是默許了。」
听她又把稱謂加上去,看來當真要跟自己劃清界線,薄子淮眼神的溫度愈來愈低,可以凍死人。
「那麼奴婢去跟小全子坐了。」說著,雙月已經有了動作。
無端被扯進去的小全子有些緊張兮兮地打量主子的臉色,雖然面無表情,不過依他的經驗,可是氣得不輕。
過了片刻,薄子淮才坐上驢車,吩咐駕車的楊國柱,可以出發了。
于是,楊國柱也只能搔了搔腦門,讓在前頭拉車的驢子緩緩前進,畢竟男女之間的事,不是外人可以插手的。
在小全子身邊坐下,雙月心里並沒有因此好過些,反而很想哭。
她錯了嗎?
不!她沒有錯。
男女雙方的想法無法達成共識,那麼注定要走向「分手」這條路,長痛不如短痛不是嗎?
或許他們真的不適合。
小全子吶吶地問︰「你跟大人……發生什麼事了?」原本都還有說有笑的,直到前天開始就怪怪的。
「沒什麼。」雙月不想抱怨給別人听。
坐在前面駕車的萬才回頭朝她一瞥,語帶嘲弄地說︰「你只是個婢女,可別因為大人寵愛,就忘了自個兒的身分了。」
雙月苦笑道︰「我沒有忘。」
是啊,她只是個婢女,怎麼可能忘記?
就算是在現代,當個清潔工,或是幫佣,還是一樣可以抬頭挺胸,因為享有的自由和人權跟其他人一樣,不像在這里,得要這麼卑微和屈辱。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小全子不由得為她打抱不平,忍不住和萬才起了口角。「雙月才不會因為仗著大人寵愛,就瞧不起人……」
她搖了搖頭。「算了。」
其實萬才說得並沒錯,就因為是個「婢女」,再怎麼受主子寵愛,也改變不了原有的身分。
小全子也忍不住規勸坐在身邊的雙月。「因為大人喜歡你,這回才破例帶你出門,就連言行舉止上也諸多的縱容,所以你更要好好地伺候,讓大人這趟路程開開心心的,這可是你的責任。」
「我知道。」雙月擠出笑容說。
其實剛開始對于當「婢女」相當不滿,可是想到來清朝的目的,這個身分或許是最方便,也是最不會引起注意的,多少還可以接受,為什麼現在卻是愈來愈忍無可忍?
雙月心里很清楚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自己真的喜歡上薄子淮了,因為喜歡這個男人,才想要光明正大的和他交往,甚至將來若真的在一起,也不想像個見不得光的小三。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觀念上的差異,造成這幾天的冷戰,難道是自己奢求太多?因為喜歡上一個男人,就得要放棄自己的道德感,以及對婚姻的信仰,只能委曲求全?
難道為了跟喜歡的男人在一起,就得要認命,即使當個侍妾也無所謂?雙月在心里大聲地問著自己。
這到底算什麼?
自己犧牲原有的生活,所有的努力都化為烏有,然後來到清朝,就只為了當個男人的侍妾?
這就是她往後的命運嗎?
為什麼她得為了一個男人,將自己的尊嚴踩在腳底下,任由別人踐踏?
只因為她喜歡薄子淮?
這真是太不公平了。
雖然有人說愛情沒有公平和對錯可言,也許別的女人為了喜歡的對象可以奉獻一切,甚至為對方而死,但雙月就是做不到。
而在此刻,不只雙月內心交戰,薄子淮何嘗不也陷入掙扎。
薄子淮可以十分確信雙月對他並非無心,既然如此,為何就是不願從了他?是因為還想著回去的事?或者希望得到名分?
不是他不願給雙月正室的地位,而是禮教宗法不允許,加上又是旗人,更是嚴格講究,那是薄子淮無法去為她極力爭取的主要原因。
他都親口允諾除了她之外,不會迎娶正室,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她到底還要什麼?
想到這兒,薄子淮有些頭痛欲裂,不得不一手支腮,閉眼假寐。
而兩輛驢車就在他們低落的情緒下往前走。
由于這趟出門最主要的目標是湖陽縣,接下來的行程便是隨興而至,沒有固定的路線。
于是,一行人來到金匱和荊谿兩地,分別作了短暫的停留。
只見薄子淮在市井之間走動,偶爾在路邊的茶棚內喝茶,或是親切地和在田里工作的農夫攀談,甚至和坐在門前的老人促膝閑聊,完全不擺架子和官威,也沒人知曉他的真正身分。
「……大人的腳都不酸嗎?」萬才已經窩在牆邊歇息了。
喜歡跟他唱反調的小全子哼了哼。「才走這麼一段路就不行了,真是沒用!」
「你……」
見他們又快吵起來了,楊國柱板起臉孔說︰「你們少說兩句!」
萬才總算乖乖地閉上嘴巴。
而始終默不作聲的雙月看著前頭不遠的男性身影,此時一個兩、三歲的孩子跑過薄子淮身旁,不小心跌倒了,痛得哇哇大哭,他趕忙伸手將孩子從地上扶起,似乎在說些安慰的話語。
過沒一會兒,孩子的娘過來跟他道謝,然後把孩子牽走了。
眼前平易近人、不見半點冷漠的薄子淮是平日看不到的,似乎離開了江寧、離開了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才有辦法見到他這真正的一面。
她真的很喜歡這樣的他。
這個想法讓雙月心里更難受了。
當自己一天比一天喜歡薄子淮時,內心就會愈掙扎、愈難舍棄,可是要雙月接受那些不堪和無理的要求,又是萬般不願意。
就這樣過了五、六日左右。
一行人又再度啟程。
雙月看著走在前頭的驢車,想到連著好幾天都沒有和薄子淮說上一句話,兩人形同陌路,真不知該生氣還是後悔。
她並不想把關系鬧到這麼僵。
冷戰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我是不是該找機會過去跟他說話?」雙月在口中咕噥。
如果自己都主動了,那個男人還是不肯理她的話,就不必再拿熱臉去貼人家冷,以後他就當他的主子,她做她的婢女,互不相干。
好歹要有人先釋出善意,化解尷尬。
雙月不介意先讓步,就算無法再交往下去,至少……還可以當朋友,她不希望以後和薄子淮像見到仇人一樣,那樣日子有多痛苦?
直到過了午時,兩輛驢車就停在江陰縣邊境休息。
楊國柱先把兩匹負責拉車的驢牽去吃草,小全子和萬才則是將事先預備的干糧和干淨的水拿下車,來到樹蔭下,先伺候主子用膳。
「大人請用。」萬才將捧在手中的干糧遞上。
隨意坐在草地上的薄子淮伸手接下。「嗯,你們也去吃吧。」
「小的先伺候大人用膳。」萬才笑得很奉承。
「哼。」小全子輕嗤一聲,就是看不慣他背地里埋怨,在主子面前又換張奴才嘴臉的態度。
兩人誰也不讓誰的互瞪著。
薄子淮也由著他們,眼角不禁瞥向坐在不遠處的樹蔭下、一個人靜靜啃著干糧的雙月,經過了這麼多日,他氣也早就消了,只是拉不下臉來跟她說話。
就算雙月真的拒絕了他,他還是無法死心。
他承認雙月的想法確實與現今這個朝代的女子有著相當大的不同,可就正是因為這些與眾不同的個性吸引自己,如果她不再是她,又如何對她動心?
就因為……雙月是獨一無二的。
而這輩子,他只要她一個。
無奈兩人之間的問題還是無法獲得解決。
他們都有著自己的堅持和想法,以及難以改變的現實問題,不是誰讓步就行的。
薄子淮心里很清楚,若他今日是平民百姓,當然可以給她想要的名分,偏偏他無法為雙月棄官而去,甚至出旗為民。但不論是棄官而去,或是出旗為民,都是為了兒女私情,而不是為了百姓,皇上更不會恩準。
薄子淮想到自己接下兩江總督這個官職,其實心里是興奮而期待的,因為可以更加貼近百姓的生活,可以大展抱負,而不是只顧過著優渥的日子,卻無法了解老百姓的需要,他真的希望能用自己的力量為他們做些事。
在薄子淮苦惱之際,雙月已經來到他面前,劈頭就說︰「奴婢有話要跟大人說。」
還是小全子機靈,馬上拖著萬才離開,不要打擾他們說話。
「你做什麼?」萬才扯回袖子低嚷。
小全子瞪了一眼。「咱們別在那兒礙事。」
「只不過是一個婢女……」他可不希望大人為了個卑微丫頭神魂顛倒,還是快點娶個門當戶對、能有助于仕途的女子為妻,自己也能比現在更神氣。
「你懂什麼?」小全子罵道。
萬才馬上回敬,兩人在那一頭吵了起來。
而在這一頭,氣氛還是有點僵。
「……要跟我說什麼?」薄子淮冷聲地問。
他不是故意用這種無動于衷的口吻說話,只是對于雙月要說的話,他有些緊張、有些期待,還有些防備,才造成語氣如此僵硬。
雙月真的火大了。
自己都主動開口了,這個男人的口氣就不會溫和一點嗎?是不想听她說,還是怎樣?
本來想主動跟他和好的,雙月現在又不想說了。
「沒事。」說完,她便轉身走開。
薄子淮頓時愣住了。
或許他們之間的默契沒有原本以為的那麼好,無法光靠眼神就能看透對方的心思。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雙月悻悻然地踱開。
「……雙月,你剛剛不是有話要跟大人說?」小全子還以為她決定放低姿態,先去求和。
她嬌哼。「有嗎?」
萬才一臉輕蔑地說︰「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婢女,架子還恁是大,可別等到失寵了,再來一哭二鬧三上吊。」
「我不會做出那種事。」雙月昂起下巴,傲然地說。
他嘖的一聲。「骨氣可不能當飯吃,還是先認清自個兒的身分。」
每個人都要她認清身分,可就是因為認清了,她才會這麼痛苦。
這些人到底懂不懂?
雙月有股想要大叫的沖動,全是那個男人害的。
這麼想著,她不禁惡狠狠地瞪了薄子淮一眼,似乎感受到雙月不善的眼神,他也跟著望了過來。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會,擊出火花。
其中交雜著無數的迷惘和旁徨,以及……感情。
江陰縣
晌午過後,兩輛驢車沿著街道,往知縣衙門而去。
待一行人來到衙門外頭,萬才率先下車,再從隨身攜帶的拜匣中拿出一張代表身分地位的名帖,那是官員用來拜謁之用,而面對什麼人要送上什麼樣的名帖更是講究。他將它遞給外頭的衙役後,等待著對方傳達。
雙月見小全子也下車了,于是拿起自己的細軟,跟著行動,不忘開口問道︰「這里是什麼地方?」
「江陰縣知縣衙門。」他簡單地說。
她知道衙門就是官員辦公上班的地方,所以才會覺得納悶。「不是說這次是微服私訪,不要驚動到沿途的地方父母官嗎?」
「大人的阿瑪還在世時,這位江陰縣知縣曾經是他的門生,在私人情誼上自然也就不同了。」小全子兩句話就解釋了雙方關系的親疏。
而薄子淮也在這時步下驢車,才抬頭就見身穿官服的江陰縣知縣伍皓神色匆匆地出來迎接。
那是位看來三十多歲、將近四十的七品官員,待他跨出大門,三步並兩步地來到薄子淮跟前,就要打千請安。
「江陰縣知縣伍皓……」
薄子淮比了一個制止的手勢。「這兒人來人往的,就不用多禮了。」
「是。」伍皓明白話中的意思,拱手回道︰「請。」
就這樣,一行人被領進了知縣衙門大門。
雙月迅速地看了一眼大門兩側的石獅子,又看了看紅瓦屋檐,想到古裝戲里經常出現的衙門,居然真的親眼見到了。
進了大門之後,又沿著中軸線上的甬道,繞過屏牆,來到了儀門,只有上級或同級長官來訪時,中間的門才會打開。
她走在最後頭,一路上東張西望的,其實最想看看審問犯人的公堂,是不是真像古裝戲里頭演的那樣,掛著一塊寫著「明鏡高懸」的匾額,還有兩塊「肅靜」、「回避」的牌子,然後衙役分列兩旁,在升堂問案時還會喊一聲「威武」。
眾人走過了二堂,也是官員辦公的場所,然後來到三堂,則是官員日常起居、會客、品茶和更衣的地方,而位在三堂兩邊的幾個院落里則住著官員的家人和奴僕,以及小小的後花園。
江陰縣知縣馬上吩咐奴才和婢女幫忙將細軟搬進客房內,接著便和薄子淮進了偏廳,楊國柱和萬才自然也隨侍在側。
「……今晚要住在這里嗎?」雙月隨口問著小全子。
小全子手上提著大包小包,跟著帶路的人走進一處院落。「是啊,上回大人來到江陰縣,也在這兒住了三天,至少比客店舒服。」
「這麼說也對。」她沒有嚴重的潔癖,不過還是很愛干淨的,對客店的衛生品質實在不敢領教,到現在皮膚還會癢。
由于雙月是唯一的女眷,所以單獨住一個小房間,不過也因為是個婢女,房間位置比其他人偏遠,距離後花園很近。
「有需要什麼盡管跟我說。」婢女客氣地說道。
雙月道了聲謝,等對方出去了,便踢掉鞋子,往榻上一倒,呈大字形的躺著。「終于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這幾天因為和薄子淮之間的問題,讓她煩惱到連覺都睡不好,直到這一刻,全身放松,眼皮也愈來愈重,不知不覺中便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雙月被一陣敲門聲給吵醒,才發現房內一片黑暗,原來已經是晚上了。
「雙月!」是小全子的叫聲。
她趕緊起來穿鞋,然後點上燭火。「等一下!」
待房門打開,小全子將端在手上的一碗白飯和兩樣小菜遞給她。「大人說你一定累壞了,今晚就好好休息,不用過去伺候了,吃飽就早點睡。」
「嗯,我知道了。」雙月听到是薄子淮的意思,有些感動、還有些窩心。
小全子語重心長地看著她說︰「大人可從來沒對哪個女人這麼好過,就連府里的兩位姨娘都沒有,可別真的惹他不高興了。」
「……」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只有雙月自己才清楚這不是在鬧別扭或耍脾氣,而是兩人的立場產生沖突,誰也不肯讓步。
這又是她的錯嗎?
為什麼他們都認為自己應該去討好、迎合薄子淮呢?是她應該妥協?只因為是個婢女,就得要認命?
雙月端著飯菜坐在桌旁,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卻是食不知味。
如果這次她妥協了,那麼下一次又會是什麼?是不是就得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協下去?
到了那個時候,她還是本來的她嗎?
或許連她都瞧不起自己了。
吃過晚膳,雙月很自然地在心情不好的狀況下,拿出紙筆來畫漫畫,只有這麼做才能稍稍忘卻煩惱。
「只剩下四枝半了……」從藍色棉布收納袋內拿出僅存的2B鉛筆,雙月更加珍惜畫下的每一筆。
如果真的回不了現代,那麼等她死後,可以讓它們一起陪葬,或許將來有哪個考古學家挖到自己的墓,讓這些漫畫重見天日。
她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水,將紙張鋪平在桌上,先在腦中構思,如何用有趣詼諧的對話和表情描述這次的常州之旅。
最後,雙月決定將之前《小婢女求生記》中的男女主角畫成Q版人物,然後用四格漫畫來表現,她老早就想嘗試這種畫法了。
不知畫了多久,夜色更深了。
喀啦!
房外陡地傳來異聲,讓專心畫圖的雙月抬起小臉,愣了一下,心想大概听錯了,于是又低下頭繼續。
喀啦!
雙月馬上望向房門。「是有人在外面嗎?」嘴里這麼喃著,便放下筆,從凳子上站起身來。
待她來到門邊,輕輕地拉開一條縫,悄悄地往外窺探,只見一片漆黑,也沒有半個人影。「這麼晚了,大家應該都在睡覺……」
可能是風聲。
她找到了解釋,于是再次關上門扉,才轉過身去,又听見喀啦一聲,這回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是誰在外面?」雙月動作奇快地開門嚷道。
沒人?
敞開的房門外頭只有樹影搖動,她又左看右看,什麼也沒有。
雙月索性踏出客房,走到門口四處察看。「如果有人惡作劇,應該不會跑得這麼快才對……」
難道是……?
她下意識地模了模胸口,想到那塊琥珀已經被薄子淮拿走,現在並不在自己身上,不過雙月倒寧可是鬼阿婆現身,因為她們之間的帳還沒有算清楚。
「鬼阿婆?」雙月開口探詢。「鬼阿婆,是你嗎?」
自然沒有人回答她。
「看來應該不是。」她喃喃自語。
就在這當口,雙月的眼角無意間瞥見前頭不遠處的後花園,有一道白影晃了過去,心髒猛地緊縮了下。
「不、不會吧?」除了鬼阿婆之外,她還沒見過其他阿飄,一定是眼花了,于是揉了揉眼皮,又看了一次,這回什麼也沒瞧見。
雙月告訴自己還是快點回到房里,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可是沒有找出答案,就會胡思亂想,于是她朝後花園的方向揚聲問道。
「是誰在那里?」
她沒有發現自己正慢慢往里頭走,好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牽引著自己,不過等了半天都沒有動靜。
「喂!快點出來!」雙月又嚷道。
不期然地,一道白色影子又咻地閃過去,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腦後留著一頭長發,這個發現讓雙月臉色發白了。
難道她今晚「有幸」遇到人生中的第二只阿飄?
「該不會又是要來拜托我幫忙的?」這次雙月絕對要拒絕到底,絕對不能再心軟,一次教訓就已經夠了。
她一面左顧右盼,一面跟另一個空間的「人」說道︰「不管你要我幫什麼忙,都不要來找我……」
冷不防的,一陣風吹來,讓雙月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現在已經夠慘了,實在幫不了你,快去找別人吧……」她要狠一點,不然最後倒楣的是自己。
說完,雙月馬上轉身奔回房內,用力關上門,連燭火也不敢吹熄,就直接上床睡覺,無論今晚外頭有任何聲響,絕對不要理它。
可是一個晚上下來,她都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覺。
雙月告訴自己不需要良心不安。「又不關我的事……我可以拒絕的……沒錯!這不能怪我……」
只不過為什麼會有阿飄?
是之前那些被處死的犯人冤魂不散嗎?
畢竟前頭就是衙門,還有牢房,有人死在里頭也是很正常的。
她愈想愈睡不著,睜大雙眼,直到听見雞啼。
又躺了半天,窗外也亮了,雙月頂著淡淡的黑眼圈起來梳洗,幸好昨天下午有睡一下,不至于沒有精神。
不過當她步出房門,忍不住又看向後花園,決定親眼去確認是有人在裝神弄鬼,還是真的鬧鬼。
當雙月忐忑不安地走進後花園內,來到大致看到的位置,一會兒低頭尋找,一會兒又抬頭張望,如果是故意要嚇人的話,總要像在吊鋼絲一樣,把假人或白色衣服懸在半空中才對。
「雖然我對推理不在行,不過《名偵探柯南》和《金田一少年之事件簿》也都有在追,還記得他們是怎麼找到破案線索……」她撥了撥附近地上的小石子,又模了模樹干,想看看有沒有記號或是繩子磨擦過的痕跡。「如果都找不到,那不就證明昨晚看到的真的就是……」
雙月困難地吞咽一下,在胸前比了個十字,腦子里不禁又想到什麼,嘴里低喃︰「我記得在漫畫里頭,通常演到這個地方,主角的背後就會出現一個黑衣人,然後拿凶器襲擊他……」
才這麼說著,身後真的傳來細碎的足音,彷佛有人悄悄來到雙月的身後,讓她倏地轉過身子,發出尖叫。
「啊……」雙月的叫聲也把身後的人嚇到了。
伍皓驚詫地瞪著她。「你是……?」
「呃,我還以為……」雙月認得眼前這名相貌端正、看起來很正派的男人就是江陰縣知縣,也是這里的主人,連忙拍了拍胸口,心髒差點從喉嚨里蹦出來。「奴婢是昨天跟著制台大人來的。」
「本官想起來了。」伍皓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不會因為她是個奴僕就板起臉孔來。「你在這兒做什麼?」
雙月總不能說昨晚見鬼了。「奴婢想去廚房,結果不小心迷路了……」
「要往那一頭走!」他指點了方向。
她福了個身。「多謝大人。」
離開了後花園,雙月還是找不到答案,昨晚見到的到底是什麼?
「雙月!」是小全子的聲音。
這聲叫喚把她的心思拉了回來,快步走向對方。
小全子端著早膳才走出廚房,連忙問道︰「……剛剛去你房里,敲了半天的門也沒回應,是上哪兒去了?」
「只是隨便走走……」雙月心中一動,將他拉到一旁,神秘兮兮地問道︰「你昨天半夜有沒有听到什麼怪聲?」
「什麼怪聲?」小全子一臉疑惑。
「就是……不尋常的聲音。」
「我什麼也沒听到。」小全子搖了搖頭,還是先說正事要緊。「大人說今天要和知縣伍大人出門,你就留在這兒休息,不用跟了。」
「好。」雙月對這倒是沒意見。
原本想等吃飽之後再補個眠,可是想到昨晚見到的阿飄,沒有證明到底是真是假,心里就是怪怪的。
「待會兒再去找一次好了。」
她不想整天疑神疑鬼,心里有個疙瘩在,所以決定找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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