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地面像是蒸光了水分般,隔著厚厚的運動鞋底仍可以感受到地板的溫度。
熱鬧市區繁華地段的一個商業區廣場上,一個左肩掛著大行李袋,右臂挎著大塑料袋,左手捧著杯女乃茶,右手拿串魚丸的女生,像只搬著超出負荷食物的螞蟻,一步步艱難地往廣場盡頭的斑馬線方向邁進。
女生那頭烏黑晶亮微卷的長發,用絲帶高高地綁在腦後,臉上因為熱而顯得紅撲撲的,皓齒明眸,高高的鼻梁,豐滿的紅唇如新鮮的櫻桃,盡避穿著白色寬松的T恤和一件短牛仔褲,可是雪白的肌膚上已經沁滿點點汗珠,幾縷發絲黏在肌膚上,出奇的誘人。
「可惡的麥琪,說要一起把這些物品抬回去,可是中途又借機開溜,要我一個人提著大袋小袋招搖餅市,好沒人性。」林微笑嘴里忿忿的念念有詞。
在橫越斑馬線的時候,狠狠地咬一口手中的魚丸,像是要把那個叫「麥琪」的人,當是魚丸般給一口吃下才能解恨。
「叭叭……」一輛黑色的豪華轎車從她面前呼嘯而過。
她忙把已往前邁的一條腿縮回,一個不平衡轉了個圈,險些沒跌個人仰馬翻。只是手中的魚丸一顆顆掉落在地,飽滿地彈跳著,杯里的女乃茶也早就掉到地上了。
她緩了幾分鐘才魂魄歸位,驚魂未定地回想剛才那一幕。
真是流年不利啊,差一點就掛了!
什麼人這樣開車啊?怎麼現在城里開車的都這麼囂張啊?別人的命就不值錢嗎?她決定把這個場面寫進自己未完成的小說里,沒長眼楮的司機,對,還有那個人,後座上那個人!
她看得真真切切的那張側臉,有人險些在他的車輪下掛掉,他竟然目不斜視!
難道是自己流年不利?回去要到山神廟那里拜拜保佑一下,將那些五鬼六害之類的通通隔絕掉,不然以後真不敢出門了。
她伸手往額上一抹,都不知道抹去的是熱汗,還是剛才嚇出來的冷汗。
撿回一條小命,希望大難不死,真有後福了!
◎◎◎
這一邊,那輛疾馳而過的加長林肯,正緩緩停靠在帝豪酒店門前。
保鏢打開門,一個年輕的男子下車,拿下眼鏡,他嘴角一抹邪笑。
因為藍鷹集團的老大,也就是他的父親,現處于彌留之際,一切後事交待不明,集團內部正在鬧內訌。那些平時對老爸唯唯諾諾、馬首是瞻的叔父、世伯們,此刻正趁機奪位,個個暗地里爭得頭破血流、拚個你死我活。
藍鷹集團頓時群龍無首。
而他……畬森,身為藍鷹集團總裁畬鷹的獨生子,成為幫派內部表面上的一致推薦,實則只為平息這場混亂的代位人物。
當初在國內,當他心情好時,為父親揪出幾個幫派內的叛徒時,個個嚇得面無血色,一致勸他父親將他送到國外深造。
在國外,當他心情不好時,跟道上的人瘋狂賽車,鬧到被驅逐出境,以致國外黑幫將他穩穩地送回國內,幫派內眾人得知又聞風喪膽,讓老大給他這兒子娶個媳婦,好修身養性。于是,老爸為他覓來一些對象,個個國色天香、傾國傾城,可卻都被他耍得暈頭轉向,全送進精神病院。于是集團內所有的下屬,紛紛把自己的女兒都藏到鄉下,謊報無女。
平日里把學到的跆拳道、空手道、劍術全派上用場,黑白二道讓他殺個片甲不留,前路一往無阻,堪為腥風血雨。
他,是藍鷹集團總裁畬鷹最最頭痛,也是最最得意的獨生子。總之,他就是混世魔王來投胎,偏是跟自己成了冤家對頭,雖可以讓自己驕傲得跟上帝炫耀,卻也可以讓自己氣得頭頂冒煙。
可是,他愛他!
誰叫他是唯一一個一脈單傳的獨子。
誰叫他在外沖鋒陷陣總是戰無不勝,最後都能讓他畬鷹臉上貼金。
誰叫他做事永遠光明磊落,不管好事、壞事都不會誤事。
誰叫他是他和他唯一深愛的女人的愛情結晶。
誰叫……
可惜,這個不管是讓他頭痛還是讓他光榮的兒子,最後自己因為年事已高撒手人寰。
而這個唯一的兒子,卻只是在他的靈像前一個鞠躬,雲淡風輕地一句︰一路好走。
在天之靈的他,還真想從棺材里面跳出來,可是,罷了罷了,就好好在天上看著這臭小子能混出個什麼名堂吧。
這世道,畢竟姜還是老的辣,混世魔王總會遇上克星,就連畬鷹自己一世英明,都無法仔細地辨清道上的牛鬼蛇神,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它魚龍混雜,何況這初出茅廬、鋒芒畢露的臭小子,日後是福是禍就看他的造化了。
◎◎◎
依山傍水的郊外,湖水澄澈的擇明湖畔,一座掩映在古樹翠竹亭台樓閣中,紅磚藍瓦的建築,成為遠近馳名的一道風景景點。
而這建築就是小有名氣的擇明幼兒園。
周圍植滿大片肥厚葉子的水芋,整個園區的小小教學樓只有兩層,棕色的木質地板泛起一層柔和的光亮,里面某個教室傳來朗朗的讀書聲,參差不齊。
而西邊不時傳來吵雜的聲響。
「微笑,快,到樓上去,點點哭了,快給他喂女乃。」然後是咚咚咚地跑樓梯聲響。
「微笑,喂完女乃了沒?彤彤哭了,快去看看是不是要換尿片了。」先是甜甜的「噢」地一聲,然後是咚咚咚地跑樓梯的聲響。
「哎喲!」
「別跑那麼快,頭上起包了不是?叫妳小心點的嘛。」
「知道了。」
拉開木門走出走廊,旁邊一株肥美的綠蘿,郁郁蔥蔥的厚葉子正一片片伸展著,攀到屋檐上去,在陽光下散發著淡淡的綠光。
扁著腳丫的女生,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轉身回到屋里去。
餅了一會,一群可愛的小朋友被她帶出,來到院子的草地上。
「小朋友們要注意安全哦!」
幾個小男孩調皮地抓起草地上的大蚯蚓,然後是小女孩發出尖叫,微笑護著小女孩,皺著眉頭搖晃著手,慌亂地讓他們快把蚯蚓扔掉。
「笑姊姊,蚯蚓是益蟲哦!」一個眼楮大大的小男孩不舍得把蚯蚓放掉。
看著蚯蚓在他手里滑膩的樣子,微笑全身起雞皮疙瘩,她禁不住環抱住自己。
「蚯蚓會吃菜葉,然後拉泥出來。」小男孩地說道。
「不對不對,拉的不是泥,是便便。」一個小女孩打斷他。
「不是便便,是噓噓。」另一個剪著西瓜頭的小女孩說完捂住嘴,只留一雙眨巴著的大眼楮。
「不是不是,蚯蚓會鑽土。」
「蚯蚓是好人。」
「不是蟲嗎?」
「可是蚯蚓好可怕,好髒!」一個扎著辮子的小女孩跺著腳說。
「那……蚯蚓的媽媽在哪里?」
「蚯蚓媽媽在家做飯,蚯蚓要上幼兒園嗎?」
小孩子七嘴八舌、吱吱喳喳說個不停。微笑在一旁微笑著,耐心地听著他們的辯論。
米黃色的陽光正傾注下來,一切是那麼的溫暖、祥和。
「好啦好啦!大家來玩捉迷藏好不好?」她微笑著拍著手。
「老師先閉上眼楮,然後小朋友躲起來。老師數到十,就睜開眼楮去找大家,要藏好哦!」
「好!」小朋友們歡快地尖叫著四處跑開。
有的小朋友躲到荷花已露出尖尖角的水池邊上,借著長得高高的芋葉遮掩自己,有的小朋友手牽手躲到花圃後邊,有的小朋友跑到走廊里趴下,而有的小朋友,則躲在大樹後面,捂著嘴呵呵笑……
數過十的她微笑著說,「老師睜開眼楮……小朋友躲好了嗎?老師要抓了喔……」
然後她低彎著腰四下張望的樣子,只不過是給小朋友做個樣子,而小朋友躲在哪里,她一目了然。
「嗯,老師看到一件綠色的裙子,不知道是誰呢?」而所有女孩子都開始看自己的裙子顏色,穿著綠色裙子的小朋友,開始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然後微笑一把抱起了她,「哈,抓到了一個。」其它小朋友都禁不住動了動,想躲得更好些。
「嗯,我看到有一雙小白鞋子,不知道是哪個小朋友的呢?真干淨!」其中一個小男孩捂住嘴巴,看著自己的鞋子在笑。
「看到了哦,是林林。」那個叫林林的小男孩站出來,還在笑。
「老師,老師!」站在綠蘿邊上兩個小朋友臉上滿是驚恐的表情,急得小臉皺巴巴的。微笑忙走上前,然後看到綠蘿那纏繞著的藤蔓邊上,靠著一個男子!
「啊……」微笑不覺捂著嘴發出一聲輕叫,可她又不能叫出聲來,怕嚇壞了一旁的小朋友。
撥開綠蘿那深綠色的葉子,陽光灑落在那男子的臉上,那英俊的眉宇緊鎖,可是目光有神,嘴角微翹,不失倔強的意味。
白色的襯衫上沾上泥土,他捂著他的左臂,手掌下正淌著血……
「叔叔受傷了!小朋友們,快回到教室里去,老師給叔叔包扎傷口,趕走壞人!」
微笑故作鎮定的口吻,快速地命令小孩子回屋里去,她緊跟著回去交待幾句,然後匆匆忙忙地走了出來,可是已經不是光著腳,而是穿上了一雙涼鞋。
「我扶你到我的住處處理一下傷口,不要留在這里嚇著孩子!」小聲地交待幾句,微笑扶起了他。身高比她高出一個頭,她扶得很吃力,一張小臉都憋紅了。
走出校園不遠,沿著青石板路走進小樹林,不久就看到一間石頭房子,院子很是別致,推開木門看到整潔的客廳,她讓他在沙發坐下,從抽屜里拿出小藥箱。
「怎麼弄的?會不會很痛?」她關切的口吻,嘴里輕輕地往他傷口吹氣。
「我沒事,妳給我消毒包扎一下就好!」迷人的音調,像是廣播里男主播好听的聲音。
她顫抖著手給他的傷口淋了消毒藥水,然後抹上藥油,再用紗布給包扎好,還綁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好了,你可以在這里休息一下,如果你要離開,順手拉上門就可以。啊,我給你倒杯水……」
她像個精靈般,微卷的長發披散在肩上,穿著一件淡藍色的裙子,圍著白色的圍裙,就像森林里的公主般。
他緩緩地閉上眼楮,「我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
她怔怔地望著他,他終于放下所有的防備,沉沉地睡了。
那到底是被什麼所傷?像是被什麼東西擦過,不像是刀棍打傷,也不像利器刺傷,更不像是貓狗咬傷,到底是什麼?難道……那類似子彈劃過的傷痕,讓她心里打了個寒顫。曾經在同德哥哥的身上,就有這樣的類似傷痕,觸目驚心。
如果他引來更多壞人……後果真是不堪設想,會不會給幼兒園和小朋友帶來危險?她努力克制擔憂與恐懼的心,反正等會他離開就好了。她猛地搖了搖頭,轉身回幼兒園。
「老師,老師,剛才那個叔叔被壞人帶走了嗎?」幾個小孩倚在門框上,好奇地問。
「叔叔去醫院了。小朋友們繼續玩游戲,好嗎?」
「好啊,好啊!」
沒辦法,她只能撒個小小的謊,因為他說,不能跟任何人提起他。
反正,小孩子會迅速地忘記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幕。他們很快就會被陽光、鮮花、玩具及美味的食物所吸引,忘記那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已經入夜,微風從湖面拂來,吹散一天的疲倦。
林微笑听著草叢深處的蟲鳴蛙叫,聞著夾著泥土芬芳的微風,踩著青石板路回到自己家中。
◎◎◎
這是一間有一定歷史的老房子,在她記憶深處,沒有爸爸媽媽,只有慈祥的阿婆撫養她長大,一眨眼二十年過去,阿婆也已經過世三年了。幸好那些愛,在屋里每一件細小舊物上,在走廊上那架老舊的藤編搖椅上,在院子里每棵花草及大樹上,延續著。
每當她撫模著周圍一切,感受著那些愛的時候,彷佛阿婆從沒有離開過。
她喜歡自己的工作,或許會一直這樣做到老,然後坐在阿婆這張搖椅上,靜靜地死去。
石屋冬暖夏涼,她很喜歡這小屋,夜風從林間穿梭而至,她感覺到涼意。
輕輕地坐在大廳的沙發上,忽然觸踫到的物體讓她尖叫一聲並彈跳而起。
啊,差點忘記!
她亮了燈,淡黃的燈光把整個廳堂照明。
「先生,你還沒走?」男子環抱雙手躺著,沒有應她。
她忽然心生害怕,輕輕地挨近他,指尖輕放在他鼻子前。
呵,還有氣息!
「妳該不會以為我死翹翹了吧!」這忽然的聲音嚇了她一跳,猛地睜大眼楮。
「啊……肚子餓死了,妳這有沒有吃的?」看著桌面上那半杯水……
「啊?你該不會一天下來只喝了半杯水吧?」滿臉的不可思議……
「知道就好,喂……妳這破房子,怎麼連一碗飯都沒有啊,餓死我了!」男子強烈的抗議。
「喂!什麼破房子啊?能讓你遮風擋雨,不讓妳流落街頭的房子,能叫破房子嗎?你懂不懂什麼叫感恩啊?還有,我怎麼說也算是你半個救命恩人,你怎麼可以叫我『喂』,我沒有名字給你叫啊,我叫林微笑,還有啦,你不知道我叫林微笑,也可以叫我小姐啊,小姐,懂不懂?老師也可以啊,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比你有禮貌……」林微笑叉著腰作茶壺狀,她真受不了這個挑剔的重傷病人。
「該死……妳能不能讓我清靜一下,真是吵死人了。」男子捂住耳朵狂叫,不讓自己的耳朵繼續受這噪聲干擾,可是因為踫到傷口位置,又痛得齜牙咧嘴的。
「你叫什麼名字?」她禮貌地問。
「畬森。」他簡潔道。
「我真是流年不利,踫上你這種倒霉鬼了。」林微笑對他狠狠地翻了個白眼。
「咦,是你?我知道了,是你,是你,就是你!」手指著他一副「喜」出望外的樣子,像發現新大陸般,噢不,像終于守到仇人般。
「就是你,畬森!害我的魚丸撒了一地,你快賠。」林微笑也不顧什麼儀態了,沖上前扯住他。
「什麼魚丸啊?」表面是一副漫不經心,可是心里卻哼了好幾下,「不就是一串魚丸,等本少爺回去掌管江山,給妳運來一卡車,撐死妳。」
看到他臉上的不屑,林微笑更是怒火中燒,她一把拽住他的衣領,「你你你……快賠我魚丸!」
「痛死我了!」一聲鬼哭狼嚎後,一張痛苦不堪的臉。
從寢室刮來的一陣風,使得片片稿紙飄落在地。她瞇起眼楮松開他,忙走過去蹲下撿起。
「喂,小說家,我餓了!」
半晌的悄無聲息,又似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什麼?你竟然偷看我的小說,你侵犯我的隱私!」手握拳頭喀喀作響,她站起身,一臉陰森的走過來,「要不是看你一副落難的可憐樣,我才不會管你哩,你這可惡的壞人。」
「好人,我真的餓了。」畬森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的確,他那麼一個一米八身高的大個兒,真的一整天粒米未進,再這樣下去他就要倒下了。
「家里只有紅薯了。」
「管它紅薯、白薯,我餓死了。」
「那給你烤紅薯餅吧,然後熬點粥。」說完林微笑往廚房走去……
只听到她在廚房一陣乒乒乓乓,不一會,一碟熱騰騰的紅薯餅就端了上來。
他也不顧什麼儀態了,抓起來狼吞虎咽。
「你慢點吃啊!」說著不覺淚盈于睫。
「喂,不吃嗎?」他良心發現地停下來問。
什麼嘛,連個「妳」字都省了。
「怎麼哭了?」他把臉湊上來,好奇地望著她的眼楮。
真的跟小說里的男主角有幾分相像,帥呆了。
待他真看到她淚光閃閃,不知為何,他內心忽然一股暖流,為了不讓她發現自己表情的變化,他低下頭繼續吃著碟中的美食。
「你把你的衣服月兌下來吧。」忽然的一句話讓他險些沒喘過氣。
「咳……咳咳咳……」他咳個前俯後仰,為了控制自己的失態,他憋個臉通紅。
「你沒事吧?我想幫你洗一下衣服。」她拍著他的背,一臉關切。
「好,可是,妳別另有企圖哦!」沒辦法,平時就是太多女生對他想入非非,他沒點自我保護意識,隨時失身都有可能。
可是面前的她似乎真的是山洞頂人的樣子,只是好奇地問︰「什麼另有企圖?」
他沒好氣地月兌下襯衫扔給她,「褲子要嗎?」
「要啊。」她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楮,天真爛漫。
「那妳也得給我找身換洗的衣服。」
「哦!」她恍然大悟,忙欠身起來走進屋子里。
他笑了,她那不諳世事的模樣,憨厚可愛,簡直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
她真的幫他找出一套干淨的男性服裝,他忽然對她有點失望。錯覺,絕對錯覺,怎麼會心生愁悵、感覺失落,才認識幾分鐘啊?
「這什麼臭男人的衣服啊?我不要。」他故作生氣,把衣服往沙發另一頭甩過去。
「不要男人衣服難道你要穿女人衣服嗎?」她忤在那里,一頭霧水。
「呵,妳可真會開玩笑。我問妳,這件衣服,是什麼男人的?」
「是同德哥哥的,你不要就算了。」她似乎是生氣了,小小的臉上全是憤怒,作勢要把衣服收起。
「好吧,給我。」他可真不敢跟她開玩笑,不然真要赤身的成什麼體統!
她收拾起他的髒衣服,把臉偏向他,「不然,你洗個澡吧。」
「妳看我這樣子能沾水嗎?」
「擦一子也好啊!」說完她咚咚咚地跑進另一間屋子,不一會就端來一大盆熱水。
「妳家煮熱水的速度可真快!」他客氣地說。
「不是,是溫泉水。」說著她已經用毛巾在他背上輕輕擦拭,全無羞怯之意,好像全無男女之別。
而她那縴細的指尖所及之處,無不酥酥麻麻,溫柔的動作力度,讓他像置身瑤池仙境,而縷縷升起的霧氣之中,她那張臉明淨動人,恍若天使。
「妳一直住在這山洞里嗎?」
「什麼山洞啊?」
「這房子啊,山頂洞人!」
「我從小在這長大,先是在附近的村子里上小學,然後念中學,然後家里經濟不好,我就到附近幼兒園當老師了。可以說,我真的是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有時候也會到市區去添置一些生活用品,對了,我的魚丸!」她的指甲一下子掐進他的背肌。
「痛……」他痛苦萬分。
「啊,對不起,對不起。」她又換作溫柔力度輕輕撫模著。
或許真因為她的無知,而他,也感覺無男女之別。一個晚上相處下來,就像是久別重逢的友人般。如果他告訴她,從小他也在那幼兒園長大,可是因為他畢業後,老頭將他秘密送出國,不讓他國內的仇家知道,將幼兒園中的老師也全部移民出國,她會不會驚呼大家有緣?
唉,才認識多久?還是不要跟她閑話這些家常,好不容易躲過一場殺身之禍,他再不會貿然行事。
◎◎◎
那盞印著蝶戀花的仿古台燈散發出淡淡的燈光,她半掩著門正在專注地翻書,他走了進去。
「妳又在寫那些不經大腦的小說嗎?」
「什麼不經大腦呀?這可是我苦思冥想出來的好不好。」她咬著筆桿,皺著眉頭,正望著那段落里的字句出神。
「讓我看看,高人指點當是報答。」他拿起稿件,原來內容是青梅竹馬長大的兩個人,他們慢慢長大,經歷好多快樂憂傷,然後……
「喔喔。」他懂了。
「想出來了沒有?」她眼前一亮,唇齒之間有欲語還休的意味。
「我可以為妳示範一下,妳閉上眼楮。」他掩飾不住內心的惡作劇,雙手抱胸饒有興趣地等她的答復。
「好啊!」想不到的爽快,她順從般乖乖地閉上眼楮。
柔和的燈光下,她微仰著一張臉,像是虔誠的信教徒。
有種惡作劇的意味,可是他還是情不自禁地,含上她那豐滿溫潤的唇。
然後是她驀然睜大眼楮。
「不要動,閉上雙眼。」他命令道,她又閉上眼,雙手不知何時輕輕按在他肩膀上。
即使她清淡如水,可不知為何,吻上她的唇的他卻像著了魔般,瘋狂地吮吸她唇齒之間的甜蜜。她那閉上的眉睫如同夜里蟄伏的蝴蝶,輕輕地顫動著,胸口的呼吸隨著他的頻率起伏。
當他的手掌按在她腰際,她忽然輕輕地推開他笑了,「好癢。」
她豎起眉頭,「這就是男女主角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嗎?」
「嗯,這是親親。」他余興未盡,抿一下嘴唇。
忽然看到她的唇紅彤彤的如熟透的櫻桃,而那臉,在燈光下也緋紅一片。
「臉上好燙。」她雙手捂在臉上搓著,好像對兒女之情一無所知般,全無禁忌。
「這就叫親親嗎?嘴唇踫撞一下就叫親親。」她若有所思的樣子。
「什麼?嘴唇踫撞一下?」他簡直要氣炸了,虧他那麼地忘情,難道她理解力之下的接吻,就不過像車禍現場的交通事故一樣,只是「簡單地」踫一下而已嗎?
她到底是火星人、原始人,還是什麼不明生物體啊?本來就不會只是踫一下這麼一回事,害他還那麼忘情地幾乎欲火焚身。
「嗯,平時我們親吻小朋友的時候,只是親在臉上,可是沒想到有嘴唇踫嘴唇的親吻,可是文字上表達就是親親嗎?」
「接吻。」他不想搭理她。
她忽然神秘地一笑,起身坐到了床沿上。「你過來這里坐下!」她拍拍她身旁的位置,示意他接近。
難不成開竅了?
他心花怒放,卻故作平靜地坐到她身邊的位置上,她往後退了些,然後拍拍大腿,他把手放在她大腿上,她忽然一抽身,「你想干嘛?」
「妳想我會干嘛……」
「枕著我大腿,我幫你松松骨、按按摩吧!」她若無其事的樣子。
呵!他真的要清洗下自己的骯髒思想了。
他把腦袋枕在她腿上,她給他松肩膀上的骨。
「阿婆在的時候,我經常這樣給她按摩,阿婆很開心!」
「……」他月復語罵著,原來把自己當死人來懷念舊情。
可是,真的很舒服啊,他舒服地閉上眼。
「其實,大自然的陽光、雨露、空氣,一切都是值得感恩的,生命值得尊重……」她緩緩的語氣,讓他感覺自己像做了個夢,很美很美,自己像匹馬在草原上馳騁……
一連住了幾天,林微笑信守承諾,不跟任何人提起他,而這個生命中的不速之客,後來卻帶給她風卷雲涌的命運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