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曼香從來沒有想到她會在二十五歲這一年就死掉,虧她還有預感未來的能力,卻竟然完全沒預知到自己會這麼快就死了。
是,她應該死了沒錯。
當她悠悠醒來時,只感覺渾身僵硬,冷得直發抖,眼前昏黑一片,不斷耳鳴,不管她多努力地眨動雙眼,總是什麼也看不清楚,她一度以為自己失明了。
好像掉進冰湖里被人撈起來的感覺,沒有力氣,沒有戚覺,只是覺得冰冷。
視線慢慢恢復,她看見天上的那一彎弦月,看似熟悉卻又有些不同,慢慢轉望四周,她發現周遭的景物完全不一樣了。
記憶一幕幕掠過,她想起自己從步家的二層樓房上面墜了下來,如果沒死,應該是墜落在樓房前的石地上,但是現在卻看不見那幢名叫如意樓的樓房,就只看到一道灰色的磚牆。
這里不是步宅?
如果不是步宅,那會是什麼地方?
她試著想動一動手腳,卻發現四肢好像不是她自己的,完全不听使喚,就像靈魂出竅時的感覺一樣,思緒雖然清晰,身體卻動彈不得。
從二樓摔下來,或許斷手斷腳,重傷那是不能避免的,但是她一點都沒有疼痛的感覺,只是覺得使不上半點力氣。
也許她真的是死了,所以才會任何感覺都沒有。
是,一定是這樣。
找到了答案,她的眼神漸漸悲傷起來,眼眶也漸漸溢出淚水。
看過了許多人的前世今生,還有許多離不開塵世的陰界亡靈,她並不像一般人那樣對死亡充滿著恐懼,她擔憂的是黎曼東若是知道她死了,一定會非常悲傷痛苦,她是他唯一的親人,她一死,就只剩下他孤單單一個人了。
她現在好後悔為什麼要在半夜模黑到如意樓去偷看步家的族譜,一頁一頁地找著步若水的名字。
就在她找到了步若水的資料時,意外撞見了步羽菁正要把《香譜》偷走的秘密,步羽菁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反過來抓住她,要把她拖到步遙面前告她偷竊。
她偷偷潛進如意樓並非光明正大的行為,一時間慌張失措,情急之下掙月兌步羽菁想逃跑,卻一時心急,不小心從窗戶意外跌墜下來。
明明只有兩層樓的高度,但是她在跌墜下來時的感覺卻像墜入一個無底的深淵,有股力量拖著她不斷不斷往下墜,在她還來不及感覺到痛楚以前,意識就已經粉碎了,醒來時,就已來到了黃泉地府。
和黎曼東當兄妹的這一世才只有二十五年而已,未免太短暫,下一世,他們還有機會再見面嗎?
她望定天上的弦月,靜靜地流淚。
這個死後的世界黑暗而幽靜,有如寺院般寧靜深沉,也宛如海底的百年古堡般,听不見一絲聲響。
她非常吃力地動了動手指頭,從一根、兩根,慢慢開始抬起手腕,然後,再慢慢撐著地坐起來。
四肢的活動漸漸靈活了,她倚在牆角狐疑地觀望四周。如果這里是陰曹地府,為什麼除了她以外就沒看到其他的亡魂?
她應該可以找得到同伴吧?雖然在人間時是個沒有朋友也無所謂的宅女,但黃泉路上實在不想一人孤身上路。
她該往哪里去呢?
忽然,听見遠方有雞鳴聲,她呆住了,陰曹地府不是永恆的黑夜嗎?為什麼會有雞鳴聲?
東方漸發白,天地漸漸澄明起來。
「難道這里也會天亮?」黎曼香不可思議地站起身,遙望四周景物。
她看清楚了,這是一個古老的城鎮,而她站著的地方正好是兩座高牆之間的窄巷,抬頭只看見一線天,所以黑夜時才會什麼都看不見。
她小心翼翼地走出窄巷,靠在牆角悄悄地望出去。
眼前是一條很長的大街,兩旁都是店鋪,天還沒完全亮透,已有幾間店鋪的小伙計一邊惺忪地打著呵欠,一邊開門準備做生意了。
黎曼香看得驚奇萬分,沒想到死後的世界與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竟然也有日出日落,也有小鎮市集。
天漸漸大亮,大街上來往的人也愈來愈多了,她觀察著每一個從大街上經過的人,有人騎著驢,有運貨物的牛車緩緩走過,牛頸上還掛著鈐鐺提醒路人讓路,有貨郎擔著擔子沿街叫賣,還有推著小車的小販一路吆喝——
「果子干來玫瑰棗兒喂!」
看著這些穿著古代服飾的人來來往往,黎曼香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感覺非常不真實,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人在北京,她幾乎要誤以為自己身在橫店的拍片現場了。
雖然她平時也常見到穿古代衣服的陰靈游魂,但是這里的人看起來並沒有那麼恐怖,沒有人缺手斷腿或是少顆眼楮的。
難道是因為她已經死掉的關系,跟這些人已經是同類了,所以才不覺得他們可怕?
空氣之中,夾雜著一種她不曾聞過的香氣,她忽然覺得餓了。
想不到人死了也會餓,也得吃東西。她觀察著那些賣吃食的攤子,發現很多人都用一種圓圓的銅錢去換,她要如何才能拿到那種銅錢呢?
她深深吸口氣,慢慢地走出巷弄,感覺有一種新生的緊張和刺激,這種新鮮感讓她暫時忘記了死亡的傷感。
她在大街上慢慢地走著,每一個經過她身邊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盯著她,議論紛紛。
「那是哪一家的姑娘?穿得還真古怪!」
「頭發卷得像面條,亂糟糟的,該不會是瘋子吧?」
「光著手臂也敢在街上胡走,真是不像話!」
「那身衣服丑得嚇人,一個大姑娘怎麼敢穿著褲子就走出來?」
黎曼香很努力地想听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他們的口音太重,說得太快就很難听得懂他們說什麼,只能約略猜得到他們是在批評她的衣服和頭發。
她身上穿著一套米白色的短袖運動服,來北京以前,她才去稍微修剪過頭發,染成了栗色,又燙了大卷,她覺得燙出來的效果很浪漫很好看,但是從這些人的眼神中看得出來,他們不但把她看成了瘋子也當成了怪物。
黎曼香開始感覺不安了,難道這里的人都是清朝以前死掉的人?都沒有人見過現代服裝?可是怎麼可能呢?總是有跟她差不多時候死掉的人吧?
她清了清喉嚨,對著圍在她身旁的人微笑說道︰「我……我才剛來這里……請問這里是什麼地方?是不是不去投胎的人就在這里住著?」
「她說什麼呢?怎麼沒听懂啊!什麼地方來的口音?」圍觀的路人又紛紛議論起來。
「你到底是從哪兒來的?看起來不像漢人!」一個少年大聲問道。
「我從台灣來的,我是漢人,只是染了頭發而已。」
黎曼香放慢語速,耐心地向大家解釋。
「台灣?那是什麼地方?」
圍觀路人听懂了台灣和漢人,但听不懂什麼叫染了頭發,一個個面面相戲。
「這樣說吧,我是來北京玩的,不小心死在這里……」
眾人一听到「死」字駭然變色。
「你死了!你是鬼呀!」人群驚叫著從她身旁閃開來。
「我……我們不是都一樣的嗎?」黎曼香疑惑不解地看了看圍觀眾人。
「誰跟你一樣!老天爺,你死了怎麼還會說話啊!」
「霉氣,真是霉氣!」
「走遠一點,真是個瘋女人!」
圍觀路人全當她是個瘋子,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各自散去了。
黎曼香不太清楚自己的問題出在什麼地方?她很餓又很累,這里沒有人肯幫她,她難不成要在這里當個孤魂野鬼嗎?
她現在終于能明白當一個孤魂野鬼的心情了。
驀地,在散去的人群中,她看見了一個高大的背影,頭發很長,背影傲岸,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似曾相識。
她怔怔凝視著,被一股無形的吸引力牽引住,不由自主地跟住他。
男人地停步,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黎曼香的心跳幾乎停止,那男人,竟然是步若水!
她意外而驚喜地看向他,但他的回應卻是一臉冷冽。
是幻影嗎?黎曼香以為再也不會有機會看見步若水了,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個死後的世界遇到他?
對了,他早已經是死去幾百年的人了,會在這里看到他也不算奇怪。
步若水上下打量了她幾眼,面無表情地轉過身,離開。
「步若水!」她情不自禁地出聲大喊。
步若水愕然轉過頭,古怪的眼神牢牢地盯住她。
「你認識我?」
黎曼香听見他說話的聲音,莫名地有種想哭的沖動。
「步若水,你幫幫我,我現在遇到麻煩了,這里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我只認識你。」說著說著便紅了眼眶。
她平時沒那麼懦弱無用的,也沒有依賴人的習慣,但是在這里看見他,心里有一股踏實感,直覺就想依賴他。
「但我不認識你。」步若水語氣冷漠。
這個說話口音和穿著打扮都很古怪的女子,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你當然不認識我,我才剛死不久啊!」黎曼香苦笑了笑。
「所以,現在跟我說話的是一具死尸嗎?」步若水冷眼微眯。
黎曼香愕然看著他。這人說話真是毫不修飾,尖銳得叫人覺得刺耳。
「我也不知道我現在算什麼,你們都是怎麼說的呢?」
既來之則安之,總之,她入境隨俗就是了。
***
步若水根本就听不懂她在說什麼。
路經大街上的行人看見黎曼香異樣的打扮,又有一堆人慢慢地朝她身邊聚攏過來,好奇地打量著她。
「姑娘,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但是我知道你要是繼續這個樣子在街上亂走,很快就會被帶到官府去。」他冷冷地挑起左眉。
「這里有官府?」黎曼香睜大眼楮。「是閻羅殿嗎?」
圍在一旁的路人听了哈哈大笑。
「這是誰家的閨女,瘋成了這樣!」
「你還是趕快回家,你家離這里不遠吧?」
步若水喪失了耐性,不想再繼續跟一個瘋女人浪費時間,但又不忍心看她在大街上鬧笑話。
他把她拉進胡同里,避開人群異樣的目光和嘲笑。
雖然只是輕輕的觸踫,但黎曼香感覺到他掌心的溫熱,這種真實的感覺讓她心律加快,興奮帶著雀躍感蔓延而上。
「我才剛來這里,我還不知道要怎麼有個家,你可以告訴我,你們都是怎麼做的嗎?是不是應該去找誰報到,才能在這里生活?」
「你沒有家?沒有家人?」
如果不是因為黎曼香的眸子太清亮,說話的表情太認真,步若水真的會以為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我在這里沒有家,不知道能去哪里,我的家人只有一個哥哥,他現在……應該已經知道我死了吧。」
想起黎曼東,她的心里頓時涌起一股哀傷。
步若水咬了咬牙,冷冷地說,「你說了好幾次你已經死了,但你明明好端端地站在這里跟我說話。」
黎曼香怔了怔,苦思了一下。
「現在跟你說話的是我的靈魂,人死後雖然不在了,但靈魂不滅,我們現在不就是這種情況嗎?」
她其實也不太確定這樣的說法對不對,似乎有些地方不太對勁,難道是她搞錯了什麼?
「什麼情況?」步若水錯愕地盯著她。
什麼?什麼靈魂不滅?她不停地把死字掛在嘴上,到底想說什麼?
「我才剛死不久,對這里很陌生,很多事情也還沒弄懂。」
一般人對「死」字非常避諱,但是黎曼香從小看慣了陰界和亡靈,並不覺得死亡有什麼好回避。
她相信靈魂不滅,當一個人死了之後,靈魂會找到新的,開始新的生活,那麼過去的那一段人生便是「前生」,所以,「黎曼香」已經是她的前生了,現在的她應該是等待一個「今生」的開始。
「我真不知道為什麼要站在這里听你鬼話連篇,你想死幾次都與我無關。」步若水最後一點耐性都用光了,僅存一點惻隱之心。「你到底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誰叫他倒霉過上了,若把她放著不管,萬一過上歹人,不知道她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才剛到這里,真的還沒有地方住。」黎曼香疲憊地深嘆口氣。
為什麼跟這里的人都那麼難溝通?她的經歷跟這里的人都不一樣嗎?
「你到底從什麼地方來的?」步若水不耐煩地朝她吼。
黎曼香實在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難道是因為他已經死了幾百年,他們之間才會那麼難以溝通?他既然死了幾百年,跟他說「台灣」他一定不知道,說北京他會知道嗎?
算了,干脆說一個最保險的地方好了。
「陽問。」
「這里就是陽間!」步若水簡直忍無可忍了。
黎曼香怔愕住,是這里對陰陽兩界的說法不一樣嗎?還是……
「你在這里住多久了?」她開始疑惑。
「從出生到現在,二十五年。」步若水忍耐地回答。
他的答案與黎曼香心里的認知不一樣,她深深吸一口氣,內心的疑惑愈來愈重,她意識到自己很可能犯了一個離譜的錯誤。
「你……還沒有死過嗎?」事實該不會與她腦中所想的完全不一樣吧?
「如果你不是一個姑娘家,我一定會因為你的這句話狠狠揍你一頓。」步若水僅有的冷靜也快要消失殆盡了。
黎曼香驀然轉頭望著身後的大街,那是一個生氣蓬勃的古代世界,再回過頭來看著步若水,他英俊的面容深刻而冷冽,雙眸專注而犀利地凝視著她。
她想起在翻找步家族譜時看到的資料,還記得上面寫步若水生于明嘉靖二年七月初一日,如果他現在二十五歲,她暗暗撥著手指算,那麼……
「現在是明嘉靖二十七年嗎?」
她的指尖不禁微微顫抖,害怕自己將听到的會是一個荒誕不經的答案。
「你終于說出一句我听得懂的話了。」步若水冷哼。
黎曼香突然雙膝發軟。
原來,她不是死了,而是回到了五百年前的明朝!
一雙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差點站不穩的黎曼香。
她驚怔地抬眸望了他一眼,聞到了一股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奇特香氣。
這不是幻影,不是夢,而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步若水好好地活著,她也好好地活著,兩個人都沒有死,而是穿越了五百年的時空相遇了!
***
「姑娘,你的身量與我差不多,穿我的衣裳很合適。」
黎曼香呆呆地看著幫她換好衣服的清麗女子,那女子她也曾見過,就是與步若水同時出現在她的幻影之中的那個女子。
原本,步若水並不想帶她回家,但是她無人可依靠,只能跟著他走。
步若水的家很近,從她醒來的那條巷弄轉個彎就到了,他沒有讓她別跟著他,但是到了他家也沒有叫她進去,她就只好在屋外的杏花樹下呆站著,大概站了十幾分鐘,就被這個女子喊進屋了。
「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
那女子梳理著黎曼香燙成波浪般的長發,好奇地看著她的發色。
「我不是。」
黎曼香望著銅鏡中為她梳發髻的女子,她的頭發梳理得十分整齊,一絲也不凌亂,杏臉桃腮,美得一如古畫。
「你是來這里投奔親戚的嗎?」
她給黎曼香的頭發搽上了桂花油,把她微鬈的長發拉直收攏,結成一個香雲的發髻。
「我沒有親人可以投奔。」
黎曼香看著梳起發髻的自己,很陌生,像一個古人的靈魂。
「沒有親人?那你怎麼會到這里來?」
女子看見黎曼香脖子上的鑽石項鏈,好奇地彎腰細看。
「我也不知道,冥冥之中,我就來了。」
苞著她來到古代的除了她脖子上的鑽石項鏈以外,還有手上戴的那支卡地亞腕表,表面的時間停在兩點十三分就不再動了,而這個時間正好是她從如意樓墜下來的那個時間。
「就你一個人嗎?」女子懷疑地問。
黎曼香點點頭。
「一個人出門在外你都不怕?你是我見過最奇怪的人了。」女子下了結論。
黎曼香苦笑了笑。
迸代女生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芝麻綠豆大的事也能讓她們大驚小敝吧?
她覺得自己的承受能力還算好,雖然也算宅女一枚,但現代人吸收的知識絕對比古代整天關在家里的女生豐富太多,加上好萊塢幻想力驚人的科幻電影看多了,宇宙間有外星人都是可以信的事,還有什麼無法接受的?所以穿越時空回到古代的沖擊還沒有大到可以讓她崩潰。
何況,這里有步若水在。
「我叫柳雲煙,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把她裝扮好,滿意地笑了笑。
「黎曼香。」
听見她和步若水不同姓,黎曼香的心口沈了一沈,好想知道這女子和步若水之間是什麼關系?
「曼香,你幾歲了?」
「二十五歲。」
柳雲煙驚詫地看著她。
「你已經二十五歲了?我以為你最多二十歲,沒想到還比我多了三歲。」
黎曼香的心更往下沈。她竟然比柳雲煙還老?在古代,二十五歲已經是老女人了。
「曼香,你可有夫君?」柳雲煙又問。
黎曼香搖搖頭。「我還沒有嫁人。」
柳雲煙同情地嘆口氣。「我明白了,你說你沒有親人,所以沒有爹娘為你作主婚姻大事吧?」
黎曼香笑了笑,沒有解釋。對于現代女性來說,有沒有婚姻和老公都已經不是人生最重要的選擇了。
「雲煙,你是步若水的什麼人?」
雖然很害怕听見心碎的答案,但黎曼香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我是若水的嫂嫂。」
黎曼香怔了怔,突然想起她在查步家族譜的時候曾經看過一個叫步若月的名字寫在步若水之前,妻子是柳氏,看來這個柳氏就是柳雲煙了。
「你看起來不像他的嫂嫂。」黎曼香暗暗松了口氣。
「我的夫君是若水的大哥,叫若月,不過我嫁給他沒多久他就死了,我已經守寡了五年。」柳雲煙淡然解釋著。
守寡了五年,那不就十七歲就開始守寡了?
「你要一宜這樣守寡下去嗎?」黎曼香吃驚地看著她。
「當然啊。」柳雲煙蹙起眉心,好像她的問題很無知似的。忽然低頭看見黎曼香的慢跑鞋,表情似乎很不喜歡,回頭便找來一雙簇新的繡花鞋給她換上。「這是我才剛做好的鞋,正好給你穿,快把你腳上那雙難看的鞋子換掉。」
黎曼香苦笑了笑,柳雲煙竟然嫌她的慢跑鞋難看,這可是最近廣告打很大的限量名牌鞋款呢!
她把慢跑鞋月兌下,換上了繡花鞋,這下子,從頭到腳已經活月兌月兌變成了一個明代女子了。
「真是一個美人,比你原先的打扮漂亮太多了!」柳雲煙滿意地贊嘆。
黎曼香也不知道裝扮成古代女子的她究竟美不美,畢竟古人的審美觀和她這個現代人是不一樣的,她對這一切很不習慣,只能努力適應自己的新形象。
「走吧,帶你去給若水瞧一瞧。」柳雲煙笑著將她帶出房門。
離開柳雲煙的房間後,黎曼香然聞到一縷極細微的香氣,雖然細薄微弱,可是非常清晰,那是她從未聞過的香味,幽香動人,和她平常所聞的那些香精氣味完全不一樣。
「若水一定又在後院調制香粉了。」柳雲煙笑著說。
黎曼香跟著她穿過一座小院落,就在此時,她恍惚听見了黎曼東的聲音,像從遙遠的天際傳來——
‘找不到曼香我就不回去……’
她的身體猛地一震,急切地四下張望著。
「你在找什麼?」柳雲煙奇怪地拉了拉她的手。
黎曼香怔怔地搖頭,只覺得香氣變得愈來愈濃郁了。
她知道自己和黎曼東正處在同一個地方的不同時空中,她想讓他知道她很好,卻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
「若水,來看看你帶回來的姑娘!」
柳雲煙拉著她走到後院一幢青瓦白牆的屋前,邊說邊推開門。
屋里並不是只有步若水一個人,有另一名女子陪著他,那女子穿著沉香色的短襖,藍緞湘裙,頭上珠翠堆盈,十指春蔥微微地翹起,輕托著她的下巴。
黎曼香一看見那個女人,頓時驚呆住,頭皮一陣發麻。
那個女人,竟然就是步遙的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