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步遙的臥房時,黎曼香看到步遙躺在一張紅木的古董大床上,整間臥房從屏風到家具看起來都像是古董,如果不是紅木床旁邊掛著幾個點滴瓶,還有屋子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她會誤以為自己闖進一個拍古裝戲的場景里。
「爸,您想不想喝點粥?」步羽泉站在床邊輕聲問著床上蒼白消瘦的老人。
步遙緩緩地搖頭。
「白粥比較無味,您還能吃得進去,都靠營養針也不好,胃里沒有東西總是不行。爸,您就喝個幾口粥吧?」
步羽泉帶著鼓勵的語氣,把春生端過來的白粥送到老人嘴邊。
老人微微張開干澀的嘴,緩緩湊近碗緣,方才喝了一小口,臉色就顯得很痛苦,好像吃進口里的是已經餿掉很久的粥一樣。
「不吃了,再吃就要吐了。」
只吃一口,步遙就用虛弱的手把碗推開,惡心的表情好像真的隨時都會吐出來。
「老爺,要不然就像上次那樣,用手帕把老爺的鼻子蓋起來,喝粥的時候別呼吸,這樣才能勉強吃得進去。」春生小聲地說。
「爸,就這麼辦吧,什麼都不吃可是會餓壞身體的。」
步家長子步羽龍插口說道,眼楮卻沒有望向床上的步遙,好像在跟空氣說話。
步遙冷笑,聲音微弱地說道︰「我死了你不就稱心如意了?你們幾個不就巴不得我快點死才好分遺產嗎?」
「爸,您怎麼說這種話?讓外人听了還以為我們這些為人子女的有多不孝,整天就想分您的財產呢!」坐在沙發上的步家長女步羽菁沒好氣地回嘴。
「孝不孝你們自己心里清楚,你們想要從我這里得到什麼,我心里也很清楚。」
虛弱的步遙才說了沒幾句話,就已經氣喘不休。
「爸,您老是這樣疑神疑鬼的,我們真是像您說的那麼不孝,為什麼還要找人來治您的怪病?放著您不管不是更好?」
步羽菁指著坐在一旁的黎曼東和黎曼香,氣得咬牙切齒。
黎曼東和黎曼香無言地對視了一眼。
「我這怪病誰也治不好,找誰來都沒用……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假好心……」步遙目光冷峻地盯著身旁的兒女們。「什麼催眠療法……根本就是找人來催眠我,好等我……神智不清的時候……簽下遺囑吧!」
他斷續說完,不信任地瞥了一眼黎曼東和黎曼香。
「爸,您想到哪里去了?我們怎麼會做這種事?」步羽泉無奈地嘆口氣。
黎曼香討厭這種被質疑的感覺,忍不住插了口。「老先生,我們的催眠只有治療的目的,並不會幫著您的兒女們欺騙您。」
步遙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誰知道他們用多少錢收買了你們。」
黎曼香聞雷更加不悅,她沒想到步遙竟然是這種既冷酷無情又沒有安全感的老人,對任何人都不肯信任,說起話來無情又傷人。
「老先生,不是每一個人都想謀奪您的財產,難道擁有愈多的人就愈不信任人嗎?」她語帶不屑地說。「我們兄妹兩個是打從一出生就什麼都沒有的人,沒有爸媽、沒有家,也沒有錢,一般人最基本能擁有的東西我們都沒有,但我們也沒有因此怨天尤人。」
「倒是您,擁有百億身價卻連自己的子女都不肯相信,實在可悲。您應該清楚,一個健康的身體是用多少錢也買不來的,與其擔心遺產會被兒女們奪走,不如先把自己的怪病醫好比較重要。不管您相不相信我們,試一試也並沒有壞處,要不然也只是繼續受苦下去。就算擁有上百億的財產,您連一道美食都吃不了,活著也沒多大意義,不是嗎?」
步家兄妹幾個無比怔愕地看著黎曼香,沒想到她會那麼敢說。他們預期著冷峻的父親又會生氣罵人,沒想到步遙只是睜大眼楮瞪著黎曼香,神情陰郁,一句話都沒有開口。
「老先生,不好意思,我妹妹說話直了一點,不過她說的倒也是事實。」黎曼東低聲和緩地說。「步羽泉先生當初來找我們的時候,談的都是老先生您的病,並沒有提過遺產兩個字,老先生實在不用太多心。」
步遙淡淡地看了步羽泉一眼,然後用僅存的力氣撐起上身,步羽泉見狀,立刻靠過去扶他坐好。
「你們想怎麼催眠我?」步遙緩緩開口。
黎曼東笑了笑,說︰「老先生,我的催眠法與其他的催眠師並不一樣,我只需要找出讓您痛苦的緣由,想辦法引導並且試著化解您的痛苦——」
「不用跟我講那麼多,反正我也不懂,我只是想知道你要怎麼做?」步遙沒有什麼耐性地打斷他。
「步老先生,只要把您的雙手借給我們就行了。」黎曼香忙安撫。
步遙狐疑地將雙手伸出去,黎曼東和黎曼香分別握住他的手。
「步老先生,請放松,閉上眼楮,什麼都不要想,慢慢回答我的問題。」黎曼東放柔了嗓音說道。
步遙依書閉上眼。
黎曼香輕輕握住他的手,眼前立刻迅速閃過許多混亂的畫面,她听見黎曼東近似呢哺的聲音在對步遙說話。
「請深呼吸,放松,盡量的放松,然後告訴我,現在感覺怎麼樣?」
步遙的神情很放松,但微抖著聲音說道︰「很冷……」
黎曼香此時看見了一個冰天雪地的畫面,畫面中步遙是一個年輕的獵人,正在雪地里追逐一只蘗鹿。
「你在做什麼?為什麼會很冷?」黎曼東輕聲問。
「我在山里打獵,快要過年了,我要多打一些獵物過冬,我娘才不會餓肚子。」步遙說這些話的語氣就是那個年輕的獵人,已經不是步老先生了。
「請你努力回想,這一世會與你討厭香味有關聯嗎?」黎曼東問。
步遙深深思索,然後搖頭。
「現在請你再放松,專心地想著香味,然後再告訴我,你現在人在哪里?」黎曼東輕聲引導。
黎曼香這時看見畫面轉到一個華麗的閨房里,這一世的步遙是個極美的女人,家境似乎不錯,有丫鬟托著銀盆服侍她洗臉,然後在她身上抹上香粉。
「我在自己的房里,丫鬟正在幫我梳洗,因為我要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所以我很用心打扮自己,我希望他可以喜歡我。」
步遙說話的樣子又改變了,變得就像個年輕的女子。
當步遙敘迤著前世記憶時,圍在床畔的步家兄妹一個個听得目瞪口呆。
一個白發蒼蒼、滿面皺紋的老人用那種溫柔似水的語調說話時,給人一種極其詭異的感覺。
「在這一世里你能感覺得到自己討厭香味的原因是什麼嗎?」
黎曼東把聲音放得更輕柔,繼續引導他。
步遙頓了頓,忽然說了句。「我對香味很愧疚。」
黎曼香眼前的畫面一閃,看見前世的步遙手中捧著一本線裝書,封面上用細楷體寫著兩個工整的字——香譜。
她迅速抬眼看著黎曼東,暗示著他可能已經找到原因了。
「為什麼?」
黎曼東看懂曼香的暗示,繼續引導步遙。
「因為……我用了惡劣的手段搶走步家的《香譜》。」步遙的聲音里充滿著痛苦和愧疚。
步家兄妹面面相覦,不懂父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為什麼要搶走步家的《香譜》?」黎曼東知道就快要問出步遙罹患怪病的癥結了。
「因為……」
黎曼香此時突然看到一幕意外的景象,那個她曾經見過的男人幻影竟然出現在步遙的前世里!
「因為我愛步若水。」步遙說這句話時的感覺就像個害羞的女子。
黎曼香看過太多人的前世,再奇怪、再不可思議的都有,但是只有步遙的前世讓她意外神駭,幾乎不能思考。
那個叫若水的男人也姓步?步遙的前世竟然是一個愛著步若水的千金小姐?他們前世的關系和今生又有什麼牽連?
她恍惚失神,急切地想知道他們兩個人的結局。
然,畫面急閃,她看見那個叫步若水的男人被囚入牢里,全身纏滿了鐵鏈,一身的血污。
「他入牢獄難道是你害的?」黎曼香驚疑地月兌口問道。
***
黎曼東怔愕地瞪了曼香一眼。通常在做催眠治療時,他們要做的是引導被催眠者說出自己深藏在潛意識里的傷痛,而絕對不能以質問或責備的方式,否則只會更加深被催眠者的痛苦,這些曼香都很清楚,卻在這里犯了錯。
「是我害的……」
步遙的眼角濕濡,手微微顫抖著。
「你和他是什麼關系?既然愛他,為什麼要搶走他家的《香譜》?為什麼還要害他入牢獄?」黎曼香激動地追問。
黎曼東以眼神示意曼香控制情緒。
催眠是一種潛意識活動,引導者通常不能有太強烈的情緒,否則很容易被催眠者植入潛意識里,造成難以收拾的後果,這樣的禁忌,曼香並不是不知道,但她竟然一再出現失控的反應,讓他感到很意外。
「我很愛他,但他卻不愛我,所以,我只好逼他娶我,但是不管我爹如何威逼利誘,他就是不肯答應,因此我才會一怒之下做出無法挽回的錯事……」
步遙噙著淚,哽咽地說著。
步家子女滿臉驚愕地看著簡直像另外一個人的父親,感到極度詭異。
黎曼香雖然能看得到步遙前世的畫面,但是並不能聞到氣味也不能听到聲音,她看見獄卒打開門推了鐵盤走進牢房里,鐵盤上滿滿是燒紅的炭,知道那些人正準備刑求步若水。
她驚慌地甩開步遙的手,不敢再繼續看下去,她不想看見任何步若水受苦的畫面。
「你根本是在報復他!你該不會把他害死了吧?」黎曼香情緒激動地對著步遙大喊。
「曼香!你是怎麼回事?」黎曼東終于忍不住出聲制止她。「你別再開口了,接下來由我來問。」
他不知道曼香為何突然失去冷靜,如今他們要做的是幫步遙走出前世的陰影,才能解月兌纏住今生的痛苦,但是曼香失控的情緒很可能會害步遙陷入更深的愧疚感之中而無法自拔。
「是,我是在報復他!所以我悔恨不已,我一直很痛苦……」
步遙眼里含淚,哽咽斷續地說著。
「你害怕香味,就是和前世的步若水有關嗎?」
黎曼東握緊他的手,用低柔的聲音安撫他的情緒。
「是,他家開著一問香料鋪子,他每天做的事就是調制香料,他身上永遠有著香氣,我一直很喜歡聞他身上的味道……」
驀地,他臉色煞白,如蛇一般冰冷的前世記憶又慢慢爬上他的背脊,他的身子顫抖起來,表情痛苦不已。
黎曼香見他如此激烈的反應,更加確信步若水是被他的前世給害死的,所以他才會被深深的罪惡感折磨。
「前世的你就已經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對嗎?」
黎曼東輕輕地問步遙,試著平撫他的情緒。
步遙點了點頭,滿臉淚水。
「你希望得到步若水的原諒,否則你無法原諒自己,對不對?」
步遙深深點頭。
「或許步若水早已經原諒你了,因為他並沒有出現在你的今世里,你今世無法聞到香味的怪病應該與他無關。」黎曼東試著開解他。
「不,他一走沒有原諒我,因為在我得到《香譜》之後,我的怪病就開始了,那一定是步若水對我的懲罰。」步遙語氣絕望。
黎曼東疑惑地問︰「你說的是前世的‘你’嗎?」
步遙緩緩搖頭,說道︰「四個月前,我從一個古董商的手里買下了《香譜》我的怪病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了。」
步家兄妹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沒有人知道步遙買下《香譜》的事。
黎曼東和黎曼香也覺得很驚詫,沒想到一本《香譜》居然把步遙的前世和今生牽連了起來,這種事他們從來沒有過見過。
「那本《香譜》現在就在你身邊嗎?」黎曼香忍不住問。
「不,不在。」步遙喃喃低語。「我得了怪病以後,猜測和那本《香譜》有關,所以把它藏到如意樓里了。」
步羽菁偷瞟了步遙一眼。
「今世的你再度得到這本《香譜》,或許步若水早已經原諒了你,否則今世還會與你結下深仇大恨,不會放過你,也不會讓你有機會再擁有那一本《香譜》,所以你的怪病恐怕是你自己的心理因素,害怕香味只是你潛意識里的罪惡感在折磨著你自己而已。你要學習放下,學著善用這本《香譜》的價值化解恩怨,也許應該原諒你的不是步若水,而是你自己。」
黎曼東握緊步遙的手,慢慢把暗示的字句植入他的潛意識中,讓他在清醒之後能從罪惡感里解月兌出來。
步遙靜默著,情緒平穩,氣息和緩。
「請記住,步若水早已原諒你,放下你的罪惡感,等你醒來以後,你就可以聞到每一種香味原本的味道,不會再有任何腐臭味了,請記住。」黎曼東繼續加深暗一下。
步遙的神情愈來愈放松,愈來愈平靜,仿佛進入了睡眠的狀態。
「步老先生,好了,您可以慢慢張開眼楮了。」
黎曼東的語氣輕柔平和,緩緩松開他的手。
步遙慢慢睜開眼楮,看上去就像剛從睡夢中醒來,但事實上步遙的意識始終都很清醒。
「爸,您現在覺得怎麼樣?」步羽泉緊張地看著他。
「還好,胸口不悶了,舒服了很多。」
步遙的目光回避著他的兒女們,因為剛才的全部過程他們都親眼目睹了,讓他感覺很羞慚也很尷尬。
「老先生,您試著深深吸進一口氣,然後告訴我您現在聞到了什麼味道?」黎曼東試探地問。
步遙深深呼吸,搖了搖頭。
「沒什麼味道,就只有消毒水味。」
不過他已經感覺到這幾個月來纏繞在鼻尖那股隱隱約約的腐敗氣味已經消失了,他很驚訝眼前這對兄妹竟然真的治好了他的怪病。
「爸,還覺得有臭味嗎?」步羽泉小心地問。
「沒有了,我好像……」步遙欲言又止。
「爸,您真的沒聞到臭味了嗎?」步羽菁好奇地盯著他。
步遙點頭,轉過臉對著春生說︰「春生,把粥端過來給我吃,我餓得很。」
「是,老爺。」
春生急忙把粥捧過去,滿臉欣喜。
步家兄妹幾個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只有黎曼東和黎曼香表情平靜淡然。
步遙慢慢喝了一口粥,緩緩吞咽,又繼續喝第二口、第三口,然後流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低聲說︰「從來不知道白粥的味道如此香,真好吃。」
***
步遙的怪病痊愈,黎曼東和黎曼香都看得出來步羽泉非常開心,還特地吩咐廚房做了一桌豐盛的大菜宴請他們兄妹,有八寶鴨、小龍蝦、紅燒蹄膀、菊花螃蟹、太爺雞、東坡肉、冬瓜排骨盅,最後還有荷花酥和油炸馬蹄條,黎曼東和黎曼香看得眼花撩亂,但也吃得很盡興。
「黎先生、黎小姐,多謝你們治好我父親的怪病,接下來你們想在北京住多久、玩多久,都由我們步家全程招待。來,我先干為敬。」步羽泉情緒高昂地仰頭干了一杯酒。
黎曼東和黎曼香陪喝了一杯。
「步先生有空當導游嗎?」黎曼東笑問。
「當導游當然沒問題。」步羽泉滿臉輕松的笑容。「對了,黎小姐不是想去雍和宮走一走嗎?明天一早我就陪你們去,北京還有很多有名的當地美食,你們也一定要嘗一嘗。」
「步先生,謝謝你。」
黎曼香挾起荷花酥吃了一口,神情若有所思,對于治好步遙的怪病,她並沒有多開心的感覺,因為只要一想起步若水是被他的前世害死的,她就難以釋懷。
真正打從心底開心的人似乎只有步羽泉和黎曼東,除了黎曼香笑得勉強以外,步羽龍和步羽菁也一路都在陪笑,不怎麼高興的反應,面對滿桌的佳肴,他們兩人的表情卻都不怎麼開胃。
靶覺宴席上的氣氛有些凝滯,步羽泉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大哥、大姊,你們怎麼都不說話?」
「說什麼?爸的病好了,我也很高興啊!」步羽龍聳了聳肩。
步羽菁想了想,困惑地說︰「那真的是爸的前世嗎?」
「爸的怪病都好了,你們有什麼不信的?」步羽泉奇怪地看著他們。
步羽龍和步羽菁兩人的表情都有些怪異。
「你見過爸買的那本《香譜》嗎?」步羽龍問步羽泉。
步羽泉搖頭。「沒有,爸根本就沒有提起過。」
「真想看看那本《香譜》。」步羽菁低聲喃喃地說。
「你做的是香水生意,肯定對《香譜》這種書很有興趣了,不知道古時候的香水是什麼味道?」步羽泉笑說。
「如果真的能調配出‘復古’的香料,說不定會是一大商機。」步羽菁的眼楮發亮了。
她所研發的香水一直無法被消費者接受,在市場上的銷量一敗涂地,慘賠了不少錢,幾次向父親求助,父親都不肯伸出援手幫她,她幾乎快走投無路了,如果可以看一看那本《香譜》,或許能讓她找到一些研發的靈感。
「你滿腦子想到的就是做生意,有事找爸就是要錢,也難怪爸會不信任你。」步羽泉打趣地奚落她。
步羽菁冷瞪他一眼。
「我覺得有點奇怪。」步羽龍皺眉思索著。「爸在前世記憶中提到步若水,又提到步若水家里開香料鋪,我記得小時候爺爺曾經跟我說過,族譜里有記載我們步家祖先中有人經商,賣過香料,但是卻被人陷害入獄,差點斷了步家這一脈,我們有沒有可能就是步若水的後代?」
步羽泉和步羽菁呆愕住,狐疑地對望一眼。
「不會這麼巧吧?說不定只是恰好同姓而已。」步羽泉想了想,轉頭望向黎曼東和黎曼香。「有這個可能嗎?」
黎曼香心一動,說道︰「步家不是有族譜,查一查就明白了。」
「族譜從我爺爺傳給了我爸,現在應該是我爸收著,我爸從來都不準我們踫他的東西。」步羽泉搖了搖頭說。
「族譜將來總會傳給我,到時候不就知道了。」步羽龍開玩笑地說。
「我先說了,我要那本《香譜》,你們兩個誰都別跟我爭。」步羽菁搶先說道。
「誰要那本《香譜》,你想要就給你,我要這片大宅比較實際,現在這里的市價至少兩億以上。」步羽龍半玩笑、半認真地說。
「才兩億嗎?恐怕還不只呢!」步羽菁搖了搖手指。
黎曼香听得心不在焉,滿腦子只想著步家的那本族譜,對于步若水這個男人的好奇心已經強烈到讓她興起一股奇異的,她開始想知道與這個男人有關的所有一切。
黎曼東注意到曼香的異樣,好幾次都看見她怔忡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且在幫步遙做催眠治療時的情緒失控也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他發現她似乎對步若水這個名字特別敏感,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宴席散了以後,在回房的路上,黎曼東就忍不住開口問︰「你今天情緒有點不穩定,到底是怎麼了?」
「沒事啊!」
黎曼香故作輕松地聳聳肩,她不想讓黎曼東知道她對一個男人的幻影感興趣,那只會挨他一頓教訓。
黎曼東看得出來曼香並不想對他明說,但是她的不尋常讓他很不放心。
「曼香,別人的前世今生,我們都只能當個旁觀者,絕對不能跟著陷進去,這點你自己很清楚。」他正色提醒。
「這些我都知道,哥,你別多心了。」黎曼香笑了笑。
「希望是我多心,不過我還是覺得這里愈來愈古怪,干脆明天我們搬到酒店去住,別住在這里了。」他心中那股不安的預感愈來愈強烈。
「不要,我不想搬去酒店住,我喜歡這里。」黎曼香一口拒絕。
「但是我有不祥的預感——」
黎曼香笑著打斷他。
「哥,我們兄妹什麼沒有經歷過?陰氣再重的鬼宅我們都不怕了,何況這里一點也不陰,要有什麼不祥的預感,我應該比你的感覺更強烈才對。」
「這里是不陰,但是很邪。曼香,你可能已經被困住了,所以才會沒有自覺到危險。」黎曼東認真地說。「不管怎麼樣,我們明天都要離開這里。」
黎曼香臉上有種迷惑不解的神情。
「好吧,既然你如此堅持,那我們明天就離開這里吧。」她答應得很不情願。
她不想離開這里,是因為知道離開了以後,不會再有機會看見步若水的幻影了。
「這里畢竟不是我們家,再喜歡也不能長住。」黎曼東輕聲安慰。
「我知道。」曼香低語。
一彎弦月淡淡掛在樹梢。
兩人默默穿過庭院,曼香望著天上那一彎弦月,心思如霧飄向遠方,遠得連她自己都掌握不住。
回到曼香的房門前,曼香推開門,笑著跟黎曼東道晚安。
「晚安。」黎曼東深深地看她一眼。
「哥,你早點睡,明天見。」
曼香進房,關上門前,傾頭微微一笑。
黎曼東點點頭,看著房門掩上,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
此時的他並不知道,他和曼香的明天永遠無法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