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眼,柏嘯天望著近在咫尺的洞窟,心中有如萬馬奔騰。
因為,他終于來到了這里!
而再過不久,他心目中的夢想就要實現了!
畢竟他再有錢、再有勢,也無法抵擋歲月的蹉跎。若這洞窟里真藏有那份傳說中能讓人延長壽命的竹簡,那他……
勉力穩定住激動不已的心神,柏嘯天指著獨孤天涯冷冷地說道︰「你!進去!」
「柏老大?!」對柏嘯天的這個命令,除了獨孤天涯外的所有人全驀地一愣。
冷眼掃過驚呼出聲的手下,柏嘯天緩緩地開了口︰「這種地方會沒有幾個機關,陷阱嗎?你們若真的如此天真,大可自己先進去,我絕不會出手攔阻。」
「柏老大說的是……」
待所有人都靜默後,柏嘯天拔出隨身的魚腸劍,將獨孤天涯手中的繩索斬斷。「快去!不過你休想要什麼花招,更別忘了沙雲天的命就系在你的一念之間!」
聳聳肩,獨孤天涯伸展伸展四肢後,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你……等會兒……」突然,許久不曾與獨孤天涯說話的鳳于飛叫住了他。
「怎麼?舍不得我了?」獨孤天涯回頭吊兒啷當地笑了笑。
「呸!誰舍不得你了!」鳳于飛「啐」了一聲,但眼神卻盈滿一種復雜的怒氣。「我只是要告訴你,你原本是幫我搬東西的人,要是你死了,我就找那個半死不活的沙雲天搬!」
「請便!」獨孤天涯灑月兌地揮了揮手,轉身又走。「反正誰搬不都是搬。」
「站住!」
「又怎麼了?」獨孤天涯嘆了一口氣,再度回過身來。
「給你!」
「這是……」接過鳳于飛丟過來的東西,獨孤天涯抬起頭望著她,而她卻將臉撇向一邊,再也不看他一眼。
哈哈大笑了起來,獨孤天涯真是笑得暢快淋灕!
他抖動著肩膀、邁開大步向洞口走去,而一手則抄起了鳳于飛丟給他、那個搶匪在先前爭斗中遺落而被她拾起的小酒瓶。
一仰頭,他毫不考慮地將里面的酒一古腦兒地傾入口中!
大漠、黃沙、妖女、寶藏、洞窟、搶匪、漂泊劍客,這當真是千古奇緣了!
此情此景,有酒,此生何求?
長嘯當歌。
因此,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獨孤天涯盡情長嘯著踏入洞窟,暢快地走向不可知的未來……
一行人就這麼耐著性子等待著,直到秋風、黃沙又起。
然而,在近兩個時辰後依然不見獨孤天涯的身影,終于有人沉不住氣地低聲嘟囔著︰「怎麼還沒出來?是不是真有陷阱?我們要不要進去看看……」
「再等會兒……」柏嘯天皺著眉頭阻止著手下,將手背在身後不住地來回走動著。
若真是有機關或陷阱,那就麻煩了。可寶山就在眼前,他絕不能空手而歸!
接下來,該讓誰進去呢?悄悄將眼光定在黑老夫人的身上,柏嘯天冷冷地笑了起來。
而鳳于飛卻只是楞楞地望著洞窟,壓根沒注意到柏嘯天陰險的笑容及心中所打的如意算盤。
從不知自己的心情竟也能如此復雜!咬著下唇,鳳于飛任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覺不斷地躍升。
終于來到了這里、終于可以得到想要的答案,這個事實確實讓她振奮。可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卻有一絲沉甸甸的,好像心中有某個部份是懸在另一件事上,而那件事,又莫名地讓她有些牽掛……-
干嘛擔心他的安危?他是死是活關-什麼事?!一個小小的聲音由她心中兀地冒出。
不是這件事!
鳳于飛搖了搖腦袋,想把這個念頭由腦海中驅散,但她卻怎麼也辦不到,因為那股奇怪的感覺不斷地在她的心頭彌漫,並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黑老夫人!」
「有什麼事?」鳳于飛猛地一回身,口氣之煩躁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既然我們都已經來到這里了,-是否能開誠布公地說說-的身分?」柏嘯天雖心中有股惡氣,但為了不破壞自己的計劃,他仍盡可能地讓語氣和緩圓潤。
「你管不著!」鳳于飛不耐煩地撇過臉去。
「我是管不著!」听到此話,柏嘯天陰險地笑了起來。「但里頭那個人-總管得著吧?人既然是-硬要留下的,而他現在失去了蹤影,-就不想知道他上哪兒去?-就不該管管?」
「你不就想讓我自己走進去嗎?沒問題!」望著柏嘯天的神情,鳳于飛冷笑著,而腳步則毫不遲疑地往洞口邁去。「不過你不怕我進去後,把你想要的寶貝一並取走?」
「以黑老夫人的身分,怎會掠人之美呢?」柏嘯天干笑了兩聲,因為他心中早想好了萬全的計策,若她真的膽敢取走他想要的寶貝,難道他那群精干的柏家軍敵不過只身一人的她嗎?笑話!
望著鳳于飛的背影,柏嘯天冷哼了一聲,然後對自己的手下使了個眼色,一起跟在她的身後,緩緩地向洞窟前進。
但才剛走至洞口,望著里頭的暗黑,鳳于飛就感覺到渾身有些許的戰栗,她點起火折子,悄悄地深呼了一口氣,然後一步步地踏入洞中,而邊走,她還邊喊道︰「獨孤小混球,你在麼?」
只听著自己的聲音在洞里回蕩,卻久久不見有人響應,這讓鳳于飛愈走愈感到心慌。
況且這洞窟的主人在建造之時,似乎也有意讓它與外界成為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因此洞內的走道彎彎曲曲,並不時還有分岔,讓人不知自己究竟會走向何方,更增加入洞者心中的壓力!
因此,鳳于飛與柏嘯天一行再無人出聲,只是一前一後地靜听著彼此的腳步聲及濃重的喘息聲……
不知究竟走了多久,鳳于飛在這一路上雖留下了只有自己明白的記號,但這半天都沒有任何發現,再加上洞窟愈走愈深入,她的心不禁忐忑了起來。
就在鳳于飛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愈來愈猛烈時,突然一只不知由哪里伸出的冰冷手臂竟緊握住她拿著火折子的手!
「啊--」鳳于飛尖叫了起來,手中的火折子掉落在地,她的眼前頓時變得一片漆黑,而身後的柏嘯天等人早在尖叫聲發出時,便急急地舉起手上的兵器往後退去。
「這麼老了還怕鬼?」
突然,火光再現,獨孤天涯帶著促狹似的笑容臉龐出現在鳳于飛眼前,而他手中,拿著的正是剛剛由她手中掉落的火折子。
「你做什麼!」望著他的笑容,鳳于飛氣得淚水都要沁出眼眶了,而她手中的鞭子更是沒有任何考慮地便落在獨孤天涯的身上。
「真是狗咬呂洞賓!」望著自己胳賻上又新添兩道傷痕,獨孤天涯無奈地搖搖頭,嘆了口氣。「-剛剛不是還一直在叫我麼?怎麼現在就又翻臉不認人了?」
「誰讓你剛剛不回答?」鳳于飛故意別過臉去惡聲惡氣地說著,就怕被他發現自己噙著淚水的雙眸。
以他那個性,若看到她眼中的淚珠,不知心里要有多得意!
「走吧!」苦笑了一下,獨孤天涯轉過身,朝另一個岔道走去。
「去哪里?」听到了獨孤天涯的聲音,知道先前之事只是虛驚一場的柏嘯天,領著自己人走上前來沉聲問道。
「你們最想去的福地洞天啊!」獨孤天涯聳聳肩,然後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互相望了一眼,這行人凝神戒備地跟著獨孤天涯手中的火光前進,然後跟著他左拐右繞的,不知繞了多久,終于見到一陣淡淡且柔和的光亮由遠方透出。
待走近一看,大家這才發現那個偌大的洞中並沒有火炬,它的光亮竟全出自一顆顆有三倍鵝卵般大小的夜明珠!
「哪,到了!」獨孤天涯用下頷指指洞口及洞中一箱箱的金銀珠寶,然後找了個角落盤膝而坐。「沒我的事了吧?」
但根本就沒人理會他的話,因為所有人都被自己眼中所見到的景象驚懾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堆得像小山般高的夜明珠、像水銀般流泄在地的金銀珠寶、一些眾人從未見過的奇珍異物,全靜靜地躺在洞內閃爍著光亮,彷佛就像是在邀請大伙去攫取它們、去珍藏它們……
大伙全都傻了眼,但一盞茶的時間後,柏家手下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驚呼聲,並一起撲向寶物的所在地,有的人用手捧起那五顏六色的寶石,有的則是在金銀堆中打滾、歡呼……
靜靜地等待了會兒,柏嘯天望著手下都沒有任何異樣後,才走上前去。但他卻沒有向那些金銀珠寶望上一眼,只是徑自走到一些擺放竹簡的破舊箱子前,開始一個個的搜羅。
「-呢?-怎麼不去?」望著一直沒有動作的鳳于飛,獨孤天涯懶洋洋地靠在洞壁上說道︰「就算只把那些珍珠磨成粉服用,也夠-年輕個十年、八年了!」
「不該是這樣的……」但鳳于飛卻像沒有听到他的話似的,眼楮不再望向那些珍奇珠寶,反倒不斷地打量著洞窟四周,口中則喃喃低語著︰「不該是這樣的啊,那個人呢……」
「那應該是怎麼樣?」獨孤天涯閉上眼淡淡地問道,可是卻半天沒有得到響應,他百無聊賴地躺去,但在听到她的腳步聲時,突然霍地睜開了雙眼。「-上哪兒去?」
壓根沒想回答他的話,鳳于飛徑自向外走去,卻被他飛身過來阻擋住了去路。
「滾開!」她焦躁地喝道。
「別亂跑!」獨孤天涯-起眼楮淡淡地說著。
「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兒嗎?」鳳于飛皺起眉怒斥著。「別忘了我還沒給你解藥!」
「有好戲-不想看嗎?」
不知為何,獨孤天涯突然笑了起來,但他的眼中卻有種鳳于飛看不出的東西,看似平靜卻又帶點滄桑與無奈。
好戲?什麼好戲?
正當鳳于飛為他的話感到納悶時,突然听到身後傳來幾聲淒厲的呼喊,猛一回頭,望著眼前的景象,她整個人愣住了!
不知何時,那幾個柏家手下竟互相徒手扭打了起來,出手之凶殘,眼神之恐怖,就像發了狂的野獸似的!
他們用口咬著對方的耳朵,有的已經被咬下半截了,但手猶掰著對方的嘴,將它掰成一種嚇人的血盆大口,然後互相不斷掙扎著,想掙月兌對方的控制,好再繼續咬噬對方身上的任何一個地方……
「他們……」望著這幾人如著了魔似的動作,鳳于飛-那間只覺得口干舌燥,再發不出任何聲音。
「-做了什麼?!」也看到這個情景的柏嘯天先是愣了愣,然後立即凝聚自己的內力,朝著鳳于飛的方向大吼一聲。
沒有絲毫準備的鳳于飛,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怒吼震得退後了兩步,背整個撞到了洞壁上。
「我沒有……」她喃喃道著。而隨著嘴唇的一開一合,血絲,由她的口中緩緩沁出。
沒想到柏嘯天的內力竟如此深厚!
望著鳳于飛口中流出的血絲,再望向那群原本打成一團的人在這聲怒吼後全-住耳朵、跌坐在地,獨孤天涯本想凝聚自己的內力相抗,但怎奈先前吃了鳳于飛的藥後內力盡失,因而也吐出了一口鮮血,然後跌跌撞撞地靠到壁旁。
「若不是-,他們怎會變成這樣?」柏嘯天發狂似的怒吼著,但卻也不敢靠近、或看著鳳于飛,因為若她真有能力使他的手下變成野獸,那他,也不見得能躲得過。
「不是我……」只見鳳于飛不斷地喃喃重復著同一句話,然後突然身子一仰,整個人跌坐在洞壁旁,以一種詭譎卻又優美的姿勢調息著自己早已紊亂的心神。「不要再唱了……不要再唱了……」
也發現有些下對勁,因為此時柏嘯天的耳旁也傳來一種異樣的歌聲。
那歌聲細細長長、音量雖不大,但不知為何竟讓他的心跳整個加速、氣息在周身亂竄,而他的思緒似乎也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心中一凜,柏嘯天趕緊坐了下來練起自家的內功心法,期冀能抵御住那陣古怪的歌聲。
「師父,不要再唱了!我受不了了!」也不知過了多久,獨孤天涯嘆了一口氣,打斷了洞內那種令人戰栗的寧靜。
「誰是你師父!」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由洞頂傳了過來,然後一個身上穿著全是補丁的老頭驀地由洞頂緩緩落下。「而且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出息了,居然連我的歌聲都欣賞不了?」
「你是誰?」發現居然有個人能在洞中躲藏了如此長的時間卻不被他所知,柏嘯天心中有些膽寒,但他依然拔出了兵器怒目問道︰「為什麼在這里?」
「嘖!」白胡子老頭撫了撫自己的長胡子冷哼一聲。「你又是誰?又為什麼不請自來,像野狗一樣跑到這兒來亂吠?」
「你--」眉毛一橫,柏嘯天想街上前去,但不知為什麼,他的身前好像有一股無形的牆擋住他的去勢,任他如何也沖不過去。
「滾!」白胡子老頭看都沒看柏嘯天一眼,徑自一揮衣袖,就見柏嘯天突然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往洞壁飛去,然後轟然一聲巨響後,像攤爛泥似的趴在地上。
望著柏嘯天動也不動的模樣,他的手下們全傻了,因為柏嘯天的武功就算不是絕頂,也足夠名列高手之林,但那白胡子老頭只不過輕輕一揮手,他竟就……
「鬼啊!」像瘋了似的,柏嘯天的手下一個個往洞外沖去,但卻一個也沒能離去,因為未至洞口,他們便像柏嘯天一樣一頭撞到洞壁,再也抬不起頭來。
「就這身手也敢來?」白胡子老頭陰森望著那堆七零八落的尸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師……」父字還沒說出口,獨孤天涯就看到白胡子老頭射過來的凌厲眼神,他只得立即改口︰「死老頭,好久不見啊!」
「沒帶酒你來做什麼?」白胡子老頭一臉不高興地瞪著他。
「我又不是自己願意來!」獨孤天涯嘆了口氣,然後扶著洞壁站了起來。「況且我什麼時候給你送酒來時是這副鬼樣子?」
「是比我還像鬼!」白胡子老頭點了點頭,然後突然眼神一閃,望向跌坐在另一頭的鳳于飛。「她干的?」
「是……」獨孤天涯苦笑著,然後突然又大叫道︰「慢……」
但他還是慢了,因為白胡子老頭在听到他的第一句話後手已揮出!
望著鳳于飛的身子突然飛起,獨孤天涯只能在心中暗自叫苦,然後立即飛身上去抱住她的身子,一起重重地跌落地面。
鳳于飛當場昏了,而獨孤天涯的一口鮮血又由口中噴出。
「你干嘛救這個丫頭片子?」白胡子老頭-眼望著獨孤天涯,然後走至他的身後將手掌貼住他的背心。「她都把你整得不成人形了,你還舍不得她?」
「不是舍得、舍不得的問題。」獨孤天涯感覺到一股熱流傳至自己的四肢百骸。「我能活到現在,並且能保住你傳給我的一身武功還是全拜她所賜!」
「是嗎?」白胡子老頭-起眼望了望倒在一旁的鳳于飛,眼神中隱隱約約透露出一股極力抑制的殺氣。「可這小丫頭片子的功夫……太是邪性,年紀輕輕就練這麼邪門的功夫,估計在那個向來以正道自居的江湖里也活不了太長時間了!」
「死老頭,你怎麼知道她是個小丫頭片子?」獨孤天涯不想說破鳳于飛的身分,有意轉移了個話題。
「你那招『聞息識人』的招術是誰教你的?我要是連這都听不出來,配教你嗎?」白胡子老頭沒好氣地罵道。
「那是……」獨孤天涯點點頭,然後示意白胡子老頭收回他的內力。「你能不能……」
「不能!」沒等他把話說完,白胡子老頭就一口回絕。「她是你的相好,可不是我的相好,我沒事救她干嘛?閑著!」
「她也不是我的相好。」獨孤天涯苦笑著。「不過她一路上也算待我不薄……」
「待你不薄會給你吃失心丹?」白胡子老頭冷哼一聲。「還真是待你不薄啊!」
「咱們也別抬杠了,看我,給你帶了什麼?燒刀子!」發現白胡子老頭的怒氣又有上升的趨勢,獨孤天涯連忙由懷里掏出一個小酒瓶。「只剩一口了,哪,全歸你!」
「就一口夠干嘛的?」白胡子老頭嘟嘟囔囔地說著,但手一點也沒慢,搶過酒瓶就往嘴里倒。
「就一口也是她給的。」獨孤天涯指指身旁昏迷不醒的鳳于飛。「雖然也是由別人身上得來的。」
「這小丫頭片子也算還懂點事……」白胡子老頭轉身過去揮了揮手。「那你把她隨便丟哪個洞里頭去吧。我要打掃了,別來煩我,除非你還有第二瓶酒!」
獨孤天涯知道,只要到這洞窟,一定會有人死,畢竟他在洞中見過太多因愛財而喪命的枯骨。
但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回除了他之外,這個尋寶隊伍現在剩下的竟只有鳳于飛--那個人們眼中罪大惡極的女子。
而沙雲天,卻因傷重不治,永遠埋在他最喜愛的大漠里……
感慨歸感慨,但獨孤天涯也只能將鳳于飛放置于自己曾住過的洞中,讓她在他的榻上養傷。可三天了,她卻沒有片刻清醒。
自己雖也是一身重創,但好歹師父還願意幫他療傷,因此他的傷早無大礙。
但他卻無法讓師父也救她,縱使他早已巧舌如簧地試過多回,只可惜師父壓根就不理睬他的任何巧言利誘。
實在搞不明白,既不為財、也不為名,她干嘛非來-這場渾水,還弄得自己一身傷?究竟何苦來哉?想著她布滿皺紋的臉,獨孤天涯喟然長嘆。
但他更不明白的是,自己為什麼就不想讓她死。
她明明一路上都沒給他好臉色看,還百般捉弄、刁難,並且還是人們眼中罪不可赦的「妖鳳」,讓她自生自滅不正好為武林除一大害嗎?
或許真是因為那瓶酒吧,那瓶特意留給他的酒……
「發什麼楞,陪老頭子下棋這麼沒意思?」突然,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他的沉思。
「沒酒沒菜的,下棋有什麼意思?」獨孤天涯收起心中思緒嘻皮笑臉地說道。「要不這麼,我出去給您弄點酒來?」
「給我?」白胡子老頭揚趄眉。
「給我們!」獨孤天涯哈哈大笑了起來。
「想用聲東擊西之計月兌身?門兒都沒有!」白胡子老頭冷哼了一聲。「讓她自生自滅得了,你替她瞎操什麼心!」
「你當初不也這麼說我,說什麼讓我自生自滅,後來還不是……」
「渾小子哪來這麼多話?下棋!」白胡子老頭眼一瞪,獨孤天涯只能苦笑。
四年了,認識他四年了,這老頭子的古怪個性依然沒改,也活該他一輩子守在這里。
但若不是那回的機緣巧合,現在的自己又怎能坐在這里下棋?早該橫尸在大漠上,連枯骨都湮沒在黃沙下了!;
那時,也是為了酒,他來到了大漢,卻在大漠迷失了方向,昏死其中。醒來後,看到的就是白胡子老頭,一手拎著他干辛萬苦才找到的百年陳酒猛地灌著,另一手則下著棋。
「給我留一口!」這是他醒來的第一句話。
「等我嗆死!」這是白胡子老頭的第一句話。
就這麼,一老一少因為「酒」成了忘年交,而獨孤天涯更在這個洞窟內整整住了半年,並在白胡子老頭的強迫下學了不少奇特的武功。
半年後,他走了,什麼話也沒多說。
只是往後,每逢立夏、立冬,他總會帶上大批好酒前來……
雖然,他仍不知曉這白胡子老頭究竟姓誰名啥,但他看得出這老頭似乎身負著一股很沉重的血海深仇,並在此等待著某人……
「不下了!」就在獨孤天涯冥想之際,白胡子老頭忽然丟下了手中的棋子,猛地站起身來。「沒意思!」
「那什麼有意思?」獨孤天涯攤了攤手。「該不會是又想強迫我練什麼亂七八糟的武功吧?」
「老頭子的東西早全教你學了去,還能教你什麼?」白胡子老頭斜睨了獨孤天涯一眼。「不過你也實在太沒出息,竟會栽在一個小丫頭片子手里!不行,我非得去看看她有什麼本事不可。」
「她沒醒,你看了也是白看。」獨孤天涯聞言心中一陣欣喜,但表面上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要不這樣,我帶你過去把她叫醒,讓你好好問問?」
「跟我裝什麼蒜?你心里不正為我要去救你那小媳婦兒而高興得很麼?」白胡子老頭冷哼一聲,踹了獨孤天涯一腳後,大搖大擺地往鳳于飛藏身的洞里走去。
「她不是我的小媳婦兒。」緊跟在白胡子老頭身後,但獨孤天涯沒忘更正他的話。
「不是你的小媳婦兒我救什麼救?」听到這話後,白胡子老頭突然換了個方向,迅速地往另一頭走去。
獨孤天涯見狀,連忙捉住白胡子老頭子的手,一把將他扯回。「行、行,你說是就是,她是我的小媳婦兒這總行了吧?」
在心中嘆了一口氣,獨孤天涯盡力說服著自己,反正天知道,他也知道,如果真要是他媳婦兒老頭子才肯救人,那就假裝是好了!
得到答案後,白胡子老頭終于滿意地點點頭,然後走到榻旁探視著鳳于飛的傷勢。
站在一旁半晌,獨孤天涯就看著白胡子老頭一會兒將她擺弄過來、一會兒將她翻弄過去,他看得一頭霧水,壓根不知他的葫蘆里究竟在賣什麼藥。但等到看到白胡子老頭開始扯她的衣襟時,他不得不清了清嗓子--
「這個……」
「怎麼?口渴了喝水去!」白胡子老頭瞪了他一眼,然後在解半天解不開鳳于飛的衣襟後,干脆「刷」一聲的,一把將它撕開!
知道自己應該保持君子氣度的,但獨孤天涯的眼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一片如凝脂般的白皙上。
因為露在鵝黃色肚兜外的那片肌膚,是他見過最美的顏色,透明白皙中又帶著淺淺的粉紅,就像睡蓮般粉女敕︰而被包裹在那少少布料下的身軀,既有著女人般的玲瓏曲線,卻又散發出少女的淡淡芳香,就算他站得離她這樣遠,似乎都還能聞到那股花般的淡雅馨香……
「不至于看自己的小媳婦兒看到眼楮發直吧?」發現到獨孤天涯的靜默,白胡子老頭在心中淡笑著,但口中卻不饒人。「還不過來,幫我把她的衣衫月兌了!」
「這……」獨孤天涯臉上升起一陣熱浪。
「月兌不月兌啊?不月兌我不救了!」白胡子老頭板起臉來,然後看著他傻楞一下後,手忙腳亂地將鳳于飛的外衣全褪下。
至此,白胡老頭子才又滿意地點點頭,連點了鳳于飛幾個穴道後,將手掌貼住她的背心。
而站在一旁的獨孤天涯,所有的知覺全在那雙發熱的掌上,而他拎著的衣裳則像剛被煮過似的燙手……
這段期間,他就見白胡子老頭的頭上冒出一陣白煙,而鳳于飛的臉上則紅白變幻,汗珠一滴滴地由她額上沁出。
不自覺地,獨孤天涯舉起手輕輕為她將汗珠拭去,而在發現到她因痛苦而不斷地四肢顫動時,又趕忙制住她的雙手,穩住她的身子不讓她擾亂治療。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樣的動作竟也會讓他汗流浹背!
而這全因他眼眸直視的地方,正對著的竟是她那豐腴而又引人遐思的胸間起伏
不讓自己的眼神盯在她的胸前,獨孤天涯連忙將視線下移,但卻又驀地愣住,因為他竟看到了一個讓人怎麼也無法置信的事--
她縴巧的手臂上竟有一顆朱紅色的守宮砂!
守宮砂?!
人們不都說妖鳳婬亂無比,專攻采陽補陰之術,怎麼還會有守官砂在她的手臂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愈來愈不明白了!
難道他的猜測是錯的嗎?難道她不是妖鳳?!
可是種種跡象都表明她就是,連那幫突襲的賊人都認出了她的身分不是嗎?否則他們怎會那樣恐懼與害怕?並在道出她的身分後再也無法開口?
「行了!」就在獨孤天涯思緒一片紊亂之時,白胡子老頭緩緩將手離開了鳳于飛的背心。「帶她走!」
「走?」
「對,現在!」白胡子老頭轉過身去再不望向獨孤天涯。「你本來就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在你該出現的時候再來吧!」
「師父……」獨孤天涯還想說話,卻被白胡子老頭揮手打斷。
「走吧!我要休息了,別煩我!」說完這句話,他便踱步離開,留下獨孤天涯一人楞楞地站在原地,心中有些不舍。
但或許,白胡子老頭只是希望自己能盡快將鳳于飛送離此處,希望他下回來時,帶的是好酒、好菜、好風景……
釋懷地笑了笑,獨孤天涯胡亂地將衣服蓋在鳳于飛身上,抱起她繞過彎彎曲曲的小道,然後在看到第一道光線時愣了愣,因為他的黑冰正精神抖擻地等在洞口,就像往常的每一回。
「走了,黑冰!」輕嘯了一聲,獨孤天涯抱著鳳于飛飛身至馬上,然後任黑冰在大漠上任意行走,踏上他的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