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澤韻睜開眼,早晨的陽光從未拉攏的窗簾中透進來,正照在他俊秀無比的臉上。他眨了眨眼,翻身坐了起來。半長不短的黑發顯得有些蓬亂。他听到樓下的音響在大唱特唱,心情突然隨著旋律變得輕快起來。
沉默的嘴唇,還留著淚痕,這不是胭脂紅粉,
可掩飾的傷痕。破碎的心靈,流失了多少的情。
彌補的謊言,償還的借口,我不會去當真。
愛的心路旅程,只能夠你我兩個人,不可能是我獨徘徊,也不可能三人行。
你可以去找新的戀情,也可以不留一點音訊,但不要用償還做借口。
再讓我傷心,愛哭的眼楮,讓淚水染紅,要多少歲月時光,才遺忘這段情,脆弱的心情,還留著你的傷痕,彌補的謊言。
償還的借口,我怎麼能相信,愛的心路旅程,我曾經答應你牽引。
這只能說我太多情,不敢埋怨你無情,我曾經耐心听你表明。
也已經諒解你的苦衷,請不要用償還做借口,傷了我自尊……
歌聲中,房門開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哼著歌蹦蹦跳跳地闖了進來。她不到二十五歲的樣子,長發在腦後高高束起,嬌小玲瓏的身上套著一件淡藍色的大布裙;一張清秀的臉蛋談不上漂亮,但耐看而討人喜歡。
她跑到床前,眉開眼笑地在澤韻額上香了一大口,「真乖,今天自己就起來了!快洗漱去,我已經做好早餐了!」
說著,楚靈韻哼著小曲在弟弟房里轉了一圈,收拾了他隨意丟在地毯上的物件,又拉開了窗簾,讓燦爛的晨光瀉了進來。
看著姐姐快樂的樣子,他實在不忍心告訴她,他又夢到了過去。
「怎麼還杵在那兒?!動作快點!好不容易學校今天放假,一齊去海邊燒烤吧!」靈韻硬把弟弟從床上拖起來——面對一個已經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大男生,這項工作對她而言已經很艱難了——她推著他的背,將他推進洗手間,「給你十分鐘時間把自己收拾得可以見人。我在花園里澆花,有電話來你叫我一聲,OK?」她知道弟弟從來不願接電話的。
澤韻默默地點了點頭,目送姐姐一蹦一跳地下樓去了。
當靈韻澆完花,系著大圍裙回到廚房時,他已經洗漱干淨,換上了一身雪白的休閑服,靜靜地坐在桌邊吃早點。看著弟弟俊俏可愛的側臉,靈韻打心眼兒里興奮起來,好像那是她親手打造的藝術品,完美得令人發瘋。
「對了,澤,上次丹尼布置給我們的槍械裝配圖你完成了沒有?」
「嗯……」
「這就對了,別老忘記,讓那紅胡子老頭氣得指天罵地的。」丹尼是他們的父親楚雲天派來對他們姐弟倆進行「特別訓練」的眾多教師之一,負責的是槍械和射擊類。
除此之外,他們還得繼續修習從小就開始練的跆拳道、柔道、合氣道等等各類搏擊術。原因無他,就因為楚雲天是控制著整個亞洲最大的黑幫勢力「楚天盟」的龍頭老大,他的兒女自然得十八般武藝皆精,才不會在不能自保的同時給「楚天盟」丟人。
自從七年前,十六歲的楚靈韻帶著小她三歲的澤韻離開香港定居深圳後,就再沒有回去過。楚雲天除了提供這對姐弟數額驚人的生活費外,仍不忘對他們施以幫派子女所必需的「英才教育」。
「對了。」靈韻一邊取下沾滿泥土的手套,一邊說道︰「那天我們班的幾個女生問我要你的照片耶,澤,你才入學一年,可已經成了我們大學里公認的偶像了!」
澤韻埋頭吃東西,對這個話題沒有太大的興趣。
「今年的畢業生舞會,有學姐請你做舞伴,雖然很想看你穿西裝的樣子,不過我還是替你拒絕了。」
她知道弟弟對人群有種莫名的不安情緒,「不過,明年我畢業時,你可得當我的舞伴呀!」
他抬起頭,漂亮的臉上帶著炫目的光彩,認真地點了點頭。
「真乖!」靈韻打開冰箱,「呆會兒去趟超市吧,茄汁和雞精沒了……」
這時,門鈴響了,靈韻抬頭叫道︰「澤,去開門,我空不開手!」
澤韻依言站起身,走出廚房,打開大門來。一時間,他愣了下。
門外,站著四個穿黑西裝,一律打著銀灰色領帶的男人。見到澤韻,為首的剛張了張口想說什麼,房門卻被毫不留情地關上了。
「是誰呀?!澤?」見弟弟獨身一個默默地走回廚房來繼續吃他的早點,靈韻奇怪地問道。
他沒有回答,門鈴卻在這時又一次響起了。
「我去看看吧。」楚靈韻放下懷里的東西,一邊擦著手,一邊站起身走了出去。
澤韻抬起頭來看著她,手里的三明治不知不覺中被捏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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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們?!」打開門,靈韻吃了一驚,她認出這四個男人正是父親的手下,「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你們會來?」
「大……大小姐……」為首的欲言又止。
靈韻拉開門讓了下,「進來說吧。不過請說快些,我弟弟並不歡迎你們。」
在沙發上坐下來,為首的男人有些困難地開口道︰「是這樣的……我們是奉了老爺之命,特來接大小姐和二少爺回香港的。」
「回香港?!」靈韻瞪大了眼楮,「你在說什麼?爸爸為什麼突然要接我們回去?!」
楚澤韻從廚房里走出來,站在姐姐背後,冷冷地看著四個不速不客。
「這個……我們也不好說,大小姐,請您跟我們走一趟吧。」
「開什麼玩笑?!我和澤離開總舵已經七年了,如果爸爸想念我們,他大可以過來看我們,為什麼會不明不白地命人來接我們回去?!」她抱起手臂,「沒有理由,我是不會跟你們走的!」
四個男人面面相覷了一陣,為首的終于下定決心,低頭說道︰「大小姐,本來老爺是不許我們在您到達香港之前把這件事告訴你的,但既然您這麼說……」
「別噦嗦了!出了什麼事你就快說吧!」
「是……這樣的……」男人用手背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前天,我們‘楚天盟’在尖沙咀接手一批從‘教皇’那購得的軍火,說妥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一切按道上的規矩辦。因為這筆交易數額巨大,賣方又是全球最具實力的軍火商人,老爺就讓大少爺親自去了……」
「健哥?!」靈韻的心里突然浮上一抹不祥之兆,焦急地問道︰「那之後呢?!」
「本……本來交易進行得很順利,對方也派了個極有頭臉的人赴港,可就當大少爺驗完貨,將貨款通過電腦輸入對方指定賬號後,突然……突然……」男人的身子微微顫抖著,仿佛那天的一幕幕又在他眼前回放一般,「有一群全副武裝的黑衣人沖進了倉庫,二話不說就開槍掃射了起來!許多……許多弟兄當場就死在了那里,」
「那健哥呢?!他怎麼樣了?!他怎麼樣了?!」她大聲嚷了起來,緊張地繃直了身子。
「大……大少爺受了重傷……直到今早我們離開香港,他還沒有月兌離危險……」
「該死的!」靈韻一拍扶手站了起來,氣得滿臉通紅,「是誰干的?!黑吃黑吃到我們頭上來了?!是不是‘教皇’?!」
「按理說,不該是他們。‘教皇’是軍火商,他做生意向來講信用,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那天的混戰里,‘教皇’的人無一死傷,都全身而退……」
靈韻皺起了眉頭,「爸爸這麼急召我們回去,就為了這件事了?!」
「對,老爺想知道大小姐的意見。」
「我明白了,你們出去準備車子,我簡單地收拾一下,馬上跟你們走!」
「是,大小姐!」
四個男人魚貫出去了,靈韻繞過沙發拉住澤韻的手,「澤,快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回去!」
楚澤韻沒有馬上回應,只低下頭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不想回去?!」她看著他的臉,「我明白你的心思,可……」
他別過臉去,仿佛不願再听她說下去了。
靈韻嘆了口氣,「算了,不想回去也沒關系,這不是你的錯……」
她轉身向樓上走去,不料澤韻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姐,別走……!」
「澤,」她沒有回過頭來,語氣里卻滿是堅定,「你不回去可以,但我必須回去一趟,爸爸現在非常需要我,健哥安危不明,‘楚天盟’的前途未卜,你不關心沒關系的,但我沒有辦法丟下爸爸不管,明白嗎?」
他愣住了,緩緩地松開了手。
「相信就算姐姐不在,你也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對嗎?」靈韻回過頭,輕輕地抱了抱他,又立刻轉身,風風火火地上樓收拾東西去了。
不到二十分鐘,靈韻已經拎著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皮箱坐進了停在門口的賓士車里。
她回頭看著追出門口的澤韻,勉強笑了下,向他擺了擺手,「對不起,今天不能陪你去燒烤了,等我回來再一起去,好嗎?!」
「姐……」
「要照顧好自己,我會打電話回來的!」
車子開動了,很快便消失在街道盡頭。
澤韻在門口呆立了一會,默默地走回了房子,連大門也忘了關上。
「姐……」他坐在沙發上,這幢住了七年的房子突然因為姐姐的離開而顯得陌生起來,許久未曾感覺過的恐懼再次向他襲來。他蜷成一團,慌亂的心降到了冰涼,他又做錯了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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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關後,楚靈韻馬上坐上「楚天盟」的直升機,直飛總舵所在地——澄天山莊。
飛機在莊園中央一塊平整的專用起落台上降落下來。靈韻跳下來,面前那幢雄偉的歐式建築便是她生活過十六年的「家」。
一群保鏢和僕佣圍了上來,「歡迎大小姐回來!」
「別說那麼多了,我父親在哪兒?」
「老爺在大廳里,大小姐,請跟我來!」
隨著一位看上去像是盟中干部的中年男人,心急如焚的靈韻快步穿過草坪,走上大門前的石階,門口的兩排保鏢一起低頭道︰「歡迎大小姐回來!」
幾步跨進大廳,靈韻卻如被雷擊中般呆在了原地。
楚家豪華的大廳里,此刻掛起了黑白的紗幔,二十幾個或坐或站的男女統統穿著黑色的喪服,不時傳來隱隱的啜泣聲。大廳正面的壁爐前擺著一張紅木的供桌,桌上放著一幅嵌在銀框中的黑白照片,照片前的線香正飄著冷冷的青煙……
她感到全身的血都倒流了起來,眼前一陣陣地發黑,巨大的情緒像洪水沖垮了她所有的思考能力。她呆住了,徹底地呆住了,以至于不知道自己該干什麼,該做什麼,只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腦子里不斷重復著︰來遲了……我來遲了……遲了……
「……靈,阿靈!」一雙溫暖的手臂緊緊地抱住了她。
楚靈韻的意識這才漸漸回復過來,她眨了眨眼楮,看清了面前兩鬢斑白的老人,「爸……」
「阿靈,你可回來了……」
眼淚毫無預警地奔涌而出,她一頭倒在父親懷里,號啕大哭了起來,「爸,爸,健哥怎麼了?!他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不等我回來?!為什麼?!」
一生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的楚雲天此刻也不由得老淚縱橫,他緊緊地抱住女兒,幾乎泣不成聲,「昨天……昨天晚上……醫生說阿健走得很安詳……他什麼也不知道……沒有一點痛苦……」
「健哥——」
雖然是同父異母,但楚健從小就把靈韻當親妹妹一般疼愛著,百依百從,不讓她受一點委屈。靈韻離開的這七年里,他一有時間就會飛去深圳探望妹妹,那如陽光般溫暖的俊美的笑容至今還深深烙印在她心里,現在卻已然天人永隔,變成了靈堂上的一張遺照!
「哥哥——」靈韻跪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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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三槍皆中靶心。
楚靈韻取下耳機,放下手中的小左輪,目光冷峻地迅速裝上子彈。
「大小姐,」一個干事走上前來低聲道,「醫生已經走了,老爺打了鎮靜針,這會兒睡得很熟。」
「醫生怎麼說?爸爸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是冠心病。這段時間老爺受的打擊太大了,加上盟中事務繁忙才會不支昏倒的。」
她端平手肘,又連發三槍,「調查凶手的事進行得怎麼樣了?」
「初步判定那些人是些雇佣兵,但從他們使用的武器來看,很可能和意大利黑手黨有關。」
「黑手黨?」靈韻皺了皺眉,「這麼做對他們有什麼好處?」
「現在還不確定,就連‘教皇’那邊的嫌疑仍不能徹底排除。」
她的臉色陰沉,細自的牙齒咬了咬,「那批失蹤的貨呢?」
「大小姐是問在槍戰中丟失的那批?我們已經派出人手去追查了,相信三天之後就能有消息了!」
「很好!」
「還有,我們和‘教皇’的人接觸過了,他們退回了大半貨款,卻對大少爺被刺一事矢口否認。」
「偷了腥的貓是不會留下骨頭的。」靈韻放下槍,轉身向射擊場外走去,干事連忙趨步跟上去。
「不能放松調查力度,三天以後,你必須上交一份詳細的調查報告,明白嗎?」
「是,大小姐。」
「好了,你可以去做事了。」
「是!」
干事走遠了,靈韻輕輕地吁了口氣,揉了揉眉心。
操控這樣一個龐大的組織,對于她這樣一個就讀于藝術系的大三女生來說,不能說是件容易的事,但現在的她別無選擇。就算身邊危機重重,前途吉凶未卜,但為了一雪親人的血仇,為了父親一生傾心的事業,就算是孤軍奮戰,她也在所不辭。
掏出手機,撥通了深圳家中的號碼,響了十幾聲仍沒人來應。她無奈地合上手機,澤這小子,還是不喜歡接電話嗎?離開他已是第三天了,不知道他好不好,有沒有在按時吃飯?
「大小姐!」一個管家跑了過來。
靈韻連忙收起一臉倦容,神采奕奕地面向他,「出了什麼事?干嗎慌慌張張的?」
「大小姐,剛接到報告,‘教皇’的代表正在莊園外請求會見!」
「他們來了?!」一時間,靈韻不禁有些慌張,但她很快穩住了陣腳,「別慌,你馬上去召集目前在山莊中的所有高級干部,令他們到大廳中集合,‘教皇’的代表可以馬上進莊來……」
「大小姐,是否允許他攜帶保鏢呢?」
她猶豫了下,堅定地答道︰「可以,連槍都不必繳,我要讓他們知道,就算現在盟里事務是由我來主持,‘楚天盟’仍舊不會有半點氣勢輸人。」
換上了一身黑絲的旗袍,長發挽在頭頂上,點綴了兩粒白色的珠釵。靈韻看了看鏡中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氣,從僕婦手中接過水絲的白長巾圍在臂彎中,一派雍容地走向了並列兩排保鏢的走廊。
每走一步,大腿外側的槍套都在提醒她,她馬上要面對的不是日後最強有力的盟友,就是最可怕的敵人。她很緊張,緊張到手心里冷汗直泌。但她並不害怕,就算她即將面對的人是那全球黑道人人聞之色變的「教皇」本人,只要听到他承認自己正是殺楚健的凶手,她仍有極大的勇氣不顧一切後果地開槍射殺他,她能做到的。
「大小姐到——」
走到大廳門口,兩個貼身保鏢先人一步高聲喊道。
靈韻昂首挺胸,氣勢不凡地走過了拱門。
大廳里,兩側站滿了整齊的「楚天盟」高級干部,四周環伺著虎視眈眈的保鏢。那群謁見的客人正站在大廳中央兩道人牆之間。
靈韻氣定神閑地走到了楚健靈前,上下打量了下。
「教皇」派來的代表是兩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雖然年輕,但一眼看上去仍能感覺到他們絕非池中之物。
其中一個身材頎長,一件黑色的三件套西裝,筆挺昂揚。他的臉生得斯文俊秀,一副金邊眼鏡更平添了他幾分書卷氣。他的嘴角總掛著幾分笑意,卻讓人覺得高深莫測,不易接近。
另一個的身材要更高些,有一百八十五公分左右。他留著很長的直發,直披到肩頭,令他一張白皙漂亮的臉更添幾分妖媚。他有一副比例完美的好體格,雖然只隨意地穿了件白色的緊身T恤和黑色牛仔褲,卻仍能在他看似輕佻的舉止里尋覓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氣勢。
他們身後只跟著六個身穿銀藍色西裝的保鏢。
靈韻的唇角不由向上揚了下,好大膽子呀!
「兩位幸會,我就是楚靈韻,歡迎來到澄天山莊。」她走上前去,來到離他們不到六步遠的地方,十分得體地說道。
戴眼鏡的男人笑了下,「很高興認識你,楚小姐。我叫宮澤韻,‘教皇’對令兄的死表示誠摯的遺憾。」
「謝謝。」靈韻冷冷地回應了一聲,轉頭看了看另外那個男人,「這位是……?」
這時,這個「漂亮」的男人突然沖著她笑了。這一笑不打緊,靈韻當場傻了眼。
這家伙竟然把一牙兒檸檬皮墊在牙齒與嘴唇之間,這一笑讓他像個科學怪人,不過是爆笑版的而已。
很快,靈韻便回復了常態,這個無聊的男人卻笑得前仰後合,「哈哈哈……你……你……剛剛的樣子……好好笑,好可愛!」
「你在做新奇士的廣告嗎?」她冷冷地問道。這家伙是存心來羞辱她的嗎,他究竟把「楚天盟」的總舵當成了什麼?他的游樂場?看著這家伙仍不收斂的笑態,她真想一槍崩了他。
仿佛神听到了靈韻心底的聲音,下一秒,一只烏黑的槍口對準了這位「新奇士先生」的太陽穴,成功地阻止了他的捧月復大笑。
「你……想干什麼?」不光是宮澤韻,在場的所有人見到這突然發難的手槍竟握在這兩位貴客身後所帶的六名保鏢的其中之一手里時,都大大地吃了一驚!
他一手握槍,一手插在褲兜里,漠然的神態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一張俊美得幾乎挑不出一點兒瑕疵的臉上毫無表情,可能只有他槍口下的「新奇士先生」才注意到了那雙黑不見底的眸子里一閃而過的火焰。
「道歉。」他低沉的嗓音冰得讓人想去自殺。
「澤?!」靈韻驚喜的呼喚又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她的身上,「澤,真是你?你怎麼會來的?」
「大小姐!您認識他?」一旁的任渠驚訝地問道。他是整個盟中資格最老的干部,算得上靈韻的「祖父」級了。
「任伯,這就是我弟弟澤韻呀!你不記得了嗎?」
「澤韻少爺?!」提起這個名字,所有知情者都不由脊背發涼,他們仿佛又听到了七年前那些受害者淒慘的呼叫。那個心狠手辣,不按牌理出招的小惡魔真的又回來了嗎?
「楚小姐的弟弟?」不知內情的宮澤韻唇邊的笑變得冷硬起來,「楚小姐,能解釋一下令弟混入我保鏢中的用意嗎?」
「我……」
「道歉。」澤韻又說了一遍,這一次,他扣下了手槍的保險栓。
「快道歉,他真的會開槍的!」情急之下,靈韻大聲叫了起來。
聖母瑪麗亞!這個無賴男死了不要緊,可萬一他是什麼大人物,可就得拖上她的寶貝弟弟陪葬呀!
听她這一叫,宮澤韻愣住了,「新奇士先生」也傻了眼,轉頭看了看烏黑的槍口,又回頭看了看靈韻。
道歉呀,白痴,你听不懂嗎?她咬牙切齒地瞪著他。
「對……對不起,楚小姐!」
終于,在澤韻扣下扳機前的最後一秒,他還是開竅了。
烏黑的槍放了下來,摔在地上。所有人松了一口氣,楚澤韻卻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邁步走到他姐姐面前,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她!
「乖……」靈韻微笑著抬起手,撫模著他一頭柔順的黑發,「不是不來嗎,怎麼又跑來了?」
「房間里好冷,我睡不著……」他低啞的嗓音此刻顯得特別溫柔,令所有不知情者大跌眼鏡。
「那以後就跟著姐姐,別再逞能了。」靈韻抬起頭,撫著他俊美的臉龐,低聲道,「等姐姐把這些人打發走了,再陪你,好不好?」
他點了點頭,放開她,退到她身側。
「我叫阿倫-巴多利奧。」
回過頭,靈韻對上了「新奇士先生」的笑臉,她突然發現他笑起來很漂亮,漂亮到令見到他的人都不由心情愉快了起來。這個不知死活的家伙,他難道還沒意識到自己剛從鬼門關上繞回來嗎?
「阿倫是‘教皇’的朋友,這次和我來香港,純粹是為了休假。」壓下了心底的疑惑,宮澤韻解釋道。
「既然是‘教皇’的朋友,那也是我們盟中的貴客。」靈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希望這位阿倫先生在莊中逗留期間,不要再有什麼無禮的舉動了,‘楚天盟’是個規矩森嚴的地方,即使是貴客,也毫無例外。」
「那是自然,」阿倫笑著模模鼻尖,「我會按你說的去做的。」
「很好,謝謝了。」她點了點頭,轉向宮澤韻,「宮先生,因為家父身體違和,不能夠親自接見你。
目前盟中事務一切由我全權負責,如果有什麼事你不便對我說的,就請在莊上小住幾天,等家父康復後與他老人家當面談。畢竟……那批出事的貨不是由我經手的。」
接觸到她狡黠的目光,宮澤韻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些,「很厲害,楚小姐,恐怕今天就算我們想走,你也不會放行的。」
「宮先生言重了,我只覺得有些事情我們需要時間好好談談。」
「ok!Noproblem!」阿倫突然出聲道,他回手從夾在後腰的槍套里拔出一把大口徑的手槍來丟在地上。
宮澤韻沉吟了下,也從西裝外套下拔出槍來放在地上,「我們同意留下來,楚小姐。」
「很好,任伯,請幫我們的客人準備好房間,好好招待,不得有半點怠慢。等父親身體好些時,我會馬上安排你們見面的。」
「但憑小姐吩咐。」
靈韻滿意地笑了下,轉身走出了大廳,澤韻也跟著她一塊出去了。
「兩位,請跟我來。」任渠上前彬彬有禮地一讓,宮澤韻點頭回禮,隨著他由另一道門走出了大廳。
阿倫回頭看了看楚靈韻離開的方向,笑了笑,邁著極富彈性的步子走開了。